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之后,流年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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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之后,流年已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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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悄偏过头,某开车大叔依然一脸讳莫如深的沉默,明明晓得她在瞄他也不看她,只是将车开得愈缓,缓如他们初见那日。而车开得这么缓亦如他们初见那日也还是渐行渐近到红叶所在的第二个马路口。待道奇 Ram平稳稳左转进路口,沈一一咬住嘴唇扭回头,心里各种矛盾犹豫挣扎煎熬,却仍固执地倔强地忍耐着不开口。
  不然怎么办?临至家门口了再求他带她回天籁谷么?明明是她吵着闹着要回来,又把话说得那么死那么不留余地,现在出尔反尔又算神马?何况现在即便出尔反尔也不是对他萌生情愫,而仅仅是,始料未及近乡情怯的畏惧。
  不、不是说回来不好绝不是,是她一想到要面对老蔡阿雕乃至红叶上下全体员工歉疚担忧焦急怜悯的目光她就怕。她现在需要的不是那些。那些她统统不需要!她亦不需要劝解和开导。她需要的或许只是静默有力的陪伴,以及心灵上可堪依靠的宁定。
  就像、就像纪小鄢给她的这些。
  但不能再要了!这些再是妳需要的沈一一妳也不能再要了!妳要的和他要的不一样!妳要的他给得了他要的妳却给不了那怎么能可以?!何况麻烦是妳的麻烦畏惧是妳的畏惧他并无义务与责任为妳分担这些个。而作为朋友他已做得足够好足够多但妳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妳不是太阳!大行星矮行星小行星们不是围着妳转的!喜欢妳也并不意味着就欠了妳!妳又凭什么一边拒绝他一边想要到更多?!
  就这样近乎质问地不断不断地说服着自己,沈一一全然没留意道奇 Ram已在距红叶堪堪不足十米处熄了火,尔后坐在驾驶位上的某大叔,像达利望着宿命中的加拉,抑或舒曼望着克拉拉,抑或里尔克望着莎乐美般地,侧过身静静望着她,望着她纠结中拧起的小眉头,鼻子皱得像只猫,细细两颗小门牙把嘴唇咬得已发白,黑眼睛张好大却没有聚焦地盯视住前方……
  望着她这苦恼极了的小样儿,某大叔不由笑了,不是笑她是笑自己,笑自己当初离开一手拓展的Aquila没觉得怎样,来或去到人生地不熟之境重扬战帜亦没觉得怎样,如今不过是被一个小丫头拒绝一次却颓然止步,这可不行、这也太怂了!
  一把揽过她,他体内二毛子基因又发威势了,“我要的无非是一个相处的机会。给我,好么?”
  这动作这发问太突兀以致沈一一吓了一跳,小爪子本能推他却愈推他他抱得愈紧,沉沉的男中音迂在耳畔他根本不容她缓冲再次强势发问,“时间会改变一切、比如妳的‘在乎’。所以妳也给时间一个机会,好么?”
  抬起她下巴,他好近好近地咄咄逼视住她,眼底有微芒熠熠闪烁,口鼻呼出的热气炙得她几欲窒息,“从十八岁帮忙家里的生意,到二十二岁正式接管,这许多年我一直都很忙,忙得没有很多与女人相处的时间,也就无从积累与女人相处的经验,不大会揣摩她们的心意投其所好,还不够体贴不懂浪漫,没陪她们看过电影或出去旅行,签单、签支票以外,亦不知送什么小礼物会令她们开心……在这方面我承认我很无趣,所以如果妳想要什么你就跟我说;如果我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或者年龄使我们在某些事上不能有沟通,这些妳也都要跟我说。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满足妳,并尽可能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以及我的不足之处。我会尽我最大耐心让着妳,不让别人欺负妳,妳不愿意的我也绝不会勉强妳。而除了这个相处的机会,目前为止我也不要妳回报我什么……”
  止声顿了顿,某大叔再一次问,“那么,能给我么?这个机会。”
  沈一一哭了——大叔,你确定你这是在问我且在等我的回答么?你确定你没打算问完我你再自答吗?就像那首著名的口水歌所唱,“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又或如那句著名的广告词所言,“学技术哪家强?山东济南找蓝翔!”你把问题问得如此坦荡率直无遮拦,再完全不容人置喙地踢哩突噜倒了个酣畅,你这哪里是疑问句式分明是设问,又强劲又霸道让人怎么回绝?
