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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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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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交给小仆做就好了,你赶紧去换衣裳。”徐少卿下了令,顺便将他揪起来,强迫他换了衣裳后,又给他塞了吃的:“我知道你吃东西没味道,但那不是不吃的理由。”
    这些天裴渠闭门钻研,想要试出解药来,可仍然一无所获。短暂的几次失败并没什么,但长久来说却是一种无望消耗。好在裴渠是个耐性子,不会轻易沮丧也不会轻言放弃,他希望朝歌有一天,能再尝到橘子的味道。
    马车一路驶至台狱。因是旬假,御史们都没来,台狱中除了值守狱卒便只剩下囚犯。裴良春曾在台狱嚣张至极,入狱高官都要看他几分脸色,又何况那些小狱卒。眼下他沦落成阶下囚,且似乎再没有了翻身可能,昔日吃过瘪受过气的小狱卒便是变本加厉地虐待他。
    人性如此,并不奇怪。
    这回若非徐妙文出面,恐怕裴渠也是无法再见到裴良春的。狱卒看在徐妙文的面子上放裴渠进去,又几番叮嘱说不能久留,这才喊了另一个小卒领他往里去。
    越往前走越是潮湿,虫鼠飞窜环境略是恶劣。走在前面的小卒忽然止住步子,抬手敲了敲小窗格子,毫不客气地说:“有人来看你了!”
    台狱不比其他监狱,厚墙相隔,外面也只有送食小窗,若不探头看,根本瞧不出来者是谁。小卒敲过窗格子之,里面却毫无动静,他怕裴良春出了什么意外,便赶紧踮脚往里瞅了瞅,瞧见裴良春正缩在角落里,便安心转过身同裴渠道:“活着呢,说完话便赶紧出来。”
    小卒说着让了开来,裴渠透过小窗朝里看了一眼,裴良春囚衣脏破,身上亦有血痕,头发散乱,完全不像样子。
    他眉心皱起,犹豫半晌这才开口喊了一声“四哥哥”。
    囚室内的裴良春起先并无反应,直到裴渠摸袖中封筒,打算直接放进去时,裴良春却霍地站起来,走到裴渠面前盯着他。
    “谁是你四哥哥?”裴良春带血唇角扬起来,声音嘶哑:“你分明是那窃位贼的野种!你与他一样恶毒!那日假意救我,分明是不想让我那么痛快的死,而是想看到我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裴渠没有说话,他已将封筒从袖袋中取了出来。
    “为何不回我?你是心虚吗?!”
    裴渠缓缓抬起手,将那只带着体温的小小封筒放在了窗格上,语声平平地说:“韦氏跟着去了河东,没有受到牵连,这是韦氏留给你的。”
    前一刻还暴躁无比的裴良春忽然安静下来,他几乎是颤着手将装有家书的封筒取下来,血肉模糊的手握着那封筒却迟迟没有打开。
    裴渠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便没有再耽搁时间。他最后看了裴良春一眼,缓缓转过身穿过囚牢间的阴湿过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台狱。
    外面等候他的不是裴良春,却是吴王。
    天凉了,吴王已换上了厚衣裳,显得他整个人更是病态。他袖下悄悄笼着一只暖手炉,仿佛不经意地说:“今年凉得真早。”
    这样一句开场白莫名带了些伤感的情绪,可他分明唇角上扬,是在微笑,就像多年前分别时那个微笑一样,可以抛开算计、满腹心思与前路去表达。
    “恩。”裴渠情绪平平淡淡。
    “去曲江看看吗?”
    天空高远,云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无边际的蓝,蓝得叫人心醉。在很多很多年前,长安城的秋天就是这个模样了。
    一路上马车咯哒咯哒,行至芙蓉园正是秋风最烈时。芙蕖早已萎败,枯叶铺满荷塘,面对这一池萧瑟,裴渠开口道:“殿下不是一直想知道国玺在哪儿吗?”
☆、第76章 七六送秋雁
    吴王将目光从荷塘那些枯杆残叶上移开;转向裴渠;静候下文。
    “殿下说当年将真国玺交给了我,在那之前;可有仔细看过那枚玉玺?”
    “仔细看过。”
    “与仿制的国玺区别在哪里?”
    吴王一时间竟说不上来,末了皱着眉道:“就是有所不同;真国玺是和氏璧所造,万年流传不坏。”
    “万年流传不坏。”裴渠声音平平地重复了他这一句话,却忽转向吴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可吴王殿下当年将‘真’国玺交到我手中时,螭龙缺角;不知是不是磕坏了。”
    吴王眼中浮起一丝犹豫来,若螭龙缺角则意味着那块国玺也不是真货。但当年他将那块宫中玉玺交给裴渠收管之前,当真已经缺角了吗?他满脸的不确定,若当年真的仔细看过每一个细节,这时也能反驳裴渠所言是在胡说了。
    可他却心虚地反问了一句:“当真吗?”
