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祭皇殿只剩下一片了广阔的云母石殿基,众人站在那块殿基上,等待木归开启血阶。发着玉光的巨大黑石,随着木归不断地注入灵力,终于有了反应。
“嗡!”的一声,那块魂玉爆发出强烈的光线,众人的识海里开始显出一枚墨色的圆点,随后又跟着出现了血色、白色和黄色的圆点。
这四枚魂珠分别代表咒、鬼、魂、武四门灵术。随着灵气的透支,木归力竭的喘着气,脸色异常苍白,全身不住的颤抖。但代表苗、魅两家的魂珠却迟迟未现身。
站在她身后的唐铭焦急万分,额上汗水也不停滴下来。
那魂玉一直保持原样,光芒再也没有增减。众人识海里的魂珠也没有其他变化,反观木归却早已体力不支,摇摇欲坠似要晕厥过去。
……
☆、祭皇(下)
众人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有任何迹象。台上木归无力地由唐珉搀扶着,时不时的趔趄一下。有人忍不住躁动起来,开始说话。
那名俏丽的南巫女孩挪动身子,凑到温与朗耳边低声道:“她不会是撑不住了吧,可别死在上面,多难看啊。”
温与朗不着痕迹的避开身子,抬头看了看虚弱的木归,眸光里满是复杂神色。又朝典小只所处的方向看去,典小只正抿紧了双唇,神色紧张的盯着台上的木归。
历史上准位祭皇在打开血阶时,因为自身修为不够,活活力竭死在殿上的情况也是有的。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见立在高台上的木归很是虚弱的样子,小只紧张得手心湿滑,皱眉看向那块魂玉。看来这剩下两门魂珠是逼不出来了,现在只能期望木归在已有的四门灵术中道行够深,能够使血阶开启。
木归缓了缓气息,用尽全身的气力将灵识灌注在魂玉上。
那光芒开始有了稍许增加,看起来更加炽亮!
快了,快了……
木归在心中默念,咬牙忍着痛楚,把所有的修为全压在了魂玉之上。
清溪后面的白玉石阶终于有了响动,那石阶上的溪水竟然诡异的逆流起来,一股股犹如血液般的灼液从祭皇殿的地基里翻涌出来,向着山腰口流进。
“轰隆!!!”
巍峨的山峰内响起雷霆般的低吼声,那万丈高的山头闻声而裂。一道巨大的光芒从山缝中激射而出,携着千军万马的威势,直直贯入天空中!
殿基上的阵法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随着山缝越开越大,隐隐可见一些岩石雕刻的巨大雕像。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山腹中蔓延而来,将渺小的诸位族人压制住。
唐珉激动不已,大声宣布道:“各部族听令!依跪血阶!”
人群得到指令,开始自发朝血阶跪下。人山人海的朝拜,从高处看去真是壮观无比。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将脆弱的脖颈展露出来,只要引动阵法,木归就可以借着血阶的力量轻易将他们斩落。
……
自那股惊天的灵气迸发出来后,典小只的灵台就突然崩淆了。脑海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浩荡无垠,自己却轻的仿若一片鸿毛,幽幽浮浮的悬在空中。
“吾辈以血阶为盟,誓死追随祭皇!!!”
整个殿基上,所有人都已经臣服跪倒。众人右手叩在心脏之上,歃血为盟,大声颂出誓词,一时间气浪滔天,震耳欲聋。
人群中唯有典小只一个人鹤立鸡群的站着,唐珉脸色有些难看,侧身看向木归。木归抿住失血的下唇,神色意味不明。
偌大的广场上,空荡荡只剩狂风吹送。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跪倒的人,身前是恢弘壮阔的血阶。典小只发丝猎猎纷飞,双目泛黑。
她皱紧双眉,脸上俱是痛楚,还来不及喘息一声,就“轰”的倒了下去。
……
·
·
·
东灵长门
昏暗的内室里点了几盏油灯,一个人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神态专注地看着那些卦象形成的图形。硕大的八卦盘流水般不断转动,一支灵光四溢的雪白毫笔浮在中间,不断指点着。
“啪!”
李博瑜将手中卦签扔了又捡,扒拉着太极盘算了无数遍,终于确定下来。他激动地叫过父亲,涨红了脸道:
“爹!我算到有人觉醒了血脉!”
李掌门挥挥手,漫不经心道:“今日是阎魔门祭皇登位,天地灵气出现异动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说的是另一股灵气,命盘上有显示,你自己来看!”
李掌门忙走过去,父子俩蹲在硕大的太极命盘前,撅着屁股算起来。
“还真是!”
