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闪不及,下意识的抬手拍了慕晨的脑门,慕晨吃痛惊呼,晚宁却先开口:“干嘛呀?”
“系安全带,你以为呢!”慕晨还是拽过安全带,帮她扣好,才发动了车子。
“我会用这个,你直接说就行。”晚宁没觉得理亏。
“刁民!”慕晨小声说。
照着晚宁所说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徐正新家所在的小区,这是T市很具规模的一处楼盘,好找得很。在慕晨看来,把他送回住处已经算得仁至义尽了,既然他已经安然到家,那他们的任务也就此宣告结束。
两个人从徐正新家出来,需要步行走出小区,慕晨不是这小区的业主,车子不允许开进来,所以刚刚拖着徐正新也着实费了好些劲儿。
此时天刚傍黑,小区里归家的人很多,他们或拎着食物食材,或两个人并肩而行……总之一起都透露着浓郁又幸福的生活气息。慕晨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让他既羡慕又安心,许晚宁就跟在自己身后,她在想什么呢?于是他偷偷的回头去看,她却落后了很远。“没情调的家伙!”慕晨只顾在心里笑他,都没注意到前方走来的人。
“慕晨?真是你唉!”前方的人无不激动的说。
慕晨这才留意起前方正走过来的人,走在前面的男人步伐很快,他身材比自己要壮硕一些,白净端正的脸上带着一副金边的眼睛,典型的健壮斯文样儿。他边走边回头对身后的女人说:“看,还是我的眼神儿好吧!”
“耿闻?”眼前的人和旧时模样很难重合,慕晨只能试探着问。
“哈,看来你还没把我们都忘干净!”耿闻走过来,站在慕晨前面,笑得爽朗。
“你……变得好多啊!”慕晨打量他,笑着说。
“怎么样,是不是变得很man!”他笑闹着展示自己的肌肉。
“少臭美啦!”先前在他身后的女人也走了过来,“你别理他。”她对慕晨说。
“就你老打击我。”耿闻故意扁扁嘴,还要逗她:“走得太慢啦,大肚婆!”
“柳微微!”慕晨认出了这女人,如今她温婉多了,当年咋呼呼的头发柔顺又随意的扎在脑后,大眼睛里也不见了凌厉和狡黠,全被此刻的清亮沉稳取而代之,大概是因为怀孕的关系,看起来身形微胖。
还没等柳微微说话,耿闻伸臂将她揽了过来,“我来隆重介绍一下,柳微微,不过现在你得叫她耿太太!”
“能不能正常点?”柳微微笑着推开他,又对慕晨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话说你们,我没想到。”慕晨并非故意转移话题,只是面前的这俩人组合成夫妻档出现,实在出乎预料!这根本就是完全不搭的两个人,就好像南极和北极、酸秀才和大头兵。
“我自己都没想到。”柳微微转头对耿闻轻笑,他也微笑着回应,两人之间,蜜意满满。
“还不是我变得这么有魅力,你被我迷住了。”耿闻又逗她,说完连自己都笑出了声。
余下的两个人也跟着笑起来,目前为止,这算得一场普通又欢愉的久别重逢。可很快,便不再是了。
许晚宁一走过来,笑声便停住了。
“晚……晚宁!”柳微微最先看见了她。
耿闻也不再笑,循着妻子的视线看去,确认之后,又转向慕晨,却见他神色如常。
晚宁看着前方几人,淡淡一笑,说道:“好久不见了,耿闻……微微。”
“晚宁,你……”柳微微双唇轻颤,她走过去,站在晚宁身前,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晚宁却轻轻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依旧微笑着看她,“微微,你都要生宝宝了?”
“晚宁,我结婚的时候,想给你消息来着,可是,我没……”
晚宁婉转避开她试图拉住自己的手,低头说道:“没关系的,微微,就算你找到我,我可能也不会去……”她又抬头笑笑,“我去了,对你的婚礼不好。”
“晚宁……这些年,你过得还好?”柳微微低声问。
晚宁点点头:“还好!”又看了看一直朝这边张望的耿闻,“看,真被我说中了呢!”
柳微微知道她言中所指,那是她们早年的玩笑话,当年晚宁专拿这个气她,想不到如今却成了现实。命运世事是如此琢磨不定,谁又能料得清楚。
“你……还是一个人?”柳微微试探着问,可问后又觉得不妥,关于晚宁的某些秘事别人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年少时候不懂事,但如今,她不想再伤她。于是便转换了另一个让她更在意的问题,“慕晨……你和他……怎么回事?”
