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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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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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很凉,似要下雪的前兆,看不到太阳,阴霾着。
  吸一口气,寒凉的感觉直入肺中凝结成了冰,再被身体的温度暖透,化为一股白雾喷出。
  沉重的,不止是车外的天气,还有我一直无法舒扬的心情。高高的提着,象是从悬崖落下,却无法到底的空坠着。沉闷的行军中,竟连林间鸟儿喧闹雀跃都未能闻见。
  记得那日哥哥松开手,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腾向天空,眨眼消失的瞬间,我才忽然发现这不是看兵书,不是论围枰,这是真正的扛下了一国的百姓生死。
  终于体会到了哥哥承受着的压力,也理解他为何执意将我送往晏清鸿府邸的坚决。
  托孤!
  一万人马随我回了京师,若不能拿下‘御慕城’,面对‘梁墨’大军潮水倾轧,他将再无一线生机。
  马蹄踢踏,脚步沉厚,扬起了漫天的灰土,灰蒙蒙的遮挡了视线。
  行军的队伍走了四五日了,夜晚匆匆扎营,天色微明便开拔。风家军的军规和即将回归的急切,让他们竟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我沉默在马车中,手指抚着右臂上精巧的机弩。
  这是哥哥临行前亲手给我扣上的袖箭。弩身小巧精致,掩藏在袖中不露半点痕迹。扣动扳机三箭齐发,近身暗算几乎避无可避。
  哥哥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凝卿,我不愿你的双手沾染半点血迹,不愿你看太多杀戮疯狂,若可以,我宁愿让你只见纯净天空,清风白云。”
  我身在将相之家,一生也无法摆脱这烙印,何来纯净无暇,何来清风悠悠?
  贺云崖撩开车帘望了望,“车边都是将军的人,小姐不必担心为人所见,大可欣赏风景。”
  从沉默中抬起头,我浅浅摇了摇头,“为防万一,还是免了。”
  静默,已是习惯。
  久久呆怔,在我过往岁月中更是不计其数。
  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我放下袖子,冲着他清浅颔首,“我还没谢谢你。”
  “将军有命,职责而已。”他放下帘子,坐在马车的壁角。气息沉淀中,人影与车中的阴影融为一体,感觉不到半分存在气息。
  我低首安坐,口气平淡随意,“我是谢你月余前那次救命之恩。”
  “你说‘御慕城’中那一次?”他的声音隐透意外,“没想到你居然能认出我。”
  “认人不难。”我垂目看着手中的书,正是晏清鸿赠我那本,思绪轻易的飞回那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势,不经意的就显现出来。”
  “我不是指这个。”两道锐利的感觉袭上我的身体,深沉停留,“当初那种情形下,你还能冷静观察我?”
  他眼神无形笼罩着我,我拈书的手微停了停。
  “嘶拉……”终是翻过去了。
  平静的笑在唇边绽放,“我又不能打又不能杀,唯有记性清楚些。若有机会逃出升天,便定然回来报仇。倒不是刻意留意你。”
  他忽然不说话,车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车轮的碌碌,单调重复着。
  “车到哪了?”透过帘子,只能依稀看到两侧青山巍巍,高高的耸峙。
  “刚出‘落龙谷’,到京师还要三日左右。”他亦不再在适才的问题上纠缠,平静回应,恢复了侍卫的谨慎有度。
  青山巍峨,苍翠满目。在帘帷半卷中还能嗅到风中淡淡的草木清香,很是幽幽恬美。
  可我的心,却刹那紧抽,呼吸有片刻的紊乱。
  我放下手中的书,忽然皱起了眉,“你有没有觉得太静了?”
  “小姐若疲累可看看风景。”话音出口刚半,他琥珀色的眼眸猛的一缩,神色凝古怪。
  不需我再多解释。他人影一晃,车中只剩下我陪伴着摇摆的窗帘。
  我垂下握书的手,撩开窗帘放眼极目。
  远山空灵,明静秀丽,沉寂中展露着博大的胸怀。万余人马在山中蜿蜒而行,亦显渺小。
  脚步声在山道上凌乱的踏过,响彻了沉闷的回音,在山间不断的飘荡。
  我的手一紧,手中的书已皱。
  不对!
  我极少出门,平日里过的最是宁静的生活。可此刻这座山蕴含的,绝不是我熟悉的平静。
  空山鸟语,幽深致远。
  此刻幽深是有了,但鸟语呢?
  偌大山林间,万人的军队车马行走之声中,为何竟无半只鸟儿被惊起?这山不是空寂,是死寂!
  车帘再动,贺云崖人影已回。
  他眼神凝重,慢慢的摇头,“漫说飞禽,竟连走兽也无。”
  心呼的沉落无底洞,不安的感觉弥漫,敲击着我的思绪。
  “我少出门走动,这种情形你会如何认为?”我抬眼望他,直视着那双眼。
  那双瞳一紧,露出犹如豹子捕食般的阴鸷,“有很多人在我们之前行过。”
  和我想的一样!
