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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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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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堂上的大理寺卿先是一怔,随后连忙走下来,携着大理寺众人迎到堂外。
  不一时,众人簇拥着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男子进来了,大理寺卿上前,满脸堆笑的说道:“不知安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安太傅微微有些福态,他满脸和气,眼角带着笑意,对大理寺卿说道:“不必多礼,本官得知案子始终没有进展,便过来瞧一瞧,到底是哪一个硬骨头,竟把你堂堂大理寺卿难住了。”
  那大理寺卿神情僵硬,连忙向着安太傅称罪,那安太傅只是笑了笑,而后环顾左右,他的视线先落在沈拙身后,接着很快看向别处。
  顾三娘听到大理寺卿称呼来人为安太傅,立时便想到那个和蒋家不和的安家,她扭头一望,果然看到东方检眼里的不屑一顾。
  东方检看了顾三娘一眼,轻声说道:“这人就是安妃的兄长安如海,靠着女人的裙带,几年里就攀到内阁做了太傅,殊不知,当年安父得中进士,还是拜在蒋丞相的门下呢,如今学生反水,当真是讽刺得很。”
  顾三娘紧紧盯着安如海,既是安家的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大概东方检跟她想得一样,是以从安如海来了之后,他的眉头就一直紧皱着。

  ☆、第79章

  安如海的到来使得顾三娘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她望着沈拙,但见他脸色沉静,神情不起一丝波澜,好像丝毫不在意这人是蒋家的死对头一般。
  不多时,有人在堂上专设一席给安如海,又有书记官将本次审讯的笔录拿给他看,那安如海静静的看半日,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相陪的大理寺卿见此情形,不断的擦试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安如海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大理寺卿,他冷声说道:“刘大人,大理寺审来审去,案情毫无进展,总不会是有人成心想放纵罪犯罢?”
  说完,他还有意有所指的看了沈拙一眼,那大理寺卿吓得面如土色,嘴里连连称着不敢,安如意轻哼一声,他说道:“依着我看,要想彻查此案,还是得从今年科考的举子手中取证,光靠这么不痛不痒的审讯,何日才能真相大白?”
  “大人说得是!”大理寺卿躬身附和道。
  安如海停顿片刻,他说:“我差人从各地招回十几个举子,皆是本案的受害者,他们不日便要上京指证案犯,到时还望刘大人彻查此事,一举结案!”
  他的话就连顾三娘这甚么也不懂的乡下妇人也听出不对劲儿,当时爆出弊案之时,既是受害者,大理寺当日为何会放他们离开?这些人合该留在京里静待结案才是,为何中途返乡,偏偏这时又要上京来举证,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东方检听了她的疑问,对她解答道:“当日被抓的犯案者,的确有真正参与科举舞弊的举子,这里面真真假假,是有人刻意想将池水越搅越浑,至于当日那些妄想走捷径买到考题的考生,早在弊案之初,就被夺去功名,遣回原乡。”
  顾三娘一惊,她悄声说道:“如此以来,难保他们没有被人收买,再回头来诬陷阿拙?”
  东方检默不作声,这正是他忧虑的地方。
  大理寺卿不敢有异议,口称要彻查严办,安如海转而一笑,说道:“你我食君之禄,理应忠君之事,还请刘大人勿纵勿枉,莫要辜负圣上。”
  大理寺卿躬着身子,唯唯喏喏的说道:“是!”
  安如海敲打之后,便带着随从要离开,经过东方检身旁时,他停了下来,看着东方检说道:“原来东方小侯爷也在?”
  这时,他身旁有个人假装提醒,说道:“太傅,您忘啦?皇上早就削去东方家世袭的爵位了。”
  安如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说:“我倒是没忘,只是叫顺嘴罢了,看来这习惯得改一改了。”
  主仆两人一唱一合,东方检挑起眉角,他看着安如海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也不习惯安大人这身一品大员的官袍呢,白乐天说得果真不错,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他这话一出,安如海身旁的人全都低下头去,那安如海更是脸色铁青,东方检还嫌不够,他凑近安如海,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安大人,贵府出了个杨妃一样的人物,你可千万提防,别不慎变成杨国舅呀!”
  气氛忽然变得一片沉寂,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从不敢宣之于口的事实,当今圣上的贤德贵妃安氏乃是从臣子手里夺来的臣妇,安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讽刺的是如今安妃还要治死前夫,借机扳倒蒋氏一族。
  “你,你胡说甚么!”有人反应过来,冲着东方检大声呵斥,不想安如海却瞪了他一眼,那人于是讪讪的闭上嘴。
  安如海神色渐渐恢复平常,他冷笑着说道:“你敢当着大理寺卿的面前,拿皇上与昏君李隆基相比?就不怕被判一个污蔑皇上的罪名?”
