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丁把虾仁含在嘴里舍不得嚼,见嘉余问他,他激动地胡乱点头:“呜呜呜呜,好吃好吃好好吃!”
嘉余挑眉:“那你把虾仁吞下去,我再喂你别的。”
余余还要喂我!蓬丁两下吞了虾仁,迫不及待地往嘉余身边蹭,他根本已经是无视了饭菜的味道,满心满眼都是嘉余给他喂饭的事实。心头小鹿乱撞,吃到最后简直是热泪兜不住,只会傻乎乎地掉下来。
爷爷咳了一声,谴责地看嘉余。
嘉余讪讪,顺手摸摸小蓬丁的脑袋,哄道:“乖,自己吃吧。”
“嗯嗯!”蓬丁嘴里含着饭,感动地连声应。
午饭嘉余没吃饱,下午便思量着出门去。
然而蓬丁看似在认真的同爷爷下棋,但凡嘉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立刻紧张起来。嘉余在门前换了鞋,蓬丁扔下激战正酣的“战场”,迈着小短腿就往她身边凑:“余余,你干嘛去呀?”
嘉余总不好说是出去再吃一顿,便借口说是和同学约好见面。
蓬丁咬唇纠结,他想起前世嘉余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讳莫如深,以致他甚少见过嘉余的同事和朋友。仅有的一次去Z市见她的好友稣南,也还是自己偷偷摸摸跟去强自求来的。这一世……蓬丁背手在身后,乖巧垂眸道:“那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嘉余哪里想得到他那九曲十八转的心思,不在意地点头:“好。”
蓬丁目送她离去,转身回屋的时候,心不在焉跌了一脚。他趴在地上,心中郁郁,忍了又忍爬起来,去套取爷爷的话。
待嘉余找了一家饭馆吃饱了回家,蓬丁已经把她在她爷爷家这地的几个好友探听了一清二楚。
嘉余道:“爷,我怎么感觉咱家门前的那几盆花都蔫了。”
“咳咳,”爷爷清嗓,避开小蓬丁,悄声道:“他——刚浇水浇多了。”
“……”
“对了,你正好再出门,去买几个盘子碗。”爷爷掏钱包。
“为……”嘉余刚要问,从厨房传来一声脆响。
嘉余讶异地看向爷爷,爷爷谴责地看她:“他自告奋勇去刷碗——然后已经摔的差不多了。”
“那你怎么不看着他点!”
“从他进门,你觉得他是那种能听进去人话的人吗?”
“那快把他送走吧,送去警局还是哪里……”
爷爷道:“我看还是把你和他一起送走吧,你快点收拾东西、带着他、回你家去!”
“……”
蓬丁的家务从来都是LvE,前世嘉余的家居摆置让他整理,三天两头偷偷摸摸买相同的东西回来。实在买不到,也就换件差不多的花色。有一次嘉余提议她要承担家务,蓬丁局促地点头,视线左右飘手指打结,弱气地答:“好。”
嘉余擦桌子,他便默默跪坐在嘉余身边,缩成一团不言语,神情有点幸福又有点忧伤,湿漉漉地眼睛泛起一点缥缈的雾气。嘉余没奈何,扔了抹布:“你来你来!”
蓬丁便欢天喜地地接过去,大力擦地板。
嘉余眉头一跳:“那是擦桌专用的……”
“哎呀,”蓬丁做作调皮地一偏头,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可恶,不小心弄混了呢!”
嘉余额头跳青筋:好想一巴掌打他个360°旋转与跳跃。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伏笔埋得超多的,包袱抖了一个又一个,也不晓得有没有人接住了。
好想剧透,好想拿红笔圈重点加备注。(拍黑板)
☆、第五章
嘉余屋里的灯亮到很晚,蓬丁小心翼翼地敲门,探头:“余余,我给你做了点吃的。”
嘉余揉揉眼,有点反应迟钝地点头:“好……”
蓬丁放好宵夜和牛奶,却是规规矩矩地停嘉余面前,期待地看着她:“余余,你理想的大学是X大吗?”前世的时候嘉余便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嗯嗯。”嘉余提了点精神,“只是以我现在的成绩有点勉强,还要加倍努力才行。”
“余余,”蓬丁安心下来,便羞赧地笑:“你一定会考上X大的。”
嘉余被他闪亮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别开视线,含糊道:“借你吉言啦。”视线一转,正瞧见和牛奶一起端进来的水果羹。
那水果羹颜色鲜亮,嘉余伸手碰了碰,指尖感觉到一丝细微的凉意。
然而当她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眉梢顿时纠结一团,捂上嘴,艰难地咽下去。
蓬丁看着嘉余的反应,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师从几位米其林星级主厨,菜谱背了熟透,用料也是依照精准的比例,做出的东西卖相可口,至于味道——其他人试吃时的激烈反应他并不在意,反正嘉余夸赞过他厨艺好。
为什么会这样,口味变了吗?
