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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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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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明,晚风微凉,学校里的草木窸窣作响,影子在灯下摇摇晃晃。教学楼里的灯一盏一盏灭了,又亮起。
  陈若愚之前为林璇的事翘了不少课,成了老师重点留心对象,所以今晚,他只得老老实实上了大半节自习,才偷从后门翻了出去。
  他哪儿也没流连,一路小跑去了何知渺的店。
  将近晚上九点,何知渺的店已经关了,他绕到后门的铁楼梯,爬上二楼轻车熟路地敲门:“哥!我来拿东西啦!”
  何知渺刚和荔湾的同学打完电话,起身开门,顺带拎着放在门口鞋架上的糕点。
  “布丁蛋糕。”
  “谢谢哥!你这包得真好看,我都舍不得送人了!”陈若愚接过蛋糕,左摸摸,右看看。
  “拿了东西,赶紧回去,爸还在家等你。”
  “别啊,你都不请我进去坐会儿?我还有事儿要问呢!”陈若愚探头往里看,却被何知渺挡住了,他意会似的揶揄道:“哟,屋里藏着光溜溜的苏黎姐?”
  何知渺没怎么跟陈若愚相处过,他出国时,陈若愚还是个跟在他身后打转的小屁孩。再见也不过是几餐饭的事,彼此都是拘束又不自在的状态。
  反倒是通过上次被请去学校,这次帮陈若愚的忙,何知渺才发觉,他这个弟弟,莽撞却也挺闹腾。
  “别伸脖子了,里面没人。以后再来坐,先回去。”
  “切!我才不信没人,不过算了,我得趁晚自习结束前赶回去。”陈若愚拎了拎蛋糕,突然想起似的,问:“这蛋糕明天吃会发干么?我感觉夏秋这人挺挑剔的。”
  “你要送的是夏秋?”
  “诶,还不是为了林璇的事情,我一时冲动,把气都撒她身上了。现在想想,也不关她的事。”
  “哦,原来是要送她的。”何知渺抿唇。
  “是啊,不然我还能给谁送蛋糕?不过她好像不怎么吃零食,平时喝的酸奶,学校小卖部没有,得去新开的超市买才有。比我们班其他女生挑剔多了。”
  “都一样,还有什么意思。”何知渺亮着眸子浅笑。
  陈若愚没听清他的话,就着急的护着蛋糕跑远了,何知渺站在门边,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和少年的背影。一时有点感慨,自己好像比他们大了一轮呢。


'正文 第4章 南枝(04)'

  暖风拂初柳,南枝镇的春天终于到了。之前林璇的闹剧也烟消云散,学生们不再窃窃热议,随之而来的是高考逼近的无形重压。
  街头巷尾皆知,南枝镇这地方虽小,但出人才。通过一场考试迈进都市圈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衣锦还乡时,父母脸上有光,邻里看着也高兴。
  虽不是镇上人人都良善,毫无妒忌之心,但总归都有着道不清的浓烈归属感。这大概就是小地方的好处,家家户户都相熟。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日后有了出息,多少都觉得与自己也有关联。
  哪怕只是几个妇人围在路边摘菜时,也可以随口道一句:“那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头大、眉毛浓,从小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现在果然是有出息了!”
  但全班只有两个人是跟旁人不同的。林璇转学了,听班上调皮的男生掰扯说,她休养好了身子,现在转到荔湾市的一所职业学校,学幼师去了。
  夏秋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她难辨真假,因为她记得林璇私下里说过,她将来想当一名空姐,这样才不枉费她近一米七的个条。
  另一个则是陈若愚。他倒不像夏秋成绩那么稳定,也不是毫无后顾之忧,对考试十拿九稳。但是胜在十八、九岁的男孩,意气风发,心态极好。
  他之前因为林璇的事屡次翘课,被班主任请去办公室喝茶时,便扬言:“我是个男人,去哪里闯闯都一样。考试只要稳定发挥,保管能上个好军校。”
  班主任想给他豪言壮语一顿劝,张了口却没出声,不想在这种节骨眼驳了他的面子,只是鼓励说:“军校也不是好考的,还是要加把劲,再熬一个多月就解放了。”
  陈若愚闻言轻哼一声,显然不赞同班主任那句“考完就解放了”,单手插兜,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以至于几年后陈若愚重回校园,再次想起这段对话时,都情不自禁唤醒心底那份带着傲气的少年气。人人都道同龄的女孩子更成熟、敏感,却不知十八、九岁的男孩,虽然不懂爱,却有着根深蒂固的远见。
  眨眼功夫二模如约而至,天气明晃晃的,好久没下雨,挂在天边的太阳和圆月,都异常清晰。
  许是人们舍不得春天走,又盼着夏天来。
  考完试老师布置了些作业,叮嘱路途遥远的同学回家注意安全,还不忘点名提醒:不许三五个男生一拨留校打球。随后又啰嗦了几句,才放大家回家。
  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放假了吧。陈若愚推了同学的约球,伏身骑在他那辆扎眼的山地车上,候在学校大门边,惹得低年级同学忍不住回头偷看。
  他却满不在意,手指无聊的撩拨系着蛋糕的塑料彩带,直到看见夏秋夹在几个女生之间,有说有笑的走过,他才发觉,夏秋笑起来左脸蛋儿有个浅浅的酒窝。
  同窗三年,他竟然头一次发现。是她笑得太少,还是他平时从来没有细看过?