  东方检唇角一挑,他正要说话,站在公堂里的沈拙开口了,他说道:“皇上有贤臣辅佐,又如何是李隆基能比的?东方公子心直口快,还请安大人莫与他一般见识。”
  曾经的郎舅二人,到了此刻才正面交锋,包括大理寺卿在内,谁也不敢插一句嘴,过了片刻,安如海望着眼前不卑不亢的沈拙,说道:“既然蒋公子求情了,本官就不与他计较。”
  有现成的台阶,安如海自然顺阶而下,毕竟安家的名声在京中的权贵圈子里不算好听,万一闹将出去,丢脸的也是安家,连带宫中的安妃也跟着没脸。
  安如海走了,沈拙他们这些嫌犯也要重新被押回监牢,临走之前,他看了顾三娘一眼,甚么话也没说,顾三娘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这才默默的收回目光。
  东方检和顾三娘出了大理寺,两人都是各怀心思,东方检将她们送回客栈,神情严肃的说道:“安如海没安好心,你带着两个孩子要小心,我先去探探消息,有甚么事会打发人来知会你的。”
  顾三娘心头一紧,她说:“无论是好是坏,你务必要告诉我一声。”
  东方检点着头,自当离开了,只留下忐忑不安的顾三娘她们母子三人。
  且说东方检这一走,顾三娘有两三日不曾见到他,想来那日安太傅到来的缘故,大理寺监牢把守的衙役比平日严密许多,就算先前有东方检的打点,她也没能再与沈拙相见,好在还能给他送饭,只要舍得花钱打点那些衙役们,他们大多都是愿意帮着传送东西的。
  这一日,顾三娘正在整理东西,东方检带着小厮来了,顾三娘看他眉头深锁,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她问道:“莫不是那安太傅果真要对阿拙不利?”
  东方检看着顾三娘,他说:“安如海此次寻来的举子,有几人是当日揭发弊案的,余者也有私买考题,被革去功名的,他们此番上京,无一例外,全部是要指证沈拙,但凡沈拙背下这黑锅,安家下一步就是要弹劾蒋丞相,蒋家若是倒了,太子被废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安家就能在朝中一手遮天了。”
  顾三娘脸色一白,她不管甚么蒋家安家还是太子,可是沈拙要是出事了,叫她去指望谁呢?呆了半晌,顾三娘六神无主的说道:“那……那该怎么办?”
  东方检双眼阖上,良久,他睁开看着顾三娘,说道:“你再去求求沈拙,让他跟蒋丞相低头罢,只要他们父子和解,蒋丞相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拙死的。”
  顾三娘苦笑一声,那个当爹的,若当真爱护沈拙,又如何会放任他人加害亲生儿子,却又无动于衷呢。
  两人都安静下来,过了许久,顾三娘咬牙说道:“阿拙是不会退让的,我去求蒋丞相罢!”
  东方检一怔,他说:“你要想清楚,兴许你这么做了,沈拙不会感激你,反倒会怨恨你插手他和蒋家的事。”
  顾三娘眼皮微微低垂,她说:“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都等先救下阿拙再说。”
  东方检沉默半晌,他说:“京城里想害沈拙的人不少,想救沈拙的人也不少,可是只有你,是不带任何私心的。”
  顾三娘凄苦一笑,她说:“我和他是夫妻,要是救他还存着别的心思,那还算甚么夫妻?”
  既是要向蒋中明求救,顾三娘就没有打算跟沈拙说,次日,她带着御哥儿,等在蒋中明每日下朝必经的路边,此时已到午后,街上行人不多,顾三娘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再过不久,蒋中明的轿子就要来了,她对御哥儿反复叮嘱道:“等会子见到蒋丞相,你就喊他爷爷,求他救你爹一命,记得么?”
  御哥儿大惑不解,他仰头望着顾三娘,说道:“他是我爷爷,为甚么还要我求他救爹爹?爹爹被人冤屈,他理所当然就该救爹爹呀。”
  御哥儿出生后,就被送到谢柏那里治病,回京后,几乎没在蒋府住过几日,再加上那时他年龄尚小,是以对蒋中明这亲爷爷没有印象,在他看来,儿子被人逼得要死,为人父母又为何能稳如泰山呢?
  看着懵懂的小儿,顾三娘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说清这其中的缘故,她想了一下,说道:“有些事,我也不甚明了,等你爹爹回家,你去问他。”
  御哥儿似懂非懂的点头,顾三娘摸着他的头顶,母子二人一起望着前方。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远远有一顶蓝色的轿子来了,轿子左右跟着三四个随从,顾三娘先前早就问得清清楚楚,她又看到轿子上带着蒋家的家徽,便断定里头坐得就是蒋中明。
  只待轿子近了,顾三娘想也不想,她拉着御哥儿,扑通一声跪下来拦在轿子面前,高声说道:“求蒋丞相救命!”
