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林嘉音沉默了一下,有些懒洋洋地回答:“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方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林嘉音同学,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真话会死人啊?”
把盛着果汁的玻璃杯放在矮几上,林嘉音低眉敛目,没有说话。
“你真是急死人了!”方莹一甩肩头的大波浪长发,似乎恨不得扑上去把她给打一顿:“你年纪也不小了,苏岩不是挺好吗?为什么不要?”
“我们是朋友。”半天,林嘉音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朋友你个头!”方莹整个人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张牙舞爪”这四个字来形容:“有朋友会像他这么对你好吗?开什么玩笑!你脑袋里到底装得是什么啊,我都恨不得一锤子砸开来看看!”
林嘉音忽然抬头对着她笑了笑:“方莹,我以为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与他之间,假如不做朋友的话,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什么意思?”听她这么说,方莹平静了下来,反倒皱了皱眉头。
“方莹,我当你是我在这边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说给你听理由……但是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我也不希望这话被苏岩知道。”林嘉音一手支头,视线幽幽落在窗外,声音淡淡地,像是漂在水面的浮萍:“我承认苏岩是很出色,可是,我只是当他朋友……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更何况……”她深吸一口气:“两年前我回国的时候,苏家曾有人来找过我。”
“苏家有人来找过你?”方莹是第一次听她这么说,也不由有些怔愣:“那人是谁?找你做什么?”
“是苏岩的母亲。”林嘉音转头,视线与方莹对上,眉头微皱,表情有些压抑:“她算是来劝告我的吧……她说的那些话,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什么了?”方莹预感到那位苏太太说的话必定不会如何中听,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她说……林小姐,我知道你很出色,但是苏家是最讲究门当户对的,更何况苏岩以后是要接管整个苏氏集团的,他需要一个能帮衬得上他的妻子。林小姐,你的家境……我已经查过,实在是太过普通,所以,还请你不要阻碍他。”
方莹只听得目瞪口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这么来找过你……所以你才……”
“不,方莹,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本来就只是当苏岩朋友。可是,她说的那些话……”林嘉音仿佛陷入了更久远的记忆之中,声音仿若叹息:“倒是让我想起了同魏平母亲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她对我说的话,同苏岩母亲说的……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不仅仅是那些内容,更重要的是她们的表情和神态,几乎有一刹那,她觉得自己从苏岩的母亲身上看到了魏平母亲的影子。
魏平的母亲啊……方莹看了眼自己好友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初恋的伤痕对于林嘉音而言,并不仅仅是男友的背叛,魏平父母的那种恶劣态度,恐怕也是难以磨灭的。而在隔了数年之后,再次重新面对类似的情况,不管换作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吧……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重重叹了口气,为嘉音,也为苏岩——苏岩母亲对嘉音所说的这段话,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哪怕苏岩再如何地努力,其实都已经是没有用了,因为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那微弱的火苗,就被他的母亲给亲手熄灭了。
“算了,这事情我不管了!”方莹想了半晌,长长舒出口气,可有句话到底还是忍不住:“不过,嘉音,这么吊着也不是办法,你要找个机会同苏岩说清楚啊。”
“早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已经清清楚楚同他说过,我们只可能是朋友。”林嘉音的笑容里有些无奈:“你总不能让我对他说,我们不可能有进一步发展,所以大家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再说,她也不可能将他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再去当着苏岩的面重复一次。
“好吧好吧……”方莹把烟头在水晶烟灰缸里重重一掐:“只是,嘉音,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好的可别放过啊……”
林嘉音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知道了,方妈妈!”
因为整整出差了两个星期,所以当林嘉音在星期一早上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只能用“混乱”两字来形容。办公桌上一边堆着半人高的报纸,一边堆着厚厚一叠的信,中间是十几张传真,连电脑键盘都被彻底盖住了。
林嘉音把自己的大包扔在椅子上,决定先无视这些东西,她趁着时间还没到开例会的时候,把之前买的几盒巧克力拿了出来,办公室里人手一份分好,正想看一下那些传真,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在那里问:“请问林小姐在吗?”
