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注意到了他的一个动作。
男人手中拿着一个心形的红色小盒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这个动作,已经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那样的一个小盒子,能装得下什么东西,几乎不用考虑,就能知道。
戒指。
只有戒指,也只能是戒指。
季子期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这个戒指……应该是他给乔婉婉准备的吧?
她本来还算得上是有些平静的情绪,在下一秒骤然毁灭。
不为别的,只为,一个不经意的抬眸,但见他抬手,随手一扬,那个红色的心形小盒子,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当真是舍得下。
一旦收心,便立即毁掉曾经的一切,手段决绝,不留丝毫余地。
这才是钟守衡。
这才是,真正的钟守衡。
而不是,外界被媒体大肆渲染的那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花边新闻的男人。
冷风透过敞开着的车窗灌进来,透过衣衫,刺在她的肌肤上。
钟守衡收了自己的视线,嗓音温漠的要求:“陪我下车走走吧。”
……
深巷,深夜,长安街。
月光极好,将两道身影拉长,映射在地上。
今晚的气氛,明明很喧闹,四周烟花声不绝,季子期却觉得,极是寂静。
寂静到,连人的呼吸声与心跳声都听不到了。
“砰——”
夜空中骤然有一场盛大的烟花绽放。
这场烟花的点燃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前方,瞬间绽放,过yu|迅速的滑落速度,另有些尚未熄灭的火星直直的朝着他们二人身上落下来。
钟守衡看了看瞬间即灭的火星,神情松动,对此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
倒是季子期,在看到身上落了火星之后,一张脸霎时变得惨白。
明明知道,这些烟花的火星并不会伤到人,可她还是,难以自控的怕了。
噩梦如影随形,很久之前那种痛入骨髓的折磨,那种让她忍受不了而痛苦的发出苍白的呻|吟之声的无力,她此生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可以这样说,她对于火,是有着病态的怕的。
季子期脸上的血色在零碎火星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全失,在月光的映射之下,显得极其苍白。
她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的转变,钟守衡看的清清楚楚。
人往往只有在一个极限上才会产生那样的条件反射,而她方才那一瞬间眸底中闪过的惊恐,分明是在表示,她怕了。
“想不到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GE副总,却连这么一点小火星都怕。”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嘲,季子期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一种隐晦的嘲笑。
她默了默,没有出声回应。
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冷。
明明已经冻到不行,可她却还是强撑着站在这里,没有提一句要回去的话。
这个时候……她是输不起的。
病态的苍白脸色以一种可怕的姿态持续着,她的唇角已经开始浮现出一层淡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度太过寒冷所致。
出门的时候没做他想,穿的略微单薄,直到此刻才知道,人万万不能在任何一件小事上大意。
否则,轻则受伤,重则是要殒命的。
见惯了她在商场上的各种手段,也见过几次她做事时的铁腕与决绝,此时见到她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却一直隐忍着的模样,钟守衡竟觉得几分……
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心情。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神情动了动,默了半晌,抬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到她面前。
季子期却没有伸手去接。
一个太过于要强的女人,无论是在哪一方面上,都是极其要强的。
伪装是一种形式,真实也是一种形式,当伪装不下去的时候,就是一个彻底真实的自己了。
所以,她没有接,合理,却又不合情。
钟守衡站在一旁,姿态慵懒,一双狭长的凤眸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唇角的笑令人看了不觉温暖,反觉森然。
漆黑如墨的眸底,蕴藏着那种……睥睨天下的不以为是。
他似笑非笑,“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比起身体来,这个似乎是无关紧要的吧?难道季小姐只喜欢小锐那那件衣服?”
