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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刷卡进房,邵予默躺倒到大床上调侃:“怎么?要画三八线么?”沛宁环视了房间一眼,暗慨他真懂享乐,黄浦江畔夜景一览眼底,辉火熠熠。令沛宁在杭州住过一次希尔顿的大床房,她记得那里的浴室是透明的全玻璃,因而特地对这里的浴室查核了一番,才舒一口气。拿了换洗衣服,锁进浴室。
沛宁的睡衣是一件白色真丝吊带短裙,上低下短,她洗漱完,站在浴室镜前久久,摸着胸口蕾丝,平时觉得舒适漂亮,这一刻怎么看都变扭。她原本是非常嫌弃酒店里的浴衣,你穿我套,都不知道裹在多少人身上。怎奈自己没带,谁会想到和邵予默独处一房?她勉强自己在轻薄睡衣外套上粗糙的白色毛巾袍。
推开门,她尽量低调而显得若无其事从浴室出来。邵予默正在看电视,还是眼尖,瞄了一眼笑道:“你还真是爱秋雨湖绫,连睡衣都是真丝绸缎的。”她马上紧了紧浴袍胸口,卷了一床被子,连同一只枕头扔向他:“我要睡觉了,你不会让我打地铺吧!”邵予默接了个严实,乖乖铺了一地,然后进浴室洗澡。令沛宁本以为自己舟车劳顿,必然沾枕即睡,怎想此刻却毫无倦意,房间静得只有浴室的花洒声淅淅沥沥和邵予默的哼歌声响在耳畔。她无奈,索性起身开了笔记本查看邮件。
邵予默没一会儿就出来,披着白色浴袍,款款系着腰带,微卷的发梢和胸膛都弥着水珠。
“你就不能擦干了再出来?”她忍不住数落。
邵予默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笑道:“还没哪个女人看到我从浴室出来会说这句话。”
令沛宁正打字的手一定,喝道:“邵予默,你再油嘴滑舌,信不信我让你今儿个待在浴室里将就?”
“好好好!”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走到玻璃柜取了一瓶德国黑啤,又扔一瓶给她。幸好她眼明手快接得稳,否则就砸到她的Mac book上。沛宁皱着眉将罐头搁到茶几,再不看第二眼。目光一直在电脑屏幕,不知道是不是网络问题,邮箱始终连不上。
他已经开了酒喝,诧异:“令大小姐这么乖?滴酒不沾?”
她瞟他一眼:“我不和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在酒店里喝!我劝你也少喝点,明天我们还有正事儿!”
“放心,这点度数,跟白水差不多。”他边说边躺到地铺上,声音突然幽寂了几分:“我习惯了,晚上不喝点儿,睡不着。”令沛宁对他家事也略有耳闻,知道他母亲过世后,父亲又找了一个,没多久给邵家添丁,正是老来得子,邵老爷疼得无比。如果没记错,那孩子如今也应该有柏宁那么大了。终究不是一脉系出,到底隔了层,又有继母耳旁风,怕是邵予默的日子也不轻松。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惜别人家的事儿,她也无暇关心,倒是趁着还无睡意,她趁热打铁,拿了计划书出来看,还想精益求精,临时抱佛脚做最后修改。见邵予默也无困劲儿,干脆谈起公事:“你想过明天和组委会怎么宣传秋雨湖绫吗?”
邵予默喝完最后一口酒,淡然清楚回答:“组委会服饰组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开外的老处女,其他组员也基本以女性居多,整一娘子军。其他几家竞争者的弱势是创建时间没咱长!企划书,说白了都是千篇一律。你到时候可以多讲讲秋雨湖绫创建的故事,特别是带点儿浪漫色彩、爱情元素的。比如秋雨湖绫是你爷爷为你奶奶命名创办的。”
“你调查得够彻底啊!”她感慨。
“什么事儿不是步步为营?不做好万全准备,我是不会轻易下这一步的。趁着有空,你要不预练一下,明天怎么跟组委会介绍秋雨湖绫。”
令沛宁抓住他一个把柄,“诶,你刚才说,要做万全准备才放心走下一步?”
“对!”
“那你原本带施可旎来,难道打算让她讲秋雨湖绫的历史?让一个不机灵的女人承担如此重责,你可真够冒险的。”
邵予默被他问得一怔,想了一会儿,按着太阳穴哀叹:“唉,难怪人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了。”他的诡辩没有引她过多追问。
“对了,听说你奶奶邱湖绫女士,对丝绸爱得疯狂?”他把话题扯了回来。
沛宁微微一笑,这个谣传她听过太多次,今天终于有机会有个人让她澄清:“这是误传。奶奶爱穿真丝的衣服不假,除了喜爱,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她皮肤及其敏感,只要衣服材质稍有不对,她就会浑身起疹,又痒又红。所以她平时也从不佩戴金银首饰。”
“所以你爷爷为她创建了秋雨湖绫?”
