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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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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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起身,环顾着这间屋子。龙凤红烛吞吐着热情的火焰,大红的囍字贴满了门窗和墙,床帏床帐也是充满喜气的红艳,撒满了花生红枣莲子。云锦被褥散发着丝滑柔软的光泽。
  这里,就是我之后数十年生活的地方了。容纳我却不独属于我的地方。从今日起,我就是晏夫人了,我的人生与那个男人从此丝丝缠绕,无法剥离。
  “喂,这里是新房,您不能进去……”门外忽然传来下人急切的声音,似是在阻拦什么。
  “我就是来找新娘子的,不进新房怎么找?”肆意的女子之声张扬着,我愕然回首望去。
  门口,站着灵动飘秀的女子,手指绕着自己发辫把玩。见到我,只是懒懒的抬起手腕,掌心中托着木匣:“受人之托,你的新婚贺礼。”
  49 归宁之日 终窥卿颜
  我怔在桌边,望着她手中的木匣,既未上前,也未伸手,甚至连客套招呼,也一并忘记了。
  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拖拉着脚步,抓上盘子里的糕点咬着:“莲子百合糕,真香。”
  我沉吟了许久,这才开口:“青舞姑娘,是莫公子让您送来的吗?”
  她津津有味的吃着糕点,木匣被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含含糊糊的说着:“你自己看呗。”
  看着匣子,我轻叹着:“他人呢?”
  她顿了顿,丢下手中的糕点,“他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拿起木匣,一股清淡的药香迎面扑来,带着极浅的檀香味,糅合在一起,轻易的勾起味觉中的记忆。
  打开匣子,药香愈发浓烈,五丸药用腊封了,躺在匣底。我手一抖,险些翻了药匣。
  “‘凝思丸’吗?”我低声喃喃,仿似自语。
  一生只五丸,续命接魂之药,他竟全给了我,这药应该属于莫府的少夫人,而不是我。
  慢慢的阖上匣子,我缓缓摇头:“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她抿了抿唇,脸上有些古怪,手指放在怀中半晌才拿出,“他还有份礼物,是一并给你的。”
  方形的透明盒子晶莹剔透,似是水晶打磨而成,可又看不到水晶的冰丝,通透细致,当中一朵白色花朵,绽放着完美的身形,瓣尖仿佛还带着水珠清亮,娇艳盛开。
  捧在手心中,温润清凉。
  “冰玉昙花,刹那永恒。”我抚着冰玉盒,心头涩涩,“他是不是走了?”
  青舞蹦到我的面前,瞪着乌黑的眼瞳:“你果然知道啊……”
  莫怀旻他,果然还是执意了那朵昙花,执意了他心头的佛语圣听。
  五丸药全部给了我,是因为莫府已不可能再有少夫人了吗?
  双手合什,垂目敛眉,“世间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凝卿错了,莫公子也错了。”
  青舞挥挥手,“你说的我不懂,反正东西送到了,我走了。”
  “青舞姑娘……”再开口时,她已经蹦蹦跳跳的出了门,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给我。
  望着手中昙花,默然出神。往昔月下长谈,今只余一朵昙花几丸药。他固执的选择了出家,我固执的选择了出嫁。
  那药,终于还是没服下,被我深藏在了妆盒中。案上烛火簇簇,桌上一瓠分成双瓢,用红丝线细细连了,当中盛着清酒,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我拿起瓢,轻抿了口,涩涩的苦味在口中散开,残留舌根。
  瓢是苦的,再是甜酒盛在其中,味道都不会好到哪去。这本该是夫妻同饮,象征着以后同甘共苦的寓意,一个人饮尽,又代表什么呢?
  一夜无眠,不知是认床,还是累过了头,直到天微明才渐渐的睡了过去,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
  龙凤烛不知何时灭了,红色的蜡泪堆积在案边,残留着青烟袅袅。身体依然有些疲累,我懒懒的靠着床头不想起身,没有公婆需要我奉茶,便做个偷懒的新妇吧。
  “小姐……”亦蝶推开门,“您起身了?”
  我嗯了声,连纠正她话语中的错误都懒得开口,睁了睁依然酸胀的眼睛:“晏相回了吗?”
  “没有。”亦蝶放下水盆:“我问过管家,他说这是常事,皇上有时候留晏相商议国情,一住就是三五日,时常是多日不归。”
  我撑着床沿起身,亦蝶絮絮叨叨:“我想这一次皇上定会体恤姑爷新婚,应该要不了多少时辰就会让他回来吧?”