上次GE举办的慈善拍卖会场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经过媒体的良好包装,传到了西城众人的耳中。
所以,他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85章 他决定放手
不可否认的是,这件事,也成为了他对季子期产生兴趣的原因之一。
当然,所谓产生的兴趣,也不过就是对于这个女人多了几分好奇而已,与动心这回事,是全然沾不上边儿的。
这个世界上,敢对钟凌锐做事过分到那样一种地步而还让钟凌锐没办法损害到她一分一毫的人,并没有几个。
“这倒不是,”季子期笑了笑,淡淡的回答,意有所指的说:“只是我觉得钟先生这件衣服,好像并不如你车里后座上的那件暖,不知道……”
其实在他去GE接她,她上车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车子里后座上的那件衣服。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原因。
后座上的那件衣服,一看就是乔婉婉的,她可不想不自量力的去碰这个男人心上人的东西,以免惹火烧身。
季子期看着他,目光静静的。
唇角挂着的那抹笑,带着几分优雅的神秘,眨眼间水眸波光流转。
钟守衡没有说话,但是却转了身,走到车身旁,开了车门,从里面拿出了那件衣服。
早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男人温漠无波的目光从那件衣服上略过,淡淡出声:“这件衣服我不能给你。”
呵,意料之中。
是一件白色的外套,里面是用上好的羊绒制作而成,外面是一层狐皮,穿在身上极其暖。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那件白色外套上一寸一寸的抚过,凤眸深处,涌起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暗涌。
他的表现在她的意料之内,只是,他的动作,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钟守衡并没有拿着那件衣服太久,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之后,便迈步走到了街边的一个垃圾桶旁,修长的手指微微放松了几分力度,那件白色外套就瞬间掉落在了垃圾桶里。
季子期:“……”
他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对于她想要的东西,宁愿丢到垃圾桶,都不会给她?
汗,不给就算了,有必要这么羞辱她么!
垃圾桶有人定时清理,里面空旷的很,很快那件外套就彻底掉落了进去,不见踪影。
季子期没想到钟守衡竟然舍得把乔婉婉的衣服给丢掉,对于他的这个举动,说没有意外,是假的。
出手决绝,迅速而果断。
他转过身,朝着她这边走过来,整个过程,都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
就好像,他对于那个叫乔婉婉的女子没有任何感情一样。
月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洒在他的眸底深处。
季子期看着他,眼眸漆黑如墨,透射着一股子妖冶,反射出了这烟花绽放繁华落尽之后的荒凉姿态。
女人黛眉微微皱了皱,过度的震惊,让她连寒冷都感觉不到了,“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说要这件衣服,只是说它穿在身上比较暖而已。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我想要好了,如果你不给,我又能怎样?总不能因为一件衣服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么值得珍惜的一件衣服就这样被扔掉了,钟先生不觉得可惜,我还觉得有点浪费呢。”
钟守衡不讲话。
真正聪明的人总会有这么一种习惯,在对于很多事情大彻大悟之后,就变得少言寡语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更重要的是,心。
“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还是一件毫无用武之地的衣服,扔了就扔了吧,有什么浪费的。”他笑笑,说话的口吻全然是云淡风轻,“比这件好的衣服多了去了,为少舍多,总是不值得的。”
为少舍多,总是不值得的。
钟守衡果然是玩心理学的个中高手。
看似平静普通的话语之下,却暗自隐藏着一些很隐晦的意思。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乔婉婉这一株花,而舍弃整座花园。
季子期窒了窒。
和这样一个男人说话,如果没点智商,那绝对是不行的。
依照这几天她对钟守衡的了解,她很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道理。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随便的人。
他既然玩了,就说明,他是动了真心的,什么面对着媒体的时候说“只是跟乔小姐开的一个玩笑”,什么“没有实质性的意义”,纯属扯淡!