  车窗外这时恰响起炮仗,和一群孩子的啸叫,冷不丁沈一一又吓了一大跳,瘦斤斤小肩膀刚一耸,纪小鄢已双手捂住她耳朵,并顺势将她头拢在自己胸膛里。这十足亲昵回护举动,挟着他衣襟澈冷清醒味道,一时间令沈一一心里温柔牵动。不禁想起极幼小时候,逢到年节邻家放炮仗,外公因怕吓着她,不论其时在做什么都会快步赶至抱住她,且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也会得这样捂住她双耳,而她、她亦会用一双小细胳膊回抱住她外公的腰,就像、就像此刻于她的无知无觉中她也已环绕住纪小鄢的腰——是仰赖,也是信任,是习惯,亦有一点点撒娇……
  炮仗终于响完,那群孩子也笑闹着跑远,纪小鄢轻缓拿开捂在她耳上的手,臂弯却仍拢着她,“说妳愿意,小丫头。说妳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小丫头。”脸颊挨蹭着她鬓边,他极温柔低语。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却依然秉执着他惯有的强劲霸道。
  沈一一不吱声。明明已缴械了也就是拗着不吱声。下一刻纪小鄢轻笑起来,变相诱导着问,“那么现在跟我回天籁谷,我带妳去摘草莓挤牛奶,要不要?”
  见沈一一还是不吱声,嘴唇凑近她耳廓,纪小鄢又问,“早上在停车场的矮墙下,我拣了只小猫头鹰,暂时收在木箱子里,还没来得及给妳看。妳要不要?不要我就把它放到野地里,任它物竞天择自生自灭……”
  一个“灭”字尚未说完,沈一一已倏然抬头,“那怎么成?它会被大动物吃掉的!”
  “要么送到猛禽救助中心?还是,妳想要?”换一副悠然表情,纪小鄢似笑非笑,这表情好笃定,似是料定女孩子对小动物木有抵抗力,还摊开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它现在只有我巴掌这么大,头会转着圈儿地追人看。而以前在澳洲,我养过好几只猛鹰鸮,若妳想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妳养。”
  果然沈一一再也绷不住了,迟迟疑疑地问,“可那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吧?养它没事么?”
  “有什么关系。养大再放飞就是了。”纪小鄢答得很轻松。
  沈一一终于道,“那、那我想要……”
  手掌落在她发上轻轻抚着,某大叔浅浅一笑,又换作温柔极了的声线道,“那就跟我回天籁谷,妳照顾它——我照顾妳。”
  

☆、怎么,不愿意

  元宵节当夜,纪小鄢在天籁谷大宴宾客,但凡在红叶涉嫌窃电事件中伸过援手的,都被列为座上宾。解放海末贤伉俪不消说,还有解放姐姐一家三口,又因为解放海末几天里一直没回家,他们时年三岁半的宝贝孪生子遂由解放姐姐代为照管,此番便也一起带了来。粉雕玉琢的俩小人儿,见到纪小鄢第一句话竟然是,“纪伯伯,爸爸说他最爱妈妈,其次才是我们!”说时异口同声貌似好委屈好委屈,说完却不约而同咧嘴一乐,露出上下各两颗尖尖小虎牙,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纪小鄢闻言放声大笑,边笑边一手抱起一个宝贝,“解放,你好歹收敛点儿嘛,看你家儿子都吃老子醋了!”解放也朗声笑答,“没办法,儿子是给别人家闺女养的,老婆却是给自己养的,我当然要爱老婆多一些!”说时跟俩宝贝一模一样的小虎牙粲生洁光,被他揽在臂弯里的海末靥生红晕,却是极温柔地望着他一笑。
