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之后,流年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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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之后,流年已远-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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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沈一一搀扶他的手背上。五年后的裴炯已不是少年了,可这五年后的泪,与五年前一样,依然那么热辣烈烈灼人手。“宝宝……”他像困兽一样低哑的呜咽,“宝宝,宝宝,宝宝……”
  他想说宝宝以后我该怎么办?没有了妳又沦于对妳的永恒亏欠我该怎么办?他想说刚刚在与他亲娘的电话里,他发誓这辈子绝不再见他娘一面,她病了他不会去探望,她死了他不会去送终,他要把自己作刑具,最狠决的惩罚那女人。
  他还想说他在买醉的过程里,有那么一霎想到了拉上殷朵儿一起死。甚至他都摇摇晃晃地往小酒馆外的停车处去了,却在半道儿接到了殷芳儿打来的电话,随即他就笑了,笑得歇斯底里又疯狂又凄厉,他对殷芳儿说妳妹妹怎么可能会去死?妳妹妹又怎么可以死?死是那么容易又那么痛快的事,她就那么死了岂非太便宜!
  对殷芳儿笑着吼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尔后变态又愉快地决定了他才不要死。所有人都不要死。无论是他还是他娘和殷朵儿。他要和她、她们活着承受这一切。如果活着是受难。
  会偿还的。欠了沈一一的他会偿还的——用他人生字典里自此再无信望爱做、交、换!
  只是呵,这些都不能说不是么?就像他无法对她说轻飘无意义的『对不起』。他们曾经那么好,好到无话不说不可拆分,如今面对她清亮依旧的眸光,他却失去了所有言语的可能与权利。
  他惟有对着她,无语泪千行……
作者有话要说:  裴炯:摔,能不能憋让我每次出场都哭哭啼啼的?再这么整下去,我都快长出苦逼脸了!
口红:谁让你摊上了那么个极品恶毒的娘?让你哭难道还怪我咯?
裴炯:摔,说到娘难道我亲娘不是妳么!同样都是妳儿子,不带这么偏心眼儿的啊!
口红:唉,十根指头尚有长和短,当妈的很难不偏心呐我的儿~
纪小鄢:Y(^_^)Y
陶陶:Y(^_^)Y
甚至傅贺捷也:Y(^_^)Y
裴炯:我再摔!╰_╯

☆、为什么要压住

  纤白柔细的手挣扎了许久,沈一一还是轻轻抚上裴炯的头。过去的日子尽管如流水,一去不回头,然而总有些习惯还留着,比如当他脆弱时,当他撒娇时,她总会这样抚慰他。
  而他也一如多年前,在她抚上他头的同时已然环住她纤腰,半支起身子他将脸埋在她小腹——如果他只剩下灰,也请容他再燃最后一撮细小的火。
  沈一一低低叹,“裴炯,我们别再呆在这儿了好不好?我们先去医院给你拍个片子检查下,然后再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环在她腰间的手愈用力,裴炯活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好不容易逮到主人边儿,无论如何不撒手。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搂着她默默地流泪。沈一一便不再催促他,手指穿进他发根,一下下柔柔地捋着。
  舒压室窗口外,陶陶撇着嘴嗤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陆沛涵小声哼,“这个没出息的,活到八十也这样!”
  丁珂儿捏手绢,“你们表酱,我家老板duó可怜……”
  陶陶冷笑,“再可怜有一一可怜么?”
  傅贺捷没作声,心里却喟叹:有道是人若无心、何以感怀,人若无望、何以宽慰,在这一场亏欠与被亏欠里,谁能说得清彼二人哪一个更可怜?沈一一固然前途与身体被摧毁,可内心被彻底击碎的裴炯,此后经年任表面再风光,内里怕是也与行尸走肉无异吧……
  摇了摇头,傅贺捷劝,“我们还是去那边长椅上等下吧?”未等被劝几人做出回应,走廊那头又匆匆过来一人,陆沛涵一看,冷道,“你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裴炯高中时的铁哥们方硕。看到陆沛涵方硕也是一愣,“小涵也在啊。”转眼又瞅了瞅另外几个人,他只见过丁小秘,大概也是明白问陆沛涵注定是没什么好话的,方硕便看着丁小秘问了句,“罚金交没呢?”
  丁珂儿对手指:“还没……”
  “人呢?”
  丁珂儿指窗户:“里面……”
  “手续办完了?”
  丁珂儿对手指:“也没……”
  方硕叹:那都跟这儿看什么呢!
  一时好奇心上来,他也忍不住往前挤两步抻脖一瞅——嗐,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有陆沛涵的地方,必有沈一一啊。合着大家伙这是……给他俩守门儿呢?
  一旁陆沛涵不耐烦了,“我说,你怎么来了?”
  方硕这才想起来答,“这所里今晚值班的有我一发小儿,刚翻裴炯手机找联络人时看到了我的号,就打我电话确认了一下。我一听说立马就赶过来了,还关照那发小儿别把人关起来……得,我先去交罚金办手续,再跟我发小儿打个招呼道声谢!”方硕说着车转身,走两步又顿住,“妳看群里消息没?”
