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然黄昏,落日西垂浓云之中,只剩微微一线,光芒若有若无,无力地映射在大地上。
赵玉素白袍银顶驹,一骑独驰,正自军前表演射艺。
自蒯奇攻城不利,将帅发生争执之后,杜似兰以护军身份拿了一次大主意,将全军分为三支,每支军都有约一千五百人,赵玉去东门,西门是蒯奇,杜似兰自己带着杜瑞、段瑾等在南门,把这俩隔了开来。另有一支五百人的精锐骑兵,由小将刘磐率领,留在南门外,充为预备队,以便随时策应东、西二门。其实自首次交战之后,刘琦损兵大半,程普又已率江东残军逃走,目前平靖关内剩下的已不过三、四百人,就算要偷袭,基本也是没戏。
今天赵玉也是闲极无聊,所以才来开这么个演出大。
观看演出的是赵玉本部亲将的五百劲骑,虽然人多,却是鸦雀无声,连他们胯下的骏马都一动不动。
但听半空中弓弦三响,西向一匹草马上地稻草军士眉心、咽喉和胸口处,已分别连中三箭。
接着又是三响,前一匹草马之侧,又一稻草军士中箭,箭入处,与第一位稻草军士一模一样。
如此连续十骑,三十道铮铮弦声响处,皆是如此——三弦一震,必是一名军士倒卧落地,跌得不成形状。
众军校看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齐声大呼:“赵将军!赵将军!”坐下战马见主人激奋,也是齐齐振鼻长鸣,前蹄达达踏地。一时山呼海啸,声威四散。
城上也有叛军守卫,遥遥见了这等声势,诸军士不禁相顾失色,把脑袋急忙又缩回城壁半尺。
人群之后,悄悄摸进校军场的小芹远远瞥见如此神技,当真是秀目微瞠,灵舌顿结,汝南营中何曾有过如此精湛射艺?听大家高声大喊,却是正正喊到自己的心坎里,也不,也是大鼓其掌,大叫道:“赵将军!赵将军!赵将军万岁!赵将军万岁!”
亲卫铁骑们一听,这口号不错,顿时跟着又喊:“赵将军万岁!赵将军万岁!”
赵玉耳聪眼尖,听到小芹那清俏尖昂的声音,远远瞧去,见到一身红色衣甲,似乎是杜姐姐跟前的女兵,心中一喜,顿时玉面泛红,扬弓笑了起来,道:“大家别喊,其实我这三连珠也算不得什么,若叫公孙神射和黄老伯见了,非笑掉大牙不可。”谦虚两句,才接着说道,“不过,大家也看到了,这三连珠简单实用,只要你等掌握住了诀窍,再经过勤修苦练,用不了三年两载,就能和我差不多了。”
众军士瞪大眼看着他,都觉得小将军说话似乎有些……不大靠谱。
小芹心:“小赵将军大概太兴奋了,别说这一弓三射,就算那力挽双矢,又岂是旦幕可成之术?”她和小芳能在杜似兰身前充任贴身护卫,武艺自是各有独到的长处。她一向颇以箭术自矜,当然也知晓其中之难。
赵玉看看众人,最后补充道:“至不济,苦练一年,你们中应该有一百人可以练出一射双矢。”
听到这里,部下军校们互相看看,脸上都有了兴奋之色。一百人,那就是十人之中有一人,比例相当之高了。比小将军那自然比不了,但能发双矢,也足可人前显胜,庸中称佼了。
赵玉见气氛高涨,也很高兴,挥手让几个带队的司马过来,详细告诉他们习练箭法的第一步要领。
红影一闪,小芹不知不觉也挤出大队,靠到赵玉地近前。
赵玉早看到小芹,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似乎特意听,于是便又将刚讲过地要领又重说一遍,最后盯着小芹问道:“大家都听明白没有?”
几个司马都:“这么简单几句话将军你讲了两遍,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芹却知道赵玉这句是单问她的,点了点头。
赵玉道:“那好,你们带他们去平靖关城下去练吧,小心练习,别伤着自己,让敌人笑话。”
司马们凛然得令,各自返回招呼部属去了。
赵玉跳下马,摘下银盔,连马缰绳一起都交给亲卫,迈步向场边走去。小乖巧地跟在后面。
“杜姐姐有事找我?”赵玉走到场外,见四周空旷,立刻问道。
小芹道:“嗯……也不是,赵将军,小姐身体不大好,找些糖霜水喝。”
赵玉道:“杜姐姐生病了么?我这就去看她。”
小芹忙拦阻:“不,将军你不能去,嗯,是不方便去。将军要关心我家小姐,只需找些红糖霜与我便罢。”
“红糖霜?”赵玉微一皱细眉,不太明白,“蜂蜜可要?主公曾给我一小坛,让我平时兑水喝,我嫌太甜,一直都没喝过。”
“不合用,小姐体质弱,此刻只能用红糖霜,蜂蜜性滑冷,于小姐身体无益。”
“嗯?”赵玉苦恼地挠挠后脖颈,“那怎么办?”
