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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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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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南山与十六娘很晚了还未睡,但不是因为繁华夜市,而是因为手上的活没有做完。她们这时还没回家,正坐在铺子里贴价牌,红纸写好糊在木板子上,十六娘则负责将木板子用红绳系起来,再由沈凤阁挂起来。
    于是沈凤阁是最悠闲的一个,他总说自己身体还没好利索,以此为借口什么活也不干,哦除了出钱。
    十六娘觉得爹爹很有钱也很厉害,因为他说要有个铺子,就立刻有了一个铺子;说要开米行,立刻就有了米,且是各种各样的米;再说要一条船,转眼就有了船,那条船她只遥遥见过,她很想上去晃悠晃悠,但爹爹不许。
    小孩子的世界里,好像事情就是这样简单,说要什么就有了什么,直接粗暴,只是让人觉得很厉害,而事实上,这其中辛苦却是她如今还不能明白的。
    她 不知南山姊姊跑了多少路去打探行情,不知爹爹动用了多少微妙关系才将钱和铺位都弄妥,她只知道将来她又有地方可以玩啦。她穿完最后一根线,跳起来跑到米筐 前,将双手都伸进去,感受着米粒之间的温热,咯咯咯地笑起来:“真有趣,我从前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米,爹爹——”她抬起头来,看到的正好是在挂最后一块价牌 子的沈凤阁:“我们是不是不会饿死了?以后可以想吃什么米就吃什么米吗?”
    “可以。”沈凤阁难得这样温柔宠她,系好牌子后手垂下来,甚至下意识地揉了一下她脑袋。沈凤阁说完便往后走,只留下一句:“看看还有什么没摆好的没有,若都好了,去井边洗个手,我们回家了。”
    南山闻声站起来,将红纸笔墨收收,小丫头则将胡凳都搬到后面去。二人结伴去洗了手,沈凤阁将干手巾递过去,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忽说了一句:“扬州的月亮比长安亮堂多了。”
    南山和十六娘应声抬头看,小丫头说:“还差一点点就满了,不知道裴叔叔什么时候来呢,不是说月亮圆了人也就团圆了吗?”
    “他总会来的。”沈凤阁说着抿起唇,随后又轻轻弯起。他已通过线报得知裴渠离开长安,若路途顺利,也该到了。
    南山眼中有隐隐期待,然更多的却是担心。尽管知道这一路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但她却怎么也放心不下。这阵子做梦,总是梦到他被人追杀的场景,惊得她一头汗,要反应好久才明白只是梦而已。
    念至此她也觉得有些辛苦,两个人都在漫长岁月里磨练得心深似海,她说过许多谎话,他也有许多想法未与她说。现今捆在身上的沉沉枷锁卸去,而她好像还没思量好要怎样去面对。
    因明天便是米行开业之日,需要起大早。于是乎三个人一回到家便各自倒头睡,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时南山就起了。
    她打算去喊小丫头起来,刚推开门,就见小丫头躲在门背后嘿嘿嘿地贼笑。小丫头咧着嘴说:“南山姊姊我太高兴啦所以没有睡着。”
    “我也没有睡着。”南山打个哈欠,转身在走廊里坐下来,将鞋子套好后与小丫头道:“我见你昨日房里隐隐约约亮着灯,你是不是偷看什么小书了?”
    “嘿嘿。”小丫头也在她旁边坐下来,“不要告诉爹爹。”
    “你给我什么好处吗?”
    小崽子惊道:“南山姊姊,你怎么可以敲诈一个小孩子?”
    南山起身按住她脑袋,小丫头很自觉地弯腰双手撑地,南山就将她的脚拎起来让她倒立。十六娘说:“要我也能倒立着走路就好了,酷酷的。”
    “你怎么竟做些一步登天的梦?”
    “哎,我太急功近利啦!”小丫头深刻地自省道。这一倒立令人睡意全无,她看到一双脚渐渐近了,忙跟南山说:“南山姊姊快放我下来!”
    南山陡然松了手,小丫头双脚稳稳落地,迅速拍了拍爪子,瞅瞅迎面走来的沈凤阁,忙解释说:“我不是要练功夫,我就是、就是醒醒脑子。”
    沈凤阁看看眼前这两只头发凌乱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沉下脸发威:“一炷香,门口集合,晚了重罚。”
    他说完就甩袖走了,留下南山和十六娘面面相觑,待他拐过弯去,走廊里两人又相视大笑,随后就是“哎呀南山姊姊你不要和我抢梳子,我要先梳头”、“你先穿衣裳,头发我给你梳”、“来不及了啊,这个衣服是怎么回事呐”……
    沈凤阁拐过弯便没有往前走,站着听她们二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心底忽腾起一丝异样的温暖,素来冷硬的脸上竟也缓缓浮起笑意来。松华死后,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除了御史台便再无他处可寄情,也曾试图将南山看作松华的孩子,但因内卫那一层关系,南山却始终与他疏离几分。
    如今生活至此境地,是以前想也未曾想过的,怎能不令人觉得慰藉呢?