  几个女生从他面前经过,故意似的谁也没主动打招呼,反倒是陈若愚忍不住喊出口:“夏秋。”
  她顿了顿,不解的侧过头,问:“怎么了?”
  “你、你回家啊?”
  “嗯。”夏秋见他没有再要开口的意思,看了看等在身边的同学,继续问:“你有什么事情吗?没有我就回去了。”
  “有!当然有事情啊!”陈若愚倾斜了车身,斜跨下来站定,单手把着龙头,右手抽出蛋糕递了过去:“给你的,你喜欢的布丁蛋糕。”
  “哦——”
  “嘿嘿!小样儿有事瞒着我们哈!”
  身边一同回家的学生揶揄夏秋,一脸当成抓住你们俩早恋的神情,窘得夏秋立即把手伸进口袋,用手肘碰了碰还在开玩笑的同学:“我们快走吧,要下雨了。”
  “诶?你怎么不要我蛋糕啊?这可是我特意拜托我哥给你烤的。”陈若愚顾不上撑开车架,随便往铁门边一靠,急着解释:“我哥亲手烤的,肯定合你胃口!”
  “我不爱吃布丁,你送别人吧。”夏秋站在原地,不肯伸手,让陈若愚多少有些尴尬。
  “丁知敏!我不是让你问问夏秋她喜欢什么口味的嘛!”陈若愚面子上挂不住,冲着夏秋身边的同学撒气。
  “这你还看不出来?我们家夏秋是喜欢布丁口味的啊,可她就是不喜欢你送的!”
  “我送的怎么了?我送的更好吃!”
  “你们吵吧,吵吧,我回去了,省得被淋成落汤鸡。”夏秋冲他们摆摆手,独自先走了。
  陈若愚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烦躁的踢翻跟上的一块小石子,负气的说:“我明明是想跟她道歉的,结果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诶,你们女孩子真麻烦。”
  跟夏秋同行的几个女同学捂嘴笑话他,只有丁知敏与他关系最熟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说得语重心长:“若愚诶,女孩子面子薄,哪禁得住你这样当众瞎搞。”
  “那又是我的不对?”陈若愚无奈的耸肩。
  “那可不是,这方面,你得好好跟你哥学学,他年长有经验。你别这么幼稚,追女孩子要有耐心。”
  陈若愚和丁知敏各怀心思,说的也是两件事,但传到愤懑的陈若愚耳朵里,就都一样了。
  ***
  当晚天气腥湿、闷燥,暮色像是水墨染过一般浓重,让人乏力困倦不说,还让夏秋好一阵期待。
  她自小喜欢下雨天,趴在窗上看雨、躺在床上听雨,怎么都好,怎么都能令自己欢愉。
  可雨却没有如期而至,夏秋失望入睡,一夜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尤其厌烦早上起来时身上粘腻不堪,睡衣紧紧黏着后背的感觉。
  索性起了个大早,简单冲凉、换了身衣裳,就出了门。
  原想去街口推车那给外婆买些芝麻汤圆当早餐,却迎面泼来好一阵暴雨,推车迅速退回自己院子,夏秋却被淋得措手不及。
  手撑在额前急急的冲进附近开着的店里。
  店里没人,灯却高高亮起。夏秋知道这是何知渺开的店,却从没尝过他的手艺,盯着收拾洁净的案面和各种纹络的碗碟,不自觉抬脚走了进去。
  “夏秋。”
  “啊?”夏秋转过身,被突如其来的叫唤吓得丢下手里的铁匙,赶忙道歉:“对、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乱动。”
  “不要紧,东西本来就是给人用的。”何知渺手里抱着半袋面粉,已经梳洗清爽,指了指她身后的碟子:“帮我挪开一下,我要多放点揉面。”
  “哦,我马上弄。”
  夏秋把一摞底面印着樱桃的碟子移开,小声问:“你要开始做面包了吗?我在这,会不会不方便?”
  “怎么会,等你来,还得遇风、盼雨。”何知渺随手关窗,轰隆的雨声顷刻间小了些。
  夏秋倏地想起那日何知渺将她抱回家,给她做桂圆红枣粥时说的那句“你从没在店里买过面包”,以为他只是生意人的客套。
  便有些尴尬的道出实情:“我不是不爱吃面包,只是外婆前年得了糖尿病,我就再也不敢买甜食回家了。”
  “难怪从没见你来过。”
  “嗯。”
  “那你今天可以趁外婆不在,偷偷吃一点,然后再尝尝咸的。”何知渺轻笑,从烤箱拿出一小盒布丁蛋糕。
  “诶?”自打何知渺出现后,夏秋眼睛一直不知道该往哪儿搁,直到布丁蛋糕出现才算有了落脚点,她目光挪不开,惊奇的问:“面包还有咸的吗?”