钟守衡,不是那种随便玩玩就玩的那么认真的人。
月光渲染芳华照射,她唇角的笑有些醉人,“这话似乎说的诸多不妥。我记得钟先生好像大肆张扬的曾经对乔小姐告白过吧?如此高调可谓是用情至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
她继续道:“再者,我们有契约在身,我也曾许过承诺会帮你得到乔小姐。话既然已经出口,说什么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锐少同样对乔小姐用情至深,又不肯大方一点成人之美,那我就只能暗中推波助澜帮助钟先生一把了。”
钟守衡闻言,剑眉微挑,似是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可笑。
唇际的笑容从容淡定,好似能够灼伤她的眼睛,寂静的气氛中,传出了男人一声低沉到令人不容易分辨得出的笑意。
稍即,他抬眸看向她。
不过是片刻,那抹笑,已然冰冷。
这个世界上,是有这么一种人的,一张基因决定的脸能够带给人很大的欺骗性,而他自身的修养与磨练,亦可以在某些要用假面去对待的时候游刃有余。
比如方才,他明明还是在笑着,可是一个转身,却已经是风霜覆容。
钟守衡的目光从季子期的身上略过,似是打量又似是探究,脸上的神情平静如水,但是那双魅惑入骨的瞳眸,却似三尺寒冰。
“我一直以为自己有时候做起一些事情来没下限,却没想到,季小姐的手段比起我来,更是不设上限。”钟守衡的声音懒散,恢复了媒体曝光他绯闻时的那种姿态,“季小姐对小锐上了心,不想让他和乔小姐在一起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不太喜欢绕弯子,你直白说出来倒也没有关系,但是用得着去拿我当挡箭牌,表面上说是为了帮我实则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么?”
他嗓音温和,言辞却如刀刃。
字字毙命,直戳她心口。
季子期有些疑惑。
他明明那么在乎乔婉婉,方才却把她的衣服给扔掉了,这不走寻常路的事情,倒也没什么,毕竟钟守衡这人本身就不怎么正常,做的也永远只是让别人看的表面,真正的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乔婉婉,那又怎么会舍得做出刚才那样的事情?
那么,不喜欢?这就更不像了。
唯一解释得通的说法只有一个,或许,他是怕她会弄脏了乔婉婉的衣服,所以宁愿扔掉,都不愿意让她来染指吧?
“既然钟先生把话给挑明了,那我不如索性承认吧。”女人目光转了转,顺着他的话说道,“……没错,我的确对锐少有意思,不过我们方总似乎并不喜欢我和他走的太近。而锐少对乔小姐又这么上心,根本就不给我插足他们之间的机会,我好像也没那么大的魅力让锐少能在短时间之内甩了乔小姐。不过既然钟先生对乔小姐有意思,不如我们就合作,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也得到我想要的,我们各取所需,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她的话,条理分明,像是早有预谋。
甚至,钟守衡觉得她的目的,都可以用“居心叵测”四个字来形容了。
钟守衡唇角微抿,紧蹙的眉心,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片刻,他出了声,语气是方才一般的漠然,“的确,我喜欢乔小姐这件事是真的。可是季小姐似乎太多虑了,我没上心的事情,倒是你,比我还要着急。”
“……”
“而且……”刻意延长了尾音,他淡淡的反问,“是谁说的,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呢?乔小姐既然有自己喜欢的人,我放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季小姐应该记得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吧?”
季子期站在原地,凉风与他的这几句话,使得她的理智有一瞬间的怔楞。
放手。
难怪他刚才会把乔婉婉的东西扔掉,原来,他竟然是决定放手。
☆、第86章 我们之间似乎更适合一些
呵,好一个放手。
为了一个乔婉婉,这个从小就不在乎任何人只在乎自己的人,终于决定要放手了。
谁说过的,成全比深爱更需要勇气。
所以,在他决定扔掉与乔婉婉有关的东西之时,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当初,钟威几乎是逼迫着不让她和钟凌锐订婚,想要她和钟守衡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做到像今日般放手?
如果当年,他有过一丝这样的念头,或许那些惨烈的事情,还能有一线的转机。
钟守衡靠近了她。
过于逼近的距离,以及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道,让季子期感到有一瞬间的不适。
讲真,这七年来,她为了掩人耳目,为了躲过方天铭想要得到她的念头,也曾与不少男人亲近过,不过基本都是逢场作戏,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陌生人还好,她还能时刻的提醒自己,不过是演戏罢了,但是这与自己靠近的人换成了熟人,她就多少觉得有点别扭了。
季子期笑了笑,从善如流的回答:“强扭的瓜是不甜,但是可以解渴啊。”
钟守衡:“……”
他们的脑频率果然不在一条线上。
男人的目光狭带一抹戏谑与玩味,从她那张化了淡妆的容颜上略过,倾身,凑到她耳畔,“季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善解风情,想必喜欢的人也是多了去了,又何必花费心思在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身上呢?你未嫁我未娶,我看我们倒是挺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