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的准备,预先写好书信做好交待,以便吟霜能够得悉内情?
这里面,会不会有对我不利的东西呢?于是我格外聚精会神地听着吟霜接下来的叙述。
“奴婢心中好奇,于是拆开来看。只见里面说,当年和我们失散的母亲还有一个年龄最小的妹妹已经找到了,她们正在盛京城里居住。但是依雪害怕母亲和妹妹被人控制住当作人质来要挟,所以一直不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只希望奴婢看到这封信后,能够出去找到亲人。如果将来能够有幸被放出宫的话还可以尽力赡养母亲,照顾妹妹。”
我等了一会儿,见吟霜地意思似乎那封信也只有这个内容,并没有什么关系到什么其他地秘密,于是心中的疑窦更加重了,但又不便深究,更不能直接要求她将那封信拿出来给我亲自阅览。但是吟霜所说这件关于乌玛的事情,倒绝非是凭空捏造,看来她起码在这一点上算是实言交待地。
吟霜望见我眼中的疑惑,显然没能明白我所期待究竟是什么,于是赶忙继续说了下去:“奴婢知道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夜夜不能安枕,终于在去年五月份的时候用每月积攒下来的月例银子买通了藏有御花园角门钥匙公公,趁着休假的空隙,悄悄地从那道隐蔽的角门溜出宫去……”
我一怔,问道:“那道门我倒也知道,只不过自从前年腊月之后,负责皇城戍守的内大臣索尼不是已经下令将那里砌死了吗?怎么可能现在还能出入通畅?”
“回福晋的话,那道门虽然被一度砌上,不过几个月后也不知道又被什么人给扒开了,只不过表面上仍然用砖头遮着,实际上还是可以悄悄出去的。”吟霜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后宫的秘密说了出来,“这样的事情哪里敢被任何一位主子知道,那可以要掉脑袋的,所以奴才们都是暗地里从那边私自出宫的。”
我心中一哂:这后宫虽然看起来森严寂静,实际上暗藏着的脏事和丑陋烂是历朝历代所难以避免的,那些个高高在上地主子们怎么可能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发现和了解一切奴才们的秘密呢?这角门封了又开,只为某些奴才们打开来方便出入,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用目光示意吟霜继续说下去,于是她又接上了前面的话头,“奴婢按照依雪信上给的地址,一路找到那里去,谁知道却落了个空。根本没有找到母亲和妹妹。于是奴婢赶忙四处打听。总算有人告诉奴婢。说她们已经在两年前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去哪里。奴婢失望至极,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宫来。
谁知道路过一处酒楼时,就被冲下来一群人给捉了去,塞在马车里,后来就到了一座布置挺讲究的院子里。正惶恐时。进来一个面皮白净,看起来还不过十五六岁的公子,他叫奴婢不要害怕,说是刚才在酒楼上一眼看到奴婢时就喜欢上了,所以想养在这宅子里做外室。他嘴巴很甜,说话很好听,奴婢也是一时糊涂了,被蒙蔽了心窍。于是就……”
“你啊。真是糊涂哪,甜言蜜语你也会相信?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对你给你个名分呢?也不过是一时玩弄罢了。”
我不禁对于这个很明显是被欺骗了感情,骗取了芳心的吟霜而感到同情和怜悯,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若是要硬来地话也不成问题,何必要耗费唇舌来诱骗一个身份卑贱地宫女呢?而且看吟霜说起这些时地神情,似乎明知受骗,却依然对那人心存爱慕,难以自拔,也就难怪一错再错了。
“都是奴婢糊涂啊,后来他就利用职责之便,三番五次地派人来悄悄地接奴婢出宫私会。结果,结果前几日奴婢就发现自己身上似乎不对劲儿,因为以前听宫里的嬷嬷们讲过这方面的事儿,所以一比对就差不多明白了。奴婢吓得要命,整夜不能安枕,想逃出宫去,又怕一旦被抓回来会死得很惨。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慌恐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适才听到我家主子对那位福晋说的话,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就怕一旦被主子发觉,必然难逃一死……”吟霜说到这里时,又忍不住哽噎起来。
“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把孩子弄掉,不然迟早麻烦就要出来的。”我觉得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总不能求大玉儿将吟霜指给那人做小妾吧?这样一来徒惹麻烦上身。
“可是……”吟霜刚刚说到一半儿时,就听到门外有两个年轻女子地对话声渐渐近了,立即中断了话语。
我连忙躲藏在墙壁的转角后面,刚刚藏好,就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哎呀,吟霜你怎么跑回院子里了?主子那边呆会儿看到少了人伺候,不发火才怪呢!”
