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晴瞄了瞄夏令涴裙摆上自己的爪子印,再瞄了瞄自己袖口粘乎乎的果汁,瘪嘴委屈道:“七哥哥你欺负我。”
顾元朝瞧着她那中气十足的恶人先告状模样,与夏令涴对视一眼,笑道:“这话怎么听得有些耳熟!倒像我与王妃第一次见面之时,她就这么抱怨了一句。”
夏令涴偷偷瞪他一眼,又顾及着周围众多的人,只能垂下头去故作娇羞,小女儿姿态让宫里的嫔妃们都忍不住打趣。
淑妃坐在皇后的下手,一直含笑的看着殿中的小夫妻应对自如的情景,脑中却是一直回想着顾元朝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之时,夏令涴在她宫殿中跪了半个多时辰的事情。这个女子,比寻常人善忍,倒是与从小就懂得藏拙的顾元朝登对。
她的视线又落到皇后另一边的迦顺公主顾元溪的身上,那是蛮族公主的女儿。自小就喜欢跟在顾元朝的身边,不是亲就是抱,没有一点宫廷女子该守的规矩。前些年及笄之后,自知顾元朝无望,即看中了与自家皇儿气质才学极为相似的古家公子。哪知那位世家公子对蛮夷女子毫无好感,拒婚不娶。她一个公主提着长剑架在对方脖子上,只问‘公主有何不好?’那古公子笑问‘娶公主有什么好?’等于当面打了她一个耳光。
公主有什么好?只能作为国家的牺牲品,嫁给世家弟子在皇城里依然锦衣玉食算是好命;若是嫁给弱小国君,看上去是一国之母,其实还比不过大雁朝的五品夫人,且死活都与战争息息相关。夫君的国家要反叛大雁朝,首先斩杀的就是联姻的国母,反之,大雁朝想要吞并某国之时,国母们要么陪着自己的国君混沌度日,要么在这后宫中消磨青春,得宠的兴许还能再嫁。不过,嫁给谁,嫁去哪里,又是怎样一番命运就只有自己知晓了。
淑妃的视线静静无声的将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暗暗记下某些人的怨恨与不屑。这只是后宫中寻常的一日,依然是浪潮暗涌的一日,也是淑妃颇感欣慰的一日。不知不觉中,她的腰杆越发挺直了,笑容越发温柔,目光却更加含蓄内敛,让人看不出丝毫傲慢与蔑视。
期间皇后询问了一次皇上的行踪,顾元朝道:“这会子前朝还没散,估摸着还在商量要派去蛮族的节度使人选。”那头顾元溪身躯一震,就听到顾元朝又嘻嘻笑道:“这次蛮族进攻了不少野兽皮毛,儿臣如今也有王妃了,可以去亲自挑选几件吧?”
皇后笑道:“本宫就知晓你在惦记着那些兽皮。行了,也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散了吧!你现在就带着你的王妃去挑,多挑几件,算是母后赏给你的新婚贺礼。”
顾元朝赶紧道:“那儿臣要送给太子殿下的贺礼还缺点新鲜的物品,母后不如让我再补两件进去。反正太子殿下的就是母后您的,我这算是借花献佛。”
皇后对着淑妃,故作恼道:“看看这个皇儿,一天到晚算计着本宫手里的东西。”
淑妃哎道:“他前些日子差点将我那紫堇宫的宝贝都搬空了,皇后娘娘不如也送臣妾两件,好让我待客之时也脸上有光。”
皇后气笑了:“就你们母子穷,都惦记着本宫的东西。”惹了众人哄笑,这才各自散了去。
等回了赵王府,夏令涴被众多丫鬟们围绕着洗了浓妆,又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就瘫软在了美人榻上,半响都不愿意动一下。
顾元朝瞧着她那软绵绵的样子就觉好笑:“要不要本王伺候王妃午歇?”
