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的表情越加难看,疑问道:“难道事情真的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她强行忍耐住自己内心的
怨恨:“这明明就是一个会两败俱伤的法子,他这是在自己挖坑往里面跳啊!”
“对呀!”欧阳彻插言道:“只是事已至此,难道窦巡抚和徐将军都会置之不理吗?”
程瑛长叹了一口气,耳垂上下掉的几串耳钗被风吹得悉数作响不止:“事到如今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无
济于事,况且他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了。”程瑛用手绢掩住口鼻轻咳,又喝了两口窦洪靖递去的茶
水,继续道:“而且徐正君能顶个什么事儿,一介莽夫而已。”
“是吗?”欧阳茹不假思索道。
话一脱口而出,连欧阳茹自己亦后悔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可原谅的话来。17年前的
那一夜中下的仇恨数不可数,自己对徐正君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可一切的
一切会因此而重新开始,已经死去的亲人会死而复生吗?
欧阳茹不敢抬头与程瑛、窦洪靖、欧阳彻投来的目光相对,因为她知道那目光里包含的疑惑和怨怼会
让自己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空气在刹那间凝滞,呼呼的北风吹进,季节交替的闷热却分毫未改。
欧阳茹的眼睫微垂,伴随着几缕飘散的青丝随风抖动。突然,身后施妙朗朗入耳的歌声骤变成一阵声
嘶力竭的呐喊,伴随着天空下的电闪雷鸣,隆隆惊雷,簌簌雨声接二连三的传来。她的声音尖细而且震
耳欲聋,让人听着冷汗直冒,鸡皮疙瘩掉一地,五脏六腑全拧成了一团。
欧阳茹的反应总是慢人半拍,当她闻声转过头去时,欧阳彻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两步上前与
对手开打。欧阳彻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与对方纠缠在一起,好像一只缠绕在苍黑的岩石间的气势威武的
大蝴蝶。
场面混乱,人多而杂,却没有人能够扶起受伤倒地的施妙,欧阳茹缓缓将施妙扶起,听着身后窦洪靖
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 40 章
婚迫第四十章
前方咿咿呀呀的打斗声不断传来,而施妙的面黄如蜡,声音也含糊不清:“我站在台上看到他们那一
群人气势汹汹的出现,知道来事不妙,可是我正想转身时,一根亮澄澄、光溜溜的钢针就飞过了。”施
妙抱着自己的手臂,显得痛苦万分,她的声音颤抖:“接踵而至的就是重重的一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人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欧阳茹掀开施妙的衣袖一看。一根尖细的钢针稳稳地扎在施妙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臂上,
几滴鲜红的血迹发黑,映在薄薄的轻纱衣上显得血迹斑斑。
欧阳茹当即决定立刻拔针,更是一刻也耽搁不得,以她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针上十有□□是染着毒
的,耽搁的越久只会有更多的痛苦。
拔针是施妙痛的嗷嗷大叫,几乎晕了过去,只听见程瑛与窦洪靖齐声喊道:“姑娘,小心!”
门外的雨吓得愈来愈大,落在地上立马变成一个膨胀的水泡。
欧阳茹猛地一抬头,只见窦洪靖剑一般的冲了上去。刚才只是欧阳彻一个人的单枪匹马、单打独斗、
势单力薄瞬间演变成一场实力悬殊的混战。
窦洪靖和欧阳彻两人虽然交情不深却配合的极其默契,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只三下五去二便把对
手全部打倒在地。
欧阳茹心里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暖流直上,但在仔细打量受伤倒地的众人后又目瞪口呆、冷箭穿心。
欧阳彻已经火速朝施妙奔了过去,窦洪靖蹲下身来道:“是有什么问题吗?不然你的神情又何至于错
愕如此啊?”
欧阳茹看向窦洪靖的目光柔情似水,又交织着成百上千的担心与疑虑,低声道:“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说完又用手抵着额头,聚精会神地想了一会儿:“我想到了,虽然当时我也
没有过于专注他的样貌,但是他的一举一动的的确确是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窦洪靖紧张道:“听你这么说,你应该认识他,直说无妨!”
