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转身子，将自个背朝他。
耳畔，传来他痛苦地喘 息声，似忍无可忍，猛得长臂一用力，将我身子翻转过来，压于身 下，咬牙低道：“戴十四，有些话，朕今生只可能说一次，你给朕听好了！朕曾经告诉过你，朕对你的不舍，让朕每每恨不能亲手杀了你。可是，朕实在下不了手。朕可以轻易对世间任何一个人狠心，却只能任由你一次一次当众忤逆朕。”
我心痛难忍，遂不再看，轻轻闭上眼睫。可是闭上了眼睛，包着白绢的小手，却无法再堵住自个的耳朵。
“朕自己，也不知道十四对朕下了什么蛊毒，以至朕每次看见十四儿受一点儿苦，朕的心，就像被人剜去了心尖一般痛。朕一次一次惩罚十四，其实是在惩罚朕自己。惩罚朕对十四动了真情，朕身为君王，怎么可以对后宫掖庭动以真情？但朕，宁愿看着整个凤凰宫因着朕对十四儿的隆宠天翻地覆，朕甚至宁愿让十四牵动前朝国柞，朕始终也不忍心杀了十四！朕对十四的这份情，难道还不够重吗？！”
“十四，为了救朕，可以舍生。却在赴死之前，将朕给你的名份，弃之若履。十四可曾想过，当朕醒来，得知十四以己之死换朕生，朕的心会有多痛？！再得知，十四宁死，也不要再和朕有任何关系，朕的心痛复有多深？！朕的血脉里，流着十四的血，朕每夜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十四儿在朕的怀内，音容笑貌，宛如生人。朕对十四的思念，成了朕日夜的折磨。这些惩罚，十四儿认为还不够吗？”
耳畔，他沙哑的声音，满含了十四不能承受的痛楚，一下一下，撕扯着十四的心。
从不曾料到，自己与他的这份纠缠，在他心里，竟是另外一番解释！相识这么久，几度生死辗转，他从没有对十四说过一句明白的情话，今日，竟一气儿说了这么多。他对十四真的是情深吗？
我怔怔地仰卧于他身下，脑海中，往事历历，浮现自眼前，越想，心越乱，越理，更理不清。因着心防的软弱，眼泪登时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我嘤嘤地哭着，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伤心。
我忘记疼，扯住他衣襟，一边哭一边道：“十四，心里痛……”这是我与他再见之后，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自个是十四，而不是双乞。
他给我哭得方寸全乱，抱着我，脸上，俱是哭笑不得的苦涩，俯身，在我耳畔低道：“十四儿的痛，朕都知道。十四儿再这样哭下去，朕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你伤痛未愈，朕怕自己会再一时失控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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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君恩如水向东流 （4）
我吓得登时止住悲声，但止得太猛，不禁喉中溢出几声抽咽。他眸光一沉，猝不及防地攫住我的唇 舌，我在他口中，犹自低低吟哦了几句。他猛得低吼一声，手掌托起我的腰肢，眼光迷 离，俱是历历难忍的赤红情 欲。唇齿沿着我的脖颈，一路向下，一直吻入我衣襟的深处，轻噬着两朵小小的温软。我一阵轻颤，随着他的唇齿，情不自禁地抬起自个的身子迎 合他。他被我的反应挑动得几欲崩溃，一双铁臂紧紧箍主我的身子，不许我乱动。
但身下，巨大的龙御，却隔着半褪的底裙，不停地研磨着我的花蕊，灼 热而坚硬，沉重却缓滞，一下下，令我神志尽丧。迷乱中，我将自个裹着白绢的小手，探进他胸前衣襟内，檀口中，娇喘细细，一双手不安分地想要探寻自己想要的甜美。
他，随之浑身一颤，刚欲动作，只听帘外传来宫人的长声通传之声：“陛下――”
帝王已就寝，此刻擅入惊扰，如无急情，必是死罪。他沉声道：“何事？”
门外的宫人吓得言语哆嗦道：“回，回陛下，是新罗的贞姬小主，见，见红了，情况凶险，太医让奴才们来请陛下……过，过去……”
我身子在他怀内一僵，新罗的贞姬小主？难道我离宫之后，他又新进了新罗的贞姬为嫔妾？！此时，距离十四离宫不过七个月，他不但新纳了嫔妾，还，还让之怀了身孕？！让十四，情何以堪？！原来，方才所谓的情深意重，又字字俱是谎言！
可叹，可悲的是，戴十四竟然又一次让他的蜜语甜言给蒙蔽了眼目，再一次将自个的心，交给他凌迟！
我狠狠地望着他的视线，口中，却是凌厉无比地向跪于帘外的宫人问道：“贞姬小主的身子，有几个月了？”圣驾面前，我擅自出言，已属僭越，所问之事，如此唐突，更属逾矩。
钱镠不语，那名宫人自知兹事体大，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作答。
我复厉声道：“我问宫人的话，宫人没有听到吗？”
那名宫人哀求地望向钱镠，后者铁青着脸，几不可见地略颔一颔首。
