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玖璃心里苦笑了一下，声音却没有任何波澜，“多谢主子提醒，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看得出，二皇子和六皇子都颇为欣赏你，但他们或许对殿下有些误会。你救过殿下几次，殿下怎么可能不重视你？殿下性子清冷，不善言辞，旁人便误以为他待你不够亲厚。希望阿九你自己不要误会了才好。”
见萧玖璃起身，叶琼也站了起来，压低声音，“我说这番话或许有些僭越，但也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几位皇子的和睦。殿下如今的处境，你也知道……”
“主子放心，属下明白，绝不会让几位皇子因为属下而心生罅隙。”萧玖璃心神一荡，没想到叶琼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事，看来她对白逸羽真的很上心，自己的确该放手了。
萧玖璃提着食盒告退，叶琼重新坐了下来，丫鬟拿出丹药，送上一杯水，“小姐，快服药吧。你对鱼肉过敏，耽误了这一会儿功夫可千万别发疹子才好。”
“没事，他做的鱼都比较清淡，我也没动，又放的那么远，不会有事的。”叶琼这么说着，还是将丹药服下了。
“也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的这几个护卫倒好，居然从来不问，只知道自己成日瞎闹。”丫鬟瘪瘪嘴。
“殿下的事情岂是你可以随意问的？”叶琼放下杯子，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他的护卫不找他，说明殿下要办的事情很重要，连护卫也瞒过了。殿下信任我，才会让我为他做掩护，你可千万别泄露了他的秘密。”
“奴婢知错了！”丫鬟不再多嘴，退了下去。
叶琼轻叹了一声，拢了拢衣衫，向火盆靠了靠，坐在灯下，翻起书来。只是，她半响都不曾翻动一页，眼前总是晃动着白逸羽的模样，脸不觉就又红又烫，一双眸子泛着层层桃花。
这日后，萧玖璃愈加远离主楼，轮到她守夜的时候，她也是背对主楼而立，再不让自己的视线投到那个方向。
偶尔，听着主楼里传来的琴声，萧玖璃心里也会荡起一丝酸涩，但看看自己越来越苍白的肤色，感觉到腹中不时袭来的阵痛，她便又都放下了。自己终究是行将就木，又何必难过。只要他幸福，比什么都好。
元宵的前一日，白逸羽下令回府。此番回去他没有骑马，而是与叶琼一起坐在马车里。
萧玖璃和马耳骑马跟在车后，不时听到车里传来叶琼的低呼。萧玖璃竭力移开自己的视线，也不让自己去听，可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会浮出一些画面，车里的两人是不是做着当初他和自己做过的那些亲密的举动？他是不是也那么霸道地拥吻着叶琼？
晃晃脑袋，萧玖璃命令自己不要再想，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不要再想，从今后，他只是她的主子，在她最后的生命里，远远守护他就好，可那酸楚终究还是像一条无形的线，一点一点缠上了她的心，越缠越紧，越缠越疼。
这夜，萧玖璃睡下后，一个人影闪进了听雨轩。
次日，阿蛮给萧玖璃煎药，萧玖璃喝了之后神清气爽，连日来的腹疼也消失了，她开心得抱着阿蛮好一阵感谢。
“傻孩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蛮拍拍萧玖璃的背，欲言又止，眼里涌起阵阵潮湿。
黄昏的时候，白尚儒和白骏泽又来了七皇子府，这一次，他们是邀萧玖璃去看花灯的。
“小子，大半个月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萧玖璃刚一走进花厅，白骏泽就起身走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
“阿九，你的身子还未大安么？要不要再让人给你看看？”白尚儒也走上前来，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
“多谢两位殿下，属下已经好了，只是最近胃口有些不开。”面对这两人，萧玖璃的眼神总比平时温暖。
“胃口不开？叶府别院的厨子不行？”白骏泽皱了下眉，想要伸手去掐萧玖璃的脸，“等下赏花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尚儒不露痕迹地将萧玖璃往自己身边一拉，避开白骏泽伸向她的手，“胃口不好应该也是那次中毒的后遗症吧。如此说来，你还是没有大安。”
“属下真的没事了。”萧玖璃扬起笑脸，今日服了阿蛮煎的药，她的确精神了很多。此刻这一笑，眸光闪烁，眸子晶莹透彻，竟让白尚儒看直了眼，拉着萧玖璃的手不禁多了几分力道，眉目中多了一分缱绻。
白骏泽愣了一下，这样眉目含情的二皇兄他还从未见过，白尚儒此刻完全就是满眼的痴情，眸光深深凝在萧玖璃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白骏泽突然就想起那日在二皇子府，白尚儒亲手给萧玖璃系上大衾的一幕。当时他虽专注于抚琴，可如今细细想来，白尚儒那时看萧玖璃的眼神跟今日可不是一样的，分明是柔情万种，这？