“我在给她打工。”晚宁如是说。
“打工?”柳微微质疑的不是打工本身,而是这两个人放在一起的任何事,都是那么违背常理,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走过来的男人给打断了。
“聊什么,这么神秘?”耿闻抓住自家老婆,又看看晚宁,“晚宁,你可瘦多了。”
“喔,你壮实多了。”晚宁回说。
“今天匆匆忙忙的,我们改天再聚!”慕晨也过来说道,然后又看向晚宁,“走吧。”
晚宁对那夫妻俩笑笑,算是道了别,也就随着慕晨走了。
走开了些距离,便听见耿闻在后面叫他,慕晨回过头去,却见他挥着手,大声说着:“老慕,记住我说的,做你想做的事!”
慕晨粲然一笑,伸手朝他回应,满眼感怀,嘴里却吐出了句:“还是那么傻!”
因为提前约了客户,慕晨把晚宁先送回了医院,临走之前又特意嘱咐了一句:“今天会回来晚点,就不来了,明天早点过来。”
晚宁不觉得这事有与她说的必要,所以只是简单回应,便走了进去。
不过慕晨到底食言了,他极其罕见的睡过了头。当他出现在医院大门,已经快10点了。在门口买了些水果,便大步的往里走。
有时候越急,意外的事越是喜欢粘着你,就如此刻。刚要迈进医院大厅,慕晨便听到有人叫他,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去,徐正新站在角落里,正看着他。他显得有些憔悴,脸上还留着些放肆的胡茬。
“有事?”慕晨走过去。
徐正新拿出烟盒,朝他递来,慕晨摆摆手,“我不抽烟。”
他便抽出一支,可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最后只能放弃,十分挫败的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求你个事?”他说。
“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慕晨也收起嬉笑。
“正好看见你了,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给她带个话。”他上身倚着墙,低头轻叹,缓缓说道:“遇到了点麻烦,我大概会被停职一阵子……这段时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慌,也别承认,必要的时候,推到我身上。”他说完了,抬头看看慕晨。
“停职?来都来了,你该自己对她说。”慕晨说。
“你别问那么多,按我刚才说的告诉她……我现在不敢见她。”他又对慕晨笑笑,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在与慕晨擦肩的一刻他又停住,说道:“啊,忘了一句,这句话,你也一定要告诉她。”他转过头,看着慕晨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说完,便真的走了。
慕晨一字不漏的说完了所有话,晚宁有些颓然的低着头。她的运气是如此之差,以至于她卑微至极的希望总是来了又走,从不肯多做停留。
她这低落的样子也影响了慕晨,其实从见过徐正新开始,他心里便又升腾起了一些无法言说的不安,这股情绪无从发泄,尤其在如此压抑的情境中,更容易激发出潜藏的恐惧。他突然想逃走,带着母亲和她,一起逃走!
而他们注定逃不脱修罗魔境!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让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令人窒息。
“许晚宁,你涉嫌伪造证据,跟我们走一趟!”警察面色冷肃的说。
眼前的是什么?警察还是魔鬼,晚宁分辨不清,她只觉得闷,整个身体窒息了一般,可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心痛。
“伪造证据?”她抬头问。
“把话说清楚,她伪造什么了?”慕晨走过来,挡在晚宁身前。
这警察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面色更冷了几分,冷硬的声线又提高了些,这一次,屋里屋外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晚宁涉嫌伪造2003年杨树街7。19案件的自首信,现在请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极端关系
那光骤烈得很,晃得人眼睛生疼。
于是晚宁闭起了双眼,沉默。
她记得徐正新转达的那句:“什么都别承认……”
还有临走之前,慕晨抓住她的手说的:“没事,他们没证据,最多扣留你48小时!”也不知道他为何用那么大手劲儿,以至于她手臂上都留下了些指痕。只是那时,晚宁感觉不到疼。
“许晚宁,早点把事儿交代清楚,咱们都能早点回家不是?”略微年长些的警察再次开口,相比之前,语气和缓了许多。
“你别以为这样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年轻些的警察也补充道。
“呵!”晚宁闻言轻笑,也终于抬起头,以缓慢睁开眼睛的方式来适应强烈的光线。