宫人随即如获救命稻草一般，颤声回我道：“回娘娘，贞姬小主的身子，有，有五个月了。”
我笑，笑得花枝乱颤一般。五个月，这么说，自我死后，他一刻也未耽搁，即已新纳椒宠。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欢合不胜。快意哉，胜意哉！戴十四，可怜你卑下的，还不如昭阳殿外的一角扶不起的青泥！
我翻身下地，浑然不顾自个此刻几乎衣不蔽体，只想于此刻，冲出这牢笼一般的昭阳殿，冲出这见不得人的污秽之地，即便，此刻就死，十四，也在所不惜。
才冲出几步，身子，已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住，随即，以他的外袍裹住我的身躯。我被他擒住，顿时急怒攻心，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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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1）
等到我醒来，见自己又被置于龙榻之上，身上，已重新穿戴齐整。空荡荡的昭阳殿内，已然没有他的身影。我有一瞬间的迷惑，随即，脑海中猛得忆及前事――他早早丢下尚在昏迷之中的我，想必，是急急去看他的新罗小主去了！
念及此处，只觉一口血气，自胸膛涌至头顶，摧毁了我所有理智。
我赤足下地，径直走到眼前每一处宝物架前，用自个的手臂，将架上琳琅放置的旷世奇珍，一一挥落于地，耳畔传来一声声器物碎裂于地的巨响。
我仍不解恨，掀开重重帘幕，行至内殿的正殿，再将殿堂内所有我能触及的陈设，逐一扫落。
满堂的宫人被我吓住，一个个颤抖着身子，蜷缩于两旁，眼睁睁看着我疯狂地毁坏着天子所居、至高无上的昭阳殿，竟无一人敢上前拦阻。
一地的狼藉，一地的碎片，柜架倾颓，而我这个始作俑者，因着疯狂发泄后的无力，跌坐于这些瓷片陶砾、倾国之宝的残垣中。素白的莲足，被金砖石上的碎片割到，渗出丝丝的血渍，染红了我裙角。我不为所动，无知无觉地半卧于其中，昂着自个的小脸，傲然环顾着满殿的战果。
那些宫人始反应过来，一个个屈膝跪地，欲收拾这些碎片。我厉声尖 叫道：“看谁敢动一动――”
宫人们闻言，赶紧歇手，蜷缩于墙角，吓得低低饮泣。毁坏帝王的殿室，是杀无赦的死罪，罪，无可恕，或至株连九族。
十四，之前还想生，此刻，眼见生已不能逃离这腌臜污秽之地，死，又复何惧？！
果然，甫一会，一抹熟悉的青色衣角进入我视线。我抬起小脸，傲视着自个头顶之上的一代君王。
他眼中，初始为不信，随即，再看回满殿的狼藉与半卧于这碎片中的我，脸色，渐渐转作金纸一般。口中发出的，却是疲惫到极至的沙哑字句：“没有人，能够代替十四在朕心里的位置。十四儿，何必介意这些？”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不敢相信自个的耳朵，我几乎毁了他大半个昭阳殿，我以为他一定会震怒暴起，至少会将我撕个粉碎，但我得到的，仅是他这样一句看似波澜不惊的答复？！
他，方才所言何意？没有人能够代替十四在他心里的位置？可是，他心里，又到底有多少个不同位置，可以同时容纳左一个右一个女子！他，竟然说什么？让我们不要相互介意？因着，我们每一个人，于他，都是与众不同的，没有人，能相互代替？！
我又急又恨，兼着失望无比，胸口处，那股难耐的愤怒，因着没有出处，而更加升温。我尖声道：“十四，倒是极不明白，陛下的国柞，莫非只能靠陛下的龙御来驾驭不成？！”
这句话，即便是对一名普通的男子而言，也是极难忍受的人格污蔑，何况，是言及堂堂一国之君。但，一言既出，我放肆地直视着他的眼眸，嘴角，却噙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话语甫落，我只觉身子被人以极重的力量击倒，脑袋“嗡”地一声，半边脸孔宛如火烧一般灼热，唇瓣，被突来的力道撕裂，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溢出。
他，打了我！
这是他，第一次出手打我。下手，却，丝毫没有余力，宛如用尽了全副臂力，尽数付予方才的掌掴中。
我捂着自个的脸颊，强撑着自地上支起身子，复半卧于满地的狼藉之中。双眸，似可喷出火来，恨恨地与他对视。
他面色惨白，额角青筋突突地暴起，目眦欲裂，厉声喝道：“朕怎样治国安邦，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朕，十几岁起兵，杀人无数。朕，既治得了千千万万人，还治不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戴十四？！来人――”
立刻，有随侍的锦衣军应声跃入，身后的宫人闻言，跪倒一片。