“哦,我这就赶快回去。”
我探头悄悄望时,吟霜已经快步出门了。
我又重新返回了凤凰楼上,众人们仍然热热闹闹地听戏聊天,谁也没有注意我出去了多久。大玉儿旁边又多出几个女人来,不知道在讲着什么笑话,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开怀的笑声,吟霜依然站在一旁侍立着,根本不敢朝我这边再望上一眼。
我转回头来,一面心不在焉地看着戏台上的表演,一面暗暗估算着这条消息所能给我带来的价值究竟有多少……
第二天早晨,东方升起的日头映亮了晴朗地天空,这是一个春光明媚地好天气,于是按照前几天的安排,我带了宗族里的那些没有成年地孩子们前去郊外的山林间放鹰。
这种猎鹰,就是颇负盛名的海东青,它性情刚毅而激猛,体貌神俊,灰喙白尾。其力之大,加千钩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成长于白山黑水间的满洲男人们大多痴迷于围鹰、熬鹰、放鹰。每年临近冬天,他们就上山拉开大网“围鹰”;围到鹰,他们就欢喜地带回家,不分白天黑夜地熬鹰,待把它驯服后,再带上山围猎;很快,冬去春来,却又把和他们朝夕相处了一冬天的鹰放归山林,让它们飞回故乡繁衍生息。
而酷爱围猎的多尔衮自然也就不能例外,他令人在外面修了一处专门驯养海东青的围子,偶尔闲暇时也带我过去观看,最近一次看时,数量之大已经到了令我咂舌的地步:要知道这种猎鹰不易捕获,所以自然就价值不菲,如果要是品质非常高,形神猎术俱为上等的那种,仅一只就要数百两银子;再加上同时需要很多用专门驯鹰技能的人来驯养这些猎鹰,以便在围猎之时让它们大显身手,这无疑耗费甚。但是多尔衮的性情却不甚推崇简朴,因此为这个爱好花费些银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根本不会在意和过问的。
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再不惧怕这种凶猛的飞禽,当初在朝鲜时和他第一次见面时被那只射落下来的大雕吓个不轻的经历再也不会重来了。每当多尔衮悠闲地在鹰群间漫步,细细欣赏,然后将最为神俊的一只挑选出来,让它落在自己手臂上驻足时,他的眼中总会浮现出如星辰般的光芒,璀璨而明亮,连嘴角上不知不觉间噙满的笑容都是轻灵的,恍如回到了白马轻裘的青涩年少之时……
当周围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嬉闹,不断传来欢笑声时,我站在稍稍僻静点的地方看着即将放归山林的猎鹰。戴上厚厚的手套,将毡子裹在右臂上,伸进从笼子里手法娴熟地让一只海东青跃上来,然后收手出来,呆呆地望着它,它也同时转着脑袋来盯着我的眼睛望,眼神犀利和凌烈。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它似乎通了人性,那双眼睛所流露出的神采,竟像能够窥透我的心思一般。
“多尔衮,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走了才不过四天,我竟然如此想念你,就像你已经走了四年一样……”我喃喃地自语着。
正愣神间,东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扯了扯我的衣角,仰头问道:“额娘,你是不是想我阿玛了?”
我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和煦地笑着,反问道:“那么我问你,你想不想你阿玛呢?”