林嘉音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回头去一看,居然是之前一直送花的那位快递先生,今天他的手里捧着一大盆蝴蝶兰,粉红色的花朵沿着枝干一泻而下,如同花雨瀑布,几乎将那人的上半身都全部遮住了。
林嘉音走过去:“我就是。”
“林小姐,您的花,请签收。”
抱着花盆走到办公桌旁,林嘉音看了眼蝴蝶兰,实在是有些无语——不过这次的花与前两次的郁金香和卡萨布兰卡百合都有所不同,上面多插了一张精致的小卡片,不过卡片上除了签署了一个中文名字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林嘉音对着那张卡片看了半晌,这个字迹她是见过的,就在一个星期之前的巴黎,而那两个中文字……不正是“顾醒”又是什么?她把卡片扔在桌面上,考虑了片刻,终于是做了决定,拿出手机找到顾醒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低沉的男子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喂,我是顾醒。”
“你好,我是林嘉音。”她顿了顿,又接着问:“请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当然,你说。”
“那个,首先谢谢你送的花……然后,我想问问今晚你有没有空?上次说过的,我还欠你一顿饭……”
“晚上几点?”
林嘉音想了想:“六点怎么样?”
“可以,到时我去报社接你。”
顾醒挂了电话,视线在面前的天星下半年销售计划书上停顿了片刻,忽然又伸出手去按下了内部电话线的通话键:“王秘书。”
“是的,顾总,请问有什么事?”
“今天下午五点之后的安排全部取消。”
“好的,顾总,请问还有什么其它吩咐?”
顾醒垂眼想了片刻,嘴角微微扬起:“就先这样吧。”
天星房产二十三楼秘书办公室,张晓然听到王秘书对她说晚上的商务会谈要取消,就不由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顾总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王秘书笑着摇头:“没有。”虽然张晓然是老板的特别助理之一,又是老板的表妹,可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清楚的。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张晓然低声嘀咕,因为顾醒鲜少会有临时取消行程的决定,更何况今晚这个商务会谈还是比较重要的,涉及到一笔较大的项目签约。她越想越觉得不解,但又不好直接询问,便转身向外走去,却没想到在电梯边碰到了正坐电梯上来的汪秋星。
“哟,是汪总啊,好久不见。”张晓然笑着打招呼。自从顾氏顺利成为天星房产的大股东后,汪秋星便已经逐步做为其父亲的代言人,负责整个公司的业务运营。
“张特助,好久不见。”汪秋星笑容嫣然:“最近是不是很忙呀?都不见你人影。”
张晓然瞥瞥嘴:“哪有啊,不过是去法国跑了一趟。”
“哦?法国?是那个房展吧?张特助一定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吧?”
“哪有,一直被困在个小地方,想去巴黎逛逛都没空。”
汪秋星听了,不由一挑画得精致的眉眼:“怎么可能?我听说顾总也去了的,他不是坐私人飞机过去的吗?要去趟巴黎应该很容易吧……”
张晓然叹了口气:“顾总去是去了,不过那私人飞机我可没那福气去坐……”她垂眼想了想,凑上去到汪秋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汪秋星目送她进了电梯,双眼微微眯起,有股阴狠的情绪在眼底流动:林嘉音,别以为你现在就风光了,总有一天叫你落到我手里!
若有似无…5
林嘉音看了眼停在自己面前的黑色轿车,只见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俊朗的男性脸庞,眼角微挑,笑意从容温和。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略带歉意地同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说:“真抱歉,刚才报社里临时开会,所以出来晚了。”
顾醒淡淡“哦”了一声:“看你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林嘉音笑了一下:“因为没见过你一个人开车……”之前几次遇见,甚至包括在法国的那几天,他从来都是用司机的。
“我的确很少自己开车,不过……”他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旋即移开,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没有继续往下解释。
林嘉音也没有多加追问,相比之下,顾醒开的这辆车才是她觉得比较诧异的地方——这种车虽然号称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车,不过她倒是鲜少见到有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开,她一直认为跑车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会比较受欢迎,比如苏岩和他那几个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若是自己开车,一般情况下,都是非跑车不开的。
因为是下班时间,所以车子在车流中行进得很慢,好不容易花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林嘉音却领着顾醒拐进了一条只能容两个人通过的小弄堂,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弄堂里每隔十多米,才有一盏路灯斜斜挂在墙角,倒显出几分昏昏暗暗的莫名气氛。
“不好意思,那家店的位置比较偏僻。”林嘉音回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看出来了。”顾醒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看起来,你对这里很熟悉,是不是从小就在本埠长大的?”
