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个年轻人，这个叫亦程的、拥有理想的人，是不会听到让我绝望，让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的话了……
“对不起……”
他发泄了一会儿情绪，很快镇定了下来。看着办公桌上碎裂开的水杯，他道着歉。
但我不知道是他在对我道歉，还是在水杯道歉。
“好吧，你想我怎么办？”
到目前为止，我对他还是非常满意的，他真的比我要强，比我更适合干研究所所长……
“请你写出辞呈……”
他盯着我，留意着我的所有表情。
“然后，最重要的是，请您在辞呈中重点推荐我……”
他强调着。
“你明白吗？”
他不放心，生怕我不清楚他的意思。
“嗯，明白，您接着说……”
我想知道他所有的想法，看他真的行不行。
“推荐我做研究所所长！”
“剩下的一切，就都交给我！”
说完了，他居然是大喘气。
我知道他是很忐忑、很紧张的，他也一定害怕我拒绝的。
“我怎么办？”
我必须的考虑清楚。
“你最好退出研究所，因为是你举荐了我……”
“即使是才做了几天我的领导，但我对待你和你对待我也会出现问题……”
他显然被我自动的考虑后路打动了，他激动、喜洋洋的给我解释着，全力为我考虑着。
“怎么样？”
他有点着急，生怕我反悔，他不停的催促着我。
“这样吧……”
对于这个年轻的，鲁莽的亦程，我一时也有点无可奈何，但我确实又不想打击他……
他认真的看着我，仔细的听着我的意思。
“我不能就凭你的这些话，以及这些系统记录决定这件事情……”
我说出来，亦程的脸一下子就黯然了。
但还是尽力、勉强听着……
我知道，他在全力寻找我的破绽。
“我们可以先实习一段时间……”
其实，在亦程再三的催促和逼迫下，在和亦程的年轻人独有的冲进的交谈中，我想起了我的曾经，既然我一直只想做一个伟大的研究者，只要他能做到我希望的符合科学的公平，对我，对大家都更好。
而且，看他的能力，看他的干劲，应该会比我做的好很多吧……
“什么意思……”
亦程明显想了很多，但他不知道我的具体意思。
“很简单，就是先让我做一些事情，要是做的好，你就同意我做所长，毕竟，我还什么都没做……”
对于年轻人亦程，我知道得用曾经年轻的我来应付。
“不行，因为我看不到你做所长对我们的好处，你这只是在拖延时间，浪费时间……”
他的用词很难听，拖延都出来了……
“而且，恕我直言，时间越长，您的出丑也会越大……”
他信心满满的看着我，总之，就是一副我一刻都不适合做所长的模样。
“你想知道我的所长规划吗……”
对于听不进话的他，我只能用他希望的，他感兴趣的事情来吸引他的注意。
他不再说话，认真的看着我。
“我想在我们的研究所，实现一个公平、公正的科学研究环境……”
我试探着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既挑战一下他，证明我有努力和工作的方向，也向他提出要求和暗示……
“恕我直言……”他想都不想，就打断了我。
让我说不出下半句：我想体现出科学研究者的价值……
我一愣，听他细说，因为我觉得，这个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您这个是非常不现实的想法……”
他故作老成的看着我，非常认真的说着、劝着……
“噢……”
我的精力一下子全部集中了起来，又是“现实”，难道我现在还不现实吗？
“很多科学研究者，尤其是你这一类，从一线的科学研究中升上来的领导，一直都想通过你们的努力，在这个现实的世界和环境中，实现你们所谓的科学研究者的公平、公正……”
他侃侃而谈，似乎在说一个笑话，一个已经成了定论，绝对是荒谬的笑话。
我火热的心一下子“凉”了，居然想追求理想，却反过来说我的理想和追求不现实，这完全就是和白冬杨差不多的人，让他坐上研究所所长的位置，或许会将研究所发扬光大，也或许会做出很多成果……
但却缺少了我认为最重要的，人的，作为科学研究工作者的我们的公平、公正……
这样不健康的氛围是不能长久的，可以说是拔苗助长式的……
这不是我要的……
“全球几乎所有的研究所或者类似的研究机构，都是以效率和贡献为追求模式，涉及到公平、公正，只是次要的，实现了这些之后才考虑的……”
“这是你们这些不注重现实，只凭一股单纯的理想奋斗了许久之后的共识……”
他不管我的情绪，在洋洋洒洒、自信得意中说着他的观点。
“既然如此……既然已经成了定局，又要理想何用？”
我也打断了他，几乎是讽刺着说了……
说完，我就一愣。就在刚才，我的语气似乎和白冬杨一模一样。和那个将我贬的什么都不是的白冬杨……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做研究所所长已经成为了现实，你的研究所所长只能推后……”