  如此恩爱和谐的一家,一旁沈一一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是羡慕,或许还有一点点嫉妒,眼神一刹闪过一抹黯淡,纪小鄢一眼瞥到,放下俩宝贝握住她手,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指尖捏了捏她手心。
  宾客陆续到齐,济济一堂竟有三十几人之众,大都是海末朋友,大都携伴前来。而作为自幼在国外长大的纪小鄢,自是不惯这么多人的聚餐同挤一桌,故将宴会以派对形式设在了天籁谷最豪华的南坡一号楼。阔敞恢宏的大厅,四下火烛煌煌辉映,白色大理石地面流光溢彩,餐台上各色美酒佳肴琳琅丰盛,厅角一组四人管弦乐队,是纪小鄢白天特意从他带沈一一去过的那家俄罗斯餐馆高价借聘来的。低迴悠扬的小夜曲,微微盖过宾客谈话的喧嚷,愈映衬这元宵夜的逶迤与美好。
  纪小鄢也没非拖着沈一一,任她跟陆沛涵缩在一角爱吃啥吃啥,或许成熟男子的好就在这里,她是谁毋须处处标榜彰显,他为她所欠下的人情也一并记在他账上、由他清偿。沈一一遂也乐得轻省。纪小鄢则在海末解放地引见下与其亲朋逐一寒暄。
  派对进行到四人管弦乐队堪堪奏完一首柴可夫斯基的小夜曲,门外翩翩走进一男一女,男的身着海蓝色休闲西服,挺拔俊秀一派闲雅,女的惹|火|身|材裹一袭银白小礼服,赤足踏一双四吋高跟鞋。这一对金童玉女似的璧人乍一出现,首先炸毛的是陆沛涵,“擦!丫以为这是走奥斯卡红毯秀么?竟然穿CHANEL小礼服和Christian Luoboutin高跟鞋!用得着这么隆重吗?有钱人真是够了!!”
  埋低头向角落缩了缩,沈一一条件反射般瞄着自己身上的卫衣:豆绿长款,抓绒加厚,淘宝促销价108块,单件满百还包邮哦亲!她甚至连妆都没有化。而出身名门毕业名校的殷朵儿又是否知道,她男友的前女友不仅又土又废柴,还即将面临牢狱之灾……这样她不由就笑了笑,微涩的自嘲的,且更向角落缩了缩。
  裴炯却已看见她,也不管殷朵儿正与纪小鄢撒娇扮嗔埋怨纪小鄢元宵节请客为啥不叫她,松开殷朵儿挽在臂间的手,裴炯直直奔着沈一一大步行来。他走得那么急,仿佛稍缓一刻沈一一就会自眼前消失,脸上神情倒仍是淡静的,是新生代民营企业家该具的风采。
  陆沛涵自也看到了裴炯地走近,护小鸡似的先他一步挡在沈一一身前,眉略挑、厚嘟嘟唇瓣微抿,陆沛涵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讥讽,“哟,真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啊,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你——和你女朋友呢,裴总?”
  裴炯已走到近前,对着陆沛涵微微一笑,“鸵鸵的选择,注定了我们终究绕不过这一次又一次地遇见。不止今天,以后也还会有。”他说得云淡风轻,只是道出事实一样的平静,其时恰有侍应手执托盘经过他身畔,裴炯端起一杯香槟,转而望定沈一一,“即便白天妳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们也总是同学吧?”摇头又是微微一笑,裴炯再转而问陆沛涵,“妳说呢小涵?就算我是人渣,就算妳一看到我就添堵,初三八和高三三的毕业照上,也还是会找得到我们共同的身影。”
  四人管弦乐队这时奏起《佛罗伦斯的回忆》,手执托盘的侍应亦停驻未去,于陆沛涵的哑然和裴炯的静默中,沈一一蓦地拿过一杯白葡萄酒,高举起酒杯向裴炯笑,“那么,敬老同学——元宵节快乐!”