    ——*——*——*——*——
    米行开业,来的人竟是出乎意料的多。沈凤阁这些年在暗中的人脉极广,扬州自然也不例外。这些人都只以为沈凤阁是辞官退隐广陵,却不知两京那些弯弯绕绕的事。虽也有一些难以求证的传闻,但大多数也只是说沈凤阁身为旧臣一派所以也曾遭遇过内卫暗杀而已。
    世人有时候也简单,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高兴多想。于是乎,昔日京城高官的米行一开业,众人还是高高兴兴地前来捧场了。
    南山和三两个伙计忙来忙去,沈凤阁却叫她不要去帮伙计的忙,让她站好柜台记好账。于是来道贺者最先见到的总是南山,便不由问南山是不是掌柜,南山摇头,那边小十六娘爬上高高胡凳,便说:“正是正是。”
    “喔喔。”
    待客人转身,南山才小声道:“十六娘,我不是掌柜啦!”
    “喔不是吗?”十六娘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可是南山姊姊这架势很像哟。”她嬉皮笑脸地爬下胡凳,又窜到门口,盯着街道两边的来往商客不停地看。真是令人失望耶,裴叔叔是路痴吗?走了这么多天竟然都走不到这里,太笨啦。
    至 傍晚时,十六娘索性在门口坐下来,她本以为裴叔叔会今日出现给南山姊姊一个大惊喜,看来是等不到啦。于是乎,十六娘就百无聊赖地垂首拔砖石缝隙里的草玩, 她将草一根根拔完了,忽听得南山在后边喊她:“十六娘,快洗洗手先吃晚饭啦。你爹爹说在这里吃过晚饭再回家。”
    “喔。”小丫头应了一声,鼓起腮帮子吹吹手上的灰,两手拍了拍之后正要站起来,却见一双皂皮靴在眼前停了下来。
    咦?十六娘顺着那鞋子往上瞧,直至看到了那张脸。那张脸的主人也看看她,她眨了眨眼,继续盯着。十六娘没有能回过神来,她像只小偶人一样,昂着脑袋一直看,过了好半天才说:“你是真的裴叔叔吗?”
    裴渠将手伸给她,十六娘犹豫了一下,伸出爪子抓住裴渠的手指头,捏了捏说:“好像真的一样诶。”
    裴渠见她傻呆了,笑了笑,索性俯身将她拎起来往后院去。
    后院放了一张小桌,四周摆了胡凳,看着虽有些简陋,但桌上饭菜却热气腾腾嗷嗷待吃,似乎很是温馨。
    裴渠将十六娘放下,十六娘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耶。她一瞅院中没人,赶紧拖着裴渠往外走,神叨叨地说:“裴叔叔就这样进去太不够惊喜啦!”她边说边打量裴渠,看到他的包袱说道:“咦裴叔叔就只这一件行李吗?”
    “是啊。”
    “没有准备什么惊喜吗?”十六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千里迢迢从长安来竟然不带惊喜诶。”
    “怎么才算?”裴渠忽也起了玩心,竟是蹲下来,将包袱拿到了身前。
    十六娘瞅瞅他的包袱,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忽地一把抢过,不要命地转头就往后院厨舍跑,大声嚷道:“南山姊姊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耶!”
☆、第78章 七八嫁妆
    十六娘跑得实在太快;一时没注意门槛便直直被绊倒。她先是懵了一下;随后抬起脑袋看看正在忙碌的南山道:“南山姊姊,看包袱看包袱!”
    南山赶紧将她从地上拎起来,问她:“膝盖疼不疼?”
    十六娘毫不在意地说:“当然不……嗷好像是有点疼。”她狡黠笑着;将包袱塞给南山;两只手探下去揉自己的膝盖。
    “哪里来的包袱?”
    “嘿嘿。”十六娘一转头;裴渠已走到了门口。
    南山看到来人也是愣了一愣;小十六娘却催促她道:“快看看嘛,一定有惊喜啦!”她早就眼尖地瞅见了里面隐约闪现的一抹红;猜想到很可能是什么值得惊喜的东西;便赶紧拿来给南山姊姊看。
    没想还真让她给猜对了。南山对着包袱内那一整套红衣愣了愣;她抬头看看裴渠,裴渠也是一副没准备好的模样;抿了抿唇正在思量说辞。十六娘拍拍手上的灰:“这是喜服呀!小姑出嫁时我见过!”她还格外会说话:“这个比我小姑先前穿的好看多了哩!”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一旁站着的口齿灵便的熊孩子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么呆站了会儿,熊孩子霍地说了声“啊我明白了”转眼就猫腰逃之夭夭,飞奔着往另一间屋子去了。
    十六娘刚进去时恰撞上沈凤阁,沈凤阁正了正色责道:“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怕摔了吗?”话刚说完就瞄到她脏兮兮的膝盖,顿时很生气:“已经摔了还这般冒失!”
