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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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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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三娘定了定心神,朝着东方检道了一个万福,那沈拙自带着他进了东厢。
  一时,院子里又静了下来,顾三娘望了一眼被栓在马厩里的马,说道:“听这人的口音,似乎不像是咱们本地人呢。”
  朱小月拍着胸口,她说:“可不是,你看他身上杀气腾腾的,往院子里一站,唬死人了。”
  两人说着闲话时,东厢里的沈拙端了一壶茶水来招待远客,他说道:“莫见怪,粗茶淡水的,你且润润喉罢。”
  那东方检也不在意,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又四处打量了一眼四周,只见屋子被隔成两间,外头是书房,书架上摆放着数不清的书本,案桌是笔墨纸砚,里头是沈拙父子起居的地方,整间屋里,除了墙上挂着一副消寒图,其余摆设一应皆无,他转头看了沈拙一眼,说道:“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却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受罪,这倒也罢了,还带着自家小哥儿跟着吃苦,你到底在想些甚么呢?”
  沈拙不以为意,他看了东方检一眼,反问道:“你放着侯府的小侯爷不做,偏学着话本里的浪荡子流落江湖又是何道理?”
  东方检嗤笑一声,他和沈拙自幼相识,两人又是同窗,若轮嘴皮公子,京城那么多王孙公子,难有几个是他的对手。他也不待沈拙客气,直接往案前的主位上一坐,好像是这屋里的主人一般,直接便拿起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沈拙像是早已见惯了他这模样似的,他坐了下来,嘴里问道:“你是打这儿路过罢?不知要在此地停留多久?”
  东方检头也不抬,他回道:“还不曾想这事,且再看罢。”
  听了他这话,沈拙便不再多话,这人一向如此,最不喜受人拘束,或许头脑一热,便又兴起了甚么古怪主意,因此即便看到这许久不见的好友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沈拙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两人见了面,好似无话可叙,想来被书里的内容吸引住了,东方检坐了半日,一手支着下巴,竟专心看起来书来,沈拙也不去理会他,他提了一本书,同样坐在窗下翻看。
  不一会子,日头已移到头顶,在外头疯顽了大半日的御哥儿跑回家,他扒在门边,探着小脑袋问道:“爹爹,中饭咱们吃甚么呀?”
  屋里的沈拙和东方检一起放下了手里的书,东方检以前曾见过沈御,不过那时他还在襁褓里,几年不见,小哥儿已长成了个玉团子,他冲着沈御招了招手,说道:“御哥儿,过来。”
  沈御听到这人竟喊得出自己的名字,先是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只是东方检这张疤痕看起来实在有些发憷,那沈御便站在原地,扭头望着他爹沈拙。
  沈拙冲着他抬了一下下巴,说道:“这是你东方世叔,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快去给他见个礼。”
  御哥儿见此,犹豫了一下,便走到东方检面前,嘴里喊了一声世叔,东方检力气很大,单手就将沈御抱到他膝头坐下来,他问道:“读了哪几张书,学得谁的字?”
  看到这人虽然长得怕人,眉眼间还算和气,御哥儿便放松下来,他一本正经的回道:“刚学完《朱子家训》,爹爹正在教《增广贤文》。”
  “你爹是出了名的好学问,你背一段书来我听听。”东方检说道。
  听了他这话,沈御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他正是爱顽的年龄,最怕的就是学习,平日在他爹面前背书也就罢了,这新来的世叔竟也要他背书,大人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真真是好没意思。
  东方检笑了起来,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那葫芦嘴一按,就从里面弹出一个雕刻的小人儿,沈御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小玩意儿,那东方检说道:“你要是背得好,这东西我就送给你了。”
  这下沈御可爽快了,长嘴就开始背起书来。
  旁边的沈拙望了他们一眼,起身出了东厢,彼时顾三娘和朱小月早就散了,只有小叶子坐在西厢门口打络子,她看到沈拙走过了,问道:“沈叔,你有甚么事?”
  沈拙说道:“你娘在么?”
  “她在收拾中饭呢。”小叶子说完,冲着屋里喊道:“娘,沈叔过来了。”
  顾三娘听到小叶子的喊声,便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看到沈拙来了,不禁出声问道:“沈举人,你有事么?”
