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芷瑶哭着进门时,蒋氏看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蒋氏问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蒋氏是对王译信旧情难忘,总是在心底为王译信想狡辩的理由,怨恨殷姨娘勾搭坏了王译信,可王芷瑶哭着回来,粉嫩俏丽的小脸上带着淤青掌印,往日总是含笑的唇边露出一丝丝的凄苦委屈,曾经明亮温润的眸子盛满了哀伤,好像她被谁遗弃了一般,蒋氏的心被女儿这副样子揉碎了。
王芷瑶钻到她怀里就哭,蒋氏又听说王译信带着殷姨娘出门约会,她对王译信尚存的那缕爱慕被现实的残酷激打得粉碎,让人把王译信抓回来,蒋氏今日要亲自同王译信说理,她不能再躲在女儿的背后,让女儿独自一人承受她因为迷恋王译信的错误。
西宁候府不介意王芷瑶姓蒋,如果王芷瑶能落户蒋家,想来西宁候会欢喜的满世界跳舞庆祝,蒋家也不会再因为没有一个俏丽的女娃而阳气太盛。
王芷瑶可以姓蒋,但蒋氏不能容忍王家把不孝顺的脏水泼到女儿身上,没想到王译信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自己是村姑,这么多年,她的付出,她的爱慕,只是换来一个只是村姑?
“没错,我蒋家是不如你们门第高贵,是乡野村妇,配不上你!”
“玉蝉,我不是这个意思。”王译信下意识开口解释,“我从没嫌弃过你。”
“你嘴上不说,心上就没正视过我。因为你看不起蒋家,看不起我,所以我生养的儿女都……都被你看不起。你又知不知道,看着淳哥儿被养成了怯懦,自卑的性子,我有多难过?看着瑶儿被你打,我有多心痛?可最让我……最让我痛苦的远不是这些,事到如今,明知道你不好,明知道你看不起我,明知利用我,利用蒋家,我……我依然对你有奢望幻想。”
“玉蝉……”王译信整个人被震动了,蒋氏不如殷姨娘会说话,不如她了解自己的喜好,不如殷姨娘柔顺妩媚,可此时的蒋氏依然深爱着他,“我……我也曾经心悦过你,玉蝉,这么多年我不是对你毫无感觉,开始……我们就错过了。”
“你也心悦过我?”
“是。”
“那好。”蒋氏淡淡的一笑,“我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好,王家有很多人欺辱你,逼迫你。知道你抄写书本赚钱,知道你身上的病刚好,听说了这些消息。我的心好疼……”
蒋氏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王译信。轻轻抚摸过王译信消瘦的脸庞,痴情的说道:“当年,我就是看上你长得好,新进京城的小丫头嘛,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在见到你之前,我竟然不知道世上能有人长得比画上的人还俊美。我记得你当时穿的衣服,说得话,记得你的微笑……所以我不管不顾,求父亲让我嫁给你。我如今在想。当年如果你定亲了或是有了妻子该多好,我只当做了一个美梦,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们都不会痛苦。”
王译信后背泛起一阵阵的冷意。蒋氏明明说话的语气,动作很柔和,王译信却觉得从骨头缝里冒出寒气来。
“我如果不嫁你,看不到你的偏心,看不到你宠爱贱人庶女。我会以为你是个里外都很美好的好人……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看清了你……才发觉……我错了,大错特多,可十几年的生活,磨平了我的性子,甚至不记得在西北时,我是怎样鲜衣怒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跋扈说一不二。王译信,你毁了我。“
蒋氏眨了眨眼睛,眼底的水雾凝结成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抽泣道:“每天我都不敢照镜子,我怕看到镜子里懦弱,眷恋你的蒋玉蝉,每日我在梦中,我都会梦见你,梦见我们一起渡过的日子,有时候我甚至失控的怨恨瑶儿,如果我让你骗一辈子,是不是不会这么痛苦?可是真相始终是真相,没有一个谎言可以骗人一生。”
“玉蝉,我们可以……可以抛弃以往的恩怨,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的对你……”
“晚了。”
蒋氏拽住了王译信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唇,俏皮的说道:“知道吗,王译信,我真是舍不得你,舍不得看你被人欺负,看你受苦……所以啊,我们一起去罢,一起了结今生的恩恩怨怨。”
“玉蝉……你……”
王译信感觉到窒息,蒋氏的手死死掐住了王译信的脖子,深情的话语泛着冰冷,“孩子们都大了,瑶儿很懂事,又有我父母照顾,她不用我担心,淳儿有师傅也不用我再操心,相公,我们一起去黄泉好不好?生死相随,没有人再能插在你我之间。”
“……”王译信脸憋得通红,疯子,蒋氏是疯子,“放开我……”
他不想死,不想被一个疯女人掐死。
“放开我爹,放开!”
