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张超海是怎么认识的？”
“去年在N市的一个竞标会上认识的。”
郭检道，“你和沐总一共见过几次？”
“两次。”
“第一次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第一次是二月二十六日，那天下午，我到明达公司楼下时，先给张超海去了一个电话，张超海说要跟沐总汇报一下，让我在楼下等会儿，”王国平说道，“我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就接到了张超海的电话，说沐总等会儿就下来。又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沐总和张超海走出大厦，随后我们三人一起去了御美酒店。”
“你们三人一起吃了晚饭？”
“张超海吃了一半，有事先走了。”
“你是什么时候跟沐总谈TRC项目的事？”
“张超海走后，我就跟沐总谈了TRC厂房的事情，希望以明达公司的名义签下合同。”
“沐总同意了吗？”
“沐总一开始坚决不同意，”王国平道，笑着顿了一会儿，“不过，后来说需要考虑一下。”
“为什么等张超海走了之后，才谈TRC项目的事情？”
王国平会意一笑，有种不言而喻的意思，“有些话，张超海在，不好说。”
“什么话不能当着张超海的面说？”
“也没什么，”王国平笑笑道，“就是我跟沐总说，如果明达公司愿意帮这个忙，我心里有数，好处会一分不差的给他。沐总也就是听我这么说，才说要考虑一下。”
“沐总考虑了多久？”
“也没多久，”王国平道，“三月十一号，他们公司就与TRC公司签下了合同。”
“你的意思是说，明达公司与TRC签下合同，就是因为你们公司才签的？”
“是的。”王国平道，“这种小项目，明达公司向来不屑于做。”
“可你们公司与明达公司签合同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三号，这期间有十二天，近两周的时间，为什么会等了十二天才签合同？”
“这期间不是沐总出差，就是我出差，好不容易等到三月二十三号，大家才都有时间。”
“三月二十三日就是你们第二次见面的时间吗？”
“是的，”王国平道，“晚上我们约在御美酒店，签了合同后，一起吃了饭。沐总很高兴，多喝了两杯，最后还是我将他送上出租车的。”
二十三日整晚，沐野都在家，虽说他一再陈述他生病了，可是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法庭上，谁会相信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话，反倒是证人王国平的一面之词成了事实的真相。
吴继琛站了起来，走到了王国平的面前，“听闻王总的记忆力惊人？”
王国平谦和的笑道，“一般。”
“王总没必要谦虚，”吴继琛道，“五年前你参加脑力比赛，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城市总决赛，可惜比赛的那天你生病了，发挥失常，与全国总决赛失之交臂。”
王国平正要开口打住吴继琛，吴继琛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听说王总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入微，一间房间内的所有东西，您只要看一遍，除了物件的本身外，物件的尺寸大小、摆放位置、形状你都能一一描述出来，哪怕是移动一厘米，你都能看出来，我说的没错吧？”
“你说的没错，”王国平对于自己这点天赋，颇为自豪，“可这与案件有关吗？”
“是没什么关系，”吴继琛淡然一笑，“下面，我们就言归正传，三月二十三号晚你在哪里？”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我在御美酒店，和明达公司的沐总一起吃饭。”王国平随机补充道，“主要是把合同签了。”
“合同签了吗？”
“签了。”
吴继琛道，“合同签了之后，你是什么时候将所谓的好处费三十三万元汇入沐野的账户的？”
“二十七号。”
“为什么是二十七号？”
“二十三号我们签了合同，二十六号，明达公司才将款项打到荣晖公司的账上……”
“既然明达公司将钱汇给你们，为什么当天不把钱打给沐野？”
“我没有沐总的账户，二十六号当晚八点钟左右，我才得空发消息给沐总，这才要到他的账户，第二天一早我就将款项打给他了。”
“这么及时！”吴继琛感叹的笑道，“看来王总是诚心诚意想与沐总合作，钱一到账就想着沐总，没有半点过河拆桥的态度。”
“那是当然，做人要讲诚信，既然签合同那天说好了好处费，我就一定一分不少的给他，”王国平道，“虽说这种不正之风不能助长，但是实际环境之下，我们也没办法，荣晖公司毕竟是小公司，自然希望能有明达公司这样的大公司做靠山。”
吴继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忽的问道，“你刚才说你和沐总一起吃饭，就你们两个人吗？”
“就我们两个人，”王国平道，“这种饭局也不方便拉上别人。”
“吃完饭是你结的账？”
“那是当然。”王国平笑道。
“为什么不是沐总结账？”吴继琛含笑着问道，“是沐总没有带钱包吗？”
王国平微愣之后，笑看着吴继琛，显然是怀疑不懂得人情往来的吴继琛，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沐总钱包是带了，但是这种场合怎么能让沐总结账呢”