欧阳茹的目光停留在受伤倒地的施妙身上,忐忑道:“王府,他是王府的人。”
一夜的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七月中下旬,一场突如其来的磅礴大雨恰到好处的洗净了凡世的杂乱纤
尘。街面上落叶纷纷,有暗黄发黑自己凋零的;也有经不住狂风暴雨的温柔洗礼而被迫落地的。道路上
到处坑坑洼洼、水渍层层,却显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午后的天空吹来的北风里依旧带有阵阵热气,扑面而来的还有几分夹杂着的水汽,窗台上有铃铛被风
吹动发出的玲玲之声声声入耳。
此时的施妙正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鬓角边的几丝青丝被门角边的微风徐来贴在面上,横七竖八的,
整个人都显得面无血色而只有嘴唇翕动。
欧阳茹坐在床头小杌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手里正一匙一匙的喂施妙她费心劳力熬治的枸杞莲子汤,
故作平心静气道:“来,再喝一点!这是养气补血的,对调理肠胃也很有好处,你睡得久了,这些方面
难免会差一点。”
施妙的嘴唇紧闭,因为此时的她吐不出一个字来,只将余光瞟去落在欧阳茹身后负手而立的欧阳彻身
上。
欧阳彻的目光忿忿,牙龈也因为上下齿的用劲儿过大而酸楚难当,他不敢直视施妙,他怕看到她面目
全非的脸,亦怕被她看破自己复杂的思绪。
欧阳茹轻声道:“你不用担心,会好的!你看你心里明明白白的,说明中毒还不是太深,要好只是时
间的问题。”
施妙微微眨巴着双眼。
欧阳茹起身为施妙展了展被,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拉扯着欧阳彻出去了。
“大哥,你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能给个笑脸,高高兴兴的,要这么唉声叹气到什么时候?”欧阳
茹站在梅树下长叹了一口气。
欧阳彻伸手指向施妙的房间,却压低了声音道:“我能高兴的起来吗?前些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
如今却快一命呜呼了!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躺在那儿,连句话都不能好好说。叫人怎么高兴的起来。”
欧阳茹也如怒火中烧,头顶梅花新枝在夕阳西下的照射下投下横横斜斜的错错倒影:“可是在施妙面前
你只有嘻皮笑脸的才不会给她涂填负担,难道你要哭丧个脸告诉她她已经深中剧毒,快一命呜呼了吗!”
欧阳彻又气又笑:“你这完完全全是强词夺理。”
欧阳茹拭了拭自己眼角:“其实我也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欧阳彻深深道:“王府的人为什么会痛下毒手,又为什么会首当其冲的选择施妙而不是你?这一切的
一切你不是早就应该考虑得一清二楚了吗?”
欧阳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晃动,她对欧阳彻的问话简直无话可说,他们要行凶的对象又为什么不是自己
而是施妙?窦远逸与自己、自己与施妙的关系都亲密无间、密不可分,而牵一发则动全身的道理更是无人
不知无人不晓。那么王府的人敢在青天白日下大摇大摆的行凶伤人,莫不是···
欧阳茹立即止住了自己这种念想,不假思索道:“莫不是窦远逸已经全盘招供了,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
想。”
欧阳彻目不转睛的看着施妙的房间,喃喃道:“明知山有虎,而偏向虎山行,窦远逸可当真是要玉石俱
焚了。”
欧阳茹板着脸,一字不吭。
☆、第 41 章
婚迫第四十一章
已是巳时,夕阳西下在青葱山尖留下一片参差不齐的绯红,五颜六色的云朵聚集在一起,颜色渐淡。
偶尔有鸦雀单飞过的痕迹 ,一片黑黑的背影掠过天际,余下‘吱吱呜呜’的余音嘹喨。
欧阳茹心如刀绞,悲痛万分,如鱼刺在喉,哽塞得说不出话来。
欧阳彻是何等的洞若观火,他看向欧阳彻的目光恳切而自责,一把揽过欧阳茹的手臂,只听得欧阳茹
哽咽到:“大哥,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我们李家。那么今天是窦远迤、是施妙,明天后天就有可能
是你,是更多与我息息相关的人。”说完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小妹,你看着我!”欧阳彻用力镇定住自己的思绪,眼角有莹莹的泪珠闪动,因为欧阳茹,更因为里
屋躺着的快奄奄一息、快呜呼哀哉的施妙:“千不该万不该是我,是他们。是我太沉不住气,太冲动,
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你撒气。你没有错,李宅上上下下都没有错,错在他们,是徐正、君是元玑,是他们
没心没肺、赶尽杀绝。”
欧阳茹听他把话一口气这么说完,也泪眼朦胧的扑倒在欧阳彻肩膀。
晚风轻拂过面,已经完全没有夏末午后北风的余热,反而还充盈着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欧阳茹和欧阳彻都趴在窗台上,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向屋内。暗黄朦胧摇曳的烛光下,施妙平静而安详
的躺着,不发出一丝声响,而几案上搁置的那碗滋润补气的莲子汤早已经人走茶凉。
身后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上好的门闩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不止。转眼一看,正是窦洪靖,只是他
身后还跟着一个神色慌慌张张的小厮。
欧阳茹的语气中略带指责:“你们这样非法闯入民宅,到底有什么事?”