王芷璇也被蒋氏的人带到了蒋家,生母殷姨娘今日之后声名狼藉,能不能活着都难说,此时一旦王译信被蒋氏掐死了,王芷璇还没搭上天地线,没迷住贵人,她还需要王译信。
不顾一切的跑到了蒋氏面前,她死命的撕扯蒋氏的手臂,“放开我爹,蒋玉蝉,你疯了。”
“从你娘的那个贱人爬床后,我就该疯了。”
蒋氏冷冰冰的看着王芷璇,手掌在缓缓的收紧,她不忍一下子掐死王译信,要让他慢慢的死,如同她这十几年过得日子一样,钝刀子割肉总是最疼,最痛苦的,“你想活命的话,就滚开……不用了,王芷璇,你是王译信最疼的女儿,正好我们身边缺个使唤丫头,你陪我们一起走罢。”
王芷璇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但是蒋氏可是有怪力的,脚下踮起石头,踢了一下,石头直奔转身想跑的王芷璇后心,“噗。”
王芷璇口吐鲜血,白眼一翻整个人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尚存的一丝神志提醒王芷璇命不久矣,“不甘心,不甘心,我……我怎么又死在了嫡母的手中?”
“王译信,你个废物!还说保护我!白费了我这么多年讨好你!”
王芷璇拼着最后的力气冲着王译信嘶吼,“无能的窝囊废……我看不起你!你以为我娘真心喜欢你?你如果不是王家少爷,我娘会伺候你?”
被蒋氏掐住脖子的王译信突然怒目圆睁,握住了蒋氏的手腕,努力的看向吐血不止的王芷璇,有气无力的说道:“璇儿,你说什么?”
“哈哈,我说你是无能,你白长了一副好皮囊。牛郎小官都比你有用。”王芷璇知道活不了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此时爆发出来,吐着血沫子。“我这么多年对你孝顺有加……其实只是因为你有用,真正想要孝顺你的人不是我……是王芷瑶那个蠢货!那个一心把你当作谪仙看得蠢货。不过你想补偿也来不及了,不是么?你就要死了,我也要死了,而且她……她……”
王芷璇祈求老天再给自己一分钟,只要一分钟,她就可以说出真相,然老太爷并没听到王芷璇的祈求。她进气少,出气多,嘴唇干动弹,嗓子发出声音。“是……是……”
她心不甘情情不愿的咽下了最有一口气,死不瞑目。
王译信被王芷璇的话打击得神色恍惚,这么多年疼爱的女儿竟然从没把自己当作父亲看待,癫狂的说道:“笑话,我竟然疼了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蒋氏冷哼一声。“也好,让你在临死前知道了你爱女的真实心思,做个明白鬼,王译信,咱们也上路吧。”
她直接收紧手掌。王译信翻了白眼……就在此时,蒋氏脖子一痛,回头看到了自己母亲田氏,“娘……”
田氏扶住了昏厥过去的蒋氏,狠狠的在她肩头拍了两巴掌,“糊涂,糊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糊涂的女儿?瑶儿他们再懂事,也需要你啊……”
“外婆,把娘搀扶回去吧。”
王芷瑶气喘吁吁,方才蒋氏靠近王译信时,她觉得不对劲,以她的力气对付别人还行,但对付不了蒋氏,王芷瑶打不过蒋氏,于是她去找外祖母田氏。
她们连跑带颠,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
王芷瑶不能眼看着蒋氏犯下杀夫的大罪,蹲在同样晕过去的王译信身边,手指放在了王译信的鼻孔下,探测他还有没有呼吸……
田氏一手抱着蒋氏,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他还活着?”
“仿佛现在死不了,不过,王四爷的身体不怎好,前些天他大病初愈,最近过得又很差,被父兄搓磨逼迫,我看……”
王芷瑶怕经过蒋氏这么折腾,王译信活不了多久,“还是把他赶紧送回王家去吧。”
王译信怎么都不能死在蒋家。
田氏当即立断的点头,“要不我亲去一趟?”
“离了您还真不成。”王芷瑶是王家的孙女,有话不好说,让人把王译信和王芷璇抬进马车,“外婆,您到王家就开骂,王四爷无耻,殷姨娘下贱,王芷璇气昏嫡母……这些变着花样骂,骂的越难听越好。左右殷姨娘裸奔的事情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是王家理亏,至于王芷璇,你……您只不过拍了一巴掌。”
“我知道。”
田氏听话的点头,她比蒋氏更显得杀伐果断,晓得自己脑袋不怎么灵光,学不来名门的弯弯绕绕,听王芷瑶说得在理,就按照王芷瑶的建议做,“瑶儿,幸亏有你。”
“我娘不值得为他陪葬。”
“玉蝉……哎。”
田氏痛苦的抚额,自己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死心眼儿的女儿?
……
王芷瑶让人拿西宁候的帖子叫了太医,请太医先赶去王家,等蒋家人把王译信抬下来后,太医连忙迎了上来。
“太医,救救……救救我爹……他……被五姐姐气到了。”王芷瑶率先给这件事定性,造成太医先入为主的印象。
太医摸了摸王四爷的脉搏,太弱了……这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田氏再一次踹开了王家的大门,操着西北豪放的腔调:“一群黑心的东西,养出来的都是畜生!气晕我闺女,气死王译信……你们王家还有没点脸面德行?”