小芹也不耐烦拐拐藏藏,见他为难,就道:“将军可以去问问其他军中将士啊!”赵玉了,忽然醒起:“你是说蒯奇那小子?”
第五卷中原六、赵云在洛阳
小芹暗暗夸赞,赵玉的脑子反应真快。
赵玉见她一对亮闪闪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必是记起近日之事,微微有些发窘,和蒯奇闹得太丢脸了,摆了摆手,说道:“姐姐放心,我和那厮那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要点糖霜没问题。”
小芹微微一笑:“玉公子大度,果然不愧是主公座前第一将军。那我先回去了。”
赵玉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心里琢磨:“主公座前第一将军?这位姐姐倒知我心意。只不过,若是典哥哥来了,便又如何呢?”
当日阳陵盟,赵玉也在现场,曹操和阿飞打算换将之事,自然也没瞒他。那之后,一到能和典满共事,赵玉心头就非常高兴,但是偶尔也不禁道:“万一被典哥哥抢了风头,得了飞叔宠爱,那可太没面子了。”
这次围剿刘、蒯叛乱,他一力要求出战,争当主将,就是为了在典满南来之前打一个漂亮战役,让即将来到的典哥哥看看,我赵玉,才是飞叔帐下第一将!
所以对蒯奇失心疯般地胡乱指挥,他才那么生气暴怒:这么点屁事,让你搞得一团糟。
不过,昨日他和蒯奇已言归于好,并秘密商议出破关良策。因此,今日赵玉才能这么悠哉游哉,聚众演射。
正自念着心事。身后上来一名英俊的青年将领,乃是他地别部司马桓宜,镇军府参军桓阶的第二子,阿袖的二哥。
“小将军,蒯将军派人来问,是否可以开始行动了?”
赵玉哦了一声:“不是吧,约的不是明晚么?”
“北门里已送出密信,今夜他们有人当值。机甚好。因此希望能前一晚。”
赵玉一抬头。西边太阳已全然隐去,淡淡的月影似已开始闪现。
“嗯,好吧!告诉蒯将军,破城之后,他们家那蒯越死活我不管,但最好留着刘琦的小命。”
“是,不过……”
“不过什么?”赵玉瞪起小眼。“这是飞帅一再叮嘱过的,他敢违令?”
“嗯,卑下着力强调此点。不过段校尉带着几个‘刺刃’,也混进了先锋突破队里,卑下适才亲眼见到,先行禀报小将军一声。”
“段瑾?”赵玉讶道,“怎么给他们知道了消息?完了,这下要没活人了。蒯奇可禁约不住他们。”
杜似兰奉阿飞和徐庶之命。这半年新组建了一支秘密武力——刺奸营。此营不在诸军编制之中,直属阿飞亲自指挥,由军师徐庶代为管辖。该营的规模很小。目前尚不足百人,他们地称呼便是“刺刃”。这些成个个年轻且武艺出众,而且在刺杀教官地指导下习了许多暗杀道地技巧,是阿飞军中的特种兵。
段瑾就是眼下刺奸营三大校尉教官之一,这次徐庶让他带着一支约十人左右的“刺刃”小队跟随杜似兰来到了义阳。
桓宜一笑:“小将军,其实刺刃的任务,就是带着活的刘琦回去吧。”
赵玉一愣:“哦?”
“飞帅和徐军师必是希望生致刘琦,如此对安定襄阳民心大为有益,同时,也令其他势力无法利用刘氏余孽的影响。否则区区数百人的叛乱,有蒯将军引一军来也就足够,何劳小将军你亲自出马,杜营主又怎么亲来坐镇呢?”
赵玉心你是不知道,我是自己积极争取要求来地。不过要杜姐姐亲自监军,倒的确是有点意外。
看看对方,点一点头:“桓司马,你说得有道,看来是我多虑了。嗯,对了,还有一事。”把红糖霜的事一说,桓宜又笑了:“小将军,此乃小事,卑下处即有。”
赵玉大喜:“你有?太好了,那就不用再找蒯奇那小子了。”
桓宜道:“待卑下传过将军之令,便取来给小将军。”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赵玉看着他的背影,心:“这家伙做我的司马,倒也算合格。”
这次襄阳军事大编已接近关键阶段,赵玉来之前已经得到阿飞的承诺,回去之后就建立玉字骑兵营,抽调全军最好的精锐骑士、最好的战马给他。
赵玉唯一不满地,就是桓宜这人不善骑射:身为即将组建地玉字营的别部司马,怎么能在最需要的强项上还不如一个兵士?但碍着是飞帅决定安排到他身边地,也只有强行忍耐。
到了晚间,赵玉传令全军饱食负甲,枕戈待战。
军营里正在紧张地准备着,下午那个美丽女兵忽然又来了。
赵玉很是奇怪,问道:“莫非我让人送去的红糖霜不够么?”