  沈拙见她挽着袖子,露出了一双秀美的皓腕,他连忙收回视线,耳根发红的说道:“家里来了客人,想劳烦顾娘子帮着打点饭菜。”
  原来是为了帮厨,往常胡同里有人家摆酒席,时常有人请顾三娘过去帮忙,她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且先回去,我把灶上归置一下就过去。”
  沈拙微微松了一口气,时至今日他也不过是勉强能把饭菜做熟,不说御哥儿,就连他自己也嫌弃,东方检难得过来一趟,没得叫他白看笑话,这秦家大院里,秦大娘最年长,况且眼神也不大好了,秦朱氏还要照看家里的小哥儿,因此只能请对门的顾三娘来帮忙了。
  顾三娘答应去帮厨,转身回屋把灶里的火灭了,又带着小叶子到了东厢,虽说他们同住在这院里已有几个月,实则顾三娘进这屋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有事要找沈拙,也是打发小叶子去传话,待她进去后,原本正在跟沈拙说话的东方检朝着她看了一眼,顾三娘低下头,匆匆进了后厨。
  东厢的后厨跟她们西厢一样,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这是顾三娘头一回进来,只见不大的厨房里,东西乱糟糟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案板上放着一把葱花,地上有个篮筐,里面装了十几个大圆萝卜,这是秦大娘前几日送的,她家也得了一篮子,听说是朱小月娘家兄弟从乡下送来的,她家吃不完,就分送了一些给他们。
  顾三娘扫了一眼,心里有些犯嘀咕,厨房里啥菜也没有,叫她拿甚么东西做呢,在她为难之时,沈拙进来了,总算他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里提着钱袋,对顾三娘说道:“家里没菜,顾娘子告诉我需要甚么东西,我这就去买。”
  顾三娘可不敢指望他去买菜,她说:“你数给我几十个铜钱,我叫小叶子去跑腿,保准替你做一桌席面出来,你自去陪客就是。”
  她这话正应了沈拙的心意,沈拙二话不说,他也没数钱,而是直接把钱袋交给顾三娘,感激的说道:“如此就有劳你了。”
  顾三娘笑着摇摇头,她把外头和御哥儿玩耍的小叶子喊了进来,说道:“你到集市上去一趟去买些菜回来,我等着要做饭。”
  别看小叶子才刚来没多久,如今她已在县里熟了,有时秦大娘忙着时,她还会帮着去买菜,她说道:“这不早不晚的时辰,集市上怕是没甚么买的了。”
  “不拘甚么,看到甚么就买甚么,要是实在不行,就往王家干货店去瞧瞧。”
  小叶子点头答应了,顾三娘就给她数了几十个钱,嘱咐她收好,那小叶子便提着篮子一蹦一跳的出门了,御哥儿本来想跟着一起去,但被顾三娘喊住了,看到御哥儿撅嘴不高兴的样子,顾三娘好生哄了他一番,总算他那小脸上重新雨过天晴了。
  这边顾三娘等着小叶子的菜,她也半刻不曾闲下来,厨房里很乱,顾三娘先收拾了一番,眼见小叶子一时片刻回不来,顾三娘先量米蒸饭,又回自家去割了一块猪肉,削了几个萝卜上锅炖煮,正在她有条不紊忙活时,小叶子提着满满一篮子菜回来了,只是她那脸色却微微有些惊慌。

  ☆、第13章

  顾三娘看到闺女神色不对,赶紧放下手里的锅铲,出声问道:“叶子,出啥事了?”
  小叶子像是一路跑回来似的,大冬月的累得满头大汗,她嘴里喘着粗气,站在顾三娘面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娘,我看到大伯和大伯娘了。”
  顾三娘一惊,这个时候乡下正是农闲,庄户人家一般都窝在家里猫冬,况且她们那个小乡屯,等闲人家都不会轻易出远门,大多数的人一辈子也不曾到县里来过,王金锁他们夫妇俩怎会过来?
  “你可看准了?”顾三娘沉着脸问道。
  小叶子瞪着眼睛直点头,她说:“我原先只当自己看错了,后来悄悄的跟上去,果然就是大伯,他用板车拖着大柱哥,直接进了医馆,似乎是生了病的样子。”
  听到这里,顾三娘已是明白了几分,这王大柱是王金锁的儿子,王金锁家的除了头一个是个哥儿,往下三个全都是姐儿,因此他们两口子将大柱看作眼珠子一般,把个好好的哥儿娇惯得游手好闲,如今长得十几岁,眼看就要娶亲,地里的农活干得还不好家里的姐儿们。今日小叶子在医馆里看到大柱,必定是大柱生了重病,要不王金锁也不会这么大老远带着大柱到县里来求医。
  小叶子看了她娘一眼,又说道:“我怕被他们看到,就赶紧跑回家了。”
  不管到底大柱得了甚么大病,总之听到他们遭了难,顾三娘就有种十分解气的感觉,她冷笑一声,嘴里咒骂道:“报应!”
  小叶子想起他爹死后,她娘被叔伯他们欺负,不禁担忧的说道:“娘,大伯他们要是找过来该如何是好呢?”