味道强差人意,但心意总归是好的。嘉余也觉得自己反应夸张,心中歉意,岔开话题道:“你可曾做过东西给别人吃?”
蓬丁傻傻地点头,前世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在做东西给她吃啊。
嘉余心道,既然有人能吃下去,说明其实也并不怎么难吃嘛。嘉余执起勺子又吃了两口,这次是肯定地点头,连连道:“味道还可以啦,好吃。”
“好吃。”第一次吃他熬得粥,嘉余便是这么说的。
大小两个嘉余渐渐重合在一起,蓬丁感觉自己眼眶都要兜不住泪。
他从未否定过自己,因为嘉余从未否定过他。然而面对着一个对他全然陌生的嘉余,没有了从前不言明的包容与体谅,他所暴露出来的缺点,让他愧疚到想要哭泣。
什么都做不好,他简直是——差劲透了。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没用了。”蓬丁垂着头,小声道。
“哎,你不要这样说嘛……”嘉余有点着急。
“从前的时候,我给你做饭,还责备你吃得少。其实很难吃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难吃到让人难以下咽,还让你吃了那么久……”
腔调渐渐哽咽,她竟然把人给弄哭了。
嘉余苦着脸哄劝:“不不,其实,你应该这样想,‘我’吃了那么久都没有嫌弃过你,说明‘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蓬丁小手揉眼睛,弱弱道:“余余我也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
欸,我?喜欢我?
“那个,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嘉余问得犹豫,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蓬丁肯定地点头,却意外地没有多言。
第二天,爷爷和蓬丁晨练回来,嘉余房间门还没打开。
蓬丁熟练地将热豆浆放进保温桶,便开始候在门前等嘉余。爷爷两步上前,咚咚咚敲嘉余的房门,蓬丁跳脚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嘉余连滚带爬开了门,就听见蓬丁不满地指责:“怎么能这样,余余晚上学习很辛苦的。”
嘉余慢吞吞洗刷的时候,蓬丁凑在一旁给她递毛巾,挤牙膏。待到她两眼无神坐到餐桌旁,蓬丁小腿快跑给她摆餐具,端早饭。
吃过早饭的嘉余,伸个懒腰,就见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喵喵喵?”嘉余问号。
假期一过,嘉余收拾收拾要回家去,蓬丁的行李也已经能装满一个行李箱了。
左手行李、右手蓬丁,嘉余被爷爷送上回程汽车的时候,蓦地大惊:“哪里不对……”
☆、第六章
嘉余道:“蓬丁丁,你不回家吗?”
蓬丁理所应当道:“我当然跟你回去啦。”
“不,是回自己家,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嘉余艰难地解释。
蓬丁皱着眉理解了一会儿,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嘉余竟然无言以对。
于是,嘉余在自己家也过起了大爷似的生活。
嘉余妈妈担忧地同蓬丁妈妈通电话:“总觉得我家闺女在欺负你儿子啊。”
蓬丁妈妈大度地笑:“没关系啦。”
嘉余妈妈:“……”
蓬丁妈妈又道:“对了,亲家呐,咱又整理了两箱丁宝的东西,昨个已经快递过去了。”
嘉余妈妈:“……”
这厢打着电话,那边蓬丁哒哒哒跑过来,昂着头害羞道:“阿姨,我去接余余放学喽。”
嘉余晚自习结束大概要九点,天色晚了总是不安全。
但是嘉余妈妈打量着眼前只到她胸口高的小少年:印有卡通大眼仔的体恤和露有雪白小腿的短裤,腕间佩戴着昂贵的电子手表,背后装满了零食的双肩包……和与三两同学骑车回家的嘉余相比,他徒步走在夜晚的大街上才是更危险的吧。
蓬丁一早候在校门口等待,百无聊赖地左瞄右望,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德比蓬丁大上几岁,年满十八的他甚至比同龄人发育的还要成熟,几近一米九的身高,宽肩厚背。简单的体恤套在身上,硬是撑出了强健肌肉的轮廓。此时的他正沉默地依靠在一棵树旁,整个人几乎融入了树顶路灯投下的连片阴影里。
蓬丁分神多瞧了两眼,并没有上前同他搭话。
待到嘉余出了校门,蓬丁立刻眼巴巴凑上前去。
嘉余无奈,只得让他坐在后座,自己吭哧吭哧蹬着自行车载他回家。
蓬丁幸福地揽嘉余的腰,把小脸贴在她后背。
嘉余受不了,大叫:“痒死了,快放开我!”
蓬丁不满地嘟嘴,不甘心却只能转为攥嘉余的衣角。紧紧攥在手心里,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点。
稣南乐不可支,把车子骑得东倒西歪,不小心还差点摔在地上。
蓬丁悄悄瞥一眼正不急不缓缀在他们身后的某人,清了清嗓,小声问道:“稣南,你认识关俊德吗?”