白骏泽心中狐疑，想要掐萧玖璃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只默默看着两人。
就在这时，白逸羽一撩卷帘走了进来，他的眸光迅速在三人身上一扫，停在白尚儒身上，随即凝了萧玖璃一眼，收回视线，自顾自向主位走去。
他的步伐有些缓慢，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冷，待他坐定，白尚儒已经放开了萧玖璃的手。
“不知两位皇兄前来有何贵干？”白逸羽垂眸吹着茶盏中的浮叶，话里透着几分生疏。
“七弟怎么如此憔悴？难道在别院住不惯，还是……”白骏泽看了一眼白逸羽，话只说了一半，可那意思明显带着几分促狭。
萧玖璃听懂了白骏泽的弦外之音，头埋得更低了。白逸羽一旦动情有多火热，她早有体会，想起那日叶琼将自己唤上楼去，也说白逸羽早早歇下了，或许他们二人真的是郎情妾意，白逸羽无法自持，才会这般疲累吧。到底，叶琼是个正常的女子，又爱慕他多年，他们会在一起，并不奇怪。
“皇兄是为这个来的？”白逸羽啄了一口茶水，语气凉薄，“那羽只能说无可奉告。”
“七弟，今日是元宵节，你不和叶小姐去看花灯？”白尚儒转身过来看着白逸羽，语音温润如常。
“看花灯？”白逸羽未置可否。
“还用问，七弟肯定要陪他的心上人去看灯。”白骏泽抢过话去，“我们带这小子四处逛逛，就不打搅他们小两口亲热了。”
☆、136。第136章 她的疏离
“七弟和叶小姐赏灯定也需要护卫，我的护卫都给你，换阿九陪我和六弟就好。”白尚儒见白逸羽眸光更冷，当即提议。
“我的也可以给你。”见白逸羽不说话，白骏泽连忙表态。
“身后跟着一众护卫，这灯要如何赏？两位皇兄请自便。”白逸羽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连看都没有看萧玖璃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街上熙熙攘攘，各色花灯照亮了整个京城，萧玖璃走在白尚儒和白骏泽身边，不时抬头四处张望。三人都带着面具，倒也看不出身份，穿梭于人潮中，寻点小吃，猜会儿灯谜，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两样。
可是，热闹是别人的，欢喜也是别人的，她虽然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心里却只有落寞。
结冰的护城河边聚集了不少青年男女，他们将孔明灯放上天空，默默祈愿。
白骏泽给了萧玖璃一盏灯，萧玖璃拿着笔，许久不曾落下。
白尚儒温柔地看着她，刚想说什么，被旁边一个男子撞了一下，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
“表哥，怎么是你？”男子取下面具，一脸欣喜。
“涛弟。”白尚儒先是一愣，随即笑着伸手抱了抱那男子。
白骏泽低声在萧玖璃耳边介绍，“谢涛，吏部侍郎谢轶麟的嫡长子，他的娘亲是左妃的亲妹妹。”
萧玖璃手中的笔一抖，直直看向那谢涛，只觉得似有魔音穿耳，脑子里一片嗡鸣，娘亲死不瞑目的双眼似乎就在眼前晃动。
片刻之后，她低下头，歪歪扭扭地在那孔明灯上写了“安好”二字，转身走开。
“臭小子，你的字居然这么丑！”白骏泽哈哈一笑，拍拍萧玖璃的脑袋，“走，我帮你放上去！”
两人正要把孔明灯放上天空，一波飞镖飞了过来。
萧玖璃将白骏泽向旁边一推，抱着孔明灯身子一旋闪到一旁，可随即又有无数的飞镖对着谢涛和白尚儒而来。
白尚儒对谢涛低喝了一声“小心”，转身向着萧玖璃飞身过来，“阿九，把灯扔了！”
萧玖璃抿着唇角不松手，一世长安是她为白逸羽许下的愿，不能被毁。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快把灯扔了！”白骏泽抽出剑击打着袭来的飞镖，想要护在萧玖璃身前。
萧玖璃脚尖在袭来的飞镖上一点，凌空一跃，将孔明灯送上了高空。
白尚儒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飞身将萧玖璃抱在怀里，剑花翻飞，不让她有一点危险。
人群尖叫着四下散开，一群黑衣人冒了出来。他们的目标似是谢涛，一上来就将其团团围住。谢涛的武功很一般，很快就受了伤。
白尚儒犹豫了一下，依旧将萧玖璃护在怀里，似乎在他心里，萧玖璃比亲表弟更重要。
萧玖璃看了一眼谢涛，挣脱白尚儒的怀抱，舞动鸳鸯剑护在了白骏泽身旁。白尚儒眉宇间闪过一丝失落，上前和谢涛站在一处，联手对敌。
白骏泽几次想要上前帮谢涛，都被萧玖璃巧妙地挡住了。他总觉得萧玖璃看向谢涛的眼神有些古怪，冷漠中似乎还带着某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她一反常态，看着白尚儒身陷危险也不上前相帮。
白骏泽虽然疑惑，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和萧玖璃一起对付围住他们的人。
护城河边的树林里，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看着这一切，眸光微闪。他长身如玉，独自站立在树梢上，背剪在身后的手微微蜷了蜷。
