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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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传-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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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贞一抹泪,笑将起来:“原来,我爹还是有兄弟的!”
  周旭宁抽了下鼻子,也红了眼圈:“闲话休提,姐儿,你要好好的。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姐儿记着,这世上做爹的,最不忍子女受苦。旁的不论,日后行动时,多想想你爹,休叫人作践了去!叔没本事,替你求求菩萨保佑吧!”
  林贞哽咽着道:“周叔,我会好好的,你也保重。”
  周旭宁笑了笑,一挥手:“你爹的墓我会替你看着,走了!”
  林贞趴在车窗上,伸出头对着广宁城门的方向大喊:“周叔,再见!爹爹,再见!”养育我十几年的广宁,再见!
  四月京城已草长莺飞,广宁却依然冰天雪地。中间的路段恰逢雪要化不化,尤其难走。娇生惯养的一行人个个苦不堪言。又因辎重颇多,路上走的更慢,直到六月初方至京城。林家于京城的小院实在太小,若是深宅大院,也不必母女分离。如今才搬进贴身行李,已转不开身,更多的箱笼只得源源不断的直接抬入承平公府。
  孟豫章早同老太太打过招呼,把西苑里的大库房腾了出来。箱笼之多,塞的库房里满满当当,便是经见过公府繁华的老太太也暗自称奇!林贞的箱笼在广宁便分装停当,入西苑库里的皆是暂不须动的家伙。入库后,全家见证,四把大锁,分别由老太太、玉娘、孟豫章、林贞各执一把,缺了谁的也打不开,更无人敢擅闯老太太的居所。待孟二老爷反应过来,箱笼已关门落锁,气的倒仰。
  老太太也气的直咬牙!便是要谋财,也要遮掩一些!为着胡闹,堂堂公府脸面竟一丝也不顾了!这样的败家子儿,休说娶一个有钱的儿媳妇,便是娶十个,不看着他也要赔的精光!老太太虽更疼长孙,到底养了孟豫章一场,比旁人更疼他三分。见儿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气不打一处来。喊上仆役,狠狠的说了一回:“丢了东西,看守的人立刻打死”之类的话,把众人敲打一番才心安几许。
  承平公府至今已有第六代,人口繁衍上十分兴旺。最大的乃三代承平公孟太夫人,往下则是四代承平公及夫人、孟二老爷及夫人,庶出的兄弟早分家出去,不知好歹了。五代亦有兄弟四人、姐妹三人;六代上暂只有两个女儿而已。加起来人口并不多,按说房屋尽够,却经不起姬妾众多,把各大院子塞的满满当当。少爷小姐们年岁大些由未曾娶亲的,四处安放,还要留着孟豫泽和孟豫章娶亲用的院子,府里的住房便紧俏起来。
  时下房屋皆有定数,公侯府第模样都差不离,与林家随意买地盖屋不可同日而语。小姐们并无独立的院子,姐妹三人居住于老太太的西苑后的花厅里,后头便是花园,也算环境清幽。如今凭空掉下个林贞来,哪里挤的下?只好安置在二太太院子后头的抱厦里,只待已许亲的大小姐出嫁,再搬一回。
  此举正合林贞之意,虽抱厦狭小,却是独占半个小院。大小姑子再和气,也要磨合。若是先就做一处,得罪了人都不知道。现在却有空慢慢摸清彼此的脾气,以免日后腹背受敌。亦免去头一日就要应酬,可先安生的洗漱修养一番。
  林贞的行装颇多,便是知道日后还要搬家,贴身之物也不能不用。拆封放入,忙的人仰马翻。在林家时,她独自一个人居住一进院子,摆件只有嫌少的。如今抱厦只得三间,一间要做外厅、一间书房、一间卧室,窄的转不开身。林贞想了想,厅也无甚大用,隔出半间做个模样便可。还有半间做了小库房,把昔日闺阁中的摆件尽数存放于此。
  空间小,不单物品不能随意摆放,连人都不宜多。杨妈妈并黄氏夫妇并入孟家仆妇里头,在府外配了一个小院,也有一口井三间房。黄氏夫妇占了西间,把东间留与了杨妈妈,两家人共用客厅。都是吃过苦的人,又是刚到生地方,唯有抱团。林贞身边只留了双福四喜两个。三多和九如,自幼跟着她自由自在长到这么大,性格大大咧咧,不能叫她们在生地方乱闯。林贞当年纵着他们,哪想到竟有一日要依附于人?如今却十分不相宜,不管她们怎么哭闹,硬是狠心送回玉娘处,免的白送了性命。如此,林贞算是安顿下来。