“不熟吧,都没什么印象欸。”想了想,稣南又不确定地问嘉余:“是不认识吧?但是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嘉余也疑惑:“蓬丁丁,你从哪里听来的?”
蓬丁连连摇头,撇清关系:“不认识不认识,我很乖的,我才不认识那种人。”
前方路口转个弯,就到了稣南家。
同苏南告别之后,蓬丁注意到阿德也不见了踪影。
哼,他在心底不屑,显然依旧对前世婚礼伴郎的事耿耿于怀。
嘉余家并没有多余的房间,蓬丁便买下了她家对面的房子,自己一个人住。
一到晚上,他便凄惨落寞地同嘉余告别,照例扒着门框哭唧唧地挣扎:“睡沙发也不可以吗?我保证不再进你房间了。”
嘉余瞥一眼正紧紧盯着自己的老爸,拒绝道:“不可以……”
“余余,我又会因为想你而睡不着的。”蓬丁卸了力气,一步三回头拖着步子往回走。嘉余目送他,不过几步的距离,硬是让蓬丁上演了几出生离死别的痛意。
好不容易走几步,蓬丁又小跑回来,用湿漉漉地调子委屈道:“余余,晚上风大,我害怕。”
折腾到最后,嘉余爸爸不耐烦地站出来,道:“我去隔壁睡,陪他好了。”
蓬丁:“……”
嘉余:“……晚安。”
嘉余爸爸是个中学教师,平日里便不苟言笑,板着脸是个非常严肃的人。
蓬丁趁着两人独处,暗戳戳想再表个忠心,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心里正思忖着,结果就见嘉余爸爸瞪眼,喝道:“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去。”
蓬丁:“好的,爸爸。我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稣南的故事详见前篇·第十章呀【我也是翻来翻去才找到的呢,哈哈【喂,还是作者吗?!
☆、第七章
次日晚,蓬丁依旧注意到沉默跟在他们身后的阿德。
于是第三天的时候,蓬丁挑了一处头顶有明晃晃路灯的地方,故作惊异道:“余余,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欸。”
嘉余和稣南停下车,齐齐往后瞧,就见不远处灯光昏暗的路段,也缓缓顿住一个黑色的身影。不过那身影稍稍等了等,又复移动,沿着小巷的另一道墙,慢慢朝他们以规律的速度小跑而来。
阿德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并与他们擦肩而过。
“是个热衷夜跑的人吧。”稣南不在意道,目光却聚在阿德的身上,直至他消失在转角。
蓬丁总想着坏了阿德的好事,便又特意在稣南面前诋毁道:“看他长得凶神恶煞,一定不是良善之辈。”
其实也不能算作诋毁,他也曾经眼见阿德左手手臂被人砍下二十公分的刀口,刀刃砍到骨头,拔不出来。阿德一脚踹飞来人,径自卸下那刀,寒光一闪,反手将倒地之人砍至动弹不得。
不知是谁的血,溅出好远。蓬丁和他的一干朋友站在二楼,隐约觉得脚下湿黏。
蓬丁向来最不屑于阿德的作派。他沉默寡言,出手却是狠戾无情,多半要落个敌死己伤。用自己性命堆叠而来的道上威望,淋淋血腥气。
第四天、第五天,阿德没有出现。
嘉余周末也要上补习班,蓬丁蔫巴巴地躺在床上计算日子。他想到阿德,不由又想到和嘉余有数次之缘的勾博,一下便炸毛。他紧张地给阿德打电话,让他查一查L市以及周边几个城市有没有名叫勾博的人。
阿德听他紧张兮兮地叨叨半晌,只在末尾时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那条路最近不□□全,不知哪来的野狗到处乱叫。”
蓬丁讥讽他:“比你还不安全?”
阿德语调平平,不带感□□彩的“嗯”了一声。
阿德没什么反应,蓬丁便也觉得无趣。尴尬了片刻,蓬丁有点忸怩道:“要不……你来场英雄救美……我介绍你和稣南……”
“不必。”阿德打断蓬丁的建议,迅速切了电话。
“什、什么嘛,”蓬丁愤愤。
于是再见面的时候,蓬丁就从双肩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照片塞给稣南。
稣南大方地全部收下,顺手要了阿德的联系方式。
蓬丁撒娇地蹭蹭嘉余:“余余,这次我们一定要比他们早结婚。”
嘉余并没有回答,她突然想到,如果依照蓬丁的想法,她的一辈子,已经可以一眼望得到头了。蓬丁出现的莫名其妙,蓬丁对自己熟悉得很,嘉余有点恍惚,于是她道:“蓬丁丁,我再问你一次,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蓬丁道:“在未来的某年某月,心地善良的你不忍心让我露宿街头,便让我住在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