夏令涴抬脚就去踹他,也不知道牵扯到了哪处的筋肉,嘶嘶的吸着冷气,顾元朝揉着她的腰肢,夏令涴拍开他:“不是这里啦!”
顾元朝疑惑:“那是哪里疼?”
夏令涴狠狠地瞪他,顾元朝怎么看都觉得这眼神带着媚色,不觉下腹又有点火苗在窜,大手就覆到她的裙带上:“解开来让我瞧瞧,顺道擦些膏药。”
夏令涴哪里不知道他的鬼心思。这个男子吧,在外人面前永远一副道貌岸然君子正气的样子,可在皇宫中就像是一只滑不溜的黄鳝,在她面前那就只有一种动物适合他——色熊。
不得不说,成亲之后,顾元朝在夏令涴心目中的地位有着显著的提升。从狗熊进化成了色熊,这也是一种成长。
色熊的爪子稍微一抖,就将裙带给解了开,另一只爪子已经顺着裙摆里面往上摸了去。夏令涴踹也踹不动,打他又不疼,咬的话如今都只能咬在不明显的地方,否则会招人取笑,甭没趣了。索性依旧瘫着一动不动,随便他的熊爪在里面倒腾得翻天覆地。
她也实在太累,昨日忙活了一整日即兴奋又紧张,今早起得早,与顾元朝耍了一个小心机,到了皇宫更是谨慎为上,装模作样的演了半日的木偶戏,现在精神放松下来,她已经身心俱疲昏昏欲睡。
朦胧中,只感到体内的熔岩开始沸腾,她鼻翼中轻轻哼了一声:“不要了,我好疼。”那大手顿了顿,索性将她刚换上不久的衣裳都解了开,这一看之下,顾元朝也忍不住多了十二分的怜惜。
他知晓自己年轻气盛,真的遇事之时并不能做到完全的控制,可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夏令涴有着如斯的占有欲。只见躺着的女子浑身上下遍布青紫,有的地方更是深褐淤血印,而她的桃花源处早已红肿不堪。因为冷,她下意识的并拢这双腿,弓着腰肢睡沉了过去。
他用绣被裹着夏令涴,张口就唤人拿药,没一会儿进来一清秀的女子,梳着少女发髻,静静地端上来一盘子的瓶瓶罐罐。
顾元朝愣了愣,淡淡地道:“你是母妃送来的人,可只要进了我这赵王府你就该知晓你的命捏在谁的手里,别让我从别处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否则……”
那女子静静的点了点头,将药物都摆放在榻边的茶几上。
顾元朝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将夏令涴抱在怀中,一边让女子将药物倒在手心里,一边轻轻按摩在夏令涴身子上。他专注的神色,轻柔的动作都让旁边的女子眼神慢慢的沉淀了下去。
夏令涴又痛又麻中忍不住哼哼,顾元朝哄着她,手下却不停,直到看到她身上那些青紫印子都被药物淡化了些这才住手。
那女子善解人意的端了一杯芦荟茶来,顾元朝喂了怀中的人喝了。
半清醒半迷糊中,夏令涴只望见一道淡黄的影子:“她是谁?”
“小时照顾过我的宫女,名唤妙叹。等你歇息够了,还会见到另外一个,叫美音。建了王府之后,母妃担心身边的人照顾不周到,才让她们接着过来伺候。”
夏令涴喃喃地道:“十八迦蓝?”