  两边的随从十分警醒,立时抽出马刀护着轿子,并朝着顾三娘喝道:“来者何人?”
  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顾三娘毫不畏惧,她对轿子里的蒋中明喊道:“民妇沈顾氏,拙夫受人冤屈,恳请蒋丞相做主,还他一个清白!”
  原来是为夫伸冤的,那些随从们松了一口气,冷脸对顾三娘说道:“无知妇人,要诉冤情,自到京兆府的衙门去击鼓,莫要在此挡道。”
  顾三娘如何肯走,她说:“拙夫无辜被牵扯到科举舞弊案,京光府管不了这个案子,我听闻蒋丞相公正严明,请救拙夫一命,不要冤枉好人!”
  随从们眼见顾三娘不走,正要上来赶她时,只听轿子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住手!”
  很快,轿帘被掀起,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蟒袍皂靴的男人,他从轿子里出来后,就直视着跪在地上的顾三娘母子二人。
  顾三娘抬头一望,顿时惊呆了,这人的五官跟沈拙长得七八分相似,只要一看就是父子,唯一不同的是他满脸威严,让人不敢心生轻近,不像沈拙,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和气的模样儿。

  ☆、第80章

  御哥儿牢记娘的话,眼前这位蒋丞相能救爹爹出来,他恭恭敬敬的对着他磕了一个响头,用着软糯的声音说道:“蒋大人,家父沈拙,本是郦县的举子,谁知不慎卷入科举舞弊案,我娘求助无门,这才大着胆子拦住蒋大人的轿子,请大人不要责怪于她。”
  别看御哥儿只有六七岁,他说话有条不紊,就算见了眼前这阵仗也是不慌不忙,蒋丞相的这些侍从都追随他多年,对于蒋家的家事多少知道一些,这会子听他自称父亲是沈拙,不由暗暗有几分惊讶,如今京城的整个官场,只怕没人不知道,蒋丞相那个和他恩断义绝的长子身陷牢笼,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蒋丞相到底是会冷眼旁观,或是顾念父子情谊,毕竟当年的事情,都是有目共睹的。
  蒋丞相望着御哥儿,他原本清冷的神色似乎带了一丝柔和,顾三娘心道,终究血浓于水,就算看在御哥儿的面上,他也该救沈拙一命。
  不过此时,顾三娘并没当着众人的面前,说些父子亲情之类的话,她只对沈丞相说道:“我们母子在京中举目无亲,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洗刷拙夫的冤屈,拙夫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违背良心的不法之事,恳请大人主持公道。”
  说完,顾三娘又对着蒋丞相的磕了一头。
  蒋丞相收回看着御哥儿的目光,转而打量起顾三娘,她荆钗布衣,虽说脸上带着哀求的神情,眼神却又坚忍不拔,不像那些名门闺密,更不像粗鄙无知的乡下妇人,就凭她敢当街拦轿喊冤的勇气,倒比有些男人更能担当。
  “你说你丈夫是受人冤屈,又有何凭证?”蒋丞相沉声问道。
  顾三娘回道:“小妇人拿不出凭证,可是小妇人就是敢断定拙夫不会做出这事,现有个甚么大人,找来了几个劳什子人要来指证拙夫有罪,小妇人是大大的不信,就算要审讯,也请大人同审此案,以免冤枉好人呀。”
  要是放在别处,顾三娘无证无据,仅仅因为深信丈夫不会犯事,就来击鼓鸣冤,早有人来把她赶走了,她之所以胆敢来拦蒋中明的轿子,就是豁出去赌了一把,看看蒋丞相心中是否还顾恋着一丝父子之情。
  然而,她却不知道,朝堂之上,百官各司其职,就算蒋丞相是内阁首辅,也断然不能随意插手大理寺审案,那日安如海公然闯进大理寺,事先没有通气,就说要塞几个人证,于情于理都是不合律法,大理寺卿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满的,他写的折子,还压在蒋丞相手里呢。
  蒋丞相不露声色,他看着顾三娘说道:“此事本官知道了,你且回去,本官自有理论。”
  说完,他又看了御哥儿一眼,返身回到轿子里,顾三娘迷惑不解,她不知这蒋丞相到底救还是不救,便站起来喊道:“蒋丞相,蒋丞相……”
  蒋丞相的随从连忙拦住她和御哥儿,顾三娘只得眼睁睁看着轿子远去。
  蒋丞相说了一番令人不得其解的话就走了,顾三娘想了又想,无论如何也参不透他的意思,只不过她心底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盼着蒋丞相能施手相救。
  且说顾三娘回到客栈,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使得她心力交瘁,来到京中已有一些日子,刚到京中时,她给她二姐和秦大娘寄过一封信,而今手里的银两所剩无几,到时总不能带着孩子露宿街头,是以她除了牵挂沈拙的案子,还在想着要找一些活计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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