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久,眼线更是遍布整个皇城与各大世家,消息来源更是比其他的皇子更广更可靠些。
夏令涴遇袭,大皇子的人中总有人提前布置,在人员安排之上若是仔细自然能够察觉。虽然没人想到是古家收买了夏令涴身边的人,可到底太子知晓有人要动他的人,偏生没有告知赵王,这让顾元朝心里有气。等到夏令涴回了家,他就跑去了东宫,笑嘻嘻的与太子勾肩搭背,好好的表述了一番兄弟情谊,然后猛地一拳打在了自家哥哥的肚脐上。
这两兄弟从小明争暗斗到大,谁也不服谁,打打闹闹了多少年,兄弟情义倒是比别的皇子们更加亲厚。赵王揍太子,太子也不是等着挨打的人,两个人从东宫的大殿滚到偏殿,再滚到书房,最后跑到练武堂赤胳膊上阵打得汗流浃背叫苦不迭。
第二天,前朝众多官员们见到了一对国宝熊猫,黑眼圈一左一右甭对称了。
大皇子的人也没有想到,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赵王没有查到大皇子的线索,居然拿着自家兄弟给出了气,一时免不了嘲笑一番,暗中各自都舒了一口气。
当今皇帝病情越来越重,可还能安稳的坐在朝堂上,说明时机不到,都暂时忍着。不过,至此之后,朝局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各派的官员针锋相对夺取棋盘上任何一个小格子,清流派的夏三爷为首众人安然不动,争来争去,最后大部分官职和权利都落进了清流派的口袋,大皇子只差咬碎了银牙。
夏令涴知晓赵王替她出气的事情,实际上,她相当欣赏赵王脸上那一个独特的黑眼圈,甚至有种想要替他补全另外一只眼睛的打算。后来想想他在外的威仪,只能作罢。
“对了,古孙蓝被姐夫放出去了。”
“嗯?”夏令涴沉闷地点点头,“她是古家的大小姐,虽然古家如今没了男子继承家业,可她们姐妹的聪慧丝毫不输任何人。她失踪了两日,已经是古家忍耐的极限了。不放她回去,迟早会让古孙萃找我们拼命。”夏令涴回来,古孙蓝失踪,任何人都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处。
“所以,姐夫又想了另外一个法子,让她有家也归不得了。”夏令姝挥了挥凤翔於天的蒲扇,感慨:“先是赵王妃遇袭生死不明,再是大皇子定康王妃被人绑架,而后四皇子定永王和五皇子定寿王的侧妃死于非命,九皇子定邯王突然得了天花。短短几日,皇家的这些个媳妇们都人人自危轻易不敢出门。对了,前两日,世家子弟也被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袭击,更有从白鹭书院中归家的千金小姐们的马车被闹市野牛给冲撞,一直到昨日古家大小姐在朱雀街上被陌生大汉挟持,生死不明,贞洁难保。唉,乱啊,这皇城的禁卫军都是废物。”
夏令涴听得妹妹似真似假的幸灾乐祸,轻笑道:“如今证明,我的遇袭只是皇城禁卫保护不利的开端,之后还会有更多危险存在。禁卫军该换统领了。”这一切的背后有什么人在策划,有谁是真正遭殃,有谁得了利益,一时半会还真的看不出。不过,大皇子与太子殿下的派系斗争被皇城的人心惶惶给搅得缓和了些。看吧,赵王妃的遇袭指不定不是大皇子的人折腾的,而是另有人指使,相比太子殿下手下家眷不得安心,他大皇子的人也不得安稳。四、五皇子可都是大皇子一母同胞的兄弟。
夏令姝冷笑道:“古孙蓝还以为她真的讨得了姐夫的欢心,这才得以脱离危险。她也不想想,在权势面前,男人根本不在乎女人性命,更何况是一个撞见了他秘密的敌对女人。这一次,倒要看看她还有没有运气逃得升天。”
修养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卫翎也来见过她两次,可碍着夏令涴身边有头脸的人太多,期期艾艾了半响也没有说一点正经事,只安抚她好好照顾身子。
出事的时候还是年初,等到夏令涴精神百倍的在赵王府穿梭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梨花盛开,桃花朵朵的时候。
夏家的那一片碎白玉似的梨花树下,就端端正正地跪着一个小少年。挺直的身板,倔强而脆弱的神色,破碎的小花落在他的发髻之上,像是墨玉被凿子凿开的粉末,风一吹,那些个碎片沫沫就随风起舞,卷到一碧如洗的晴空上去了。
早就好全的龙芽在夏令涴耳边咬着说:“小公子每日里出了上学,做完课业后就在这里跪着,都快两个月了。”
夏令涴瞥了小丫头一眼,笑道:“那他沐浴吃饭更衣也是在这里跪着进行的?”