林嘉音一面带路一面回答:“是,我本埠土生土长的。”
“怪不得……”顾醒低沉的嗓音里多了几分笑声:“一般来说,这种地方只有本地人才会知道,像我才来这边没几个月的,没人带着可就真的不知道了。”他略微停了停,又问:“你大学也是在本埠读的?”
林嘉音点点头:“是。”
她报了一个学校的名字,顾醒就“哦”了一声:“读的是什么专业?”
“新闻系。”
顾醒还想再说什么,林嘉音已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木门前停了下来,那门半开着,门口还挂了个破旧的布帘子,门旁竖立着一块长方形木板,上面写着“家常饭店”四个歪歪扭扭的红字。
林嘉音一手掀起了门帘,却没有马上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望着顾醒,眼里带笑:“你如果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顾醒抬眼看她,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反悔?”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吐字清晰,可偏偏带了一种特殊的语调在里面,尾音轻轻上扬,似乎意有所指。
林嘉音听他这么说反倒愣了一愣,想起上次海炜面如土色地站在门口,无论她好说歹说就是死也不肯进去的样子,眼前这人……可比她那个自命风流的表弟要强多了,不由就对着顾醒轻轻笑了一下。
走进去,里面是个不大的房间,也就三十平方米不到,墙壁的颜色灰扑扑的,上面挂了几幅镜面已经有些模糊的老照片,中间靠墙处一左一右摆放了两张八仙桌,周围扔着几张没有靠背的木凳,靠近门口的地方则放了一个小小的半人高的柜台,有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坐在那里,虽然穿着简单,但打理得十分干净,看见林嘉音进来,就站起来笑着说:“哟,嘉嘉,来吃饭啊?”
“是呀,阿婆。”林嘉音笑得甜甜地回答,一面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随便坐呀,嘉嘉你也有一个多月没来啦。”老妇人视线一转,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顾醒,笑弯了眼又问:“哟,还带了个朋友……是男朋友吧?你妈妈总算可以不用担心喽……”
林嘉音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联想,脸上有些窘迫,赶忙澄清:“不是的,阿婆……”
“好吧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老妇人笑呵呵地问:“还是老规矩?菜饭和黄豆汤?”
林嘉音转头去看顾醒,神色间有些不大自然:“可以吗?”
顾醒无所谓地笑了笑,就像是完全没听到方才那段对话:“当然。”
林嘉音向着老妇人点点头:“麻烦阿婆了。”
顾醒坐下后,便脱了外套,随手往旁边一放,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衬衣,才又开口问:“菜饭和黄豆汤……算是这边的本地特色菜吗?”
“或许吧,我也说不上来。”林嘉音侧着头,笑着解释:“所谓的菜饭呢,就是用咸肉、笋丁、碎菜叶和米饭混在一起做出来的饭,至于黄豆汤……其实就是用猪脚和黄豆一起炖烂了,然后再加上菜心。”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顾醒笑着回答,手指点在桌子上,白金袖扣在淡黄色的灯光下偶尔泛起一道亮光。
林嘉音看了他一眼,其实顾醒肯踏进这家饭店已经远远出乎她的意料,而现在这幅神态自若的样子,更是让她有几分惊讶——原本以为,顾醒是完全不会考虑来这里吃饭的,那有些话也就能说清了,可现在……
“似乎你经常来这里吃饭?”顾醒一句问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哦……是的,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吃饭了。”
“嗯?”顾醒看着她,目光里忽然带了几分笑意,慢条斯理地问:“是不是脖子上挂着把钥匙,然后吃完饭了自己回家做功课?”
林嘉音听了也笑:“一半对一半错。”她眨眨眼:“我们那时候功课都是在学校做完了,老师才让回家的。”
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就看见阿婆端着个红漆大托盘,微微颤颤地从里面走出来,林嘉音见了,正想上前帮忙端一下,谁知顾醒的反应比她更快,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