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拿剑,很多女子该会的她都不太会。就连女红,也是当年看着娘亲给家人做衣衫,守在一旁看她穿针引线,到护卫营后因为要自己浆洗缝补衣衫,才勉强能拿出手。从某种意义上说,面对叶琼,她有些自惭形秽。
“何需惶恐,我请你来就是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聊聊,想多了解一些殿下的喜好,以便尽到我为人妻的本分。”叶琼笑了笑,抬抬手,“尝尝看,可是殿下喜欢的口味。”
萧玖璃轻轻啄了一口,唇齿留香,“皇子妃好手艺,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除了鱼,殿下还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喜欢看怎样的书?不喜身边的人做什么?”叶琼的问题接踵而来。
“皇子妃,属下不过是下人……”萧玖璃不是不能回答,而是,她直觉这些问题不该自己来回答。
“无妨,你照直说,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叶琼依旧温婉地笑着,一脸的期待。
萧玖璃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中茶盏,语气也很平淡,“皇子妃,殿下他其实不怎么挑食,只要不是特别油腻的东西,他都不讨厌。除了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殿下的书房里什么书都有,闲来无事时,他都会翻翻。殿下最不喜欢的可能就是属下这样私下议论他吧。”
叶琼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放下手里的茶壶,一瞬不瞬地看向萧玖璃,语音突然就轻了,“阿九,你喜欢男子?殿下他对你,是不是也……”
“皇子妃,殿下对手下的人都一样,既像主子,又像兄弟。而属下对殿下自然是敬仰的。”萧玖璃心里一跳,当即截断了叶琼的话。
“大婚前,皇姐派人从金流送来了贺礼,也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她在信上说殿下如今处境堪忧,而你等护卫是殿下的左膀右臂,不管我有多么不喜,也应该善待你们。她还说,殿下多年来在宫外长大,缺少亲情,性子或许有些难以相处,但只要我全心待他,定能得到他的回应。”
“那时我便隐隐觉得皇姐的信似有所指,若殿下对我全然无情,为何要求娶我,难道是因为皇姐?而我是殿下的妻子,如何可能与他的护卫心生罅隙?我思前想后,一直没想出个所以然,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皇姐那么聪慧,一定是早就看出了你对殿下的感情非同一般,才会这般暗示我。”
“她是对的,殿下如今的确不能没有你,可是,这般刀口舔血的日子终有一日会结束,到那时,殿下他便会向往平静安宁。而他一旦结束如今这样的生活,你能给他什么?你能像女子一般为他煮茶、做膳,为他缝制衣衫?你能如女子般温柔体贴,伺奉他终老,为他养育子嗣?”
叶琼一字一句,语音明明很平缓,却似尖刀戳在萧玖璃心上,“这些,你能给他哪一样?或者,你觉得你何德何能,能让众人接受你对殿下的非分之想?难道,你不明白,只要被人看出你的这份心思,对你对殿下都将是一场灾难?若你真心为了殿下好,就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做他的护卫。”
“就算你心悦的不是殿下,而是二皇子或四皇子,那我也要劝你打消这样的念头,你这样与几位皇子相处,很容易让人误会,也很容易让他们因为你伤了和气。你也知道殿下如今的处境,若是再与两位皇兄失和,便会更加艰难。你追随他多年,屡次救他于危难,应该也不希望见到他如此吧?”
“我今夜找你来说这些,并非要指责你。就算你真的心悦殿下,我也不怪你。他这么优秀,值得人去爱。只是,爱一个人,定然是全心全意为着他好。不管殿下在你心目中,只是主子,还是你心悦的人,我都希望你能为他好,而不是带给他不必要的烦恼。”
“我不会撺掇殿下让你离开,你跟随他多年,了解他的喜好,能好好照顾得他。何况,殿下处境艰难,咱们府上更该团结一心。我不想因为你我心生罅隙,让殿下为难,更不想因此让人趁机对殿下不利。我只希望你能识大体,守好你的本分,做好你的护卫。”
叶琼说完,低头继续煮茶,眼里既没有轻视,也没有愤恨,她好像只是将心里的话敞开了说给萧玖璃听,不是谴责,不是抱怨,而是作为白逸羽的妻子,平静地陈述着某个事实,以期得到最为有利于白逸羽的结果。
萧玖璃突然就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只想落荒而逃。她的手紧紧握着那茶杯,完全是毫无意识地便手指收紧,茶杯竟生生被她捏碎了。她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破碎的茶盏,看着手心里冒出的鲜血,竟没有疼的感觉,因为心里的疼和无助胜过这疼百倍、千倍。
叶琼何错之有?聪慧如她,即使白靖娴只是点到为止,她也洞悉了自己对白逸羽的感情。善良如她,并未采取任何极端的做法,而是温柔劝解,一心为着白逸羽。这让萧玖璃更无法反驳。
自己明明是女子,却因为长期服药而不男不女,既不能与白逸羽圆房,也不能为他诞下子嗣。自己给不了白逸羽一个正常女子能给的一切,反倒因为这份爱,让白逸羽背负太多压力,更无法享有正常的男子应有的欢愉和幸福。
就算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这样自私地独占白逸羽的爱真的好么?日后,当自己离开人世,白逸羽可还能爱上别人?到那时,满身伤痛的他又要去哪里寻找慰藉?