又细算了一会儿,李掌门似有些异样,皱眉推开李博瑜。“你出去,让我再细细看一遍。”
什么人,得了结果就下逐客令了。李博瑜瘪瘪嘴,不情愿的推开石门走出去。
·
·
·
***
待她清醒过来时,已是深夜。木归早就脱了华服守在一边,见她睁了眼,眸子里满是欣喜,连忙唤过阿秀来给小只喂水。
“我这是怎么了?”
阿秀伸过喜色的圆脸,笑道:“恭喜小姐,你觉醒了血脉!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血脉?”
木归接过话茬:“对,这华地已经有数百年不曾有人觉醒过血脉了。尤其是阎魔家,能将幽禾血脉觉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是你做到了。”
“小姐,以后你就是阎魔门的人了,祭皇陛下还将鬼主听给你了呢!”
话毕阿秀回头去看木归,木归面上也很是高兴,将小只搀扶起来,帮她穿戴衣衫。
典小只还是迷迷糊糊的,之前早就察觉到体内有些异样,但一时也没多想。还只当是心智不够成熟,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也一直没与外人说过。
不曾想竟然是觉醒了血脉,这种千古难逢的好事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典小只无法相信。
母神创世之时,将所有神族和神兽血脉分散打入人类体内。人类也因此获得了一些神族的力量和神通,但随着血脉的混淆,力量被稀释。一些家族也因此慢慢在修正一道上没落下去。
觉醒了血脉的人,相当于将祖先体内的灵脉力量唤醒,那意味着凌驾于众人的绝对实力。自中古结束以来,凡是觉醒了血脉的人,都会成为众家族门派炙手可热的座上宾。
正低头沉思着,有人叩响了房门。木归转头看一眼小只,立马起身出去了。
等木归走得没影了,阿秀才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小姐,大人为了你,可是与长老会狠狠吵了一架。这可是登位第一天啊,就把那堆老妖怪惹得臭脸了。”
“为什么?”
“还不是听位的事,”阿秀嘟嘟嘴:“虽然您觉醒了血脉,阎魔门是无论如何都想你留下来的。但鬼主一位,毕竟是门派内的权位……远的不说,就是未泯岛的木家,也是有无数人等着这个位置的……”
“我懂,”典小只微微一笑,“我会给她说的。”
阿秀见她如此好说话,也就讪讪住了嘴。琥珀色的虎目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起身退到外室守着了。
过了许久,木归终于回来了,脸上是说不出的倦色。
“怎么还不睡?”
“睡了许久,现在不困了。”
小只将阁楼的窗户打开,漫天的星光和月色照进来,将她身上淡薄的中衣照得近乎透明。
“你不必为了我去与他们争吵。”
木归微愣,继而笑道:“别去理会他们,我已经决定好了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典小只摇摇头,看着她消瘦的身子说:“你要改改这性子,不要总是与人硬着来。何况你才登位不久,万不要与长老会弄僵了关系。”
木归挺直背脊,瘪瘪嘴道:“我看他们谁敢说个不是,既然让我做了祭皇,那么听位自然是我说了算,我说是,就是!”
小只抬头望月,很是无奈的笑笑。都三十好几的女人了,心性还像一个倔强的少女。那十七年的渡刑竟只是空长了道行,未曾看透人情冷暖,世事变迁。
“我该向你学学,这样我就不会那么软弱。”
木归灰白的脸上有些尴尬,自嘲笑道:“学我有什么好,我连给你一席之地都需要向人争抢。”
典小只听罢鼻头一酸,手撑在楠木窗框上,勉强微笑说:“我自有栖身之地,你不用担心。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不是自己争取来的,我们不用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
“我倒是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想到刚才那群张牙舞爪的人,木归忍不住抱怨:“他们都说我在鬼蜮呆的久了,人变得疯疯癫癫的。”
小只侧着身看南越的夜景,脸上微动。
“你已经是新的你了,他们不过是需要重新认识你罢了。”
“你这么觉得?”
……
典小只转过头看她,微笑:“我说是就是了。我是木归的女儿,我说是,就是。”
两人对视,相顾笑起来。
***
沉重的石棺在第二天才打开,李掌门黑着两个眼眶走出来。
“结果如何?”
李博瑜迎上前,焦急的问结果。李掌门面上一片沉重,顿了好久他才开口道:“快去通知千鹤阁的各门派内线,你再亲自去一趟风宿,让它观星殿给个准确。”
一听观星殿的名字,李博瑜不由得大惊失色。
“到底是怎么了?”
