这正院的右里间住了下来。
一来也省得她看孩子还要出门,二来也方便这房里的婆子们带孩子,有个风吹草动的,她也好立时就知道了。
“如今我正喂奶呢,太太又舍不得孩子在外头吹风,便让我继续住着了。等孩子大了,我就再搬去小跨院去。”
沈老娘听了这话,也觉得在礼,虽然心疼沈姨娘年轻轻的就陷在了谢家,可终究有些事情自己也是想不到的,便叹息道:“听说那个姓柳的姨娘和姓方的姨娘太太都已经放走了,你如今有了这孩子,自然是不能走的,也罢了,好好服侍太太,带好孩子,也算你的功劳一件了,只是有一件事我得提醒着你,千万别以为给谢家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拿大了,明白吗?”
沈姨娘只咬着唇瓣点头,脸上微微泛红:“娘你就放心吧,我从来没有这个心思。”
“你若没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你要是有,我们也不能由着你,你也不想想,大姑娘多么厉害,这好后一个蒋家,如今被她整治的都快家破人亡了,一个姑娘这样的手腕,你可不能在老虎嘴巴里拔牙,自讨没趣啊!”
沈姨娘见沈老娘这样说,倒是把自己给看低了,只低声道:“娘你这样看我,可是把我给看低了,当初我虽是自愿进来的,可也是为了家里,并不是想进谢家争什么有的没的,再说了,我虽然在府里养胎,但蒋家的事情也是知道的,那姓蒋的不是个东西,可把大姑奶奶给折腾惨了,若非这样,大姑娘也不会这么生气的,她一个姑娘家,虽说整治了别人,可到底落下的不好的名声,图什么呢?也无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沈老娘听沈姨娘这么说,倒是放下些心思来了,只笑着道:“你想的这样通透就好了,这些话都是你爹让我带给你的,你听听也就罢了,不喜欢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外头丫鬟进来说厅里头已经开始摆饭了,沈姨娘便和沈老娘一起出去了。
因为今儿招待沈家人,所以并没有请老姨奶奶和大姑奶奶过来,沈老娘出去的时候,大家都还没入席。徐氏请丫鬟去前头书房请谢玉娇过来,只笑着让沈老娘入席。
沈老娘一时不敢坐,笑着道:“等大姑娘来了在坐吧。”
徐氏便笑道:“她从前头过来,还要走一会儿呢,我们先坐下,不用等她。”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表姑娘说今儿不过来太太这边用饭了,她去老姨奶奶和大姑奶奶那边吃,正还要请教大姑奶奶怎么绣花呢!”
徐氏知道徐蕙如怕见外客,便点头道:“既然这样,叫厨房多加两个菜过去。”
那丫鬟脆生生的应了,转身就离开了,正巧遇见谢玉娇从外头进来了。
徐氏见谢玉娇来了,只喊了沈家的姑娘一起坐下。沈姨娘便拉着自家妹子,坐到自己的边上来,沈家妹子今天穿了一件簇新的衣服,瞧着大约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比谢玉娇长的结实很多,一双手大大的,看着就是从小家务做多了的人。
徐氏见她有些拘谨,便问道:“二姑娘多大了?瞧着比我们家娇娇还高一些呢。”
沈老娘只笑着道:“翻年就十五了,应该没有大姑娘大,只是我们穷人家的孩子,长的糙一些,比不得大姑娘这样漂亮干净,瞧着就人见人爱。”
谢玉娇眨眼看了看沈姨娘这妹子,长得确实没有沈姨娘好看,但在谢家宅也算不错的了,不过就是乡下姑娘打扮的土气一些,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其实也是村花一朵呢!
“世上哪里有长的糙的姑娘,不过就是平常在家里忙乱,没时间打理自己罢了,别看我们家娇娇瞧着大方,平常她要是不把自己打扮好看些了,都不愿意出来见人的呢!”徐氏弯着眉眼看着谢玉娇,脸上透出几分宠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吃过了午饭,谢玉娇下午闲着也没事,就带着沈姨娘的妹子往绣楼里面玩了一圈。那沈家妹子平常在村里干活也是一把好手,见了生人到也热络,没多长时间,三个姑娘就又说又笑的了。
晚上出门的时候,徐蕙如还挑了好些东西送给她,谢玉娇也从首饰盒里面,找了几样瞧着还算挺雅致的东西,给沈家妹子包起来带回去了。沈老娘千恩万谢的,拎着孩子们又在门上磕过了头,这才上了马车,跟着沈石虎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便是去祠堂祭祖的事情,早几天二老太爷就派人过来支取了祭祖要的银子,谢玉娇还特意让刘福根算了一下如今香烛纸钱器皿的价格,瞧着二老太爷还算不是很狮子大开口,也就算了,照旧把银子给支了去。
从谢家到祠堂,大约也有一里路,谢玉娇和徐氏一人一顶轿子,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好些看热闹的村名,谢玉娇穿着一身素服,脸上薄施粉黛,因为外头天冷,倒是冻得有些苍白。那些村民见谢玉娇和徐氏从轿子里出来,一个都自发的跪了下来,闹得徐氏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连忙让张妈妈喊了人都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串串铜钱散开了,撒给他们捡去。
不管是老人孩子还是年轻,看着整串整串的铜钱撒出来,个个都高兴的弯下腰去捡。小孩子身手利落,一抓一大把,欢喜的直嚷嚷,要大人带着买糖去。
谢玉娇进去,见祠堂里头的供桌上,早已经摆满了各色的祭品,谢老爷的画像是新画的,瞧着就跟真人一模一样,原先好多人没见到过,今儿开了祠堂,大家都瞧见了,只都惊叹的指指点点道:“这就是那个黄头发吕绿眼睛的洋人画的画儿吗?怎么跟真人似的,我方才瞅了一眼还以为就是谢老爷坐在里头呢!”