萧玖璃的脑子乱糟糟的,垂眸看着那破碎的杯盏,不知为何就像看见了自己破碎的心。
“你的手流血了!”叶琼偶一抬头,愣了一下,站起身走了过来,“快把那碎片扔了,我帮你包扎!”
“不敢劳烦皇子妃,属下告退!”萧玖璃连退了几步,声音轻若蚊蝇,“皇子妃放心,今夜这番话属下不会告诉殿下,属下也绝不会成为你和殿下之间的障碍。”
说完,萧玖璃逃也似地离开了。
她疾步走出映雪轩,扔掉手中的碎片,来到湖边无人处蹲下来,将受伤的手放在水中清洗了一下,从怀里摸出方帕握在手里,望着湖水发呆。
淡淡的月光下,湖水泛着清冷的幽光,萧玖璃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冷到了极点,第一次对自己的爱情产生了怀疑。自己贪恋着白逸羽所给的温暖,却不考虑他的处境和未来,这是对的么?自己的任性,对他,到底是祸还是福?
再想到面具人,想到上一次自己差点死在他手中,想到他不再只是要求自己赢得白逸羽的信任,而是要从自己这里知道白逸羽的一些秘密,萧玖璃的心就更加难受了。
自己的确是爱他,可却改变不了自己是奸细的事实。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别人放置在他身边的棋子,知道自己的一切从头到尾都瞒着他,他会如何想?他还会相信自己对他的爱么?他可会后悔这般爱上自己?
萧玖璃的眼眶突然就酸涩了起来。
良久,萧玖璃站起身,慢慢向揽月轩走去。踏进园子的一瞬,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内室里尚未点灯,白逸羽还未回来,萧玖璃推门进去,点上烛台,洗簌后靠在了床榻上。不一会儿,白逸羽走了进来。
☆、156。第156章 求和联姻
“怎么不先睡?”白逸羽上前掐了掐萧玖璃的脸,走到铜盆前掬起清水净面。
“睡不着。”萧玖璃看着他,明明是风采清贵的少年郎,是万千少女想要嫁的皇子,可他偏偏将一颗心系在了她身上,即使这“男男之爱”大逆不道,即使只能藏在人后,即使得不到众人的祝福,也不减他对她的爱半分。她上一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得他这般相待?
“我不在,你不习惯了吧?!”白逸羽勾唇一笑,放下方巾走了过来,挥手灭了火烛,解了外衫上了床榻,将萧玖璃抱在怀里,吻向她的唇瓣。
少顷,白逸羽放开萧玖璃,手指绕着她一缕秀发,低声说到,“刚刚得到消息,单之峰派人来月国求和。”
“哦?他居然会求和?”萧玖璃颇为意外。
“平州一役后,他似乎走了霉运,屡次和金流交手,都是吃败仗,这一年多,南荣的情况大不如从前,求和是他最好的选择。”白逸羽嗤笑一声,“听说他想将自己的皇妹献给父皇,还想求娶月国女子为后,以示诚意。”
“皇上会答应么?”萧玖璃知道单之峰年仅二十余岁,他的皇妹想必非常年轻。
“父皇不会那么蠢,封这样一个南荣女子为妃,他如何高枕无忧?”白逸羽凤眸一深,“我猜,父皇定会寻个理由将他妹妹指给某位皇子。”
“皇上会指给你?”萧玖璃当即懂了,几个皇子就白逸羽没有侧妃,又最不得宠,白伟琪应该最不在意他的安全。
“就算父皇想指给我,恐怕有人也会从中作梗。”白逸羽笑了笑,“单之峰虽然不好相与,也不好掌控,但与其联姻至少便获得了与南荣交好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某些人如何会错过,又如何愿意落到我的身上?”
“那你要如何争取?”萧玖璃一听这话便明白,皇后一党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单之峰的妹妹许给白明宣。
“谁说我要想娶她?”白逸羽低头在萧玖璃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希望我多找些女人回来给你我添堵?”
“娶一个也是娶,娶几个也是娶,何况你不是说娶了她便有机会与单之峰结盟么?”萧玖璃掩住心底的情绪,摸摸被他弹疼的脑门。
“单之峰这样狼子野心的人,即使如今屈尊求和那也是权宜之计,哪有多少诚意?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做盟友,否则哪天死在他手里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逸羽抓开萧玖璃的手,亲自为她揉着脑门,“虽然古话说富贵险中求,可我宁愿稳妥一些,也不愿你我身陷危险。”
“有野心的不止单之峰,查尔格何尝不是,可你不也一样和他结盟了么?”萧玖璃有些不解,“难道是因为你曾经被单之峰抓过,而后你治下的平州又与他有过一场大战?”