“是的!爷爷家也是名门望族,当年父母并不同意他与奶奶的婚事。但是爷爷一意孤行,不惜放弃万贯家财,和家里断绝来往也要和奶奶在一起。后来他们俩一起创建了‘秋雨湖绫’,做得风生水起,渐渐有了名声。”
邵予默对于旁枝错节心里也了然,这是圈内皆知的秘密:当年邱家四小姐爱上有妇之夫,男方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段狗血剧闹了个轰轰烈烈,最终叶裕棠还是迫于压力回归家庭,而邱四小姐黯然下嫁令家二少爷。二月里喜结连理,金秋的时候两人的儿子就呱呱坠地,期间坊间传说更是扑朔迷离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邵予默毫不上心,直到叶延晞怒火中烧、义正言辞警告他不许接近令沛宁、不许动秋雨湖绫的念头时,他坐实了流言蜚语!
“你知道吗?”她躺着看雪白天花板上自己的影子,娓娓:“我爷爷向我奶奶求婚时,奶奶说,‘我虽能答应嫁你,但是你要明白我本爱的并不是你。’我爷爷坚定道:‘我不在乎,只要你最后一个爱的人是我就好!’后来半生,爷爷奶奶一直相濡以沫,恩爱无间。”她说得很感慨。邵予默没有回应,倒是起身关了灯,房间一下被黑暗吞没,幸而落地窗外黄浦江的夜景照亮房间。他借着夜色走到窗前,划了一根烟:“很好,明天就讲这个故事。大家都喜欢爱情故事。”
“你不喜欢?”她觉察到他冰冷讥讽的语气。
他低头哼哼一笑,“十岁前相信。”她在月色灯火里看清他哀伤的侧影,觉得自己剖开了一道伤痕。
“你妈妈,方阿姨她……”
“煤气中毒。”他坦然,“在我十岁那年。你母亲呢?”他反问。
“绝症。”她默默道:“十五岁走的……”
两人一时无语,沉浸在往昔的痛苦中。
他吸完了今天最后一支烟,他母亲是为爱情死的。她在婚姻之外又发展了一段爱情。他父亲一向风流,他是知道,他以为母亲也明白。父母本就是门第婚姻,谈不上爱情,已经成了亲人。其实挺好的,如果一辈子碰不上爱情,就能平安一生。谁叫他母亲遇上了呢!像夜空盛放的烟火,璀璨却短暂。她信誓旦旦可以抛开一切跟那个人走,女人对待爱情永远壁男人决绝!可最终那人辜负芳心。他摁了烟,哼哼笑起来。爱情?简直可笑!
他回身的时候令沛宁已经睡着,他忍不住坐到床边,望着她蜷曲如胎儿,夜幕里,她乌黑可鉴的乌发在月色下如黑绸铺衾。 “沛宁……”他很轻的呢喃。
“嗯?”她的声音有点迷糊了。
“对不起!”夜色生辉,忧声凄迷。
“嗯。”她糊里糊涂呓语。而他枕在地板,湿发沁脑,惘怅满怀,旧恨填胸。
第九章
第二天与组委会的会晤相当成功。令沛宁绘声绘色的故事让整个组委会都兴致盎然。邵予默周到地带了一本秋雨湖绫样式纪念册,甚至别出心栽在每一张彩页上都附上一小方片原料,几个评审,一页页翻过,感受触感,津津乐道,不由啧啧。
他们是第三家进去洽谈的,谈话时间比前两家长了半小时,而最后一家又迟到,且名不见经传。虽然投票结果要一周后公布,但令沛宁和邵予默都对最后结果踌躇满志、胜券在握。
两个人到金茂顶楼旋转餐厅好好犒劳了自己一顿。放开了吃喝,开始互相邀功。令沛宁也是不介怀就问:“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了。”
“不是!”他倒爽快!沛宁一愣,“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难道不是问我,是不是想追你?”他捉狭笑容成功换来令沛宁一个冷哼。
“认真的,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注资秋雨湖绫?现在丝绸生意并不景气,你要投资别的都比耗在这儿挣钱容易得多!”她喝了不少,但是依旧很清醒。
“没什么特别的,因为我看到叶延晞想要,以他的眼光能相中的,必然不会是鱼腩鸡肋,只是还没发光的金子。”他夹着菜,若无其事答。
“叶延晞不一样!”沛宁料想他是知道他们关系的。
“哦?怎么不一样?他想追你?”她被他的话呛到,急咻咻佝身咳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玩笑太重,笑着抬手给她轻轻顺背。几个waiter见她咳得厉害,上来关问:“这位小姐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邵予默边给她顺着背便笑道:“我太太饿坏了,头一次到上海那么高级的餐厅,吃太急,就差咬盘补钙了,不小心噎着了!”她憋着咳,又不能说话,脸涨得彤红,只好撒手就给他几捶,全落在他肩膀胸膛,看在旁人眼里全是小夫妻打情骂俏的架势,笑着走开。令沛宁咳停了,又给他胸口补几拳,她越打,他越笑得开心。她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一晚,令沛宁自订了一间行政套房。她本想看看邮件,发现网络依旧连不上,想着翌日上午就回京了,也就不纠结,安心熄灯睡觉。
逗留上海的最后一个早上,令沛宁心情灿烂地起了早,享受酒店自助早餐。晃了一圈,白瓷盘上已硕果累累,她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正要往自己座位走,目光还游历在两边的菜色,冷不丁撞上迎面跑来的一堵人墙,她手里一杯咖啡全泼到对方雪白衬衣上,她暗怪自己冒失,正要道歉,抬头,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李放?”