我立刻开始对他即使，很委婉，也说的很清楚，我想缓和我和他的对战。
“不可能的！”
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为了我的理想，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不会放弃的……”
他几乎是信誓旦旦了。
“但是……现实……你看重的现实是……现在……我是研究所的所长……”
我忍不住的生气了。
“你的理想不能放弃，我想让科学研究工作者得到公平、得到公正，让科学研究工作者得到应有的身份和荣誉，这点我也不会放弃……”
和亦程的谈话，以及他的再三坚持，让我回到了我刚进研究所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鲁莽，就像我完全没有受到岳父大师景耀文的压制一样。
对着他，对着他的坚持，我积压已久、封藏已久的情绪和性格马上又浮了出来……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这段时间，这几年好不容易养成的理智、镇定的习惯。
我比他的声音更大，几乎是对他吼了，但也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涉及其他方面。
“但是，你的理想是不现实的，在当前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我的，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我只需要你轻轻的、大方的答应我辞职，我的理想就实现了……”
他有点愣，但还是坚持着。
“哼……”
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他非常气愤，已经憋红了脸。他紧张的盯着我。
“但是，从我的角度，我却看出你的理想不现实，至少是暂时不现实，因为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
他疑惑不解，气愤的看着我。
“因为我还没有努力，甚至还没有开始，这样对我的理想，对我是非常不公平的……”
我控制了控制自己，给了他理由。
“这个世间那有公平……”
下章，亦程，敬请期待。
☆、亦程
他摇着头，表情就像是正在和一个说不清道理的人说话，他彻底否定了我。
“你既然知道坚持梦想，并为理想努力，我同样也知道……”
他的一句话和表情，又让我稳下来的脾气不可抑制的爆发了。
“没有公平，就由我来创造公平，即使是短暂的，小范围的，也是我一定会做的……”
到了此刻，我已经活脱脱、完全回到了万事不惧，不怕任何艰难险阻和困难的那个愣头小子……
他盯着我，不说话……
我一时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我只感觉他只是因为过于愤怒可能出现了茫然，亦或者，因为没想到我会拒绝，所以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接受监察，这是我应该做的，在没有通知我离职的情况下，我还是这个研究所的所长……”
我重复着，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我的坚持和决心。
“好……”
他恶狠狠的说着。
我一惊，彻底愤怒了，我盯着他……
“什么意思？”
我开始质问他了。我无法把他的这个非常认真的威胁当做玩笑。
“我能让你昏倒一次，也就能让你昏倒第二次……”
“什么……”
我一下子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
“这是我的警告！”
他笑了，笑得很得意。
“你信不信，我这会儿就杀了你？”
此刻，愤怒、失去理智的是我了，因为我直觉上感到，他在威胁我的家人，威胁景安心和影诺……
“着急了？”他得意的、开心的笑了。
“既然你将话说绝了，我也就说开吧……”
对着已经站在他面前的我，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惧色。
我不再理他，开始动用起了智能数据……
“等等……”
他注意着我的动作，似乎知道我在干什么。
“有监察在，你还敢杀我……”
他显得有恃无恐。
“那是我的证据，证明你曾经对我做过手脚……”
我一下子恢复了一点理智。为了景安心和家人，我不能鲁莽。
“只是我的说法，你有确切的证据吗……”
他得意了，此刻他已经原形毕露。
“况且……”
他得意的看了看监察系统。