“呃,”小丫头抓挠着脑袋,“那倒没有。”
连翘气弱地算了下:“一日十二个时辰,读书是从辰时到酉时,这就去了六个时辰。按照小公子做课业的速度,至少也要去掉半个时辰,然后吃饭沐浴更衣再去掉半个时辰,就还剩下五个时辰。他就算跪着,那也不是不眠不休,好歹也眯眼了三四个时辰,所以啊,真正跪着的时候也就一、二个时辰。可比我们当初罚跪之时,什么也不准做,风吹雨淋挨饿受冻的强多了。对了,公子还每日里让太医给他把脉调理身子,病得重了的时候就不许跪着。”这种惩罚的法子,跪上几年也抵不过丫鬟们跪上一个月的时辰多,也怨不得连翘有脾气。要知道,当初王妃的命都差点丢了,这人罚点跪算得了什么。
身边两个丫鬟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夏令涴依然如前两月那般,无动于衷的从夏令墨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
小小的少年,错了一次就无法挽回,心里的苦痛和惧怕无人明了,喉咙腥甜也只能咬牙吞了。
天色渐暗,月上眉梢,预示着一日又将过去。他摇摇晃晃地挪了挪膝盖,跪了太多日,膝盖上早就长了褐色的茧,磨也磨不去。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身子一紧,已经被人抱了起来。回头,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人,依然是那个温暖的怀抱,他搂进了夏令乾的脖子,压抑地哭:“哥哥,怎么办?我已经知道错了,可是,可是……”
夏令乾摸了摸孩子的脸,冰凉一片,身子因为跪得太久一旦活动就忍不住浑身发抖,可是,他的心里也更加冷吧。
“也许,你真的该要离开了。”
夏令墨怔了怔,倏地大叫:“不!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撕心裂肺的呐喊,在黝暗的夜空下久久回荡不去。
六六回 。。。
* 入秋的时候,由夏三爷夏祥君上奏替柳家申冤。言及所犯之罪中有人栽赃嫁祸,通敌叛国更是他国的蓄意策划,随即呈上人证物证若干。当今皇上仁德,命大理寺重新彻查。
入冬之时,查出柳家的通敌叛国之罪为冤判,其他罪状维持原状。
柳家唯一的血脉夏令墨认祖归宗,改姓柳。
腊月,皇城中的世家大族已经开始忙活着过年的事宜,宫里的赏赐也络绎不绝的发了下来。赵王如今掌握了皇城中大半的禁军,比往年更加忙碌,就算偶尔得闲,夏五爷夏祥民就抓着他去军中比武,打着斗着伤得重了就不敢回王府,两人躲在兵营跟一群粗汉子同吃同睡。偶尔,夏令涴还亲自去看视一下,久而久之索性也对他视而不见起来。
“虽然是冬日,也晒得浑身泥炭似的,没有一块好肉。我实在没法子,就让人背了几十箱的药物丢去了兵营,让鸦九和画影随身不离的跟着,以防意外。”相比夏家,赵王府要准备的礼单也不少,夏令涴正坐在暖榻上,看着连翘带着几个丫鬟一张张的核对。商铺早就将王妃需要的礼品提前运到了,媳妇们抬着礼品等物进来给她们逐个瞧过,另外丫鬟们再仔细检查有无损坏之后,这才让管家安排谨慎机灵的家仆一户户送去。
赵王府是皇族,夏家三房如今的权势也是水涨船高,送出去的礼品比起收进来的那是少之又少。
送礼只耗费了五六日,收礼又收了十七八日。等到了初八的时候,夏令涴这才开始清点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数,包括发放过年的衣裳腊肉等,忙得头昏眼花口里冒泡。
夏黎氏抽空过来,就看到她两眼冒金光的望着一堆的名单发呆。
“只要有人照料就是好的,怕只怕出了意外上上下下都瞒着你这屋里人。”
夏令涴怔了怔,轻声问:“是不是爹爹病了?我听说发水灾的地方全都是饥民,人死了都没有地方埋,保不定会有瘟疫发生。”
夏黎氏不想让女儿操心太多,只道:“无妨,跟着去了几位太医,有个什么病情也能就地医治。他只是连日劳累,感了点风寒。今年过年,应该是赶不回来了。” 夫君在外地,两个女儿一个在皇宫中不得出来,一个在宫外也有家,儿子虽然陪在身边,可到底冷清了些。相比去年,今年的儿子还少了一个,算得上是夏家三房最为冷情的一年了。
母女两人突然沉默了下来,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令墨。
夏黎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叹息道: “我们这等世家,每朝每代都要经历朝局变换。男子们肩膀上的胆子很重,稍有不慎就是几百上千口人命,我们这些个内院的只能替他们分忧解劳,然后拐着弯地为自家多留后路。想当年,你爹爹虽然是最不受宠的儿子,不管是在夏家还是在世家大族或者白鹭书院中都算不上最拔尖的,可到底也是夏家血脉。所以,老太太想来想去,最后选了他远离皇城是非圈,他活着夏家就能够延续,他若是一定要陪葬,夏家的任何一位老祖宗都会跳起来训人。当年,若换了你大伯二伯或者是五叔,都是不成。大伯二伯是夏家的顶梁柱,走了就没人给老爷子帮手,你五叔从小嚣张跋扈,惹了不少是是非非,随意的远走会让人起疑,性命反而不保。”她顿了顿,喝了口热茶,心里却冷:“越是不打眼的孩子,反而越容易脱身,夏家的血脉也就不会轻易断绝。”
令墨虽然是妾室的儿子,可到底也是夏三爷的亲生儿子。夏令涴和夏令姝都是属于太子党派,太子与赵王赢了还好,若是输了,这两姐妹只能越早自裁越少受苦。作为嫡子的夏令乾自然是必须跟着爹爹的,他一有轻举妄动,大皇子的手下会毫不犹豫的拿他做文章。可巧的是,夏令墨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就算是亲生儿子,有错也是要罚的,何况里面还牵扯了嫡子的安危。夏令乾是没事,那也是因为令墨是随着他教导到大的,在面对不够熟稔的庄掌柜之时,夏令乾在令墨心中的分量自然比较重。当时,换了其他人呢?若是柳家还有遗腹子,并且隐姓埋名的跟在了令墨身边多年,一点点的渗透他的生活,到时候,夏令乾能够轻易地说服令墨吗?