  “来就来,我还怕了他们不成?”顾三娘这辈子真是恨毒了那一家子,她要不是个妇道人家,何以眼睁睁看着家产被夺而又无能为力?现今她没有报仇的能力,王金锁不来惹她便罢,要是再苦苦相逼,她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揪着他们去告官。
  看到顾三娘脸色发狠,小叶子想了一下,自我安慰道:“我猜大伯他们肯定不敢来闹事的,要知道秦林叔可在县衙里当差呢。”
  “你说得很是,不过这几日你记得少往外边走动,我别的不怕,就怕你碰到他们吃了亏。”这里是县城,顾三娘可不会像在老家那样任他们捏圆搓扁,只是平日她都在绣庄当差,家里只有小叶子,顾三娘担心她要是遇到王金锁平白受欺负,这才叮嘱了几句。
  “娘,我知道了,现如今大柱哥病了,我看大伯他们未必有精力去管别人。”小叶子说道。
  顾三娘点了点头,母女俩说了一会子话,眼见时辰不早,顾三娘叫小叶子帮着烧火,想到王金锁家倒霉,顾三娘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恰逢冬至节,县上的集市有许多还未开门,小叶子出去转了一圈,买到一把白菜,二十来个鸡蛋,再加一条干鱼,还有半斤野菇,顾三娘今日心里高兴,使出拿手的本领,猪肉炖萝卜,干烧红鱼,白菜炒野茹,又炖了一碗鸡蛋羹,摊了几张鸡蛋饼,虽说不算丰盛,但份量都很足,要不是小叶子实在没买到菜,她恨不能大显身手,好好得料理一桌席面出来,不过这一桌菜也不算差就是了,御哥儿进到厨房,看到案板上做好的菜,他欢快的拍着巴掌,喜道:“今日有好吃的喽。”
  有人捧场,顾三娘自然是高兴,她和小叶子把饭菜端上桌,沈拙看这满桌有荤有素,比自己那三两招简直不知强了多少,便对顾三娘说道:“顾娘子受累了,今日就留在家里吃饭罢。”
  顾三娘笑了,她说:“不必你多说,厨房里已留了我和小叶子的饭菜,你们带着御哥儿先吃,等吃完了我帮着收拾干净再回去。”
  沈拙最尊敬顾三娘这爽利不扭捏的品性,他也心知她不便上桌,于是不再多言,那顾三娘又把钱袋还给沈拙,说道:“这一桌饭菜花了三十个铜钱,你点点数。”
  沈拙还有甚么信不过顾三娘的,他接过来,看也不看就收了起来,那顾三娘自带着小叶子到厨房去用饭。
  这厢沈拙和东方检带着御哥儿坐了下来,那东方检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肥肉吃下去,他品了品滋味,遗憾的说道:“端得一手好厨艺,就是可惜少了一壶酒。”
  沈拙全当没听见,他给沈御夹了几箸菜,便端着饭碗不紧不慢的吃着。
  东方检把那食不言的规矩早抛到脑后,他见沈拙不搭理自己,又说道:“看起来,你跟这小寡妇很亲近呀。”
  他见顾三娘母女俩都戴着重孝,便猜测顾三娘是寡妇,一问之下果然如此,听到御哥儿说,他们两家门对门,平日御哥儿常常往小寡妇家去玩,有时沈拙带着学生读书,小寡妇的闺女也会跟着旁听。
  沈拙放下手里的碗筷,他看了东方检一眼,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仍旧改不了胡言乱语的坏毛病。”
  东方检看到沈拙这般郑重,非但不住嘴,还接着开玩笑的说道:“这有甚么,鳏夫配寡妇,再恰当不过。”
  正在吃饭的御哥儿抬起头来,他天真的问道:“甚么是鳏夫?”
  东方检简直是个促狭鬼,他听到御哥儿这话,朝着沈拙努了努嘴,说道:“你问你爹!”
  御哥儿又扭头眼巴巴的望着他爹,沈拙给他夹了一块肉,淡定的说道:“你爹就是个鳏夫。”
  御哥儿知道东方检刚才说的寡妇就是顾三娘,他想了一下,说道:“那爹要和顾婶娘在一起吗?”
  沈拙的眉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严肃的望着御哥儿,连名带姓的喊着他的名字,说道:“沈御,不可学你东方世叔胡说八道,要是叫别人听到了,只会无端给你顾婶娘招惹口舌。”
  他和顾三娘清清白白,人家好心来帮忙,他们却背地里编派她,若是顾三娘知道了,依她的气性,只怕都不肯再轻易和他打照面了。
  那东方检轻轻挑了一下眉梢,其实刚才不过都是些玩笑话罢了,沈拙就算要再娶妻,也必然是位能匹配得上他身世的女子。
  且说顾三娘和小叶子用完饭,又把灶上清理得干干净净,这才回到西厢,至于东方检,果然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怪脾气,先前还说要在县里停留几日,吃完饭后,忽然就说要告辞离开,沈拙也不曾挽留,听说他要走,径直就将他送了出去。
  走到门口后,东方检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行了,不用送了,你且进去罢。”
  沈拙原本也没打算要相送,他问道:“你准备往哪里去?”
  东方检看了一下远处的天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或许是横州,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半路会转道去黄山。”
  他俩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就算是分离也不会觉得不舍,只是想到京城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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