我以为他会指着我发落，但耳内听到的，却是他酷戾无比的旨意：“将今夜所有当值的宫人拖出去，一一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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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2）
我惨呼一声，不顾自个的伤足残掌，一下扑到他的近前，扯住他襟袍，凄声道：“陛下，十四知错了！求陛下放了那些宫人……”
他，果然厉害！他深知十四已视自己的生死为草芥，既行出这番作死之行，必已不打算苟活。故，他不罚十四，却降罪于满堂的宫人。唯有力惩这些无辜的宫人，才能够叫十四即刻屈服。
我连连惨呼，泣不成声。身后，传出宫人们仓皇的哭声、讨饶声，十四的心，几乎被之撕裂。
我连连扯着他的衣角，匍匐于满地的碎片中，顾不得自个身上的割伤，哀哀求道：“求陛下开恩，放了他们！十四，知错了。求陛下放了他们，陛下要十四做什么都可以……”
他垂下视线，冰冷地望着脚下哭成泪人的我，道：“朕，今日不给你些教训，难保日后，你还会行出翻天的行径来！”言罢，一挥袍袖，挣开我的手臂，欲扬长而去。
我被他的力道震落于地，在他身后嘤嘤泣道：“陛下如果还想，留下十四的命，求陛下饶了他们，十四，知错了……”
我自知无望，转身再去求一旁暗自抹泪的李裕：“李公公，求你和圣上说一句，求圣上息怒，放了那些宫人吧……”
李裕刚欲开口，眼见自个的主子已经大步迈出朱门，只能丢给我一个凄惶的眼神，踉跄地追随而去。
我向着空空的殿门处，口中迭声兀自哭诉着：“当日十四为了救陛下，甘愿舍身赴死，可是，十四犹在民间苦苦求生，陛下却左拥右抱，不但新纳了嫔妃，日夜承欢，让十四，让十四……”
我知道他已离去，不会再听见我的哭诉，但是，我仍向着朱门，哀哀而泣，喃喃地低诉着心内的悲音。这份孽缘，因何屡斩不断，却，催人肝肠。令人，痛，不欲生。
苍天，待十四何其残忍？何其不公？
我越哭越伤心，伏在地上，不肯再起。正埋头哭着，忽觉身子一轻，已被人打横抱起，耳畔，传来他去而复返的叹息：“念你曾救朕一命，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那些宫人，朕也一并赦了。但，十四如若再犯，必数罪连坐。”
我闻言，如获至宝一般，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望向他，口中仍不敢相信地复问：“陛下当真赦了那些宫人么？”
他苦笑，挑眉道：“朕，何时打过诳语？”
我始安心，心头一松，全身的力气顿失，身子如水一般散乱于他怀内。所幸，他终于赦了那些无辜的生命，不然，十四，虽死，也难偿命。
我低低道：“陛下要带十四去哪里？”
他低哼一声：“十四咂了朕的昭阳殿，让朕无处安身，朕只能带你暂去月华殿歇息。”我不敢再强挣，只得由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将我抱出昭阳殿，向不远处的月华殿所在行去。 。。 。。
第七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3）
天上缺月如冰，将清冷的光华泻下，映着他如玉一般的容颜。他忽于我头顶低道：“十四儿，给朕养育一双儿女吧。”
“朕，一直都想要朕与十四的血脉。若为男子，以朕的胸襟加以十四的天资，将来，定可为朕将这大好的吴越疆土弘扬光大。若为女子，则可承袭十四的容颜与心性。朕，一定会将天地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为她找一个可以与之匹配的驸马，让她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我身子一僵，别过自个的视线，不欲与之交接。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会对我说出这些话。
十四与他的孩子，一定会是俊美无匹，抑或清丽出尘的吧？可是，这一生，十四已经没有机会再有自己的子嗣了。凌波师傅在十四醒来后曾言：十四所中虫毒太深，毒，虽可去，但，终及一生，也不可能再有为人娘亲的机会。
他此刻向十四说出这些，对十四，何其残忍。我悲极反笑，笑容在这如水的月华中，显得愈发清冷。
他眸光一沉，冷声道：“十四，不愿有朕的孩子？”
我心知他误解了十四的笑意，但，不愿再作解释。十四，如将这个事实告诉他，只会加深他对十四的愧意。十四，不想他因着内疚，而对十四宠幸。十四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情意。
我抬头看向苍穹，也掩去眼中几欲滑落的热泪。就让这个秘密，成为十四一个人的伤痛吧。
他的容颜，因着我的沉默，愈加冷寂。遂，不再发一言，抱着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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