  大队人马从这里行过惊动了鸟兽,而且就在不久前。说不准此刻那支人马依然停留在这山中的某处。
  一般的强盗劫匪和流民,绝不会造成如斯影响。
  不知何时手中的书本已然落地,我怔怔望着贺云崖出神,“哥哥不在,这主事的……”
  他抱着肩膀缩回了角落的阴影中,“我只是护卫,单枪匹马打打闹闹尚可。叫我下什么军命,无能为力。”
  军命如山!压在心头同样如山。
  我轻轻的闭上眼,飞快的心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剧烈,几乎要将我吞噬。
  手指紧握,尖细的指甲掐着掌心,在疼痛中回归理智。
  睁开眼,我平静低喝,“通知前锋官,所有人马全速后撤十里,让副将进车商议军情。”
  贺云崖去了,不多会车身猛震,大军队伍开始迅速往回行。
  我坐在车上,身似寒冰……
  25 女子之谋 暗藏军中
  两名军官打扮的人很快进入车内,最前一人粗哑大声中隐透不满,“小姐什么意思?”
  不待我回答,他愤愤开口:“将军似未给您发号施令的权利!”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伸手拽拽他的袖子,压低了嗓子,“陈先锋官稍安勿躁,听小姐说什么。”
  “有什么好听的,妇人之言。”他满面不甘咕哝着,大咧咧的在我面前坐下,黑沉着表情。
  那中年男子伸手抱拳,“见过小姐。”
  我颔首回礼,手执起面前的紫砂壶慢慢斟满两杯茶,“二位请。”
  “你什么意思?”陈先锋官火气冲口而出,“叫我们进来就是请我们喝茶?”
  “陈夏,你急啥。”旁边人手按着他肩头,冲着我赧然一笑,“风小姐莫怪,陈先锋官人粗性急,言语失当之错,李越代他向您道歉。”
  我捧着手中的茶,茶气氤氲袅袅,晕开了我唇角的忧思,“二位副将追随家父家兄多年,出生入死军功无数,凝卿请二位来,是有些事情想求证下。”
  李越沉稳而坐,“小姐请讲。”
  手中的茶盏暖着掌心,我低头看着碧绿的茶水在车行间微晃,“二位副将行军多年,不知是否有‘入山听鸟语,饮水观鱼游’的说法?”
  两人同时一怔,陈夏一拍脑袋,“有!”
  李越不解中探头看了看窗外,面色忽然变的十分难看。单手猛掀开车帷,“传我命令,大军再撤十里,全速!”
  我平静的听着他发号施令,语焉平静,“临行前,家兄曾言一切安排均听从二位副将。方才事急从权,还请见谅凝卿莽撞。”
  “扑通……”
  陈夏壮硕的身子在狭小的车内忽然跪下,垂首恭敬,“方才言语冒犯小姐,陈夏向您请罪。”
  “陈将军。”我温和浅语,“本就是我越俎代庖,您有何错?当下情形已不容你我追究谁对谁错,商议出对策才是首要。”
  “是啊。”李越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大军后撤,该撤到什么地方?这前方到底是何人,总要一探究竟的。”
  “我去!”陈夏腾的起身,“我倒要见识下,是什么人敢暗算‘风家军’。”
  “等等。”我忽的放下茶盏,杯中的水溅了出来,滴落在桌面上凝成一滩。
  陈夏转身,双目圆睁,威猛的气势隐隐流转,“小姐还有何吩咐?”
  我捻袖伸掌,凌空虚指向他面前的茶盏,声音恬淡,“陈副将,凝卿的茶家父可是赞不绝口,您品品。”
  他双眉一凛,还待说什么,李越已拽了拽他的衣角。
  憋着怒气重又坐了下来,眼瞳中的火焰簇簇的跳动。他捏着茶盏,手腕上青筋毕露,仰首一饮而尽。
  茶盏重重的放回桌面上,“我喝了,小姐现在能让我出去了?”
  “可以!”我微点了下头,“您准备带多少人马?”
  他豪气干云,“一千足矣。
  “好。”我依然淡笑,看了眼窗外飞奔的士兵,“一日疾行,兵疲马乏。您若是胜了自然是‘风家军’勇猛,若是败了呢?”
  他忽的被噎住了般,说不出话。
  “一万人马折损一千不是个小数目,若对方是造反的叛军等待着挥师京城,您这仗可还输得起?”
  我话音落,他颓然坐下,“可现在,风大将军还在南方未归,翊扬将军攻打‘御慕城’,我们……”
  “谁说风翊扬攻打‘御慕城’?”我双目直视他,冷冷开言:“风翊扬率军班师回朝人尽皆知,任何觊觎京师的人敢冒然行动吗?”
  李越眼神一亮,“小姐的意思是,对方以为将军回朝断然不敢轻举妄动,而我们只需拖延时间待二位将军前来支援便可?”
