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送你回去,你困了就先睡一觉。”姚守的声音带着安抚,拉扯着连溪的困意就往下坠。
过了一会儿,就当姚守以为连溪睡着的时候,背后传来连溪的声音:“我们要回家么?”
姚守半敛着眸,神色晦涩,语气却还带着轻松:“先去大河那,你跑出来,大河还不知道吧,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我再去接你。”
连溪闭上眼睛,将眼底溢出的情绪遮掩住:“姚守,你什么时候回来。”
姚守的脚步顿了一下,再次踏出去,步伐却缓慢了很多。
他只当连溪这次是心血来潮,又或是孩子气上来,所以躲开连河,自己偷偷跑出来。
却没有想过,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姚守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路面上,眼神愈发柔和:“很快的,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吃好睡好,多长些肉,天冷了多穿些衣服,天热了别贪方便,大中午去光合作用……”
姚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连溪一句都没有接,只是静静的听着。
两人都太过了解对方,有些话,即使不说,也明白。
他的不舍,她的担忧。
夜色正浓,长长的小路,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
连河大晚上没有堵到连溪,吃早餐的时候,视线一直往她的方向投去。
连溪自顾自低头吃饭,似是没有任何察觉。
到底连河沉不住气,挑眉:“咳咳,小溪,你昨天去哪了?”
连溪太阳扫了连河一眼,语气自然:“你不是让我出去走走么?”
连河:“……”他是说过让连溪出去玩,可没有说过深夜才归。
严泽见连河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有些好笑:“你哥是担心你大半夜,不安全。”
连河点点头:“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多不安全,以后想去那,我可以陪你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连溪放下筷子,勾起嘴角:“哥,我昨天是不是一个人,你心里还不清楚么?”
连河没想到连溪连掩饰的功夫都懒得做,咳嗽了一声,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口水遮掩住自己脸上的讶异。
缓了一会儿,这才接口道:“你们俩的事情,我现在不参与,但是他之前对你那么疏忽……于情于理,也得给我一个解释。”
连溪听出了连河已经松了口,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炒蛋给连河:“刚好,今天我也有事宣布。”
严泽和连河看向连溪。
连溪笑了笑:“我想搬回去了。”
连溪是空手来到住处的,之后姚守陆陆续续的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加上祁安搬来的很多东西。
她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少。
衣服,玩具,礼物,照片,收藏……很多都是需要专业的盒子,才能够进行打包的。
连溪定了不少专用的盒子,准备明天盒子送来后,再彻底包装。
算一算,姚守离出发的日子还有几天,她提前去堵住他,之后再说其他的。
严泽手中拿着一本医术,坐在沙发上,看着连溪到处折腾,偶尔抬起眼,见连溪一副找不到东西的样子,就会伸出手指着一个方向——
“剪刀在抽屉里。”
“绳子在柜子上。”
“袋子在书柜下面。”
……
连溪收拾起来就愈发得心应手起来,最后连自己拖鞋都不知道塞哪的时候,按照严泽的指示,连溪爬在地上,从沙发底,将自己的拖鞋扒拉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严泽笑着说:“严哥,你这样的人,以后谁嫁给你多有福气啊。”
严泽见到连溪狗腿的样子,扶了扶镜框,一板正经的说:“为什么不是嫁?”
连溪:“……”
见到严泽严重的笑意,连溪才发现自己被严泽反调戏了,果然,无论自己成长到什么地步,比起连河和严泽这些老油条,还是万万不够。
铩羽而归!
连溪将拖鞋上的灰尘拍掉,放在鞋盒里,连同鞋盒一起放入箱子里。
然后回到房间,继续找她另外一双居家的毛茸茸拖鞋。
严泽看见连溪的背影之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视线盯着桌上的茶杯,目光深邃了起来。
他将视线投在窗外,院子里,一道身影还立在那,手中拿着水壶没有动弹,也不知道是浇水还是在发呆。
严泽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不大,风也不大,连带着呼吸着的空气都是暖暖的,他深吸一口气,才发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索兰爱花,一年四季都有开花的品种,深秋也一样。
这处屋子是杭家派人找来的,屋子的原主人应该很爱花,院子里种着的花品种非常多,从搬过来到现在,花香就没有散过。
连河大概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严泽勾起嘴角,伸手在触碰了近处的一朵花苞。
花瓣上没有任何水珠的痕迹,干燥,在阳光下精神不是很好。
看来,连河光拿着水壶了,早把浇花的事情忘记了。
直到严泽接过连河手中的水壶,连河才彻底清醒过来,顺手放开握着水壶的手,舒了一口气对严泽说:“你怎么出来了?”
