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向峰顿了顿,抬起眼问她:“你想怎么做?”
“再说吧。”头疼的感觉又浮上来,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次,是我没猜准。以为钟守衡对乔婉婉也只是得不到的不甘心,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那么在意她。他救人没错,但他废了卓修的手,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卓家老爷子恐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到时候肯定会给他施压。不过这样,乔婉婉说不定对他的好感就多了呢,钟守衡废了卓修那只手,算是没白废。”
本来,她是想着,借着钟守衡的手,将这件事让钟凌锐知道,他那么在意乔婉婉,肯定不会放过卓修,相比之下,钟守衡废掉卓修一只手,倒是轻的了。
钟凌锐对卓修下了手,卓家就肯定不会站在沈眉这边了,她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好的,谁知道竟然忽略了钟守衡对乔婉婉在意的程度!
妈的!
季子期忍不住有些想骂人了。
想了想,问:“钟凌锐几点的飞机?”
“明天上午八点吧,这是最早的航班,依照他的性格,只会早不会晚。”
她点点头,估摸着也差不多。
前几天她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钟凝熏在乔婉婉和钟凌锐订婚那天就回法国了,钟凌锐应该是不放心,订了机票去看她,她也正好趁着他不在西城的这段时间,让卓修对乔婉婉下手。
这计划,本应该是滴水不漏的!
*****
翌日。
上午九点,日光冉冉东升。
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再到回到这个地方,钟凌锐不敢懈怠丝毫。
一路上,心像是针扎似的疼。
那疼,自他左胸处开始弥漫,一路蔓延,渗入到骨髓里面。
每一次,她受的伤,他都疼千倍万倍不止,像是感官神经上的蝴蝶效应。
终于到了医院门口。
可是,他身子却像是被灌了铅似的,连迈动一步,都觉得是奢侈。
一路上,心急如焚,恨不得早点见到,可是当这个念头真的快要实现的时候,他却又恍惚之间不敢面对了。
近乡情怯。
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每每迈动一步,便是一阵钻心蚀骨的疼。
终于到了。
VIP病房门口守着好几个黑衣人,这里一方区域之内已经被包围了起来,密不透风的几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几个黑衣人看着他,动作神情冷漠肃杀,周身萦绕出一种黑暗的嗜血气息,没有一个人例外。
所有的焦距,都统一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惧意只增不减,钟凌锐现在认得清现实。
五个人,四个他不认识。
但是程硕,他却是认识的。
程硕,这个名字,身后代表着人是谁,他心中清楚。
五名黑衣人,将病房门口围住,气势逼迫,周遭布满冷漠气息,他们身后的人给了他们足够的资本,让他们在面对着他的时候,也大可不用放在眼里。
“咔哒——”
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他踱步走出来,脚下步伐速度奇慢,钟凌锐只觉从头到脚都漫过冰凉。
冷漠气息,铺天盖地,让他避无可避。
闭了闭眼,心知自己难逃这次。
男人望向他的目光,染着分明的重量。
一个眼神,手下五名黑衣人便已知晓这其中意思。
☆、第114章 痛揍(2)
于是,一顿痛揍,他却无法还手。
钟凌锐跪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烈日炎夏,他却浑身冰凉,连骨头,都似乎被这些人给弄碎。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知道,那个人,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
程硕带人动的手,这几人都是聪明人,虽然下手毫不留情,但都聪明的一致避开了他的要害之处。
如是,无论他受的伤有多严重,哪怕是此刻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也不会丢掉性命,伤筋动骨,说到底只是些无足轻重的皮外伤。
虽是医院,这地方却已被包围,与他的私人领域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人会擅自前来打扰,他现在狼狈的姿态,自己几乎都可以想象的出来。
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抬眸,漠然看他一眼,说的话带了几分弦外之音:“……怎么,不还手?”