  陆沛涵不禁色变,欲待阻止沈一—已凑近她耳畔,以闺蜜说体己话的姿势含笑低嘱,“小涵,这场面我们必须得hold住!不能给人看笑话!”闻言陆沛涵转眸,果然不远处殷朵儿目光如炬正看向此处,同时拗一个仪态万方的POSE,侧影是完美诱惑的S。
  如是陆沛涵就不再阻拦沈一一,反倒也端起一杯白葡萄酒,“来来来,老同学,我也敬你!”诚然今时今日的沈一一已不能喝酒,但青春年少时节谁不是视尊严更逾性命?胃切掉五分之二又算神马?士可杀,不可辱!“叮”然一声脆响,沈一一和陆沛涵手里杯子齐齐与裴炯的碰在一起,尔后彼二人也不管裴炯喝不喝,头一仰一杯酒见底。
  “鸵鸵!”裴炯抿唇低唤,掩饰得很好的淡然神色终是崩出一道裂隙。沈一一却充耳不闻般还以浅浅一笑,自侍应手上托盘又端起一杯白葡萄酒,“老同学,我们都喝了你不喝么?还是仍按老规矩,我们喝仨你喝一?”一旁陆沛涵也不含糊,几乎在沈一一问的同时亦已拈起一杯白葡萄酒,“叮”然再一声脆响后,俩丫头又是喝水一样的一饮而尽。
  裴炯至此神情已全是惨然,拈在手里的酒杯仿似千钧重,自小厮混到大,他当然知道沈一一的酒量,且不管喝多少酒脸色都不变。不像他,人送绰号裴半瓶,半瓶啤酒都会面红耳赤,再多一口就倒了。是以曾经无论同学生日还是班级聚餐,倒在他面前的酒,要有一多半是沈一一抢着帮他喝。而若只得他们仨,俩丫头兴致上来往往偷几瓶沈沁柔自酿的米酒,然后到郊外寻一处清静所在,就那么席地而坐,摆三只小口杯撕两袋小零嘴儿,像真正的小酒鬼,她俩喝仨他喝一,同时不忘得得瑟瑟地调侃他:“好怂”……
  浮生如幻,忆往昔固然惨淡苍茫,往前看又何尝有出路?在与沈一一这十几年的纠缠中,裴炯知,且一早知,他这一生都注定了将是一只、作茧自缚的蚕。这样,在沈一一与陆沛涵拈起第三杯酒时,裴炯终是狠下心,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能与她把酒言欢的时候不多。他能与她把酒言欢的时候,不多了。
  纪小鄢是在沈一一拈起第四杯酒时过来的,过来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接过了沈一一的酒,轮廓分明的唇勾一抹浅笑,眉目间低婉着他惯有的专权霸道,“时候不早了,该去喂斑斑了。”这话听在别人耳里,怎么听怎么暧味,似孩儿他爹在跟孩儿他妈说“时候不早了,该去喂孩子了”。裴炯已浅浅泛红的脸霎时一窒,陆沛涵则好奇满满地追问,“斑斑?斑斑是谁?”
  “斑斑喔,斑斑就是我们养的小猫头鹰啊。”沈一一笑眯眯答。殷朵儿这时也已走过来,一副正牌女友架势笃定立在裴炯身侧。沈一一兀自在笑,笑着同陆沛涵讲,讲白天她给小猫头鹰起名儿时,原本是想叫“小斑”的,因为那小猫头鹰长一身浅褐夹黄斑纹的细茸软羽,可——“他却不让叫!”
  陆沛涵倒也极配合,捧哏似的紧问道,“为嘛不让叫?”
  逗哏同学于是答,“因为跟他犯一个字儿呗!”一手指着纪小鄢,沈一一想起彼时该大叔微蹙起眉头虎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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