“可不是,吓我好一跳呢,这世上哪里来的这样的能人,竟然能画的像个活人一样的,也真是奇怪了?”
徐氏抬起头,瞧见谢老爷的画像就挂在墙上,那样的栩栩如生,仿佛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样,带着几分儒雅的温润,正朝着她笑呢!
☆、第0055章
徐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只忍不住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缓步往祠堂里面走进去。
祭祖也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按照族中的排位,各自磕好了头,接下去的时间大家便各自坐了下来,听二老太爷说一说这一年谢家族里面的事情。当初谢家祖先在谢家宅这块地方扎根,几个儿子分家也是各有土地的,只是后来有些人不成材,输光了田地,有些人又特别能干,把这些族里的土地都给收了回来,这一代代的传下来,到了谢老太爷这一带,因为其他几个兄弟都是庶出的,所以当时分家的时候,田地并没有分出去多少,也就够他们营生的。
可是想二老太爷这样的人,虽然是村里面出生的人,却一心想着去城里赚大钱,并没有好好守着这一份祖产,以至于到最后田也没有了,银子在城里花天酒地的也花光了,只能两手空空的回来,在谢老太爷的身边打杂。
可这样的人,便是打杂也是办不好事情的,自从将谢家的几块果园子给人骗走了之后,谢老太爷就不让二老爷管生意上的事情了。他事务繁忙,没办兼任这个族长,索性就让二老太爷来当了,每年给他那么几百上千的银子给族里人花花,就算买个心安了。
这日子一直这样过着,所以到了谢老爷这一带,也就这么着了。平常需要银钱花销的事情,二老太爷便差人或者亲自上谢家去,若是没什么事情,基本上也是不见人的。
谢玉娇这些也都是从两位管家的口中听到的,她虽然听着挺不服的,可想一想谢老爷前头都这样做的,她要是一下子改了,只怕这些个叔伯兄弟们都要闹起来的。谢玉娇是喜欢拿钱买清静的人,当下也就让两个管家按老规矩办了。
二老太爷见大家伙都坐着,手里端着茶盏,脸上稍微挤出几分笑来,他和谢玉娇较量过几回,发现这丫头似乎是吃软不吃硬的,其实他并不知道,谢玉娇对于他这样的人,是软硬都不吃的。
“前几天听说县太爷给老大的儿子赐了名,真是可喜可贺啊,老大也总算后继有人了。”
徐氏听了这话,脸上也端着笑道:“是赐了个名儿,叫谢朝宗,祖宗保佑,这才有了他。”
二老太爷笑了笑,眉头微微一皱,徐氏瞧着他似乎有话想说,便道:“二叔有什么话尽管开口。”
二老太爷拧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见徐氏问了起来,这才开口道:“是这样的,今年粮食收成不好,地里收的刚够我们口粮的,我想着能不能明年让陶管家把前头村口的那一片稻子给我们族里的人家种,老大媳妇你看怎么样?”
这祠堂里来的都是谢玉娇叔伯辈分的人,自然没有她坐的地方,只乖乖的站在徐氏的后面,听二老太爷开口说起这个来,眉梢只忍不住就皱了皱,抬起头往二老太爷脸上扫了一眼。
徐氏从来不管田里的事情,她连一亩地一年能产出多少稻子、多少麦子也不知道,如何能回得了二老太爷这个问题呢,只不由自主的往谢玉娇那边看了一眼。
谢玉娇见徐氏瞧过来,便直言不讳道:“二叔公既然开了口,那这事情自然是妥当的。”
二老太爷见谢玉娇一口答应了,虽然有些不可置信,到底眉眼中透出几分笑意来,正打算开口谢呢,只听谢玉娇继续道:“那一块地,如今村里有十户人家一起种着,每年的收成大约在二百石左右,折合银子也有六百两,给我们家的租子就是一百二十两,若是二叔公家想种那块地,我就行个方便,田租就算一百两好了。”
二老太爷听了,顿时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以前问谢老爷要地种的时候,在没有说要收田租的,谢玉娇这也忒狠了,自家人还收银子?