“那里的人，是我的人……”
他阴森森的笑了。
“值得吗？”
我不明白了，为了一个小小的所长职位，这个叫亦程的，还算有能力的人居然会做这么下贱，这么糟糕的事情。
“这不由我……”
“由我的上线决定……”
他坦诚的说着。同时也在暗示着、威胁着我。
“继续说……”
我冷笑了，我正找不着这些人，他们找来了正好。
“嗯，明白就好……”
亦程误解了我的意思，他对我的表现很满意。
“你要知道，让你做研究所所长的人是谁……”
“以及，她为什么要让你做这个所长……”
他似乎知道这一切，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我倒不急了，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准备认真的听他细说。
“这就对了……”
他再次对我的行为表示了满意。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听着……
他再次看了看监察系统，随后也得意的、慢慢的、志得意满的回到了他之前的位置。
“你要知道，单凭你揭穿和惩处了上一任所长的违法行为，你是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他慢慢说开了……
“白冬杨，他的价值已经越来越小，危害、危险倒越来越大，也是到了抛弃他的时候了……”
悲哀……可怜……
我对于白冬杨只有这四个字的评价。
我认真的、专心的听着，我想清楚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其实，即使你不杀他……”
“当然你杀了他是最好的结局……”
这就是白冬杨知道我一直在监察他，知道大势已去之后不再挣扎的原因吗……因为是他的上线放弃了他，他也知道他的结局，所以他选择了让我结束他……
亦程说到这里，之前的很多不解和疑惑，我似乎一下子都明白了……
“你明白的哈……”
他看着思考和恍然大悟的我，不再说多余的废话。
“不过，在此过程中，你的价值倒直接被上线看了出来……”
这也是白冬杨一直不对我下杀手的原因……我终于知道白冬杨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你的智能数据，你的科学研究能力，上线太需要了……”
他不理我的情绪和态度，自顾自的继续得意的说着。
“所以，他提议你任所长，全球学术委员会也同意了……”
我心中已经知道了她是谁……但现在，我还需要听亦程再说吗……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已经上任几天的你，居然表现出不受她控制，不被她左右，也不为她用的迹象……”
我决定继续听，我想知道还能怎么让我恶心。
“所以，我瞅准这个时机，趁机对你出手……”
他有得意的看着我。
“我要告诉你，这只是我的小手段……”
“你也看到了，医院和异能者是不能发现我的……”
他在得意中，再次对我进行着威胁……
“同时，我通过整理白冬杨的东西，终于找到了他的上线……”
其实，我这会儿已经决定要杀他了，因为他已经威胁到了我家人的安全。
“她，完全同意我的意见……”
他兴奋起来……
“由我接任你，成为新的研究所所长……”
“实话给你说，她的意思，是将你留在研究所……”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她的意思，你明白……”
“她依然认为你有可利用的价值……”
我面无表情，因为这些与我无关。
“而我，出于多方面考虑，还是建议你离开这里，离开研究所……”
他真诚的看着我，一幅绝对为我好的神情。
到了此时，他已经认为他稳坐所长的位置了。
确实，我现在只感觉到这个位置恶心，但我的忍耐着，因为我还没有从泥潭中挣扎出来……
“恐怕是害怕我的价值，威胁到你吧……”
我嘲讽了他一句，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同时，我真的的忍不住了。
这个位置太肮脏了……
“这个不可能，因为在我的大协调、大运作之下，你只是负责其中的一块或者一个课题，功劳绝对会记在我的头上，而且这还是合理合法的事情……”
他一副我永远都想不清楚的神色。
“我是担心……”
他说完了，他又略有犹豫，狠了狠心，才对我全部说了出来。
“给你明说了吧，反正你已经不能再敌我构成威胁……”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自信起来。
“我担心你不会接纳我，就像你不能接纳白冬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