  我牵了下唇角:“或许吧。”
  这一句或许,就足足或许了两日多,直至第三日归宁之期,我依旧未看到晏清鸿的人影。
  望望日头已近午时,我撩开车帘,对着风府前来迎接的风炎点点头:“准备启程吧。”
  “可是姑爷……”风炎皱着眉头:“哪有归宁之日一人回家的?这传出去不太好。”
  我淡笑着:“没关系,国家之事,爹爹能理解的。”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自己掀的盖头,自己喝的合卺酒,也不差这一点点了。
  “那好吧。”风炎摇头低叹,跳上副座,“走吧。”
  车轮缓缓的移动,想起这两日在晏府,除了称呼上的改变,我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晏府除了日常帮佣的下人外,没有太多复杂的关系,管家一人就将事情全揽了,我照旧过着自己清净恬淡的生活。
  没有晏清鸿,我更自在些。
  “啊……”车副座的人风炎忽然急急的叫出声:“快停车,姑爷,姑爷来了。”
  我撩开车帘,远远的一骑青衫绝尘而来,人伏马背,飞驰急奔,不是晏清鸿又是谁?
  他一路驰到马车前才勒住缰绳,不等马儿停稳人已经跃了下来,额头犹挂汗珠,不减的是笑意依旧。
  他甩下马缰,站在马车旁。我坐在车中,露出浅淡的笑容,正对上他凝视的目光。
  身为人妇,我不用再白纱覆面,不用矜持的目光低垂,只是扬着脸颊,任他打量着我,也默默的注视他。
  相识近年,新婚三日,这居然是我们第一次的面对面。
  他的衣衫有些乱,眉宇间还有抹不去的疲惫,但是那双瞳,散发着镇静而和煦的光芒,眼神中暖暖的,是赞叹和欣赏。
  就这么静静的对望着半晌,我别开目光,对他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晏相请上车。”
  俊朗的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他握上了我的手:“初次见面,还请娘子多照拂。”
  我只觉光影闪烁瞬间,身边已多了一道人影,带着薄薄的汗味,却不难闻。他的手始终握着我的手腕,掌心贴合着,是暖暖的温度。
  两人紧贴而座,不知是不是对新身份的认知,我不再排斥与他的贴合,只是带着浅笑,垂首静默。
  有双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那热度张扬开,让我的脸上渐觉得热。
  “凝卿,你很美。”他的气息打在脸侧,撩动了发丝几缕,痒痒的。
  我侧脸莞尔,是一贯平静的微笑:“晏相谬赞,凝卿不敢当。”
  他眼神中闪过一缕光,捕捉到了我话语中的称呼,“已拜堂成亲,除非公众之地,凝卿无须再称我晏相。”
  我恭敬垂首:“是,晏相大人。”
  他无奈苦笑:“好吧,姑且当这也算是公众之地。”
  “出了房门,便是一丈之夫,自是要恭敬的。”我低着头,语带尊称:“晏相地位特殊,凝卿只有谨遵礼仪才能不落了您的面子。”
  他的手,轻蹭上我的脸颊,微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到他眼中毫不遮掩的赞赏之色:“凝卿,你可知我想象中的你,就该是这般的,充满灵秀之气。所有的慧黠都隐在双瞳间,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平静中带着看穿世情的通透。”
  一旁的亦蝶捂着唇,别着脸,双肩不停的抖动。
  “晏相大人。”我眼神示意着亦蝶的方向,“似乎这些不该是公众之地讨论的话题。”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局促,朗声笑了。声音清润,带动着身体的震动,在车厢里久久徘徊。
  紧了紧我的手,他敛了笑声,认真的凝望着我:“对不起,这三日委屈你了。”
  “晏相身份,凝卿早在嫁之前就明了,能得皇上如此重用,身为妻子应该感到骄傲。”我声音中没有怨怼,只是平和。
  “身为丈夫,总是失职,不如让清鸿略做补偿可否?”他眼中隐隐藏着几分玩味。
  我摇摇头:“这几日,管家晏凌送了少贵重之物来,您的心意凝卿知道了,再多我也受用不起。”
  他冲我眨眨眼:“那请凝卿看戏如何?”
  “看戏?”我意外了,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马车停下,已是到了风府的大门口,下人拥上,那叫一个忙活。
  他牵着我的手,望着风府上红色绸缎飘扬的匾额,意味深长的出声:“是啊,看戏。”
  不及我反应,他的手已取过车上的斗篷给我戴上:“风大,仔细着凉。”
  暖春即将入夏,两件衫都有些偏热,他居然说凉?
  不明所以中,我被他牵着手,迈步进了家门。
  才行过一进,大厅中便听到男子之声:“今晨承烈蒙‘红云’帝君之恩,将恒昌公主下嫁,虽是为两国和平之举,终是夺风将军心头所爱,心头惶恐,想借为风小姐恭贺之机向风少将军请罪,恳请风少将军见谅。”
  我脚下一停,狐疑的目光转向晏清鸿。
  今晨皇上赐婚了?恒昌公主终是指给了易承烈?