窦洪靖气喘吁吁道:“是表姐,表姐她难产了!”欧阳彻伸出食指示意他禁声,以免打扰屋内躺着的
施妙,又听窦洪靖道:“孩子的脚先出来了,还大出血,产婆也束手无策,所以姑父让我们来请二位过去
看一看。”
欧阳茹的眼睫微颤,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好好儿的,她怎么会难产呢?在者说足月了吗?”
窦洪靖息了息气道:“本来一直好好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大家都相安无事,表姐就安安心心的等
着孩子呱呱落地就行了。可自从舍弟的事情一出,表姐便开始心不在焉、心神不宁的。时至今日她更是
痛定思痛、忍无可忍,一不小心孩子羊水就破了,产婆来了一遭又一遭,可是大都摇头摆手,或者让我
们二选其一,还说大人和孩子都性命垂危已经命悬一线,无可救药了。为此王爷和姑父更是意见不一,
双方争执不下,举棋不定。”
欧阳彻正闭目养神,潺潺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更加刚毅果决,低声喃喃道:“他们都在吗?”他的声
细如蚊,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欧阳茹回头瞟了一眼施妙,心平气和道:“她是知道自己百般疼爱的亲表弟设计杀害自己携手与共的
丈夫而痛不欲生,导致难产的吗?”
窦洪靖只缄默不语,他对欧阳茹的事情一清二楚,更是亲眼目睹了无辜的施妙在自己身前惨痛的倒下。
而他身后的小厮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他的声音急切:“事情紧急,有什么疑惑未明,还请路上再说。”
行医者应以救人为先,可重重家恨横亘其中,欧阳茹又是女儿身更多愁善感,显得犹豫不决、迟疑不
定。
欧阳彻一把拉住欧阳茹干瘦如柴的手臂,正儿八经的道:“请你回去禀报你家大人,就说我们琐事缠
身,诸多不便,明日一定会道。”
欧阳茹匪夷所思的看了欧阳彻一眼,也没有反对。
那小厮和窦洪靖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次日清晨,东方才露鱼肚白,太阳羞涩的探出头来,火红的太阳初初升起却是一天中最为清爽的时候。
吹来的瑟瑟晨风中带有星星点点的水汽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花香,头顶黄桷树叶迎风招展,一张张生长
的绿如翡翠,青翠欲滴。
欧阳茹同欧阳彻不疾不徐地走在大街上,迎接着这初生的朝阳透过头顶黄桷树溅下的零星光芒,他们
这样面无表情的往王府走去,施妙已经安然的睡去,现在的施妙一天到晚总是嗜睡,当然除此之外她也
别无选择。
王府门口早有仆人守候,昨日前来见面的小厮一见到欧阳彻与欧阳茹两兄妹便喜出望外、喜不自胜,
一张本来急急巴巴的脸上绽开了花,像是危急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着急忙慌的便拉扯了进去。
那小厮嘴里还一直阵阵有词:“王妃难产,痛不欲生。王爷和徐将军更是一早便到了,现在弄得骑虎
难下、焦头烂额的。”
欧阳茹乍一听见,觉得一切的发展顺其自然,毫无纰漏,徐长恩是徐正君的女儿,肚子里将要出生的
孩子又是元玑唯一的后人,此时正是他们急不可耐、焦急万分的时候。可仔细一想,问道:“你是说昨
天晚上王爷和徐将军都不在场!那他们能心安理得吗?我是说,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那小厮睇来的眼神中饱含着难以言说的愤怒和疑惑。欧阳彻俯身小声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别忘了,
他们是如何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欧阳茹被接二连三的刺痛点醒,17年前的他们不是更凶狠手辣、阴险歹毒吗?将甫一出生的自己的家
人一网打尽、赶尽杀绝,之后还将李宅上上下下毁于无形、烈火焚烧。一想到如此种种,本来就骨瘦嶙
峋的欧阳茹足下瘫软乏力,几乎蹁跹坠地。
欧阳茹感觉到手臂上有一股力量沉稳落下,像极了盛夏甘露,及时及地也让人倍感温暖。她头也不回,
知道扶住自己的一定是欧阳彻而别无他人。
☆、第 42 章
婚迫第四十二章
前方隐约传来了徐长恩声嘶力竭的叫喊,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哭着泣着血,扯破了嗓子撕心裂
肺的呐喊,让人听着心里着实为了她捏把汗,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那小厮急急巴巴道:“王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