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收,万物复苏,适其和展百事,俾不莫任肃纯恪也。吾侪今群聚于斯地……”叶清琭清脆动人的声音徐徐而起,明朗稳重,回荡在白鹿书院上空“正所谓,白苎新袍入嫩,春蚕食叶响回廊。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学海无涯,而今得更进一步,吾辈不敢怠也……”
叶清珂在白鹿书院内的名气或不如当年赵彬、安雯夫人等人大,但也能算是当代排的上名号的惊才绝艳的学子,她发言期间,不乏有学子用钦慕的目光注视着她,屏息听取她的发言。
发言再长,也有说完的时候,叶清珂不爱沉冗拖沓,利落地结束自己的话语,席地而坐弹了一曲琴,行学子礼退下祭坛。
乙学堂的学子们热情地用目光迎接叶清珂的归来,徐华蕊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叶清珂坐。
在讲学祭坛上还能端住高深莫测的形象,回到乙学堂的队伍里,叶清珂就忍不住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度里对徐华蕊挤眼。
徐华蕊侧头看她,轻轻捏住叶清珂藏在袖子里的手示意她注意,而后轻声道:“你做的很好,和先前准备好的没有出入。”
坐在叶清珂身后的李飞薇不甘寂寞,把下巴搁在叶清珂肩上,只差没有手舞足蹈了:“嘿,叶清珂你是没有看到,刚刚你弹琴,那些新来的三班男学子看你的眼神,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徐华蕊瞥了眼李飞薇,提醒道:“你嘴里的三班男学子就坐在我们不远的地方,你这样抹黑人家,小心人找你算账。”
“谁抹黑他们了,本姑娘说的那是事实!”李飞薇撇嘴,万分不屑徐华蕊的“抹黑”说法,但好歹是收敛了许多,直接没了说话的声音,和叶清珂、徐华蕊对嘴型。
叶清珂把李飞薇的下巴从自己肩膀上搬开,私心里也觉得李飞薇在吹牛皮哄她开心:“如果我是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那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李飞薇。”
“怎么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了!”李飞薇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祭坛上熏香准备讲学的徐太师身上,用两根手指挑起叶清珂的下巴,啧啧道:“瞧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给我笑一个呗,嗯?”
“哪儿学来的坏毛病,瞎调戏人呢?”叶清珂移开下巴,一点儿也不想和李飞薇这个小流氓说话,仰头看向祭坛,专心听徐太师说话。
徐太师的讲学是今年的第一个全校性的大课,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徐太师离开的时候,许多学子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有一些胆大的官宦背景的姑娘还出言挽留徐太师。
可惜徐太师的行程早在之前就安排妥帖,再没有多余的时间空给白鹿书院的学子们。徐太师好为人师,见白鹿学子如此好学,心中大感欣慰,承诺道:“待老夫忙过这阵,约莫八月左右,再来给你们讲学。”
闻言,白鹿书院众学子起身,齐刷刷地行学子礼:“学生敬候徐太师。”
至此,白鹿书院便算是真正地开课了,学子们在各班学使的组织下,有秩序地回到学堂内,等待夫子开课,乙学堂也不例外。
不过,在夫子到来之前,乙学堂新设的四班的学使冯娟找上了徐华蕊以及一班的学使。
冯娟的衣服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得飘逸,白鹿书院的学子服穿在她身上,也是较旁人多几分轻薄飘逸的感觉,乍看上去,令人觉得仙气十足。
她微拂衣袖,带起一阵香风,说道:“我们初来乍到,虽有过一个月的学识交流,但始终是与大家不甚熟悉,为了更好地融入你们,融入白鹿书院,三班和四班商量决定办一回郊游,邀请一班和二班的学子一道参加,以促进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知两位学使意见如何?”