王家庭院里也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殷姨娘虽然紧赶慢赶跑回了王家,谁知道一进门正好栽到了听说殷姨娘裸奔,着急出门的王大爷怀里……
殷姨娘以为是王译信,又累又疲倦,顺势昏厥,王大爷抱着肌肤柔滑的殷姨娘,有点愣神,就是这一刻的愣神,让其夫人纳兰氏吃起了干醋,同王大爷吵成了一团。
他们的争吵,惊动了养病的老太爷,也惊动了文氏。
王家上下都聚在庭院里,老太爷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吐了一口鲜血,让人用板子打死殷姨娘……正叫嚷着,田氏等人到了。
老太爷见王译信躺在担架上,心头火起,竟然带着小妾出门,最后弄得小妾裸奔,让王家丢尽了脸面。
他举起手中的手杖,对着王译信的脑袋狠狠的来了一下,哐当,木头手杖被打折了……王译信额头染血,王芷瑶见机不可失,高声音尖叫,“杀人啦,祖父把我爹打死啦,杀人啦,祖父把我爹打死了。”
王芷瑶似恐惧一般转身就向王家大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啦,我爹被我祖父打死了……”
随后她更是昏倒在王家门口!
虽然太医无法判断王译信是不是进王家死的,但西宁侯比王家有权势多了,况且王译信脑袋上最后的重击的确是王老爷子打的,太医再一次摸了摸脉搏,摇头道:“王老爷子,请节哀,令郎只怕是……哎,您教子太过严苛,这话我早就说过,令郎这几个月来元气大伤,受不住你这一拐杖啊。”
“死了?我儿去了?”文氏哭着问道:“你说什么?我儿死了?”
“老夫人节哀。”
太医拱了拱手,“还是请老夫人早做安排吧,别让王四爷走得不安心。”
“噗。”老爷子一头栽倒,含泪:“老四,老四。”
田氏让人搀扶起装晕的王芷瑶,冷笑一声,“你若是早晓得棍棒底下出孝子,也不至于让他糊涂成这样,哼,让我女儿守寡的仇,蒋家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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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闹事(含粉红加更)
田氏见王译信死在了王家,又有太医作证,不愿再在王家久留,很快的转身出门。
在马车里,田氏推了推装晕的王芷瑶,“瑶儿,瑶儿。”
王芷瑶毫无反应,田氏吓了一跳,摸了摸王芷瑶的额头,很热,一会又很凉,见王芷瑶的嘴唇边缘泛着青紫色,田氏一把抱起外孙女,“瑶儿。”
“快……快让太医去府上,回去,快点回去。”
“是。”
马车如同一阵风一般在京城道路上疾驰,田氏一手托着王芷瑶,焦急的催促,“快点,再快点。”
刚回到候府,蒋大勇正好回来。
他细细的回想方才在御书房的事儿,顾三少这回……这回得被惩了吧,再怎么说,皇上也得做出个样子……火烧黄鹤楼,逼文人脱衣,最重要得是没有圣上命令调兵。
虽然乾元帝给顾三少做‘伪证’,他准许顾天泽调兵,然在御书房的大臣,皇子一大群,谁听不出这是假话?
等到明日消息扩散,会有更多的人上书请乾元帝惩戒顾天泽。
他们到不是一定要把顾三少打倒,而是希望乾元帝对顾三少有点底线,别总是宠溺着顾三少。
蒋大勇是唯一一位不曾说顾天泽的人,乾元帝问过他对此事的看法,蒋大勇当时只回了一句,既然顾三少是京城都指挥使,调兵可行,这是皇上给他的权利……不过,同僚们都不怎么看得上蒋大勇,觉得他也是个没节操的人。
又因为蒋大勇是中军都指挥使,同僚们早就对他和顾三少交情过密有过非议,这次……蒋大勇也被顾三少调兵的事件牵连到了。
当然,蒋大勇从没在意过同僚们,他做于不做。都会因为自己草莽的出身被同僚看轻。
顾三少帮过蒋大勇的恩情,蒋大勇记得,况且他敏锐的感觉到皇上依然宠爱信任顾天泽。按照同僚的说法皇上就是没有底线的,旁人越是想拿捏顾三少。乾元帝越是宠着。
真是任性的皇帝陛下呐。
“瑶儿这是怎么了?”
蒋大勇可以不关心被乾元帝留在身边的顾三少最后会不会被朝臣们参倒,见到王芷瑶小脸上的淤青掌痕,他整个人都怒了,“谁?哪个兔崽子打伤了妞妞。”
“先进门。”
田氏警告的瞥了一眼自家胡须乱颤的老头子,快步走进了候府,把王芷瑶安排在自己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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