钟凌锐半跪在地上,不顾唇角溢出来的鲜红液体,“钟家祖训第二十四条白纸黑字明文规定:做错事,理应受罚。”
更何况,长辈教训晚辈,是分内的事情。
浑身上下,泛起剧烈的疼,三魂七魄都几乎移了位。
但这样也好,身子疼了,心里的惊与惧,反倒是没之前那么浓烈了,就像是被这疼给分担了一般。
钟凌锐,到底是钟凌锐,这其中恩怨是非,他分的明白。
“我既然放了手,你就应该让我看到我放手的价值,而不是让我看到现在这一幕。”钟家的太子爷给了他一个分量十足的警告,“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它会发生第二次。”
钟凌锐没有回应,沉默却胜无声。
钟守衡转了身,离开这个地方,将里面的那个人还给他。
最后一次放手。
程硕带着其他四名黑衣人,跟着他一同离开。
*****
中午十二点。
五月末,尚未入得六月,可这天气,却已是热的惊人。
十一点半的时候下班,季子期跟向峰出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公司。
季节的转变,让她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了,不敢过分透支,只好去了办公室旁的一个休息室,准备小憩一会儿。
只是,才刚刚有点睡意,就听见小恩的声音在休息室外面响起,“季总,钟先生要见您。”
既然来了,自然是不能不见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其实也早有预料,差的不过是一个时间而已。
她吩咐一声:“知道了,你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小恩应了话,去“执行”她的命令。
季子期强撑起一丝精神,从床上起身,将自己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出门见人。
会客室里,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欣挺的身姿泻出一股深沉的肃杀。
小恩见她过来,转身退了出去,留空间给两个人独处。
轻微的脚步声,围绕在会客室寂静的气氛中。
下一秒,他转了身,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眸底似有火光燃烧正旺。
季子期踱步走过来,唇角的笑意一划而过,带着好看的弧度,言外之意:“入了夏,这时候,是应该午休的。”
钟守衡看到她因为没化妆而稍显苍白的脸色,凤眸微眯,像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凛然的目光直直的射在她的身上,“这个时候都还能睡得着,我是该说季小姐勇气可嘉呢,还是……没、心、没、肺?”
刻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出口的话,似从齿缝间蹦出。
他迈了步,从窗边转过身来,朝着她走过去。
他步步紧逼,她避无可避。
“勇气可嘉也好,没心没肺也罢,总而言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牢钟先生费心了……”她笑了笑,转了话锋,在这个当头还不忘为自己争取即将到手的利益:“钟先生当初提出的条件只是说让乔小姐主动跟你说句话,现在她话也主动说了,还这么对你感激涕零的,那这两个赌约,是不是就算是我赢了呢?”
他不说话,只是望定了她。
她居然,还敢提她!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压抑的愤怒,季子期自动的将他的情绪给忽略掉,笑的从容,“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好歹是我给你的,钟先生怎么样也应该感谢一下我吧?怎么一来,倒是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呢……?”
“感谢你?呵,”男人讥诮的笑一声,森冷的目光望定她,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卓修的性格什么样,我心里清楚,你以为我会相信,就凭他一个人,能想出这么滴水不漏的事情来?”
有人在幕后指使这件事,太过显而易见,别说是他,随便个人,都能看出来!
忽然想到刚才,钟凌锐看他的目光。
程硕他们对他动手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还手,硬是接受了,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什么不恭不敬,全然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甘愿受罚的样子,但是他看得分明,他看向他的目光里,明显带着一丝……复杂。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去看他脸上的神情,可是视线从他脸上略过的时候,却还是发现了那一抹复杂之意。
那样的目光,让他从心底产生一种错觉,觉得钟凌锐仿佛在怪他,怪他接近了一个他不该接近的人。
当年,在他和唐依心认识之后,钟凌锐看向他的目光,曾一度有过这样的复杂。
同时,也让他认清楚了,对乔婉婉,他似乎真的是应该保持距离了。
这一次的事情,是他得到了好处,这没错,但他不相信,这件事情就发生的这么巧合!
卓修,那个人他清楚,废物一个,就指望着自己身体里流着一半卓家的血,才能有今天的这些东西,他怎么可能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得到乔婉婉?
而且,能够从程硕手底下救走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卓修手下的那些人?