“聪明!”白逸羽揉揉她的发顶,“查尔格自然有野心,可他与我无怨无仇,只要不超出底线,结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可单之峰就不同了,你当日潜入南荣都事府救我,毁了那么多机关,让不少追兵葬身沙漠,平州一役,你的阵法又害他折损无数将士,就连盟友阿布丹也因你而死,他指不定多恨你我,我如何能指望他放弃前嫌,与我结盟?”
“所以,因为我,你宁愿不娶他的妹妹?”萧玖璃这下才算是真正明白了症结所在。
“我的府里岂能有他的奸细,还是一个随时想要你命的奸细。”白逸羽吻吻萧玖璃的唇,“你的安好胜过一切!”
一句“奸细”将萧玖璃的心狠狠一撞,她黯然地闭上眼睛,抱紧白逸羽的腰,不要自己多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背叛他,只是,她愧对娘亲生前的嘱托,可能无法救妹妹出火坑了。
没过几日,单之峰果然到了京城,而他的皇妹单玉简直让人惊艳。
单玉年方十七,身材高挑火辣,相对于月国女子的含蓄,她的性格热情奔放,衣衫也比较暴露,剪裁得体的长裙将身材勾勒得更加惹火,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白伟琪神色淡淡坐在那里,一边听单之峰说着冠冕堂皇的奉承话,一边打量着单玉,眸光幽深,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陛下,南荣愿与月国结盟,为示诚意,特将南荣最尊贵的女子进献给陛下。”单之峰说完,将身旁的单玉向前轻轻一推。
“单玉参见陛下!”女子腰肢一转,行了个屈膝礼,火辣的眼神直丨勾丨勾飞向龙椅上的白伟琪。
“单国主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这娇花一般的女子,配给朕这样的糟老头子,实在是暴殄天物,朕受之有愧……”
白伟琪话还没说完,单玉就直起了腰,她毫不避讳地质问道,“陛下是觉得单玉不够漂亮,配不上你?”
金銮殿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别看这白伟琪轻易不发怒,可一旦震怒起来,那帝王的威压可是让人瑟瑟发抖、只想臣服的。这单玉在怎么说,也只是南荣的一个公主罢了,竟敢如此和他说话。
单之峰蹙了下眉,一把抓住单玉的胳膊,满脸歉意地仰头看着白伟琪,“陛下,皇妹年幼,在南荣被宠坏了,还望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日后多多调丨教,她便听话了。南荣有句老话,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陛下不必心疼,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殿内众臣再次吸了口冷气。
“皇兄,你……”单玉一愣,樱桃红唇一嘟,身子一扭,就要骂人,单之峰凌厉的眼神刺向她,将她剩下的话堵在口里。她不服气地想要打开单之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可那手犹如铁钳,她越打越将她抓紧。
白伟琪挑眉看着这兄妹二人,不怒反笑,“朕老了,这等调丨教女子的方式只适合年轻人。更何况,月国是礼仪之邦,怎能如此对待南荣最尊贵的女子?”
单之峰的神色有些松动,单玉也重新看向白伟琪,眼里带着期待。在她看来,这白伟琪虽然已到中年,却也是个英挺伟岸的君王,比起南荣那些粗俗的武夫,更有一番味道。再想到皇兄来时的劝说,她当然希望自己能顺利成为白伟琪的妃子,她也相信以自己的年轻貌美,定能很快成为他的宠妃。
“朕早在十年前就不再往后宫纳妃了,此事朝中大臣均可作证。这些年来,朕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甚少宠幸女子,这般二八少女跟着朕,岂不是让她在深宫中虚度年华?”白伟琪这话一出口,单氏兄妹的脸色全变了。
一个君王当着众人,尤其是臣子的面说自己能力不足,这就算是托辞也让人再难以辩驳。更何况,白伟琪十年没有充实过后宫这也的确是事实。一时间,兄妹二人定定地看着白伟琪,只觉得被他狠狠地当众打了脸。
白伟琪淡淡一笑,抬了手指向一旁的四个儿子,“朕倒是觉得,公主应该考虑考虑朕的儿子们。”
话音落地,单玉当即将视线投向刚才不曾注意过的四个青年男子,顿觉眼前一亮。
这四个少年都是人中龙凤,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俊张狂,一个活泼灵动,一个冷漠高贵。看在眼里,各有各的特色,却都是一眼成画,让人过目不忘。
可单之峰却当即皱起了眉头,尤其是视线扫过白尚儒和白逸羽的时候,他眸子里更是闪过一丝阴冷,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白伟琪,“陛下,听说这四位皇子都已成亲,且都有了皇子妃,若单玉给陛下做妃子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