    十六娘也顾不得批评,双臂一张,拦住要往外走的沈凤阁,嘿嘿笑道:“爹爹就不要往厨舍那边去了。”
    沈凤阁朝厨舍瞥了一眼,虽没瞧出什么端倪来,但也隐约猜到一二。但他不管,径直就往外走,十六娘霍地抱住他的腿:“爹爹太不识趣啦,你看我都知道要避嫌呢!”
    “我不去厨舍,前边现在没人看着,你不怕米都被人偷光吗?”
    “喔,我去我去!”十六娘自告奋勇,转头就要往前面跑,却被沈凤阁拎到井边:“先把手洗干净。”
    十六娘遂蹲在井边老老实实洗手抹脸,沈凤阁果真路过厨舍而不入,径直往前面铺子里去了。
    秋天的井水有点凉,但极舒服。十六娘低头喝了两口,鼓着腮帮子偷偷瞧着厨舍的动静。
    她甚至很自觉地拿手捂住眼睛,只悄悄留了一条缝,因为怕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可她偷瞄了好久,厨舍里的两个人却一直你尴尬我尴尬地一言不发。
    十六娘双手垂下,失望地叹口气,随即嚷道:“南山姊姊我好饿,可以用晚饭了吗?”
    那边南山连忙应道:“快了,你洗好手了吗?”
    “洗好啦!”
    十六娘回了她的话,又跑回前面喊沈凤阁来吃饭。她也不抢着先坐下,必得等到其余人都落座后才坐下来等开饭。虽然个性顽劣,但该守规矩时也还算守规矩。
    裴渠也应邀落座,一张桌子恰好坐四个人,看起来竟然一但也不奇怪。
    在长安时大家都习惯分案用餐,到这里竟能很愉快地并桌吃饭,十六娘觉得这是最令人开心的事了。她搂着一只陶碗慢吞吞吃着,颇有些心不在焉,心思全在南山与裴渠身上。
    一块脆骨排被她啃得嘎嘣嘎嘣响,腮帮子一动一动,眼睛却定在斜对面坐着的两人身上动也不动。
    沈凤阁忽伸手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还在换牙齿,不要啃太多,吐出来。”
    十六娘迅速又大力地咬几口,囫囵吞咽下去,开口道:“重逢不是喜事吗?为何都没有人说话呢?”她觉得有点闷闷的。
    “因为食不言寝不语啦。”南山说完也是囫囵往腹中填东西。她今日套了圆领衫,头顶梳了个髻,看着像小商贩,因为太文秀又有些像小士子,脸上的肉稍多了些,气色也很好,看来淮南的确是养人的地方。
    四人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解决了晚饭。沈凤阁自然是甩手掌柜,十六娘跟着爹走,于是乎沈氏父女二人出门逛夜市,留下两人收拾残局。南山蹲在井边洗碗,裴渠则蹲在对面帮忙。
    “老师如何会找到这里?”南山琢磨了半天,认为对话总要从最无聊的开场白讲起嘛。
    “来之前打听了一番,虽不大确定,但还是过来瞧瞧,后来看到了十六娘。”裴渠接过她洗了一遍的碗,再次过了清水,擦干后放在一旁木盆里。
    “京中的事都处理完了吗?我听台主说局势复杂没有那么快呢。”台主台主唤得太顺口,想不出什么别的称呼可以喊,遂就一直这么唤着。
    “再复杂会难倒老师我吗?”裴渠平平地说。
    “咦?有生之年听老师说这样自大的话还是头一遭……”值得纪念值得纪念。
    “所以才不是实话。”
    “恩?”
    “实话是想早些将嫁衣送给你。”裴某说完脸不红气不喘,就是心砰砰跳。当然啦,单纯天真的徒儿自然不会将手伸过去摸他胸膛里那颗热血之心,所以可以放心地想怎么扑通就怎么扑通。
    他正这样想时,南山却霍地将*地手伸了过去。秋衣也还算单薄,南山将手按在他心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掌心下隔着单衣与皮。肉传来的心跳声是“扑通扑通”的,强劲有力跳得分外火热。
    “再捂下去里衣也要湿了。”裴某感受她掌上传来的压力,一边默默希望学生可以感受到这份赤忱之心,另一方面又很是矛盾地觉得丢人。
    “喔。”南山应了一声,却没急着将手收回。她转转眼珠子,皱眉困惑道:“摸不到。”
    “什么摸不到?”
    “心跳。”
    “要为师解开里衣给你摸吗?”
    南山霎时收回手。在脸皮较量上,她果然还是要输裴某人一筹,于是她正了正色,问道:“老师将嫁衣送来是要娶我吗?”
    “是。”
    南山得了这回应便开始掰手指头:“但只有嫁衣不够诶。若要娶亲,得先请媒人提亲,再问名纳吉,下聘请期,哦对了——”她又道:“老师还要准备一对活雁,这时节不知好不好找。”随即抓抓脑袋,又补一句:“眼下很多人用鹅来替代,但我不想要鹅。”
    说完这些她收回手,黑漆漆的瞳仁里尽是真诚,看不出半点狡黠意味。
    裴渠低头想了想自己眼下的状况——袖袋里的钱是找徐妙文借的,目前剩下的部分撑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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