夏黎氏不是没有怨,也不是没有恨。养了十年的儿子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哪个母亲能够轻易原谅?她原谅一次,谁能够保证令墨不会背叛第二次?
那样的话,任何人都不敢把他继续放在身边了,离远点吧,这样对夏家的子女好,对令墨也好。否则,真的有了第二次之时,夏黎氏不知道是要亲手杀了令墨好,还是自己自裁与夏家的祖宗祠堂好。
远离了,令墨依然是夏三爷的亲生儿子,柳家的姓氏会给他安全保障,让他彻底的脱离这一次的权力斗争。这样,就算夏家全都出了意外,夏家三房依然有颗种子留在了柳家。
无权无势,一无所有,且被夏家赶出去的妾室的孩子。只这一点,足够他安稳活到老。至于活得累不累,苦不苦,是夏家人无法决定的事情了。
“过了年,你大伯的幺子令崇要下放去做县令,他会带走你大堂兄的大儿子;二伯嫡子令晖得了天花,要隔离医治,送去了乡下别庄;四叔的小女儿令晚快要及笄了,婆家是江南的望族,年后就出嫁。他的大儿子令邦在外养了名女子,前些日子生了儿子,年后这对母子也要送走。还有你五叔,他的女儿令嫣早年被江湖上武林高手看中,带离了夏家,以后估计也难以见着了。”这一年,是夏家五房最后一次的子孙满堂,年后,小一辈的俱都要各奔东西,开枝散叶。等到这次的权斗尘埃落定才会回来,若是夏家覆灭了,那么这些撒出去的种子,就在大雁朝的东西南北生根发芽吧。
气氛沉闷且压抑。随着年岁的见长,夏令涴才真正体会到世家子女肩上的重担和身不由己。他们的确是家世繁荣,可这些繁荣又是用多少鲜血换来的!他们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就要用自己的幸福和良知来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可以任性、桀骜不驯,可一旦涉入权势,就必须将自己的性命压在家族的天枰上,为之舍弃一切不得任何怨言。
责任,在他们出生的那一瞬,就压在了小小的肩膀上,挣脱不得。
夏令涴沉吟:“令乾……”怎么办?
“王妃,”门外有丫鬟禀报,“柳公子来了。”
夏令涴眨了眨眼眸,柳公子?她什么时候认识柳姓的家族了?
夏黎氏已经回过神来,笑道:“让那孩子进来吧!”话音一落,令墨已经抱着咿咿呀呀不停说话的顾尚锦走了进来。
夏令涴垮下肩膀,原来是他。自己都糊涂了,满脑子的家族大事,都要忘记这为挂着柳家的姓,留着夏家血的孩子。
门外,又有人喊:“站住,你个采花贼,不许偷我的小锦儿。”能够在赵王府这么张狂的,出了小公主顾元晴还有谁。令墨倏地一抖,几步跑进了屋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夏令涴。
令墨经过这半年倒也学得聪明了。令乾教导他最久,自然是护着他;令姝是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可以问,她也一定答,不过态度很冷淡;夏令涴是大姐,在兄弟姐妹中自有一股威信,你可以怕她,但是,只要你抱着小猴子,大猴子基本就会很和善。这半年多,他除了在书院见令乾之外,就隔三差五的去夏家陪着夏黎氏,有时候也会随着夏黎氏和令乾来赵王府玩耍。玩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夏令涴的弱点。就好像现在,夏令涴瞧见他的时候本还冷着脸,等望到他怀中的顾尚锦,那神色就看着缓和了。
令墨轻声解释:“我下学了,来找小锦玩儿。”
顾元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要去抢小猴子:“小锦儿是我的,不是你的,还给我。”蹦蹦跳跳,中气十足的大吼大叫。
小猴子咯咯地笑,张口就咬住令墨的脸颊。令墨嘿嘿地道:“小锦儿喜欢我。”
“那是因为你色诱了她,你这个采花大盗,我要为民除害。给我看招!”抡起胳膊对着令墨眼睛就砸了过去。
这三个娃儿,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一个是柳家的命根子,哪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