  很多年前,林贞还在现代时,常读古文,以为守孝要扎实守上二十七个月。到了此处方知百日便算出孝,极讲究的人家才尊照古礼。薛思妍同云真儿,皆是夫孝百日未满,烧了牌位抬进家里来的。是以,林贞欲守三年,却也不必日日斩衰,百日之后素服银饰而已。至于忌讳?虽是寄居,却也不是毫无根基,不必过于奉承。何况便是嫁了人的女儿,还得守一年孝呢!从礼法上来讲,她亦算孟家人,在自家守孝也算天经地义。
  初到某地要拜码头,先折腾了一番箱笼入库,又收拾屋子。便是不用她亲自动手,待能放手时已是酉时初刻。老太太屋里来人请吃饭,林贞重新换了衣裳头面,丢下双福四喜等人继续收拾,只跟着老太太的丫头到了西苑上房。
  今日乃首见之时,先前箱笼入库时,众人急急打了个照面,却是孟家上下都认识了林贞,然林贞除了老太太和未来婆婆,其余的一个也记不住。
  孟太夫人同天下安养的老人一样,脸上每根褶子都透着一股慈祥味儿。先把林贞拉到身旁,一一指道:“这是你大太太,那个穿着红衫儿带着凤衔珠儿簪子的是你大嫂子,穿着大红葡萄袄儿带着三多簪子的是你新嫁进来的二嫂子。”
  林贞忙福身见礼。老太太又指着穿着同款衣裳,只花色略有不同的三人道:“这是你大姐姐,二妹妹同三妹妹。你们差不多的岁数,正好一齐读书取乐。”
  姑嫂之礼又有不同,少不得一一见过。自古叔嫂不相通,林贞还未到拜祠堂之时,不见也罢。要紧的女眷皆在此地,人数并不多,林贞记的并不为难。
  拜见过后,林贞按着预先估算好的人头,奉上礼物,长辈也都有赐。首次见面,众人不亏不赚,彼此心里都高兴——谁也不愿头一天见就弄得下不来台,姑嫂不相干,然妯娌少说也要处上大半辈子,比闺中姐妹还要久,头一日处坏了,竟是半辈子添堵的事儿。第一次见面,印象都不坏,妯娌三个先各自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不待寒暄,媳妇们先伺候老太太用饭。林贞却还未嫁,暂住而已,是以跟小姐们混作一处。因她是客,跟着老太太吃饭,坐了左边的首位。菜式并不合口味,要了地位便不能要自在,少不得细嚼慢咽的慢慢习惯。老太太余光一直看着,发觉林贞斯斯文文、规行矩步,比那年见时更有一番风度,满意的点点头。
  饭毕,果然有一道漱口的程序,林贞再一次感谢《红楼梦》,可见知识很重要!漱了口,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到厅里坐下,各自端了茶喝了一回,开始闲话。大奶奶嫁进来时间最长,育有两个女儿,还是冢妇,便是长辈跟前也有几分体面,率先嬉笑起来。林贞着实累了,精神集中不来,一晃神心思就飞到了别处,不知玉娘收拾的怎样了。
  正走神,忽听一人唤道:“林妹妹,你望着外头想甚么哩?”
  听此称呼,林贞狠狠一抖!林妹妹……还真就是个父死母丧的林妹妹!就外头多了个面团似的继母!环视一周,看这形形□□的人物,可不就是一出红楼!老天哪!你莫不是跟我有仇吧!


☆、第58章 宣判

  被大姑子雷了一番的林贞今日累得不轻;回房便扑倒在床;择席之事丢到天边。黑甜一觉醒来;恰似卯时二刻。抬头瞧见挂在卧室里的牛角弓与箭筒一阵惆怅;这到哪里去骑马射箭?在广宁时,日日早起跑上一圈射上几箭,日后只怕关在鸟笼子里了吧。长叹一口气,若有个兄弟;此时还在家潇洒呢!老爷子你怎底也不给我生个叔伯出来;姬妾满屋;竟三代独苗;至林俊还绝了后;真是白日见鬼!
  双福和四喜亦习惯早起,见林贞盯着弓箭发呆,忙劝道:“姐姐既然到了婆家,把这些都丢开吧。”
  林贞道:“我曾听过一句话,叫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些事不能丢了。”
  双福笑道:“好好地又打起禅语来。这点子地方,上哪射箭去?”
  林贞翻身起来道:“不能射箭还不能打拳?先别开房门,我洗漱了练上一刻钟,旁人也不知道。”
  双福见林贞谨慎,不再多劝。
  晨昏定省乃大户规矩,也亏林贞多年来文武双修,好久都没赖床了,并不觉得辛苦。再有勋贵么,就是比林家早发家几十年的俗人,远不如书香之家那样讲究,晨省并不很早,都是吃过早饭才干的事儿。又有孟豫章还跟着老太太住,嫂嫂们虽不须很避开,却也不好混作一处。孟家的早饭送来时,林贞都读了一刻书了。
  巳时初刻,孟豫章去了外书房。女眷们才动身去西苑上房凑趣。林贞在门口碰见孟家三姐妹,见了礼,一齐进门。老太太见状笑道:“你们姐几个倒凑的巧。”
  去领林贞的丫头笑道:“老太太有所不知,林小姐不单与咱家小姐巧,与四爷还巧哩。”
  “此话怎讲?”
  “我去接林小姐时,看到书房一屋子书,林小姐正捧着书看。可不是与四爷投缘?”
  林贞暗自腹诽,这丫头真多话,面上却做娇羞状,低头不语。
  老太太呵呵笑道:“那多好呀,和睦才好哩。”转过头来问林贞,“姐儿读甚书?”