“专业书看着有些晦涩,出来走走。”严泽解释了一句,“你在担心小溪?”
“嗯。”连河没有掩饰,“这段时间,小溪自己不说,我也知道她留在这,是为了哄我开心。”
严泽将壶身倾斜,水流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弧度,映着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她毕竟是你带大的。”
连河嘴角勾起,脸上不显,眼中却带着隐隐的骄傲:“她把我放在心里,也不枉我一手把她拉扯大,她的性格,越长大,越谨慎,也越老成……这一次没有任何预料着要回去,一定是姚守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下午想去军部一趟。”
水壶倾斜的弧度有些大,水顿时浇的有些多,严泽干脆收回水壶:“应该的,我跟你一起去,那边我更熟悉些。”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连溪睡个午觉,才发现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桌上给她留了纸条——
“记得吃饭,下午光合作用四个小时,让我发现你偷懒,小心我把你埋在土里。”
不用看字迹,单听口气就知道,威胁人这种事情,只有连河做的出来。
她儒雅平和就是杀人之前也会把手术刀消毒的严哥,怎么会这么粗俗……
感慨完自家老哥的匪气之后,连溪乖乖的一个人吃完饭,然后拉了躺椅到院子里,想了想,又顺了条毛毯。
脑袋上的绿芽冒了出来,大约是知道自己要进行光合作用了,欢快的抖了抖嫩芽。
连溪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花苗,安抚道:“不急,不急,我还得倒一大杯水。”
蒸腾作用,可比桑拿舒服多了。
她倒了一大杯的水,趁着家里两个家长都不在,光明正大的在里面放了很多食用糖,直到喝到很明显的糖味之后,这才满足的眯起眼睛。
爬在躺椅上躺好,连溪闭上眼睛,进行光合作用。
脑袋上的嫩芽迎风招展,藤蔓也不甘示弱,抽了出来,在地上蜿蜒成一团,懒懒的趴在地上睡觉。
暖意几分钟就顺着血液,遍布了全身,纹身慢慢从领口向上蜿蜒,在眉心汇成了一朵绽开的花形。
朦胧中,她听见了昆虫振翅的声音,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只黑金色的昆虫,在她面前跳着欢快的舞蹈。
见她醒来,它摇头晃脑的冲进连溪的怀里,磨蹭了一会儿,然后跟连溪耍起宝来。
连溪被它逗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只拥有奇葩名字的昆虫非常亲切,口气不由得放缓起来:“小三儿,你怎么来了?”
小三儿终于记起这次自己是有正事的,依依不舍的在连溪掌心蹭了蹭,这才示意连溪跟着它走。
连溪看懂了:“亚卡要见我?”
小三点点头,尽职的在前面带起路来,见连溪坐在原地没有跟上,有些委屈的在半空中看着她。
连溪吐了一口气:“好吧,你等我拿一件外套。”
她进行光合作用的时候,穿的还算清凉,并不适合出去招摇。连溪去屋子里找了件外套套上,换上外出的鞋子,跟着小三儿一起往外走去。
连溪目前住的地方,有些偏郊区,走不到十分钟的地方,有家废弃的修理厂,门口堆着各种用不上的废弃零件。
大门锁着,能看见里面废弃的院子,荒草丛生,十分荒芜。
三儿的身体顺利的穿过铁门,它飞出去一会儿,才发现连溪被堵在了铁门外,又急急忙忙想往回飞。
连溪看着它那萌蠢萌蠢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往旁走了几米,藤蔓抽出,一收一紧就爬上了墙头。
她并没有走大门,直接翻墙进去,顺着小路,跟着小三走到了仓库门前。
仓库的门虚掩着,连溪想了想,推开了大门,仓库屋内却不像外表那么荒芜,里面家具齐全,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但是因为设计的原因,反而有着后现代的美感。
亚卡坐在一张桌前,并没有穿那身逼格特别高的白袍,头上也没有带什么帽子,五官清晰的暴露在空气中。
他看见连溪走进来,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过来再见到我呢,先坐,尝尝我泡茶的手艺。”
连溪喜欢茶,对咖啡没有什么兴趣,这主人待客,倒是知道投其所好。
“我为什么不愿意见到你?”连溪接了亚卡的话头,坐在了她的对面。
亚卡听连溪说完,不甚在意耸耸肩:“大概在你心里,我不是个什么好人。”
听到这话,连溪反而笑了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勉强算是我不多的优点之一吧。”坐在近前,亚卡才完全看清楚,连溪脸上还有一层没有褪干净的纹身。
他视线落在了她眉心那朵花,那是一朵缩小的双生花,花瓣层层相叠,竟像是立刻会活了过来。