他赶到的时候,乔婉婉的上衣已经被卓修给撕开,左胸处的那只蓝紫色的蝴蝶,亦毫无遗漏的映入了他的眼底。
那个标志,代表着的是什么东西,他清楚。
那些长久以来没有得到确认的东西,在这一刻,就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确认了。
钟守衡闭了闭眼。
睁开的时候,已经沾染上了一抹嗜血之光。
他倏然伸手,将季子期扯到自己身边,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微微向上抬起。
“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就先得到她的身体……啊?”他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身体的曲线缓缓下滑,说出的话带有几分柔爱,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问:“那我现在把你给上了,你会不会把你的心给我?”
看似轻佻,实则肃杀。
动怒有不同的方式,有人爆料如雷破口大骂;有人不动声色成言见血。
钟守衡,是后者。
虽然他没有质问没有斥责,只是这样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但她还是知道,他动了怒。
深邃的重瞳深处,晕染出浓烈的寒凉,语气中的冷戾,更是不言而喻。
他话刚出口,她就知道,他知道了。
他知道,这件事,是她在幕后作梗的了。
长睫,轻轻闪了几下,她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被媒体捕捉到,对乔婉婉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的左手缓缓移动到她的脖颈处,五指收拢,加了力度,扼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话未说完的,他自己倒是先讽刺的笑了笑,看着她那张泛出苍白的脸,慢条斯理的出声:“哦,对了,像是季小姐这样被媒体跟拍习惯了的……,应该也是体会不到外界风口浪尖上的舆论会把人逼到怎样一种地步吧?”
这句话的中间,他省略了一个词。
只是,虽然省略了,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却还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听了出来。
“像我这样被媒体跟拍习惯了的什么?”她直视着,迎着他如鹰隼般锐利而强烈的视线,丝毫无惧:“被媒体跟拍习惯了的、不知道尊严是什么东西的女人?还是,更难听一点,直接说……”
她顿了顿,缓缓吐出那两个字:“妓、女?”
☆、第115章 女孩子,生来就是要被疼爱的
她的笑,依旧妖|娆,但是出口的话,却渗出了砒霜的毒性。
那种妖|娆的笑,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直接刺进他心里,让他微微闪了神。
她那恣意的姿态着实刺眼,他本就在气头上,没多少理智,听到她这样说,掐着她脖子的五指更是忍不住加了几分力度。
就像是被死神吻住了唇,季子期刹那间感觉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薄唇微张,喘息着,额上渗出一层薄汗。
钟守衡的动作,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一出手就是带着必杀的气势,根本不给她还手的余地。
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气息。
死神逼近,死亡笼罩。
忽然,他笑了笑,松了几分力度,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身体的曲线缓缓游弋,指尖温和,似三十七度的温开水一般。
她眼底像是有惊慌浮动,虽然极力压制,一闪而逝,却还是被他捕捉在了眼底。
钟守衡收了手。
刚才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都没见她露出这种神情,他还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怕了呢。
“你以为……”他动了动唇,薄唇中吐出的话却是伤人于无形:“……我会对这具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的身子有兴趣?”
话音落下,他松开她。
眸底深处的反感,到达一个极限。
她松口气。
话伤不伤人另当他说,只要他没动了真要她命的念头,就好。
钟守衡……他太深不可测了,她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与他抗衡的。
“想骂我一声‘人尽可夫’就直说,”女子唇角的弧度划成一条直线,“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人尽可夫。
要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一个作践自己的词语来,他不晓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眸光闪了闪,隔着一段距离,他望定她。
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早已没了刚才恣意的踪影,有的,只是一种很深的郁结。
犹豫了一秒,他还是出了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大可不必解释,对于她,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只是,母亲很早之前曾对他讲过这样一句话。
她说:女孩子,生来就是要被疼爱的。
好人,有做好人的理由,坏人,也不可能是生来本性就那样,若非经过某些不得已的事情,没有谁会去变坏。
曾经,他对任何人、任何话都不放在心上,哪怕是钟威,但是,却唯独对她,言听计从。
因这一句话,他放任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在自己身边,一放就是十年。
“你不用解释。”季子期打断他的话,既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然,也是不需要听他解释的,“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