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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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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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既然不去访友,顾三娘也便笑道:“那就劳你带路了。”
  顾三娘将送来的胭脂好生收起来,两人锁上门,便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栈。
  既是要买土仪,沈拙带着顾三娘到了码头附近的街市,这里东西便宜,有时还能淘换到外洋的好货,只是需得谨慎,因为也有那起无良商家,专门坑骗初来乍到的外乡人,等到人家发觉上当受骗,商家来个抵死不认,这些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又没精力去跟他耗着,往往也只能自认倒霉。
  顾三娘和沈拙一路到了集市,虽说已到了午后,却到处都能看到做买卖的商人,也间或夹杂着几个外国人,顾三娘一路走来,看到这也想买,看到那也想买,可惜手里的银钱是有数的,于是整个人变得犹豫不绝,烦恼着到底该买些甚么才好。
  沈拙不免有些好笑,这顾三娘当家作主惯了,性子里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魄力,这会子却为了两块花样儿不同的布匹而举棋不定,直到这时,沈拙才感觉她跟那些常见的妇人是一样的。
  “你既是喜欢,那就两样儿都买下来,我手里还带着银两呢。”
  顾三娘回头朝着他瞪了一眼,说道:“还说呢,我倒想问问你呢,你手头才宽松了几日,就敢胡乱花钱了?”
  刚才来的路上,顾三娘听说沈拙手里拿的这把折扇花了两钱银子,立时惊得瞠目结舌,往常她在金氏绣庄做绣娘,一个月的月钱也就这么多而已,他的这把扇子又不曾画朵花儿,也不曾提个字,凭啥就敢张口要两钱银子,得亏沈拙买扇子时她不知情,要不然顾三娘非得拦住不可。
  “虽说你和御哥儿爷俩个每月嚼用花费不多,可眼光也得放长远一些,这居家过日子的,手里没几个银钱存着哪里能安心?再说了,御哥儿总要长大,日后考学娶妻生子哪一样不得要钱,你是他爹,你不替他划算谁替他划算?总不能一辈子住在秦大娘家罢。”
  沈拙失笑一声,他也就买了一把折扇,便招来她一路的斥责,不过被她这么说,他并不觉得厌烦,只觉得这顾三娘很是有趣。
  顾三娘还待再说时,卖布的店主不耐烦的嘟囔:“这说这位娘子,你倒是买还是不买,要是不买的话,还有别的客人等着要呢。”
  顾三娘被打断,总算是放过了沈拙,她转头对店主说道:“给我把这块遍地金的包起来。”
  买完了布,顾三娘和沈拙跟着顾三娘又一路往前走,这时,前面有个摊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绒花,只是这个时辰,逛街的妇人不多,况且这绒花又都是过了时的,各地来往的客商都不大看得上,不过顾三娘看到绒花花样儿繁多,却兴冲冲的走了上前,那摊主见来了客人,热情的问道:“小娘子要买花儿么,我这都是宫里娘娘们戴的呢,小娘子要不要试一试?”
  后面的沈拙看了两眼,货倒是好货,只不过却是京里几年前流行的样式了。
  顾三娘随口问道:“你这花儿怎么卖呢?”
  摊主回道:“十五文一支,小娘子要得多,还能再便宜一些。”
  顾三娘捡起几朵绒花看了看,又问道:“你还有多少呢?”
  摊主精神一振,他说:“小娘子放心,我家的货足着呢,你要多少有多少!”
  沈拙听出了顾三娘的意思,他低声说道:“这花样儿旧了,你若是买回去自戴,挑几支也就就是了,若是转卖的话,恐怕不大好卖呢。”
  “我知道。”顾三娘早就看出这花样儿不时兴,这两日她在桐城街头看到的妇人都没戴这种样式的绒花,可要是在郦县那样的小地方,一支绒花十五文钱,想来还是能招引不少妇人的,毕竟这可跟胭脂水粉不同,只要不是穷到极致的,当家的妇人都还是能拿到出十五文出来的。

  ☆、第45章

  街头的人都被这番热闹的情形吸引住了,更兼之轿子后面还有几个家仆抬着簸箕,里面放着满满的铜钱,有两个媳妇子抓着铜钱专门朝着往人多的地方抛洒,引得众人都去哄抢不止。
  这顾三娘和沈拙原本是打此处路过,谁知整条街都被堵住了,一时这二人是进也进不了,退也退不出,随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顾三娘和沈拙被人潮卷了进去,两人手里还提着不少刚刚买来的东西,既要防着东西被挤丢,又要防着被人推倒。
  沈拙还好,他身量颀长,毕竟是个男人,就是被挤两下也无碍,苦了顾三娘,她本就身子娇小,被人夹在中间,只觉得连呼气也难,离着不远处的沈拙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被人踩伤了,只可恨两人中间隔着几个人,他就是想拉顾三娘一把也够不着手。
  偏偏怕甚么来甚么,有个高大的汉子想要去前面抢铜钱,只因被顾三娘拦着,又挤不上前,于是不耐烦的伸出手掌推了她一把,在后面的沈拙看在眼里,他丢下手里的东西想要去拉住顾三娘,只是为时已晚,顾三娘脚下一个趔趄,直接被撞了出去,恰巧队伍里有个端着供果的小厮,那小厮捧着的果子被顾三娘打翻在地,他脸上顿时急了起来。
  “哎呀,要死了,这可是供给菩萨的东西!”