“对。”顾元朝笑道,“母妃身边有十八名宫女,用十八迦蓝的名字来命名。这两个随着我出了宫,只管理着后院的其他杂役妇人等。既然你嫁进来了,到时候看着如何安排就是,不用问我的意见。”
夏令涴点点头,难耐的动了动。顾元朝抚着她的发丝道:“昨夜我太急躁,今早都没注意到你的不妥就带着你匆忙进宫拜见皇后母妃,是我的不是。”他私下从不会如此对夏令涴说话,这等柔情和歉意自然是因为有了外人在,刻意做出来的虚假样子。
夏令涴这才明白他今早要求她治理后院之事的真正含义。难道,他连自己身边的这些亲近的仆从都不相信?或者,他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习惯性的觉得要留一手。
夏令涴将头依靠在他肩胛处,轻声道:“王爷何错之有,是妾身自己太逞强了。”两人相互道歉,在旁人看来既是夫妻和睦美满姻缘的情景。
妙叹目中那一点的希翼也慢慢湮灭了。
等到那女子一走,夏令涴噌地就坐了起来,掐着他的手臂,气势汹汹地道:“好哇,我还不知晓你屋里收着两个通房丫头,还不是寻常的丫鬟片子。说,你这色熊是什么时候开始招惹她们的。”
顾元朝咳嗽一声,他觉得前一刻还装柔弱装温柔体贴的夏令涴,在下一刻就恢复了凶悍母猴子的神态实在太逗人,让他有种仰天长笑的冲动。
“说啊!”
顾元朝拍打着她的手腕,让她消气,笑道:“难道岳母没有告诉你,我们这等皇家子女,男子在十三岁,女子在十五岁就要去鸾喜殿参观一些东西,顺道领取一两名贴身伺候的美人?”
“娘亲是世家女子,又怎么回知晓这些。别把这等事情推到别人身上,你这混蛋。”
“唉唉唉,好,我说。”顾元朝投降了,一边从最后一瓶药膏中挖出大块,小心地抹到夏令涴腰腹之下,一边斟酌着道:“宫廷中的皇子们从小学的比你们世家子弟就多。其中朝廷政务是重要的一项,还有一项是我们必须学会的,既是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贪、嗔、痴每一样都要面临着严格的测试,而痴中,色欲是最先要控制的。
皇子们十五岁之前都住在皇宫之中,每日里接触的女子不是容貌无双也是才学上佳,或者性子婉约或明朗,堪称真正的天上人家。十岁之前还好,皇子皇女们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可皇子们过了十二即对风流韵事有些蠢蠢欲动,这时身边的宫女美婢就会换一批。其中,贴身伺候的最少会有两名,美其名曰是八等采女,其实就如同你们世家的通房丫头,是为了以后成为妾室预备的。同时,十三岁之前,皇子们都会被宫中的管事太监领去鸾喜殿挑选自己中意的美人或者男宠,以尝人间绝色为由,借此锻炼我们挑剔的选美等级。
你去想想,宫里的美人见得多了,也吃下肚子了,哪里还会对寻常的女子看得上眼?所以,就算新皇娶了世家貌美如花的女子,也定然不会宠信对方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相比之下,木纳而端庄的世家女子在床榻上哪里比得过身怀‘绝技’的暖床人。作为皇帝,自然只有权势是必须掌握在手中的,美人,随便换既是,不用在意。”
“那两名女子就是你十五岁之时,自己亲自挑选的?”
“不,是我十三岁之时,皇后借由奖励想要送我两名宫女,以便掌握我的言行。母妃只得先下手为强安排了人,提前放在了我身边,从那之后她们就不离左右。”
夏令涴哼了哼:“那我现在要拿着这两人开刀,彻底整治赵王府的后院,母妃不会有意见?”