他的眼波追随着萧玖璃，眸光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当看到白骏泽和白尚儒的护卫都不在身边时，他看向萧玖璃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担忧。
又一群黑衣人冒了出来，举着明晃晃的大刀从树林里跑过。
男子身子一动，从树上飘了下来，长剑出手，拦截在黑衣人面前，无声地开始厮杀。
他的武功不错，但下盘似有些不稳，独自应对这十余个黑衣人也算不上得心应手，可他身上的杀气和寒意却让人无法小觑，那些黑衣人对视一眼，全部围了上来。
男子冷哼一声，挥剑一劈，扫到数人。剩下的黑衣人攻势更加凌烈，有两个对着他的腿攻了过来。
男子被袭，似有些站立不稳，千钧一发之际，两人从天而降，将他护在中间。一番酣战结束，黑衣人全部倒下，男子身子一晃，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那两人慌了身，一左一右将他扶起，火速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边，因为白尚儒和谢涛一前一后抛出信号弹，两人的护卫迅速赶来，黑衣人很快被剿杀。白尚儒低声和谢涛交谈了几句，转身向萧玖璃和白骏泽走来。
“六弟，阿九，你们没事吧？”他的视线很快瞥过白骏泽，落在萧玖璃身上。
“泽没事。这些人是冲着谢大公子来的吧？”白骏泽看看那边沉着脸让人查验刺客尸身、企图寻找线索的谢涛，压低了声音。
“应该是。”白尚儒蹙了下眉，“谢府向来低调，涛弟素来本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萧玖璃低垂眼帘，默不作声。
白尚儒伸出手来，想要拉她的手，“阿九，你没受伤吧？”
“属下没事。”萧玖璃身子一侧，避开白尚儒的手，径直站到了白骏泽身后。
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格外淡漠，就连白骏泽也能感觉出她对白尚儒突然生出的疏离。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白尚儒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刚想再问什么，谢涛走了过来，看那样子，似有话要与他说。
“殿下，属下该回府了。”萧玖璃在白骏泽身后低低发出声音。
“是该回去了，走，我送你！”白骏泽看了白尚儒一眼，“皇兄，泽先走一步。”
“也好，你将阿九送回去。”白尚儒再看向萧玖璃，无奈她低垂眼帘、表情淡淡，完全把他当陌生人一样，心里一刺，他眼中滑过一丝伤色。
白骏泽和萧玖璃告辞离开，萧玖璃一路都很沉默。白骏泽突然停下来，眸光凝着她，“阿九，你到底怎么了？”
“殿下，属下没事。”萧玖璃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白骏泽，“属下只是觉得如今这京城实在不太平。”
“是啊，最近的刺杀真是没完没了，父皇为此也大动肝火。京兆府尹叶景粟，也就是你未来主母的父亲，前几日刚被父皇召进宫狠狠骂了一顿。九门提督也差点被父皇撤职。”白骏泽轻叹一声，“如今的京城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玖璃心中一动，眸光一闪，“殿下，京兆府尹和九门提督是皇后的人么？”
“叶景粟胆子小，和朝中大臣素来都不亲厚，至于那九门提督，却是左尚书当年一手提携上来的。”白骏泽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难道，你认为这些刺杀目的并非要谁的命，而是有人想让自己的人坐上某些官职？”
“属下不懂朝政，不敢妄下断言。”萧玖璃淡淡一笑，继续往前走，“不过，既然京中不太平，殿下还是要多加小心，日后出来身边切不可没有护卫。”
“今日是因为要带你看花灯，才没让护卫跟着，以后不会了。”白骏泽抬脚跟上她，“你对二皇兄……”
“两位殿下待属下都很好，属下不想你们因为我而陷入危险，如今乃非常时期，属下还是多留在七皇子府为好。”萧玖璃打断他的话，“两位殿下总带属下出来，很容易成为刺客袭击的靶子。”
“你放心，左府和二皇兄定会查出幕后黑手。”白骏泽难得严肃，“你安心跟着七弟，若是有事，我们再来寻你。”
萧玖璃回到府中，听雨轩静悄悄的，阿蛮不知去了哪里。她简单洗漱了一番，在屋里坐了下来，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让她一时不想入眠。
不久，脚步声传来，萧玖璃迎了出去，“阿蛮，你去哪里了？”
“哦，我在府里随意走了走。”夜色中，阿蛮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阿九，今晚的灯好看么？”
“还好。”萧玖璃敏锐地闻到阿蛮身上有股血腥味，她皱了下眉头，将阿蛮拉进了屋，“阿蛮，殿下出事了？”
“没，没有，我没见到殿下。”阿蛮一愣，随即摇头。
“阿蛮，为何要骗我？你刚刚从揽月轩回来，对么？”萧玖璃死死盯着阿蛮，“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阿蛮摇头否认，“夜了，早些睡吧。”
萧玖璃蹙了下眉，转身就要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