  何知渺倒了些油进锅,一时滋啦作响,趁热油的功夫又背对着夏秋切好香葱、打好蛋,才不疾不徐的说:“有的吧,我的面包烤得不专业。”
  “所以就不献丑了,怕你吃完就不来了。”
  “怎么会呢,我可是经常听很多同学夸赞你的手艺~”
  何知渺笑答:“是么?可你跟她们不一样。”
  夏秋吃得认真,一小块布丁蛋糕根本不够塞牙缝,很快见底,她小心的借着玻璃案面,查看自己的嘴角有没有留下残渍。
  没能在意何知渺的话,自娱道:“那是,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可是住墓地的人呀!”
  何知渺嘴角始终带笑,拿着锅铲的右手熟练的翻面、按压,很快就给夏秋端上了一碟鸡蛋摊饼:“尝尝看,咸的面包。”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夏秋看着酥黄的蛋饼,抬头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起筷。
  “好吃吗?”
  “好吃,跟我外婆做的一样好吃。”
  “是我妈妈教我的,她做的更好吃。”何知渺没动筷子,看了夏秋一会儿,就反身去洗锅了。
  “那下次我要去找你妈妈蹭饭了。”夏秋肚子吃得饱饱的,心情也越发明朗,跟外面的暴雨,截然相反。
  “她已经过世了。”
  “哦,我不知道才……”夏秋愣了愣,低着头摆弄手中的筷子,心脏突突的加速跳动,生怕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就轻易勾起何知渺的伤心事。
  “没事的。”
  “嗯。”
  一时无话,夏秋也不敢讪讪开口,倒是接机上二楼、何知渺住家的地方借用了一下洗手间,在雨停前,好找个空间稍微躲避一会儿。
  彼时多日未曾路面的苏黎却淋着雨赶来,难得没化妆,穿得也简单,进门便急匆匆对何知渺说:“你不是想帮陈若愚找林璇么,我给你打听到了。”
  “你来了,先坐吧,要不要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不要,不要。我去荔湾见朋友,在酒吧里见着林璇了。一头酒红色短发,短到耳根,老娘差点都没敢认!”
  隔着一层楼梯,窗外雨声震耳,但夏秋觉得,苏黎的声音更大,大到让人头痛。


'正文 第5章 南枝(05)'

  彼时,多日未曾露面的苏黎却冒雨赶来,难得没化妆,穿的也简单,进门便急匆匆对何知渺说:”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帮陈若愚找林璇么,我给你打听到了。”
  “你来了,先坐吧,要不要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不要、不要,我前几天去荔湾见朋友,在酒吧里见着林璇了,一头酒红色短发,都短到耳朵根了,化了个烟熏妆,老娘差点都没敢认!”
  隔着一层楼梯,窗外雨声震耳,但夏秋觉得,苏黎的声音更大,大到让人头痛。
  “酒吧?”何知渺不悦的挑眉。
  苏黎自知说漏了嘴,往他身边凑了凑,抱着何知渺的胳膊撒娇,却被他轻巧的抽出手来:“要说话,就好好说。给老板讲一下无故旷工的原因,不过分吧?”
  苏黎扁嘴:“那我心情不好嘛,心情不好就想喝酒啊,唱歌啊,跟朋友打牌啊,铭子哥的老婆又那么泼辣,我总不能在他家胡闹吧?”
  “你还知道你是在胡闹?”
  “切,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忙前忙后的伺候一个小姑娘!”苏黎的透明指甲在玻璃案面上敲得清脆,衬得她手小却白嫩,她气不过继续挖苦道:“我生病的时候,就没看你这么上过心。”
  “你生病的时候特别自觉,压根不来上班,我关心不到。”
  “怎么说都是你先招惹我的!”苏黎说得娇俏,闷气其实早就消了。
  何知渺捏得准她的性子,又开始忙手边的活儿,半晌才答:“你要不是心里有鬼,但凡好事都想霸占着,见不得我对别人好,那谁也没法招惹你。”
  苏黎听完不吭声了,原本只是想跟何知渺撒娇的话,此刻倒像是她唱了一出大戏。精彩绝伦,却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是无可奈何的独角戏。
  夏秋躲在楼上也该躲够了,见楼下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搭理,便停在楼梯口整理好头发。她不知道怎么跟苏黎打招呼为好,那天苏黎愤然离去的声音还历历在目,但她又矛盾的觉得,苏黎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讨厌她。
  夏秋轻声下楼,迎上苏黎惊诧的目光,乖巧的喊了句:“苏黎姐。”
  “你怎么在这?”
  “躲雨。”夏秋据实以告,却说得有些心虚。
  苏黎相比上次的一点就爆,这次可算平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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