四六回 。。。
* 顾元朝捏着她的脸颊使劲拉扯,夏令涴张开嘴巴手臂舞动的要去抓挠他,两人滚做一团。
顾元朝抱着她翻滚,笑道:“你难道不知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赵王府,不是皇宫。这里的女主人只有一位,你做什么说什么只要是为了赵王府,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夏令涴定定的望着他,似乎被感动又似乎在思量话中的真假,感情和理智在她脑中纠缠。她啪唧的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吧,我相信你。府中的大事,我还是会与母妃商量,毕竟我有很多事情不懂,需要有人提醒教导才成。”
顾元朝深深的呼吸,抱得她紧紧的摇晃。
一句相信你,能够抵消多少的怀疑,又能消免多少的误会。里面有她的善良,也有她的单纯,更有她的明白事理在其中。她是他的小猴子,她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猴子。
到了第二日,顾元朝坐在堂前,看着夏令涴一眼瞄着金算盘,一眼瞄着山高的帐薄,聚精会神的统计她夫君的家产。
夏令涴嫁妆丰厚,一百八十八台妆奁,可以将整个赵王府绕上三圈,其中还不包括她帐薄上的庄子店铺和田地。当初,顾元朝纳征的大礼有一部分是皇帝掏的私库,一部分是外公韩家的筹备的礼,还有一部分是宫中定配的礼单,剩下的则是淑妃的私库。他们这等皇子,从出生那一日起,母妃们就开始筹备娶亲事宜,合在一处再置办两个王府都绰绰有余。
等到这一日,梅管家将府里所有的帐薄摊在她的面前之时,夏令涴才知道顾元朝居然还留了后手。皇帝送的那九十九件物品,真正流入夏家的只有十件,夏令涴带来了二十八件,其他的都摆放在赵王府的库房;韩家暗中的实权族长就是顾元朝,他这人居然连自家银库都藏了三个;宫中的礼单是出征之前就送去了夏家,夏黎氏将一半归入了夏令涴的帐薄里,另一半替她收着了;淑妃宫中送来的御赐之物,居然原封不动的全部摆在了主院里面。
夏令涴翻来覆去核对帐薄都耗费了半个月,每日夜里都拉着顾元朝数银票数得手软,之后再分赃。每个月府里用度是多少,然后顾元朝私房是多少,夏令涴私房是多少,小厨房月额度多少,然后就商量着如何让银子滚雪球,力争在他们的第一只小熊娶媳妇之前,将赵王府的家财扩大个十倍,然后老了的两只熊可以在银库里面打滚睡觉。
多么高尚的愿望啊!
夏令涴觉得顾家好歹是天家,不能太市侩。于是,与顾元朝一合计,两个人假仁假义的加入了皇城贫困学子资助会,每年给资助会送去五千两银子,帮助大雁朝有才学又勤奋的学子能够安心读书。当然,为此顾元朝在白鹭书院谋得了一个虚职,是书院的荣誉师长,偶尔闲得无事了就去书院溜达一圈,调戏一下春心浮动的小美人,训一训不够发粪涂墙的小少年,鼓励一下凭着自身实力考入书院的平民学子,并且再额外资助每年考取前三的平民学子一笔奖学金。为此,他在朝中博得了一个‘贤王’的名号,比‘赵王’好听多了。啧啧,就是有点酸牙。
据说,之后也有其他皇子或者世家族长也想仿效的博个师长名号,严老院长笑眯眯的摸着胡子,竖起一根手指,道:“半年一万两,否则免谈。”为此,顾元朝推荐严老院长成为户部的荣誉主事,为此老院长每年替朝廷赚入百万两银子,那又是后话。
三朝回门的时候,顾元朝早早的就被夏令涴揪着耳朵去了夏家,哄着老太太送给他们一位专门培养鸟类传信的老师傅,再依次去拜见各房的大伯伯母和叔父婶婶,拿了红包若干,最后陪着父母好好的吃了一顿饭。其间,夏令涴与夏令姝偷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逗得夏令姝面红耳赤跺脚不停,只嗔她:“近墨者黑!”
夏令涴耸肩对顾元朝道:“嫁给黑熊,我能不黑么!”啧啧。
第四日,则去了韩家的祠堂,拜见了众位祖宗,与韩家明面上的当家人韩一钒。
韩一钒是一位真正的武者,不同的是,他属于江湖。一身豪迈之气,忠肝义胆,长年累月在江湖上走动,很少在韩家的本家出没。所以,几乎每一位韩家的当家人都有两位,明面上的当家人负责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