  他问得没头没脑的,陆沛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群?”
  方硕无奈,“高中群啊!”
  陆沛涵面无表情的,“没看!”这小半天都乱成什么样了,谁有空儿去群里看那帮闲人闲扯蛋,不过……隔了不到一秒钟,陆沛涵就问,“又谁起了什么妖蛾子?”
  方硕耸耸肩,很有八卦精神地叙述道,“刘笑鹏路过滨海大桥时,看到一女的骑在大桥的斜拉钢索间,嚷嚷什么要跳海。刘笑鹏默默围观了会,越看那女的越眼熟,就拍了相片发群里让大伙都认认。然后李小艺她们说,是裴炯女朋友。我也看了下,好像的确是……”
  陆沛涵一挑眉,“然后呢?”
  “然后警察就到了呗。”似乎觉得很好笑,方硕眼睛都弯了,“我看相片里那女的两边脸都肿老高,不细看真看不出是殷朵儿——是不是跟裴炯打架没打过,这才跑去闹自杀?裴炯这样可不对,再怎么也不能动手打女人啊妳说是吧老同学?”
  陆沛涵才不会跟方硕解释殷朵儿的脸为什么肿老高,“所以她是没跳成?”
  方硕再次耸耸肩,“那是第二晚高峰时段的滨海大桥啊老同学。就算警察没有来,也会有热心群众劝阻的。比如刘笑鹏就说了,警察再迟来一分钟,他就上去了,万一能饶个裴总一声谢呢,何况又是做好事儿!”大概男人都受不了女人动辄一哭二闹三上吊,方硕明着没说啥,只摇头笑了笑,随即手一指舒压室,“他俩……这是复合了?”
  “复合你个头!”陆沛涵自小就是个爆脾气,跟方硕高中又坐了一年的同桌,老同学&老同桌的那还客气啥,当下一瞪眼,陆沛涵强调,“我们一一早有男朋友了!”
  方硕重重叹口气,唱戏一样道声“冤孽啊……”,晃着脑袋往值班室去了。陆沛涵按捺下掏手机看微信的冲动,继续扒舒压室的窗户根儿。
  里头裴炯仍在抱着沈一一。直到沈一一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咕叫了声,裴炯这才抬起头,仰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望住她,“妳晚上吃饭了没有?”
  沈一一苦笑,“你说呢?”傍晚在日料厅她就没有吃什么,时隔这么久,她饿得背心甚至有点冒虚汗。可她是真的不忍催责他,也明白他此一时不舍放手的心境,那就权当,权当最后的抚慰吧。
  裴炯愧疚地沉默着,任舌头在齿间打转无数次,就是说不出:那我们出去吧!
  他知道她既然到了派出所,就绝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纪小鄢必定在外面,他亦隐约听见了走廊里陆沛涵和方硕的说话声。那么,一旦迈出这间舒压室,他就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他的宝宝了是不是?不仅不能这样抱着她,他还不能跟她一起去吃饭。他们会带走他的宝宝的,往后,或许,这一生,他都很可能再也触不到她一片小小的衣角……
  真是舍不得。又怎么能舍得。这样他就愈紧地环抱住她腰肢,“宝宝,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一会儿……”
  指尖仍是柔柔捋着他发根,沈一一犹豫片刻后轻声道,“裴炯,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可我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慢慢熬。”真话说出来总是很残忍,所以才有美丽的谎言这一说,然而事情终归要有个结果,从五年前他们分开的那一刻,这辈子就注定不可能再殊途同归了。
  “裴炯,我很饿,也很累了。”沈一一狠下心肠道,“今天这一通折腾,真的已到我极限。偏偏我现在不能倒下,原因你知道……所以,让我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休息吧。至于你,丁秘书在外面,刚刚我好像听见方硕也来了,你跟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也回去早点睡。裴炯,‘熬’的过程我清楚,就像‘熬’这个字本身,每一天每一秒都如同把心架在火上烤。可我尚且在受着,你凭什么受不了?”
  眼见着新的泪从裴炯的眼里涌出来,沈一一唇角卷起一抹惨淡的笑,“裴炯,从今往后,我们只能各自救赎,各自找寻自己的圆满了。你……好好的。因为纵令你不好,我也无能为力只有干看着……”
  咬牙去掰他的手,他像要被主人再次遗弃的大狗狗,死死抱住她不放。沈一一难过得不行,终于忍不住爆发道,“现在知道扒着我不放,当初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现在知道受不了,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裴炯就你的心是肉做的吗?就你知道疼就你会求安慰求抱抱吗?我在手术台几次被抬上抬下的时候也想被你抱一抱,术后麻药过劲儿那么疼,我也想让你好好安慰我!可那会儿裴大少你在哪你又在干嘛?你在大洋彼岸跟殷朵儿谈!恋!爱!”