  还不等顾三娘赔礼道歉,就见一个身穿比甲的媳妇子跑了上前,冲着那小厮就是一顿臭骂,小厮被骂得眼泪汪汪,他怕担罪,指着顾三娘说道:“这可真是飞来的横祸,我走得好好的,都是她撞到我的。”
  那原本推挤着顾三娘的人群怕引祸上身,瞬间往后退了几尺,独剩下一个沈拙,沈拙看到顾三娘摔倒在地,连忙上前扶起她,嘴里急声问:“伤到哪里没有?”
  顾三娘摇了摇头,除了被踩了几脚,倒是没伤到,不过打翻了供奉菩萨的果子,只怕这家人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媳妇子听说是顾三娘打翻的,立马叉着腰喝斥道:“我说你这小妇人,胡乱朝哪里跑?这是我家姨太太特地请来的送子观音,冲撞了菩萨你可担当得起?”
  这媳妇子盛气凌人的样子惹得顾三娘心内有些不悦,只不过到底是她有错在先,于是她朝着那人福了一福身,说道:“小妇人一时不仔细,打翻了你家的供果,不知这些果子要多少钱,我愿原价照赔!”
  “赔,你赔得起吗?”媳妇子像是听到甚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她斜着眼睛睨了顾三娘一眼,又说:“你只当这是你家门前长的果子呢?”
  顾三娘涨红了脸,她看着媳妇子,说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这媳妇子上上下下打量了顾三娘一遍,她估计着她进城的乡下人,于是神情里便带着几分轻视,又说:“你一个乡下女人,出门不带眼,你知道我们是哪个府上的么,若是别的也罢了,偏偏这菩萨是玄光大师开过光的,这出了差池,就是把你拉去下牢狱也不怨!”
  沈拙一直未曾插嘴,就是不想与妇人一般见识,哪晓得眼前的媳妇子不依不饶,就连向来温和的他也不禁生出几分怒意,不过他仍旧暗自忍耐着,先站出来挡到顾三娘的面前,又对着那媳妇子施了一礼,说道:“既是送子观音,合该愈加小心妥帖的请回去才是,你们府上这般的抛洒铜钱,引得人群争相哄抢,惊扰了菩萨不说,若是生出踩踏伤人的事来,岂不是平白造孽!”
  “你!”这媳妇子被噎住了,她没想到这么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说话竟是这般的不留情面,若是顾三娘她还能毫不客气的出言讥讽,只是面对这公子时,她竟不自觉的有些气短,可是她又不甘心就此退让,于是瞪着沈拙,说道:“你……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可知这尊送子观音是谁家请来的?”
  沈拙刚才抢白了这媳妇子几句,他虽说不大认得这家人,只是一路走来,耳边不时能听到刺史大人的名号,想来这些人估计来自刺史府,今日他身边带着顾三娘,况且如今又是隐姓埋名,沈拙心知不宜多生事端,于是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好在打翻的只是供果,菩萨心怀慈悲,想来不会怪罪,还请尊府不要跟我等乡下小民一般见识。”
  “你说罢就罢,也太不将我们刺史府放在眼里了!”那媳妇子脸上怒气冲冲,她扭头朝着小厮喝道:“楞着干嘛,还不快去请管事,就说有人当街对姨太太不敬,叫他带人来捆了去送官。”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群立时窃窃私语,众人都替顾三娘和沈拙二人捏了一把冷汗,就连顾三娘的心头也升起忧虑,毕竟这里不是郦县,这些人也不晓得是甚么底细,若是无端给沈拙招了祸事,岂不是她的罪过?
  小厮得了媳妇子的话,只得一溜烟的去请人,那媳妇子轻哼了一声,她用眼角看着沈拙,原本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到惧意,不想他却是脸色微觉,一双利眼又冷又寒,不觉中令她的颈子上的毫毛都竖了起来。
  正在双方僵持时,又有一个媳妇子跑了过来,她看到满地狼藉,便问道:“姨奶奶问话,说是轿子为何停着不走?”