“大善。”这样的邀请,徐华蕊和一班的学使都没有理由拒绝,对视一眼俱点头。只是他们虽然是学使,但并没有擅自替同窗做决定的权利,因此,徐华蕊和一班学使商量以后,开口道:“待我们与其他学子说过,再给予你确定的答案。”
冯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虽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还是点头道:“劳请两位学使了。希望你们能够早点问,毕竟我们准备郊游事宜也需要时间。”
“这是自然。冯学使放心,我们现在就可以问。”徐华蕊和宫里的人打惯了交道,一眼就读出了冯娟自以为无人能觉微表情,她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夫子还要一会儿才会来,索性直接走到讲台前,和其他人讲了冯娟的提议。
二班的女学子对冯娟的印象不算好,只郊游一事不单单只是牵及冯娟一人。因此,稍作犹豫之后全部人都答应了下来。
一班的男学子更为干脆,他们少与四班的女学子打交道,也不知道二月二日的不愉快,因此第一时间点了头。
☆、第1章 。1城
“冯学使,若是有需要,请尽管叫我们俩帮忙。”徐华蕊笑得友善,郊游的活动是新设的三、四班的学子心意,同时也是乙学堂共同的活动,同为学使,她如何能揣着手置身事外。
冯娟顿了顿,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徐华蕊和一班学使插手这件事情,僵着脸礼貌拒绝道:“我想,郊游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搞定,你们等着参加就可以了。”
“嗯,是我多虑了。”徐华蕊不以为意,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飞薇半趴在桌子上,身子歪歪扭扭没个正形,捂嘴戏谑地偷笑:“啧啧啧,小蕊儿,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徐华蕊平常多受欢迎的一个人,她身上自带的亲和端庄总是令人无法疏远、拒绝她,冯娟这么明目张胆地觉得徐华蕊多事,真可谓是人世间的第一回见了。
“我在你身上吃的还少吗?”徐华蕊捏着李飞薇的小尖脸嗔她。
“哪有?!”李飞薇“哎哟哎哟”叫着,把自己的脸从徐华蕊的手里拯救出来,一边揉一边去和叶清珂求证:“叶清珂,你给小蕊儿说说,哪回是她在我身上吃瘪,而不是我被她治得死死的。”
叶清珂单手托着下巴,一双水润润的大眼迷茫又无辜地看着李飞薇:“……啊?”
“……算了。”李飞薇在一阵短暂而可疑的沉默之后猛翻白眼,“叶清珂你今天怎么哪儿跟哪儿都不对劲,不是走神就是一脸忧伤。”
“啊……”叶清珂淡淡道:“大概是因为今年书院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冷清吧?”
在同窗们热烈讨论郊游的背景音下,说冷清有点儿过分了吧?李飞薇顶着一张抓狂脸腹诽,她掰着叶清珂的脑袋巡视一圈乙学堂,呵呵道:“这个叫冷清啊?”
“你不懂。”叶清珂满脸的明媚忧伤。她觉得的冷清,当然不是这个意义上的冷清,只是徐锦超不在白鹿书院了,她有种分外地寂寞的感觉而已。
以前即使不能时时刻刻见着徐锦超,但她和他都知道对方就在自己身旁的不远处,中午用膳还能在食堂相处一阵。现在,她和徐锦超能见面的时间恐怕只有休沐日和假日了。
“嗤。”李飞薇嗤笑,她和叶清珂打从不会走路开始就认识,难道就单单叶清珂了解她,她不了解叶清珂?别开玩笑了,叶清珂一说这话,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徐郎君去了太学嘛。”
她这话说的小声,听见的只有叶清珂和徐华蕊。
徐华蕊也跟着调笑:“哎,原来是这样,那以后岂不是有人和我同病相怜了?”北地边疆的战事正是最激烈的时候,顾孟平的归期遥遥不定,近一些的话,明年年底就能回来,远的话,可能需要两三年。
“也不一样。虽然你哥哥不在书院了,但叶清珂想见他,直接跟你回家就成了。”多简单的事情,李飞薇用脚趾头思考都能解决。“小蕊儿,以后你回家,记得把她捎上,省的她哪一天人比黄花瘦。”
叶清珂看不惯李飞薇的得瑟样儿,翻着白眼抬手赏了她一个脑门崩。
李飞薇捂着额头嚷嚷:“叶清珂你还爱不爱我了,我跟你讲,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夫子来了。”叶清珂才不要和李飞薇贫。
徐华蕊好笑地看了一眼李飞薇,跟着回身,准备听夫子讲课。
李飞薇不死心,蠕动着把脸贴到叶清珂手边:“你真的不考虑放课后跟着小蕊儿回家?”
“不考虑。”叶清珂不咸不淡地回答,一点也不为所动。李飞薇尽出些馊主意给她,不说放课以后紧接着就是用晚膳的时间,贸贸然上门打扰是否妥贴这个问题,只说她哥哥叶清琭,保管第一时间就能黑着脸把她逮回去。
不知道叶清琭现在防徐锦超胜于防川么,上回李飞薇还为此拍桌子笑得岔气了呢!
白鹿书院和太学的休沐日一致,早在开课之前,徐锦超就写信与她约好了,本月的第一个休沐日一起去逛太学。今天她神思不属,不过是稍有不惯,哪有李飞薇说的夸张。
休沐日是每月的十五和三十。十五号这日一早,徐锦超亲自到叶府接叶清珂。
叶清珂仗着马车外边的人看不见里面的场景,甫一进了马车就扑到徐锦超的怀里:“超超,我哥哥可坏了,昨天我和他说了好久,他才愿意放我独自出来和你玩儿。”
徐锦超张开手,任由叶清珂抱着。
叶清珂盛了满目的笑意,仰起小脸想要亲徐锦超的脸,却被徐锦超眼疾手快地用手轻轻挡了嘴。
徐锦超眼底闪过犹豫:“珂珂,这样……不好。”
“哎呀,你让我亲亲你嘛,我们都好久没有见面了!”叶清珂心下微恼,用力扯开徐锦超盖住她嘴的手。
“……”徐锦超推了推叶清珂,挣扎道:“我想娶你做妻子,如今,很不该……”
“你那么听我哥哥的话,你娶他算了!”叶清珂是真的生气了,她拍开徐锦超的手,咬唇气呼呼地瞪着徐锦超,“况且,该干的不该干的,牵手、拥抱、亲吻,哪一样不是早做过了。现在你因为我哥的一句话,就想拉远我们的距离,是真的心疼我,还是想要抹嘴假装什么都没有,好不负责任?”