    “我有什么理由要欺骗殿下呢?”裴渠正色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若不信可去白马寺汽齐云佛塔翻一翻,看那块国玺是不是还在,再看看螭龙是否缺角。”
    “可当年……”吴王虽心平气和的,却仍有一丝难信:“那看起来当真就是传国玉玺。”
    “那眼下在宫中放的那一枚,又像不像呢?”裴渠这样问他。
    那玉玺吴王是见过的,他无可奈何地说:“像。”
    “既 然如此,又何必再大费周章去找另一个假货呢?”裴渠续道:“帝位流转朝代更迭,国玺也多次易手。千百年间动乱无数兵荒马乱,有帝王被乱军杀死,有帝王活活 饿死,有帝王携城*,个个皆是国死身亡……传国国玺或许早就不在。殿下以为的那枚真国玺,恐怕也是自刻伪造罢了。”
    差不多的话裴渠也与先皇说过,但那位偏执的帝王却无法接受这事实,非要找一只传闻中“为真”的国玺。
    “古往至今为国玺死了很多人。人们以为他们都因国玺而死,但抛开人们所赋予的象征,国玺本身不过是一块难得美玉,实际上,他们大多只是为权力而死。国玺的下落既已成悬案,就让它成为悬案罢,天下百姓会因怀疑宫中国玺是假货而造反吗?不会的,那从来不是重点。”
    晚风愈烈,裴渠的道袍被吹得鼓鼓,面上如无风时的芙蕖池一样平静,而吴王病态无血色的脸上也有几分风霜味道,两人都各有心思地站着,沉默最终被吴王的咳嗽声打破。
    他咳了好一阵,苍白的脸上泛了红。他抬首长长叹了一声,好像在努力放下些什么。按说久病至此,有执着也是没什么用的,但放下从来都是难事,需要靠漫长的时间去化解说服自己。
    他 转了话头,缓声道:“九年前我送你‘白驹’以表朝廷无法留贤的遗憾,后又逼你留在朝中为我做事,如今细想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你是个为人处世都很奇怪的 人,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看不出你要什么,所以也不好捏你的弱点,这样的人在朝廷里都是硬骨头,不好看也不好啃,旁人看着心里不舒服,自己恐怕也不会快 乐。”
    吴王的意思好像是要放他走,可他话才刚说完就转了风向:“你值得更自在的人生,但如今朝廷元气大伤,正是用人之际,你不能这时候走。”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是不容抗辩的坚决,但这坚决又与以往不同,其中隐约藏了一些请求意味。
    裴渠不说话,但原本风平浪静的脸上却有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吴王注意到他神情的微妙变化:“你我虽经历了这样一番努力,让上远和旧臣一派之间暂时歇了争斗,但你认为朝廷会就此平静下去吗?”
    裴渠自嘲般地笑起来,最后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波折动荡还会发生,而我又活不了太久,佳音太小,才需要你暂留在朝中帮他一把。”
    裴渠看向他,淡淡地回:“暂留朝中,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抑或十多年,等圣人长大成人?”
    他 不等吴王回答便接着说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去袁府,不巧偷听到袁太师与方御史商量事情,那时袁太师说‘褚中书既然不是我们的人,那就落井下石趁机把他弄 死吧’,他说话很轻很平和,好像是只是在跟方御史说‘既然这个菜不好吃就丢掉吧’这样简单的事,那时我不甚明白,到现在才懂朝堂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派别永 存,明争暗斗永存,像一锅水,一直在沸腾,却也不会烧干,要等没有人了,才会彻底平静下来。这样的朝堂,殿下指望我能陪伴圣人到何时呢?”
    这下换了吴王沉默。
    裴渠又道:“江山人才辈出,下官已是生了退隐之心的人,殿下又何必执着呢?”
    秋风刮下夜幕,整个儿地罩下来,远处的街鼓声早就尽了,隐约有寒蝉鸣,但声音式微,已不成气候。
    吴王没有再做挽留。
    吴王走后,蹲守在山亭的徐妙文赶紧跑了来,将裴渠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他与上远一样又要找你麻烦呢。”他摸摸心口,煞有介事地说:“你真让人担心。”
    裴渠见他这模样,眼睛缓缓弯起来:“我在芙蓉园藏了一坛美酒,妙文兄想喝吗?”