李掌门气愤难忍,像是沾了晦气一般,侧头“呸”一声道:
“还能怎样?魔脉现世了!”
……
☆、门主唐珉
翌日清晨
昨晚谈话至深夜,木归又劳累了一天,当小只醒过来的时候,她还犹自沉沉睡着。典小只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外间阿秀都没有听到响动。等她站在阿秀面前时,直把阿秀吓了一跳。
“哎唷!小姐你怎么都没声……”
“嘘,”小只食指点在唇上,示意她安静。洗漱完毕,她就出了房门,准备开始晨练。
此时刚好唐珉过来,换了一身厚重的门主冠服,看起来很是神气的样子。他见了小只,妖媚的脸上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招呼。
“唐门主早,”典小只落落大方的抱拳一礼,唐珉讪讪一笑,朝她点头。
“她醒了吗?”
典小只正打算离开,听得他问话便住了脚步。
“还没有,昨晚丑时末才躺下的。”
“唔,那我就不打扰了。”他退下台阶准备离开,忽然又折返了脚步,对着小只的背影问:“你这是要去哪?”
“晚辈去找个僻静处晨练。”典小只慢吞吞往前去,唐珉竟然跟上来,尾在她身后说话:“正好,我有话与你说,咱们找个地方。”
……
六月清晨,到处绿意盎然。两人慢慢走在园林的小径里,唐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没恭喜你觉醒了血脉呢。”
小只客气道:“不是什么大事,谢过门主关照。”
“我们阎魔门想请您留在门下,不知您意下如何?”
典小只向来不太会拒绝人,有些为难道:“我还没有出师,师门那边还必须回去。”
唐珉点点头表示理解,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昨日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木归她想将鬼主听位与你,与长老们大吵了一架。”
“晚辈何德何能担当如此大任,自是不敢涎要的。”
“这话说浅了,你既觉醒了血脉,做这个位置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长老们那边,一时无法接受罢了。毕竟……他们几家人中都有做鬼主的资格。”
唐珉斜长的狐狸眼一转,似在沉思。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你母亲都是赞同你接手鬼门的。”
典小只觉得有些好笑:“我一个外人,如何管理你们的一支门派。且不说我的血脉污浊,就是我学的道门符箓之术,也是与你们相冲的。”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实力和权力解决不了的。凭你现在的能力,只需要坐稳这个位置,其余的事情自然可以用底下的人来做。”唐珉口气中有一些嘲讽。
典小只非常不想再与这人聊下去,又苦于没有恰当的借口,只能挨着听。
“唐门主也是爽快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允我鬼主之位,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唐珉见话题总算打开了,磕磕巴巴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让你劝劝你母亲……让她答应我的提亲。”
典小只皱起眉,全身炸毛:“你为什么要娶她?!”
唐珉脸颊泛起红晕,他觉得这种话对晚辈说很是不好意思。
“自然是因为,我,我……倾慕你母亲啊。”
小只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眼神有些戏谑。“木归可是已经三十七岁了。”
“我也早过而立了。”
“这南洲那么多女人,阎魔门中也有不少,你干嘛非咬着她不放。”典小只心头有些微恼,现在连木归都不是她的了。
唐珉细长的狐狸眼一弯,看上去竟有些委屈:“我等你母亲等了整整十七年,就是期待着能有这么一天。可现在她碍于你的原因不愿意嫁给我……她这人最是吃软不吃硬,只要你去劝她,她肯定就愿意给我好脸色看了。”
“那如果我去劝了,她还是不答应你怎么办?”小只瘪瘪嘴,“我总不能押着她嫁给你啊。”
说完她就快速往前去了,甩开手上的鞭子就练将开来,不再理会唐珉。唐珉挠挠脑袋,懊恼的追上去。
“只要你去说了那就有一丝希望,总好过现在。你去说,我就支持你坐上鬼主之位,如何?”
典小只脚步一划,手中祭出藤蔓抽在地上,灵脉中的力量喷薄而出。“砰!”一声,鞭过留坑,和惊雷劈出来的威力一样。
她有些吓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心。
“你现在的实力和你娘亲不相上下,做鬼主绰绰有余。怎么样?我提议的事你考虑一下吧。”
典小只回过神来,冲唐珉诡异一笑:“若是我想要那个位置,不需要你的支持。若是木归想嫁你,也不需要我的劝解。”
唐珉拿她没辙,只能咬牙瞪她一眼。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绝对感兴趣。”
典小只斩钉截铁,“我不感兴趣。”
“……”
“啊呀!你这孩子真是!”唐珉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