  桌上的茶水已凉,我的心底渐燃起火焰。
  “我的意见,寻一天堑处安营。再由陈将军试探对方虚实,若是普通盗匪剿灭便是,若是军队……”我低低一叹。
  不需多言,彼此心中已明了。
  李越的脸色苍白,喉结上下滑动,双拳在身侧紧握,“怎可能是盗匪?以我行军这些年的经验,能让所有鸟兽震惶逃窜,怕不有几万人马。”
  几万人马!?在全国兵力俱在哥哥掌握计算中时,这些人从何而来?难道是哥哥的谋划出了错?还是有股连他也不知道的力量肖想着京师?
  “啪!”陈夏双掌一拍桌面,细瓷的杯子跳了起来,摔落……
  “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陈夏与李越互望了眼,声音凝重,“谁对此处路途熟悉?”
  两人面面相觑,陈夏哑着嗓子,“我去问问士兵。”
  “等等!”我扬声拦阻他离去的脚步。伸手从桌下取出一卷白宣轻轻展开,“在帐中凝卿曾见过家兄研究地势图,凝卿靠记忆摹了份这一带的图本,希望对二位有所助益。”
  两人惊讶的看看对方,又同时将目光投射回纸上。我执起笔,就着茶水晕开墨,在纸上添了几笔,“这是刚才行过之处,与图纸上稍有不同,凝卿做了些修改。”
  李越的手指着地图,“这,这……”
  我嫣然一笑,“凝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记性差强人意,希望能帮到二位将军的忙。”
  两人同时恭敬肃穆,单膝跪倒在地,“多谢小姐!”
  我轻缓的起身,躲了这一礼,静静的窗边坐下。
  哥哥不愿我碰上的事,似是依然未躲开。
  他们两人挤在桌前,讨论着如何行军布阵。时而争执,时而商量,时而低声平缓,时而快言疾语。
  角落中,那个半蒙面的男子抱肩倚着车壁,摇摇晃晃仿是睡着了。
  就在我目光停留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凝望着我的眼眸里一片清明。
  俊健的人影长身而起,立在我的面前,“将军曾言,无论如何保护小姐平安。您是否要先行离去。”
  那商讨军情的两人似被提醒了,同时从地图中抬首。李越拱手抱拳,“小姐,末将拨一千人护送您绕道,即刻便可起程。”
  陈夏亦同样坚定点头,“若是小姐需要,前锋营再拨调精英五百为您开路,誓死将你安全护送回京。”
  我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目光淡淡扫过面前二人将话题带开,“二位副将可商议出暂在何处安营吗?”
  “啊!”陈夏一拍脑门,“我认为三十里后平原地带扎营好,那里地势开阔,攻守皆不会碍手碍脚。”
  “敌人进攻也不会碍手碍脚。”李越哼了声,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我认为在二十里外那个山壁上扎营不错。可远观敌情,撤退亦有掩护,还不易被探查出我们的虚实。”
  陈夏手指指向李越的脸,“山壁草木高长,我看你如何进攻!”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让谁。一时间就这么僵持住了。
  我轻轻的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某一个位置,“若是我,会选择十五里外的‘落龙谷’。”
  “那怎么行?”
  “你疯了!”
  陈夏怒目而视,李越不住摇头,“‘落龙谷’行如其名,蜿蜒狭长,细窄九曲。若是敌人来袭击,这前后都无法呼应,守起来艰险万分。若是撤退,万余大军更是拥挤难动,如何能在此扎营?”
  迎上面前四道反对眼神,我轻吐出一口气,“假设二位是凝卿对手。我在‘落龙谷’扎营,派人前去挑衅二位,不打只扰。见人便撤回,二位可会进攻?”
  两人对望半晌,几乎是同时出声。
  “不会!”
  “不会!”
  陈夏托着下巴,“若对方是明显诱敌,我肯定不会进去。那种地势谁知道其中有没有诈?一旦中计,极有可能损兵折将。”
  李越点点头,“我一定会查探清楚敌情,再考虑是否强行突击,最少两三日方敢动手。”
  我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两三日,不知是否够两路‘风家军’增援呢?”
  两人恍然大悟,陈夏重重点头,“好,扎营‘落龙谷’,我这就去安排。”
  “我去布置人马。”李越伸手挑开帷帘,正欲出去忽又回头,朝着我抱拳致敬,“小姐,您不愧是老将军的女儿。李越敬佩!”
  不等我开口,他已转身跳下了车,只留下帷帘飘飘,透入车外几分冰寒的气息。
  我伸手从小炉上端下茶壶,慢慢的给自己斟上一杯。
  茶香四溢,暖透掌心。
  茶盏就口,浅笑……
  26 敌踪惊魂 进退两难
  夜晚的‘落龙谷’寒风呜咽划过山缝,犹如鬼厉凄嚎。腹撬瑁鹌し羯狭A5母泶瘢菲ふ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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