    徐妙文见他脸上是少见的温柔笑意,忙说:“好啊好啊。”
    于是两人费尽本事潜入芙蓉园,避开看守好不容易找到那坛酒时,徐妙文不由哀叹:“若你那个小禽兽学生在就好啦,她翻墙比谁都厉害,避开看守去取酒这种事让她做再合适不过了。”
    徐某人话刚说完就挨了一踹,于是膝退两步瞪住裴渠:“还说不得她咯?!我又不是没见过她翻墙,我明明是在陈述事实啊!”他说着手上做起了动作,嘀嘀咕咕:“爬过来爬过去,爬过来爬过去,那时候她真像个小猴子诶。嗷——”
    徐某人鼻子被飞过来的酒坛塞子砸到,不由自主嗷了一声,外面随即传来了脚步声,徐妙文赶紧捂好随身携带的银鱼袋,屏住气不敢再多话。
    那脚步声却是渐渐远了,也没有往他们这屋来。于是徐妙文放心大胆坐起来,裴渠也于案上点了一支蜡烛。
    裴渠是个惯讲究的人,即便是偷偷潜进来喝酒他都能找到合适的杯盏。满上酒,徐妙文喝了一杯又一杯,裴渠却因身中毒药的原因只喝了半盏。尽管如此,他也不舒服得很,额头掌心冒冷汗,整个人都虚得很。
    如今他终于明白南山那时说滴酒不沾的理由,因为喝了的确会很难受。也正因为此,他也确定他如今与南山中的是同一种毒,摸索之中终于寻到因,令人目标更明确。
    徐妙文喝得已有些微醺,捧着酒盏道:“为何心血来潮请我喝酒?”
    他眼睛将闭未闭,好像随时都会醉倒过去。
    隔着小案,裴渠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郑重其事道:“我明日要走了,离别之前没有什么好拿给你,所以请你喝酒。”
    徐妙文身子晃来晃去,他说:“又要走啊……”
    “对。”
    “你才回来大半年啊。”他闷闷地说,“果然一走就请我喝酒,以前也是这样。”他有些神志不清,于是语无伦次道:“你是又被谁赶走了吗?哦不对,你是找那个谁,哦对你要找那个禽兽成婚,对你还准备了嫁衣,啊你要嫁给她吗?”
    “对。”
    “你真是个闷葫芦。”徐妙文将两手伸过去,隔着小案忽然捧住裴渠的脸,微眯着眼说:“不过你走了也好,每次你一走我就能升官,等着我服紫佩金的那天吧。”
    “好。”
    为冷酷无情只认律条的典狱事业贡献了青春的徐某忽呜呜大哭起来,像个内心脆弱的小孩子。
    裴渠又格外地不会安慰人,只能站起来,坐到他身边,再给他倒了一盏酒。
    他们性格迥异,一个内敛自持,一个聒噪无心,但这并不影响多年友谊与真心。一个当年一边嫌对方笨一边却又默默帮他标了无数注解,一个嘴上总是各种打趣和没正经但对方一旦陷入困境便毫不犹豫地伸手相援。
    亲如手足的好友就是如此了,纵然你一去千里,纵然一别多年,回来后仍旧将最好的心捧给你,此种心意不惧别离,只有赤忱。
    案上蜡烛已燃尽,夜也深了。
    ——*——*——*——*——
    远在淮南的南山这时收拾完案上资料,忽然打了个喷嚏。坐在另一张案前的小十六娘忽嚷道:“南山姊姊有人想你了耶!”
    “默你的书。”坐在主案后的沈凤阁面无表情地让她闭嘴。
    屋子里摆了三张案,各做各的事不准说话,气氛严肃压抑,恰似御史台公房。
    小十六娘默无声息地做了个鬼脸,只好继续抓耳挠腮回想书本上的内容。而南山却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不停,令小丫头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她无视禁令又嚷道:“南山姊姊,一定是裴叔叔在想你!”
    南山又打了个喷嚏。
    小丫头作忧国忧民状,笔杆子撑着下巴道:“看来裴叔叔是想你想得发疯了,可他为何还不来淮南找我们呢?爹爹——”小丫头转向面无表情的沈凤阁,小大人一样说道:“快给找个媒婆,让媒婆去长安裴叔叔那里提亲吧!”
☆、第77章 七七惊喜
    徐妙文醉一场,也大睡了一觉。大梦醒来;好友已远行;只留下一张字条。这与若干年前的做派一模一样;可见江山易改;而本性难移也。
    徐妙文将字条揣进怀中;懒洋洋起了身;敷了敷浮肿的眼睛,换上公服斗志昂扬地往大理寺去。而好友裴渠;这时也登上马车往千里之外的淮南去了。
    秋日秦岭斑斓错杂;分外醉人。越往前走,秋也愈发深;水声潺潺;山脉绵延起伏,蜿蜒通往高远澄澈的天际。往淮南的路似乎格外远,比去番邦还远,大抵也只是因为心太切了。
    淮南一如往日的热闹,扬州城更是店铺林立,繁华至极。
    江淮之间,广陵大镇,东西南北通达,规模仅次于长安洛阳两京。蜀冈上下两重城,蜀冈下更是汇集了诸多商户,数量之多分布之广,远胜两京。而位于长江入海口北侧的扬州港,也是举足轻重的大海港,每日进出吞吐货物也很是惊人。
    更值得一说的,则是令两京居民难以想象的夜市,可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在洛阳长安还恪守夜禁规则时,扬州则已经到了“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墙近斗牛”的程度。
    这一日,南山与十六娘很晚了还未睡,但不是因为繁华夜市,而是因为手上的活没有做完。她们这时还没回家,正坐在铺子里贴价牌,红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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