着了魔伸手去触碰,就被飞来一根藤蔓给挡住了,连溪脸上的纹身如同潮水般褪去了,最后消失在了领口,干干净净。
连溪脑袋上的花苗停止了蹦哒,藤蔓如同蛇一样盘在地上,随记慢慢的收紧,做出了戒备的样子…
亚卡不由觉得有些可惜,也不管手背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还在往下滴落,感慨的说:“你刚刚的样子真好看。”
他一脸诚心实意,没有半分掺假,连溪刚升起的火气,奇异的消了大半。
连溪反客为主,给亚卡倒了一杯茶,茶香顺着热气在周围四散开去,她将茶杯推到亚卡面前:“我想着,你也应该来找我了。”
亚卡端着茶杯,看着茶杯出神,说来也好笑,两人从认识到现在,这大概是他受到待遇最好的一次了。
好歹正正式式的,受了一次客人的待遇。
亚卡反而不急了,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才出声:“杭跃大概已经找过你,我这次来是想说,你上次救了他,大概被他发现了。这一次,他准备利用姚守,想让你出手挡劫。”
连溪给自己倒水的手一顿,她当然知道自己被杭跃给利用了。
杭跃这人的性格,在祁安一战中就显露无疑,为了目的,自己嫡系部队都不惜往一线送。
他这人一向将目的凌驾于个人感情之上,无论是陆贺峰,还是姚守,如果能够造成利大于弊的局面,他未尝不会加以利用。
兄弟情深不假,他是一个出色的政客,这也是真。
如果这一趟任务,非姚守不可,那么杭跃应该誓死将这个消息包住,防止自己知道影响到姚守。
他反其道而行,特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目的很明显——
自己的价值,比姚守还高。
有了这个推论,杭跃为什么找上自己,就很明显了,他肯定是知道了,当初是自己救了他。
他大概以为,自己可以平息这一场浩劫。
还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无数凌乱的线索,最终都指向她,一条接着一条在脑海里蹿过,连溪总觉得真相就快抓住了,可是中间断了一环,怎么都抓不住。
连溪揉着太阳穴,想着回头把思路再捋了一遍,希望能够多理出些头绪来:“谢谢先生的提醒,只是姚守的性格,你多少有所了解,他所决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被别人利用而改变初衷,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与其让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处在两难的选择,倒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一门心思赶去一线就行了。
亚卡视线在大厅四周扫了一遍,大概是日照不足的原因,这个看着温馨的地方,室内反而比室外凉上许多:“你要顺着杭跃计划的那样出手么?”
“出不出手,那是我的事情了。”连溪淡淡的说,“或者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自始自终,都能有亚卡的影子,若说跟他没有关系。
她还是那句话,一个字都不信。
亚卡也听出了连溪的言外之意,他嘴角的苦笑愈发浓,这一切虽然虽然不是他主导,却也不能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现在,只想保住连溪……
最起码,他想保住她最后三年的安稳。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笑容反而洒脱了起来:“你带着姚守离开瑞霄,就你们两人,无论是去祁安也好,去芙洛星也好,甚至去星际荒原都没有关系……这一场风波剩下的事情,我替你解决。”
“所以,我要躲上一辈子?”
亚卡摇摇头:“三年,三年就够了。我相信你的能力,无论是骗也好,哄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罢……就是绑,你估计也能把姚守带出去。你们两个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要向第三人露出任何消息,就连你哥也一样。做到这一点,我会实现我的诺言。”
连溪没有想过亚卡会说出这番话,她之前甚至预想过和亚卡的谈判,他或许会让自己去那个什么奉化一族,也或许会拿姚守的安危威胁自己,甚至会跟自己做交易,让自己乖乖的达成什么条件……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亚卡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隐居起来。
这并不像是条件,更像是要她和姚守去外面躲避什么,想到这,连溪皱起了眉。
躲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