东青点了点头,用稚嫩的童音回答道:“当然想了,虽然阿玛平时在家的时候,经常从早忙到晚,我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面,可毕竟我心里很踏实,知道阿玛是疼爱我的,对额娘也很好。可是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什么时候才能在见到他,所以心里面很难过。”
“呵呵,既然东青都这么想念他的阿玛,那么我自然也同样想念我的丈夫了。”我将手臂一扬,吹了一声口哨,于是那只海东青立即“呼啦”一声,振翅飞翔出去,宽阔的羽翼在瞬间掀带起了一股猛烈的风,拂动着我鬓角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我没有抬手去整理,而是用目光追随着那只海东青的飞翔身影,直到在树梢的那一头隐没不见。
“额娘,您好像是在对大人说话一样,是不是儿子也快要长成大人了?就像这猎鹰,翅膀上的羽毛越来越坚硬,可以越飞越高,再也不用受人束缚?”东青踮起脚尖来,好奇地观看着笼子里的猎鹰们,一面同样好奇地问道。
我越发觉得虚龄只有七岁的东青说起话来似模似样,颇有些少年老成之感,不,应该是幼年才对。记得多尔衮以前还特地因为儿子这种异乎于同龄孩子的智慧和领悟力而感到奇怪和感慨,还说自己像东青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懂得这么多东西,可见这孩子的确是天资聪颖,只是要善加教导,以免重蹈江郎的覆辙。
第四十二节年少轻狂
俯下身,抚摩着东青那柔嫩的小脸,笑道:“我想到该也只有七八年的光景吧,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你也很快就会长大,像你的兄长们一样上马杀敌,或者像你阿玛一样治理国家……你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叫东青吗?就是因为我和你阿玛希望你能够像海东青一样,能够拥有可畏力量,以小胜大的精神和高强的本领,奋飞九天而不知疲倦,高瞻远瞩而从不迷失方向,越是严寒风雪,就越是无畏地百折不回地向前。
东青似懂非懂地问道:“额娘,你说的那么多大道理儿子不能全部听懂,不过儿子知道,您是希望儿子将来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赞许道:“我的东青能够懂得这个就足够了,如果你将来能做到让每个人一听到你的名字时都肃然起敬,令每一个敌人都胆寒畏惧,每一个对手都不敢小觑,这样你就是那个大英雄了。”
“可是,为什么儿子看史书,那每朝每代的帝王们却没有一个称之为英雄的呢?为什么他们会被称为枭雄呢?儿子问过师傅,他告诉我枭雄不是好人,这么说要想当皇帝就不可能做个好人,要想当英雄就做不成皇帝吗?”东青疑惑着问道。
我惊讶于东青这小小的脑袋里怎么装了这么多对于幼童来说已经算是过于复杂的思想,但是既然他如此发问。我却不能敷衍了事,而且我也很想知道究竟他地理解力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于是我耐心地解释道:“英雄和枭雄是有很大区别的,英雄的‘英’字指的是智慧杰出,谋略过人;而‘雄’字则是勇武彪悍的意思,只有两种本事结合在一起的人,才能称之为‘英雄’,可以说,当今之世。可以称得上‘英雄’这个名头的人。已经是屈指可数地了。而雄地‘’字。是指夜,也就是我们平常说地猫头鹰。这种飞禽自己不能猎食的幼年时要靠父母喂养,但是等自己羽翼丰满之后就是毫不容情地反噬父母,可见其邪恶冷酷。而雄和英雄比较起来,输的就是一个‘英’字,然而却反复无常,刻薄无情。所以你的师傅才告诉你。雄不是好人。”
“哦,那这么说的话,要想当皇帝就不能当好人了?无论是阿玛额娘,还是师傅,都教导儿子要做好人,然而做了好人却当不了皇帝又有什么用?”东青刨根究底、非常认真地问道,但是与此同时一张小脸上似乎满是失落和沮丧的情绪。
我压低声音反问:“那么我问问你,你是不是也想当皇帝?”
东青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直接回答道:“那是当然了。只要当了皇帝,就想干什么干什么,可以把黑的说成白地。把鹿说成马,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那该有多好?等我将来长大了,就……”
说到这里,他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如果要是大人出现这样的眼神,或许要被称之为野心在作樂,然而这样的光芒出现在一个六岁孩童的眼睛里,应该叫做“远大理想”?就像我小的时候老师问各个学生长大后的理想,有人说要当主席,有人说想做总统一样。这类似地话在现代说倒也无所谓,然而在古代这个封建社会讲出这样地话来,无疑是大逆不道之罪。
我心中一悚,连忙朝周围东张西望一番,确定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低声道:“孩子啊,这种念头你在心里面想想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在有外人的时候也这么大声地说出来,这可是天大地罪过啊。”
然而东青的反诘却着实令我汗颜不已,只听他不服气地问道:“明明是额娘先问儿子想不想当皇帝的,儿子照实说了出来,并没有撒谎,可额娘为什么要反过来责备儿子的错呢?”
有时候大人确实会被小孩子天真无邪的问题和他们所执拗的道理而噎住,无法回答,我愣了愣,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你说实话也没错,可以总得要分清对谁而言。俗语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对阿玛额娘,还有真心对你好的亲人友人说实话是没错的,可是实话却不能随便对每个人都说。比如要是有坏人故意套你的话,想从你这个小孩子这里得到有利于他的消息,你若是就此上当的话岂不是要吃大亏?”
“哦,儿子明白了,以后这样关于想不想做皇帝的话,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起,不然会找来大麻烦的。可是,额娘,儿子要怎么样才能分清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东青疑惑着问道。
我想了想该如何解释能够让孩子大概听明白,毕竟这个问题实在太难说一个孩子,就算是我这样活到了二十几岁的大人,的桥比年轻人走过的路都多的老者,也未必都能够辨清一起是非善恶。毕竟这世上,悬崖峭壁,狂风巨浪都不算最险,最险的莫过于深不可测的人心。
“嗯……这个世上的好人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