  林贞笑道:“胡乱读些,不成章法。”
  大小姐名唤和德的道:“林妹妹莫谦虚,昨日就见你有好几箱子书,改日教教我们才好。”
  林贞忙道:“不敢当,往后还请大姐姐多指教。”
  一语提醒了老太太,问道:“咦?这几日你们怎么不用上学?”
  二小姐和言笑道:“老祖宗忘了?先生告假了,过几日才回来。”
  老太太方想起来:“越发糊涂了,你前日与我说过,我竟忘了。”又问林贞,“你以前在家里也是请先生?”
  林贞回道:“是请了先生,后来家里忙乱,不好留下。我倒有两个婆子,一个教些针线上的活计,一个教筝。妈妈说女孩儿家,针线要紧,学问学不学都不作数。”
  老太太笑道:“亲家太太也太谨慎了些。你们家哪找的会筝的先生?我想寻一个,也教姐儿们些许乐器,总也寻不着。”
  “乃一寡妇,想是没落人家的女眷,无儿无女的,我不好问人家伤心事儿。”林贞心想:我说实话就傻了,横竖她们也查不到。
  大小姐和德忙问:“请来教教我们可好?”
  “请到姐姐院子里,一起学便是。我也不大通的。”
  姐妹几个又缠着问广宁风俗,林贞捡那不重要的说了。再问多了,便推说没出门,不曾知道外头的事。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有几个女孩儿闲话,一屋子都叽喳不停。大奶奶看了一回,自去管事。二奶奶新媳妇正立规矩,一言不发的装木头。一上午就闲聊过了。回想起来,尽是废话。孟家三姐妹至多去了几个亲戚家,还都是勋贵的亲戚,连院子都长的一模一样,亲近点的没准连摆设一样的都有。十几年来,都关在笼子里,所谓见识,不过是谁头上的簪子谁身上的衣裳。听的林贞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说那杂宝簪子,林贞怕有一箱;说那销金的帕子,林家开过绸缎铺;再说那贡品,林家的云母片儿都叫人眼红的遭灾了。广袤的草地,女真的歌舞,闺中繁复的百索技法,热闹喧腾的气球比赛,京中男人都没见过。孟二老爷乐不思蜀,也并非只是行院里的千娇百媚绊住了脚。然而这些都不能说,也不愿说。林贞又觉得孤独起来,分外想念可以一起射箭的秀兰,不知秀兰如今过的怎样,那些钱财可否助她渡过一些难关?
  看书是一回事,自己过起来又是一回事。当年看着《红楼梦》中的姑娘们结诗社吃螃蟹何等热闹,此刻才想起李纨两个妹妹与薛宝琴的诧异。想来贾府的后院,因贾宝玉的加入才变得丰富多彩吧。孟府的生活乏味到,只有半天,她就腻了。至下午,怏怏的提不起兴致来。无话可说,倒是小姐们的常态。她们不像已婚的奶奶们可以窜个门儿说些家长里短,许多话都不让未婚小姐听见,她们自然只能做听众。林贞的沉默,众人见惯不惊,还当她懂礼。可见内宅里笑话无数的王熙凤有多宝贵了。
  林贞在承平公府磨性子,玉娘在外头过的还算自在。林家的财产众人亲见的,几乎抬进了孟家,她身边只留了些许现银。未免人惦记,连古董都没几个,最值钱的只有头面布料。头一日安顿,次日便买了几条小狗儿养着,以期看守门户。
  寡妇生活艰难,不单是银钱上,还有许多歹心之人要做坏事。孟豫章很不放心,每日上下学皆绕行一段,往玉娘处看一回。横竖骑马而行,并不耽误多少时间。玉娘见孟豫章如此上心,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她爹赚来的家私,换了个有心人,不亏!
  林家进京,算是京城里的一个新闻。审案自有流程,万没有今日破案今日问斩的,总要耽误些许时日。大理寺还在寿宁伯的判罚扯皮,林家一进京,众人才想起来,哎呀!苦主来也!
  林家的箱笼叫京城百姓瞧了一回热闹,不免又闲谈了一回寿宁伯干的好事。不巧,今年大比之年,天下举子云集京城。林家一来,原本不知道的也知道了。太子又狠丢了一回脸,更不好替寿宁伯求情了。
  圣上即位至今,忍了诸多麻烦**,为的便是叫史官记一笔圣明,如今眼看要青史留骂名,恨不能把寿宁伯摁死——那是他岳父,判重了叫人说凉薄,判轻了叫人说包庇。横竖里外不是人。太子亦出来请了几回罪,看得大臣们都觉得可怜。如今苦主进京,再不判,若是谣言四起,便是压下去也有损清名了。只得父子唱了个双簧,圣上判罚,贬为庶民押解回原籍,太子再来做好外孙送上盘缠,还不敢送太多,才把此事糊弄了过去。便是如此,还有书生撇嘴道:旁人家破人亡,他家倒还做富家翁,连个后代不许靠功名的罚都没有!
  书生们日后都指着做官,若是百姓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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