  说不委屈怎么可能,说无怨怼无非是宽慰,长久以来病痛的反复折磨,今夜又终知红叶突然被查背后始作俑者是谁,无数的负面情绪累积到临界……沈一一没头没脑地捶打着裴炯,大颗大颗的眼泪随着质问纷落如雨下,“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我五岁上学认识你,难道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换不来你一点最起码的信任和认知?如果你肯相信我,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还是因为说我不好的那个人是你妈,所以你宁愿信她不信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坎,辗转成执念触及成狂,沈一一的执念就是为什么裴炯不信她。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纵容自己喊出来,“裴炯你就是一头猪!我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你!你妈一直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她指摘我时你难道都不会用脑子想一想吗?既然这么信她你还扒着我干吗?滚回去继续听那个老巫婆说我们红叶怎么不堪怎么上不得台面好不好!”
  无以言表的愧悔令裴炯不敢辩白一个字。血亲之孽又再加多一份同耻同辱的负疚。默默承受着沈一一地捶打,裴炯连下意识地躲避都没有。而沈一一撑到极限的体力这时也濒于崩溃,捶在裴炯身上的拳头毫无力道唯剩下“捶”的动作,“是、你是少爷别人都得惯着你。你心情不好别人就得好言好语地哄劝你。你误会了可以跑到美国五年音信都没有一个。你知错了想弥补了就得要人配合你。可是凭什么裴炯凭什么?你在承受生之艰难我也在承受。你心里有坟墓难道我就没有吗!”
  鼓起仅剩的力气她猛然推开他。这次他没敢再跟她犟。她望定他的黑眼睛里有着最后诀别一样的慈悲,看得他的心紧紧皱搐成一团。“裴炯,我晓得‘放下’二字不容易,可总有些东西我们必须得放下。好比当初你带着殷朵儿来红叶……之前我一直在等你,之后也不得不放下。所以像我一样学会放下吧,放下的同时也是放过了你自己。”
  纤纤指尖抚上他脸庞,她像抚摸往日时光般小心而哀伤,轻抚过后,回转身,踮着脚,一步一步,她慢而决然地离开了舒压室。
  身后裴炯颓然缩倒在长沙发上,这一次他知道,他与沈一一的爱恨纠葛彻底画上了句号。自此岁月漫长,任杂草如何随遗忘而丛生,疾风簌簌中他若是黯然啸歌的那一个,沈一一就是持剑远走再不回首的那一个。
  ……
  派出所门外,道奇 Ram熄火静待。隔着暗沉沉的夜色与贴了防爆膜的窗玻璃,外头的人看不见里头的人还在不在。在,又是在干吗?不在,又是去了哪?手指触到副驾一侧冰凉门把手的一刻,沈一一甚至想或许就这么转身逃跑比较好?毕竟刚刚她下车时,不是没看到大叔的脸黑着。而她在派出所逗留的时间,似乎也略长了些……
  不过逃跑的念头尚未来得及仔细推敲与实施,车门已从里向外推开了。推的劲头还不小,沈一一赶紧向旁躲了躲。一边躲她一边想:这大叔大概还没消气呢。否则他不说一早下来绅士兮兮的给她开车门,也会按下车窗对她道一句:愣着干吗……
  果然上了车纪小鄢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即闷头往前开。沈一一对天发誓她是想找点话题缓和一下气氛的,但她真的太累太累了,累得甚至顾不得前胸还贴着后背,头一歪,斜靠着座椅背就把眼睛闭上了。她是想着先养养神,攒点力气再好好哄哄阿作西,唉唉边这么打算她边叹口气——哄完前任哄现任,她这是该了谁又欠了谁!
  她这一叹气纪小鄢更不乐意了。怎么这是前男友没陪够还是咋滴呀?隐忍了半宿的醋意纠结成恚意,再成熟稳重的男人也有娄不住火的时候哇,“妳就这么扔下裴炯出来了?”
  不冷不热地话甫一问出口,仿佛给堆叠的情绪开了一个宣泄的口,后面再说什么都很顺当了,顿了顿后纪小鄢又问,“就不带裴炯去医院检查一下再陪陪他?”
  可怜沈一一连扶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闭着眼睛又叹一口气,“有丁秘书在,还有后头赶来的我们高中一同学——呃,就是方硕,在红叶你也见过的。他俩就能带裴炯去医院。我实在很累了。陪不起他了。”于沈一一看来这算是很有诚意的解释了。她尤其认为最后一句是重点。一个『陪不起』,简直可作双重理解好不好!
  可惜,男人与女人的关注点往往有偏差。妒火中烧的男人尤其不可理喻之。阿作西在意的是她疲惫无奈之下的第二叹,以及她回话时始终闭着眼。她竟然闭着眼!她竟然闭着眼!是因为看完初恋竹马小鲜肉,就不想再看他了吗?
  前方十字路口恰巧赶上了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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