“老大媳妇……这……这……自家人还要收这么多田租,只怕不合适吗?”
二老太爷知道徐氏心软,便索性直接问徐氏去。
徐氏见谢玉娇说的这么清清楚楚的,也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自家一年至少得亏了一百两银子,虽说这银子数目不多,但是谢玉娇估摸着又要郁闷好一阵子。徐氏本来也就不耐烦和这群贪得无厌的族人打交道,便开口道:“如今我们家的事情都是娇娇做主的,她说要收银子,那肯定要收的,我要是没记错,老大在的时候,就把阳山那边的一处果然交给了你家打理,前两年夏天你们还时常送些果子进来,今年也没见到了,如今那果园还在吗?要是田里收成不好,好歹果子也能卖不少钱的?”
二老太爷没想到徐氏记性这么好,居然记得那果园的事情,只尴尬的笑道:“今年收成也不好,都是一些小果子,送到府上也让你们笑话了。”
谢玉娇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推诿,今年雨水充沛,谢家几处果园的水蜜桃、梨子、柿子收成都很好,下头还做了好些蜜饯送进来,亏得二老太爷还说收成不好。
“既然那果园收成不好,那怎么能让二叔公跟着亏本呢,那处果园我们家就先收回来了,等我物色到了好一些的地方,最好能直接种出摇钱树的地方,再拨一块给二叔公种着吧。”
众人一听这话,只纷纷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大姑娘还真是有意思,阔气的时候当真阔气,这小气的时候比铁公鸡也不差了。
“那……那倒不用了。”二老太爷脸色有些不好,脸上笑也绷不住了,只忍不住开口质问:“大姑娘前两个月还捐了好些东西给朝廷,怎么对族里的叔伯兄弟们就这般小气,大家都是姓谢的,一个祖先传下来的人,大姑娘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点。”
谢玉娇听了这话,一时也来气了,只走到祠堂的中央,转身扫了众人一眼,见外头还有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便开口道:“我捐那些东西给朝廷,是让朝廷打鞑子用的,北边要是守不住了,鞑子打到南边来,大雍没了,大家伙一起家破人亡,难道这就舒坦了?”
外头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听见谢玉娇这么说,只恨不得上前叫好,口中一个劲道:“说的好!说的对!”
谢玉娇转身,看着二老太爷,一字一句的开口:“如今国难当头,二叔公不说帮这一起为国出力,反倒来质问我,那些东西为什么要给朝廷?这难道是一个大雍子民应有的作为吗?”
二老太爷顿时被谢玉娇给问住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口,又听见外头一味有人在叫好,只硬着头皮道:“大姑娘这样说,我可当不起,我只想着族里的亲戚都能过的好些,大姑娘若是觉得我不对,那这事情以后再说罢了,也没有必要弄的这样难看,自己的名声也不顾。”
谢玉娇如今最烦听见名声这两个字,这简直就是□□裸的,对女性同胞的根深蒂固的鄙视啊!偏生他们只要一说不过你了,就会拉出名声这个帽子,扣在你头上,恨不得让你抬不起头来。
徐氏知道二老太爷这么说,必定是要触怒了谢玉娇的,正担忧呢,却听外头忽然间吵吵嚷嚷了起来,只见张妈妈眉眼带着笑进来道:“回太太、姑娘,是蒋家村的佃户们来了,他们知道今儿太太和姑娘过来祠堂祭祖,送了一条百家被过来,说是要给小少爷的呢!”
徐氏闻言,只笑着站了起来,眉梢立时笑开了花道:“她们居然做了百家被来?这可不容易了。”
正说着,就见丫鬟领了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婆子,长着一张圆脸,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捧着一方被子从外头进来。瞧见谢玉娇正在厅里站着,只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道:“这就是大姑娘吧?我是蒋家村的佃户,我们村里人让我给太太和大姑娘送这么一床百家被来,谢谢大姑娘让我们今年过了一个安生年,老太婆我给太太和大姑娘磕头啦。”
谢玉娇忙说不敢当,张妈妈便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又接过了她手里的百家被来,高高兴兴在一旁站着。只听那老婆子开口道:“往年到了年底,那蒋家各种逼债,别的村子都欢欢喜喜的过年,只有我们村,家里连一粒米的余量都没有,都被姓蒋的给剥削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样的日子了。如今大姑娘把我们村的地买下来,还说头一年不用交田租,这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