  先前朝着顾三娘发难的媳妇子见了这过来的人,立时变了脸色,她朝着那人赔着笑脸,说道:“婶子别怪,一个乡下来的莽撞妇人打翻了供果,我正在询问呢。”
  那媳妇子朝着顾三娘和沈拙看了两眼,转身回去回话了,不一时,就见轿子的帘子被打了起来,顾三娘扭头望过去,只因隔着一层纱,她看得不太真切,隐约似乎是个美貌妇人,妇人隔着帘子与媳妇子说话,不过离得有些远,她听不清她们说了些甚么。
  很快,回话的媳妇子又过来了,她对顾三娘和沈拙说道:“我们姨奶奶宽宏大量,说这事就算了,下回小心就是。”
  顾三娘心里松了一口气,她道了一声谢,又有几个机灵小厮上前把打翻的供果收拾干净,很快轿子又被抬起,当行至顾三娘身旁时,坐在轿内的妇人撩起帘子,她朝着顾三娘好奇的望了一眼,恰巧一阵轻风将纱帘掀起,站在路边的顾三娘和这妇人四目交接,这次顾三娘可算是看清妇人的长相了,只见她三十来岁,长着一张鹅蛋脸,生得眉眼柔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她戴的那对血色红的葫芦形宝石耳环。
  这妇人也直楞楞的看着顾三娘,二人隔着几尺,彼此心头像是被甚么东西触动了一般,可惜轿子很快就被被人抬走,那妇人还待扭头朝着顾三娘张望时,只是两人却越隔越远,她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
  “顾娘子,顾娘子……”沈拙连喊了顾三娘数声,顾三娘回过神来,她满脸迷茫的看着他,似乎在回想着甚么似的。
  沈拙见她脸带怔色,只当她是被刚才的意外唬着了,于是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看看?”
  顾三娘摇了摇头,她压下心里的异样,回道:“我并无大碍。”
  这沈拙见此便放下心来,只可惜刚才掉到地上的点心都被踩烂了,他耳边又听到身旁那些围观的百姓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外乡人也是走运,遇着刺史府的姨奶奶善心,若是有那得理不饶人的,只怕还得吃一顿官司呐!”
  顾三娘听了心头一动,她问道:“敢问这位姨奶奶究竟是哪个府上的?”
  四周的人都以一副‘你连这都不知道’的神情看着顾三娘,有好心人替她解答:“这位姨奶奶是刺史大人的第三房妾室,她性子温婉,又最是乐善好施,很受刺史大人宠爱,只可惜进了刺史府十多年,却一直未曾添下个一男半女,近日听说龙泉庙寄住了一个游方和尚,这和尚道行高深,是个看相的高手,三姨奶奶便带着仆妇前去礼佛,还请了一尊送子观音像回来。”
  提起这位刺史府的姨奶奶,四周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顾三娘听了半日,大多是说她待人慈爱,服侍她的丫鬟们,只要到了年龄,都是发放卖身契,再着家人好生领回去送嫁,每年刺史大人的生辰,三姨奶奶必要设棚施粥,总之所做的好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
  顾三娘听了半日,她回想着先前看到的那个妇人,站在原地半晌没有作声,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沈拙喊着她,他总觉得顾三娘从刚才开始就有些走神,于是关心的问道:“你这一日只怕是累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歇着。”
  顾三娘轻轻点头,便默默的随着沈拙回了客栈。

  ☆、第46章

  第二日一大早,顾三娘和沈拙二人就起床了,今日要回县城,两人用完早饭,沈拙便去结了账,又有客栈的店小二帮着把他俩这两日采买的东西搬下楼,顾三娘特意雇了一个汉子帮着挑到码头,她来的时日不长,但她和沈拙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进的胭脂和绒花,份量不轻数量也多,光靠他们两人可运不到码头去。
  到了码头,跟先前来时一样,仍旧有一艘客船停靠在岸边,客船的客舱他们是在来的那日就提前定好了,这会子时辰还算早,他们到的时候,船上没甚么人,还是在二层,沈拙挑了一个靠里的客舱,虽不能跟三层相比,但多少也能安静自在一些。
  安置好了行李和货物,顾三娘和沈拙站在甲板上说话,沈拙说道:“如今你的铺子不光只买刺绣,再叫珑绣庄就不妥当了。”
  说文道字上面,顾三娘一向都是听从沈拙的,她问:“那依你的主意,该改个甚么名字才好呢?”
  沈拙想了一想,说道:“你买的东西都是妇道人家使的,倒不如就把‘绣’字改成‘琇’罢。”
  说完,他手指沾了水,写出‘珑琇庄’三个字,别看顾三娘识的字不多,自家的招牌却是认得的,她看到三个字差不了,字音也是一样的,于是便点了下巴,说等到回去后,再重新找人打招牌。
  两人闲聊了半日,日头慢慢升了起来,码头上的人也越来越多,顾三娘和沈拙站得高看得远,从他们这里往外看,码头上一片繁忙的景象,到处都是来去匆匆的行人,顾三娘目视前方,她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更远处还有甚么呢?”
  沈拙扭头看着她,他想了一下,说道:“从这里再往北走,一路要经过三个州府,十几个县镇,走半个月就能到京城了。”
  顾三娘从小就生长在小乡屯,直到小叶子出世前,她最多也就是到镇上去赶赶集,并且这样的机会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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