  晏清鸿噙着温文的笑容,步伐俊秀而入:“易皇子为两国和平,三日五次请婚,吾皇深感皇子诚意,方才下旨,皇子千万勿辜负吾皇圣恩,善待公主。”
  易承烈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那是!晏相新婚,承烈今日来风府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亲口向您道谢。只是身份有别终不能太过亲近,这些是‘梁墨’宫中秘制的‘优箩香’赠晏夫人玩赏。”
  晏清鸿笑意颔首,松开握着我的手:“凝卿,‘优箩香’据闻与黄金等价,一年不过数两,‘梁墨’宫中只有份位极高的后妃才能获赐数钱,如此一盒,可不是钱能买来的。”
  我心头已渐明了,缓步上前,屈膝微福:“如此一来,只能多些皇子美意,却之不恭了。”
  声音出口,易承烈忽然倒退了两步,满面惊诧的望着我。
  “你……”
  50 共处一室 安宁静谧
  我轻巧的从他手中拿起粉盒,矜持有礼再度福身:“二皇子上座,小女子先行拜见父兄。”
  易承烈呆呆的望着我,脸色灰白,一时竟然说不出话,眼神中再也看不到那种自得之色。
  晏清鸿冲着易承烈行礼开言,“二皇子稍待,清鸿拜见岳父大人之后再与您长谈。”
  哥哥亦是拱手抱拳:“翊扬去去就来。”
  一直,哥哥都没有看我半眼,保持着兄长的威严和距离,甚至有些生疏,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和哥哥之间,无形中被拉的很远很远。
  手,被温暖握住,有些些陌生,刹那的迷惘后才恍然熟悉。
  晏清鸿低头轻柔询问:“累吗?”
  默默的摇头,前方哥哥的脚步顿了顿,未回首又自前行。晏清鸿始终挂着浅笑,伸手拿去了我的斗篷,“气闷吗?”
  我抿唇低笑:“不闷,看戏怎会闷?”
  他呵呵笑着,“那我的赔礼可算是讨好了凝卿?”
  在廊下回转行着,我侧面仰首:“晏相大人这三日在宫中便是为了此事?”
  “日常便是如此,算不上特意。”他淡淡的语言带过,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
  记得那日,听到哥哥请旨赐婚的时候,心头多少还是对他有怨怼的,愤恨着他以哥哥请旨交换我的过门。如今想来,的确是我错怪了他。
  思量间,他目视前方,仿若自言:“莫要把晏清鸿想的太好,公主和亲本就令两国之间关系更加稳定,嫁去女子的地位不同,所赋予的利益也是不同,即使易承烈想娶凝卿,只怕皇上也不会答应,清鸿只是为国考虑,没有太多私人顾虑。”
  我偏首望他,瞬了瞬睫毛:“晏相,您认为我会信吗?人做一件事永远不会只有一个目的,更何况玲珑七窍的您?”
  将公主嫁与易承烈,既表达了‘红云’对联姻的诚意,又让易承烈即使察觉不妥也不可能再悔婚,更是顺手将哥哥的赐婚消弭于无形。
  他只是笑笑,没有更多的解释,低首在我耳边轻言细语:“上次答应带你去踏青放纸鸢的,再拖日子就入夏了,明日我们去好吗?”
  纵然他言行举止间始终是优雅潇洒,但是眉宇间的疲累是骗不了我。尤其是在苦思冥想数日之后的掏空感,所有的精力刹那干涸,那种袭上身的劳累是无法言喻的,也是最伤神的。
  与易承烈一战之后的心力交瘁,我至今犹记得。而他,几乎是日日如此。
  “凝卿这几日身子乏,许是没休息好,游玩之事过几日吧。”我平淡拒绝了他的提议。
  内堂中,爹爹端坐上首,捋须带笑。望着我和晏清鸿并肩而入不住的点头,眼中尽是慈爱之色:“回来了,回来了……”
  晏清鸿撩衫跪倒在我身边,手中的茶盏恭敬过头,“岳父大人请用茶。”
  爹爹笑盈盈的接过茶,啜饮着,身上早没了征战沙场时的威煞之气,眼中欣慰笑容不断。
  我站起身,端茶行向哥哥:“请兄长用茶。”
  哥哥表情冷峻,看不出一丝波动,稳稳的接过茶盏,沾唇即分,转手放在几案上:“二皇子还在厅中,我先行招呼。”
  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遥远。我不再是那个能在他背上笑闹着的妹妹,他也不再是那个可以搂我抱着,把我高高的举起亲吻着的哥哥。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角,我回首迎上晏清鸿的双瞳,“我想回房收些常用物什。”
  他尔雅点头:“我陪你去。”
  熟悉的院落中没有半个下人,梅花枯枝斜伸着,春风中反而添了几分寂寥,才不过三日未归,心头竟有了陌生之感。
  因有晏清鸿陪同,下人都不敢靠近打扰,房内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毛笔还架在笔架上,砚台中残留着干涸的墨迹,我打来清水仔细的洗着笔砚,用软布擦净,慢慢放入桌上的小篮中。
  由始至终,晏清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坐在床沿靠着雕花床扇,目光不离我的动作:“你很喜欢写字看书,看你一进门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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