她越说越伤心,稍稍眨眼便落了泪:“反正都这样了,少一次多一次还有区别嘛?”
她重活的这一辈子,就是想和徐锦超好好儿过,她相信徐锦超的人品,不会做出那等始乱终弃的事情。即使知道缘由,她也不能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疏离。
徐锦超看不得叶清珂的眼泪,叶清珂一哭,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忘记了所有的坚守,干脆利落地丢掉了自己的底线,温柔地替叶清珂拭去眼角落下的泪水:“你别哭,珂珂,别哭。”
姑娘家无理取闹的时候总是显得那么理直气壮,叶清珂用脚踢了踢徐锦超的小腿,娇声问:“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听,我只听珂珂的话,好不好?”徐锦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哭得直抽噎的小人儿拥入怀中,一双铁臂不断加大力道,好似要把叶清珂揉入骨血中才甘愿。
徐锦超何尝不想对叶清珂做亲密的事情,他不仅想要抱她,亲她,还想要对她做更加过分的事情,想得心口都疼了。
面对心爱的人,能看不能摸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他自认从不是会为世俗禁锢的人,早先会为了叶清琭的一句话而强迫自己恪守礼法,只不过是担忧叶清珂嘴上不说,心底却也如叶清琭一般想法,认为他肆无忌惮地做出逾礼的行为是因为不把她当成未来妻子一般尊重。他绝非这样的人,然而,他害怕珂珂将他当成那样的人。
如果可以,他愿意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加诸于叶清珂身上。
“我要你亲我。”叶清珂抿紧的唇角透出几分倔强的弧度,她伸手抓住徐锦超的衣领,气势汹汹地命令道。
“……好。”徐锦超目光深邃,用右手的拇指轻轻刮蹭叶清珂柔嫩的嘴唇,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而后缓缓低头噙住叶清珂的红润,辗转吮吸。
两个隔了一个多月没有亲吻过,这会儿很有些*停不下来的意思,唇齿相交之间,明明是极尽温柔,又都有一种要把对方吞吃入肚的缠绵之意,无端地,车厢内的空气都火热了起来。
良久,两人分开,红艳肿胀的嘴唇间拉出一根银丝,断裂的时候仿佛发出了“啪”的一声声响,惹得叶清珂和徐锦超双双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庞。
“都是口水了,我帮你擦擦。”徐锦超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一如幼时那样,细致地为叶清珂擦嘴。
叶清珂握住徐锦超拿着帕子的手:“嘿嘿,我也帮你擦。”
说好了只是用帕子擦唇边的唾液,叶清珂把徐锦超嘴边的水光擦掉以后,受到蛊惑一般,没忍住化身痴汉,再次亲上去。
于是乎,两人又很是黏腻了一番,若不是外面驾车的徐康出声打断,两个人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分开呢。
“郎君,太学到了。”
“嗯。”徐锦超松开叶清珂,就着托着叶清珂腰部的姿势懒洋洋地应道。他帮叶清珂打理好微乱的发鬓,方才牵着她下马车。
叶清珂不是第一次来太学,但却比第一次来太学要兴奋百倍,究其原因,许是身边的人是徐锦超的缘故。
她和他并肩而行,两肩之间不多不少正正好隔了三拳的距离,不至于显得太生疏,痛死也不会过分亲密得引来他人的注目。太学内有很大一部分是朝廷官员办公的地方,因此即使太学的学子们休沐,太学内也并不显得荒凉。
形形□□、或年老或年轻的官员穿行在走廊内,偶尔能见到穿着进士服的年轻郎君,那是今年通过科举路子获取官身的学子,按照惯例,他们要在太学进修半年,才会被圣人派遣正式的官职。上回叶清珂和叶清琭一块儿来的时候恰好碰上进士们全部出了太学的空档期,这次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一看之下,她发现当首穿着状元服的那位郎君长得还挺俊朗,他后边跟着的探花也是眉清目秀的,模样很吸引人眼球。
徐锦超在一旁看着,伸手捂住叶清珂的眼睛,不让她继续看,话语里隐隐透着一股酸气:“不要看他们,他们不好看。”
叶清珂当然发现了徐锦超在吃醋,她嗅着空气里弥漫的酸味儿,尽管眼前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