“令总!”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她笑嫣嫣:“你怎么有闲工夫来上海了?我一会儿的班机都要回去了。”李放一张扭曲痛苦的脸毫不掩饰,甚至是她从没见过的胡子拉渣,不修边幅。更别提刚才匆忙撞来的举动,皆是反常。此刻他也不顾被泼得一塌糊涂的衬衫,激动的双手攥到令沛宁肩膀,她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令总,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呀!我打电话您怎么不接呢!”语无伦次。
“发生什么了?你别急,慢慢说!”她一颗心遽然往下掉,不由心惊肉跳。是秋雨湖绫还是爷爷?或者是柏宁还是茉宁?一连串噩耗从脑子里闪过。
“您刚走第二天,税务局找上门。也不知是接了哪儿的举报,非要查我们近十年的账本。”
“我们的账一向清清楚楚,没什么问题!”沛宁引着李放往餐厅走,心虚却坚定。心里明白公司的税收筹划毕竟经不住细剖审查。但沈主管一向做的很漂亮,如果不是得罪什么人给秋雨湖绫使绊子,根本不会大问题。
“再清楚的账也也经不住一笔笔查,有些是交接工作没做清楚,有些真是时代久远,记不来了。那几个官爷就是死咬着不放,一口水也不喝,俨然没成果就不走的架势。又让沈主管带着去工厂看,一样样核,说咱的应缴税额有问题。非要见董事会,不然就据实上报!闹个半天,我没办法只好把几个董事都请了来,好说歹说、一整天的封闭式会议,陆主管嘴皮子都说破才把他们打发了。”
沛宁听着他一番故事,心情跌宕起伏跟着情节上下悬跌,听到此,不由重重喘了口气,才放下手里还有半杯的咖啡,不由放下心中大石:“解决就好!”
“唉呀,好什么呀!令总,这大问题我还没说呢!”李放急得两条浓眉拧在一处:“您就不记得董事会章程里写着,在公司遇到重大运营问题,董事长有第一承担义务,如果24小时内无法联系上,属于严重失职行为,董事局有资格罢免其职务?”
令沛宁脑袋一空,一番话震碎她的神经。她颤抖着声音辩解:“我……我手机落家里了呀!我不是走之前给你打过电话说吗?你为什么不打给邵予默?”
“唉呀,令总,我怎么可能不打?手机都拨烂了!他一直不接电话!还有邮件,令总啊,您怎么邮件也不看呢?我都快急疯了,实在没辙儿只好跑来找您,可你说奇不奇怪,那个施可旎,分明是她订的酒店,她非说不知道。我真是黔驴技穷,动用所有方式,托人查了上海全部五星级酒店,可终于找到您了!”
令沛宁在过去一分钟里,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她双手不由拽着绸白桌布一角,掌心通红一片,觉得自己掉进一张无形的网里,已经迟了……
“还……还有多久?”她艰涩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发现自己表达得很含糊,摸着额角补充::“我是说,离24小时……离过时限还有多久?”李秘书默默低下了头。她也明白了,她还没搞明白的是这一切怎么发生的。
“哟,李秘书来了呀!”邵予默端着一盘土司和一杯咖啡从阳光里姗姗来迟。他放下咖啡到李放面前,拍拍他肩膀:“这两天累坏了吧!快,喝杯咖啡提提神。”然后慢条斯理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iphone,搁到令沛宁桌前,明晃晃的白色晃得她眼底生痛。:“沛宁,我看我找到你的手机了,原来一直在我的包里,又静音了,所以没发现。”令沛宁气得下颚不住颤抖,双眼猩红,仇痛盯着他。
邵予默眉宇飞扬,谙熟又陌生的笑道:“对了,刚才正好有个董事局的电话,您不会怪我擅自替您接了吧,令总?哦,对不起,您在两分钟前,已经被免去秋雨湖绫代理董事长职务,调职到宣传部主管,即刻生效!看来将来得改口喊你令主管了。”
“原来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李放义愤填膺,砰一声拍得桌子剧烈晃动,站起来和邵予默面面相对:“难怪我打电话给你,怎么都是不接,要不就直接挂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邵予默根本置之不理,气定神闲放下早餐,坐到令沛宁对面,开始吃起早餐。
令沛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