“你笑什么?”年轻警察厉声问。
“你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晚宁只在心中默答,面上却没说一句。
“李哥,我看这女的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年轻警察满脸怒气的说。
“啧,现在上头抓得紧你不知道啊,少给我添乱啊!”年长警察皱眉说道。然后他站起来,走到晚宁身边,“小许啊,哎,我能叫你小许吧?你看,我比你年长几岁,也许还比你经历得多点,有时候吧,人得接受现实。你说,我们既然敢去把你带来,自然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你自己主动交代,和最后我们通过其他方式结案,这性质可是不一样的。”他的话尤其显得语重心长。
见晚宁不说话,他又走回方才坐着的位置,从抽屉里拿了纸杯,年轻警察见了主动接过来,倒好了水又递还给他,他没自己喝,拿去给了晚宁。“大半天了,先喝点水。”
晚宁接过纸杯,仰头喝尽,她确实渴极了。从初时的恐惧到此刻的近乎绝望,口渴变成了最容易忍耐的事,所以,她并没因此开口说话。
“小许啊,你要是一直这样,别的我先不说,起码今天,你是回不了家了。”他环抱双臂,半倚着桌子,“哦,对了,跟来的那小伙子还在外边等着呢,正好,你有啥需要取的东西,让他帮你回去拿一下。”
“……让他回去吧。”晚宁终于低声说,这是她几个小时以来说的唯一一句。
“啊?你说什么?”她贸然开口的一句,让屋里的警察们兴奋起来,两个人的目光又死死的盯在晚宁身上。
晚宁对他们的问题依旧避而不语,她又低垂下头,轻抚着印着淡淡指痕的手腕。
“啪!”年轻警察推开电脑,很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晚宁:“你……”
只是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否则出口的话定是难听至极的。进来的警察对着老李耳语,老李当即变了脸色,带着年轻警察离开了审讯室。
不出一会晚宁便被带了出去,刚走到回廊,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人便弹了起来,然后快步的走过来,可几个警察推推搡搡的,也靠不得太近。
“他们没怎么样你吧?”慕晨问。
晚宁不能停下来,匆匆看了他一眼,刚好看见他干得脱了皮的嘴唇,大概这一下午,他也是滴水未进。
“你回去吧。”晚宁对他说,说完就被警察带进了拘留区,慕晨也被拦在了外面。
可慕晨却并没立即离开,他颓然的站在回廊里,望着那扇关上的门,觉得疲惫至极。那是来自内心的撕扯,属于曾经的愤怒和如今的委屈。不同的是,曾经他为自己一家的遭遇而愤怒,而如今,他为她委屈。
可无论怎么样,晚宁今天是回不去了。
慕晨再见到晚宁,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不出所料,市局门前果然聚集了大批记者,这些“嗅觉”敏锐的人聚在此处,只为印证那个最新爆出的热点事件。确切来说,这个昨天才惊现网络的事件,着实惊动了小城长久以来的安宁。而对媒体来说,这是不容错过的机遇。
拘留室内,晚宁蜷缩在角落,几乎一夜未眠。在这异常冰冷的狭小空间里,她又一次屈服于生命赋予的桎梏。芸芸众生,有些人一生顺遂,安定无忧,但相对的,有些人则注定些命运多舛。这诸多的幸与不幸总要有人承担,而自己正属于后者。早些年,她为此苦不堪言,那时亦曾想过与命运之类抗争,就像从小到大书本里看来的、师长们教导的那样。可事到如今,她明白了,于生命的万丈高山前,自己无非只是山脚下的那颗小草,那重量是她万万撼动不得的,她只好试着接受。于是在29岁之前,晚宁已经学会了妥协。
有警察走过来开门,用冰冷的声音说:“你可以走了。”
晚宁木然的起身,沿着打开的门走出去,便出了这牢笼。可才刚走到回廊,便有人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从东门走。”慕晨说。
晚宁迟钝的神经聚拢了片刻,才想起问:“干嘛?”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是了。慕晨也不放开手,拉着她急速走开。
晚宁蜷坐了一夜,没休息也没好好吃饭,身体直发虚,跟不上慕晨的步子,“慢点,我腿麻了。”她小声提醒。
“嗯!”慕晨简短回应,但步子明显放慢了些,手依旧紧握着她。
临近东门出口,慕晨停下来转身看着她说:“现在外面有好些个记者,估计东门这边也有,他们可能都是来找你的,你先有个准备。”
“找我做什么?”
“这个……一两句说不清楚,回去再说。”慕晨又转过身,挡在她身前,“你跟在我后面。”便拉着她走了出去。
外面台阶下,果然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在朝里面张望,慕晨的手下意识的又握紧了些,小声说道:“走快点。”
尽管他着意挡着晚宁,可还是被眼尖的记者认了出来,“是许晚宁吧?”有记者过来问道。
这一问激起千层浪,其他几个记者也围了过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