小芹抿唇而乐:“哪儿能呢,是小姐着我找公子去呢。”
见到杜似兰,赵玉愣住。
杜似兰说得很简单:“收到主公密令,让你把军中事务全都移交给我,立刻前往新野,另有紧急任务。”
赵玉还待抗辩几句,这马上就要攻城了,我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杜似兰看他一眼,道:“主公令中说,有位名叫王全的壮士正在那里。”
赵玉惊呼一声:“王全……”向杜似兰道:“啊,那此处一切,全都麻烦杜姐姐你了,我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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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叔,飞叔!”赵玉只来得及卸下头盔,抱在怀里就冲进新野官衙后的寝室。
我独自坐在一张窄床上。正在擦汗,见他这么冒冒失失就冲进来,狠狠瞪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一军主将了,到现在都还如此轻佻,成何体统?”
赵玉跑过来,一把拉住我:“飞叔,王全在哪里,是不是我三叔有下落了?”
我摇摇头道:“我不说王全。你还不来吧?”
赵玉直摇我手臂:“哎呀。飞叔。要不是你这么严令下来,我今晚就进了义阳城,去捉刘琦了。”
他和蒯奇地计策杜似兰已经报给我了,这次急招他过来,倒真是抹了他的大功劳。
到这一节,我心里不禁有些歉意,嘿嘿一笑。歪过身子给他挪个地方,示意他在我边上坐下,摸摸他头:“跑得满头大汗!”
赵玉看看我。我摸摸自己脑袋:“嗯,我也刚从江陵赶过来,比你远多了。”
赵玉拧着眉看我,忽道:“江陵已经打下来了?”
我道:“哪儿有那么简单,嗯,现在情况和你这边大概差不多。不过肯定没你们快。还需要些日子。”
赵玉嘿嘿一笑:“那就好,要义阳还没攻克,公孙箭先把江陵给拿下了。那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摇摇头。我
他了,小东西就是这么心高气傲,争强好胜。
“那,江陵的事没完,飞叔你怎么就跑过新野来了?”
我继续摇头,心:“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在马上赶了三日的路?”
“嗯,我已经得到王全的消息,你三叔……他在洛阳。”
赵玉不禁双手高举,欢呼着在床上打个滚。
我看着他“雀滚”的模样,微然而笑。
对赵玉而言,这一年里,最大的喜讯,应该就是今天终于有了小叔赵云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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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七月间,刘备军在汝南穰山与曹军决战,结果惨败,张飞等随刘备皆战死,关羽被迫投降。但是赵家上下最关心地赵云,却一直毫无消息。
最后地消息是他为保护刘备地二女,身负重伤,随即不知所踪。
赵楷、赵睿、司马吟赶到汝南,合了赵玉,搜寻了近半个多月,却一点有用的音讯也找不着。
其实在父亲找来之前,赵玉一直都留在汝南的一个地方刻苦练功,那地方离穰山并不远。
那地方名为丰山。
丰山以人而名,人便是丰公。
丰公也是当时奇人之一,其神异诡秘处不在无影陈家的老神仙之下。赵玉能与他搭上关系,却不是因为赵家的关系,而是因为西凉马家。
丰公年轻时,与西凉太守马腾颇有瓜葛,算是老朋友,后来马腾就命长子马超拜在丰公门下,过十年武艺。赵玉随父亲游历天下时曾得马超指点,马超很喜欢他,不仅传了他独门的西凉铁掌功,而且告诉他日后去了汝南,可去丰山拜见过丰公,更求精进。
建安五年十月间,赵玉在许都司隶府当差时,遭遇徐庶、桓袖等人,小女孩一时无,赵公子脸上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愤怒而去。
当时他驰出许都城,蒙头一阵瞎跑,等到太阳已经落山,才怒火稍熄,停马觅路。
一问山民,方知前面就是丰山。
他心里一,被一个小女孩打了脸,实在无颜回去见飞叔和兄弟们,这么个污烂场子,又不可能找那女孩报复回来,干脆趁此机去拜一拜山,见见马大哥说的那个丰公。
他打马上山,很快就找到一间破房,丰公就赤条条地躺在屋门外纳秋凉。
这么个放浪形骸、毫无高人自觉地丰公,开始很是吓了赵玉一大跳,不过丰公看一眼这孩子的根骨容颜,顿生诧异,便收起狂态,正容与赵玉说话。
他人老成精,见多识广,赵家枪法是武林一大渊源流派,稍试即知。
赵玉说要请他指教,出乎意料,丰公摇头不允,却反问一句:“你这内功,除了我传给马孟起的铁掌功以及西川司马家的玉弦真气,另有一门特别内功,极其不凡,却是何功法?”
赵玉将九阳功的来历一说,丰公笑了:“好孩子,你机缘真是了得。如此盖世难逢的好处,竟也让你碰上,实是赵家世代行善,才能修得的福缘。你既有此绝世奇功,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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