吴继琛充满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沐总带钱包了？”
“应该是沐总的爱人打电话过来，不知道什么事情需要沐总的身份证号，沐总就拿出钱包找身份证。”
“沐总的钱包是什么样的？”
王国平似乎知道吴继琛故意有此一问，颇为得意笑道，“牌子是普拉达的，黑色，长方形。”
向欣有些不明白，王国平明明没有和沐野吃饭，怎么会知道沐野钱包的样式，看到王国平胸有成竹的样子，豁然明白，王国平之所以知道沐野的钱包，是上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吃饭时，看到的。可向欣又不明白了，吴继琛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王国平回答的越详细不越证实了他与沐野一起吃饭吗？
☆、王国平（二）
“一直听说明达公司的沐总是普通家庭出身，日子过的很简朴，即便成为明达公司的总经理，生活用度仍然很有节制，信用ka只有两张，”吴继琛有些不解的笑道，忽而再次充满好奇的问道，“王总有没有看清里面到底有几张银行ka？真的像传闻的一样吗？”
“看了，银行ka也就六七张，钱包里好几个卡位都空着，”王国平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转而又对沐野的生活方式感慨道，“简朴习惯了，根深蒂固，改变不了的。”
“你记的不错，沐野刚才的陈述也就六张银行卡，”吴继琛顿住，转过身，面对王国平，目光扫向王国平的双眼，“王总刚才也说了，你是诚心诚意给沐总好处费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晚不将沐野的账户要过来？”
王国平显然没有想到吴继琛会问这个问题，更没想到吴继琛绕了这么一大圈会在这里等着他，他本来是不想说钱包的事情，担心说的多了会有破绽，言多必失，但转念一想，吴继琛问这个问题，一定是认定他不知道钱包的事情，从而证明他在说谎，如今他能说出钱包的事情，就会让吃饭的事情更加形象的印在法官的脑海里。他知道吴继琛是个难缠的角色，所以开庭之前，设想过吴继琛可能会问的所有问题，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吴继琛看着愣住的王国平，追问道，“证人，请回答我的问题。”
王国平扫了一眼审判席，清咳了两声道，“我跟他提过，他说他忘了带。”
吴继琛直视道，“是他忘了，还是你忘了？”
王国平迎着吴继琛的目光，警惕道，“什么意思？”
吴继琛厉声道，“你在撒谎！你那天根本就没跟他一起吃饭，一切都是你的杜撰！”
“我没有撒谎，我确实跟他一起吃饭，”王国平之前的激动很快平复下来，笑道，“我为什么要撒谎。”
吴继琛没有回答，道，“二十三号晚上七点之后，沐总的手机记录中，并没有其爱人的来电。”
“是吗？”王国平毫不在意的笑笑，“我没有说一定是沐总的爱人，我也只是怀疑，谁知道电话的那头是男是女。”
王国平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本来有破绽的话模糊起来，向欣突然意识到，王国平是只老狐狸，不会像张超海一样那么容易就范。
吴继琛继续问道，“你们在哪个包间？”
“505。”
“谁能证明？”
王国平不答反问道，“吃个饭难道还要带个证明人？非要说证明人，就是房间的服务员，名字我忘了，没看她的工牌，只听到别人叫她小黄，她能够证明，当晚，我就是跟沐总吃的饭。”
“你说的小黄是黄定芳吧，她不是被辞退了吗？”
“辞退？”王国平不理解吴继琛这句话的意思，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黄定芳不是因为你们被辞退的嘛，”吴继琛道，“王总的记性一向很好，应该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吧。”
“我当然记得。”王国平道，“一件小事而已。”
在王国平的陈述中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确实是一件小事，根据王国平的陈述，当晚，他和沐总吃饭，菜陆续传了上来。按照酒店的规定，服务员报菜名时声音要响亮，最后一道菜时要提醒客户，以免客户不知情而闹出误会。按理说新进的服务员都要经过一个月的培训，考核合格后才能上岗。黄定芳在培训期的成绩还不错，可正式上岗后却非常紧张，每次上菜时，报菜名的声音都很小，上最后一道菜时也没有提醒王国平，王国平以为上菜的速度有些慢，也未在意，便于沐总边说边等，等了很久之后才知道是菜都上齐了。着让王国平在沐总面前有点丢面，颇为生气，但是他这个人一向胸怀宽阔，也没说什么。
王国华道，“小丫头可能是第一天上岗，做错事后，见我有些不高兴，一直低着头，我看她也怪可怜的，就没计较。”
“你真的没有计较吗？”
吴继琛胸有成竹的说出的一句疑问句让王国华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缓和的笑道，“当然没计较，我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呢。”
吴继琛正色道，“据黄定芳所说，当晚你很生气，狠狠的训斥了她。”
“我没有。”王国华毫不在意的看着吴继琛道，“吴律师不是说她辞职了吗？”
“她是辞职了，但是我辗转了很多地方找到了她，让你失望了。”吴继琛淡淡一笑，说道，“据黄定芳陈述，你训斥她并要求她去叫经理，我没说错吧？”
王国华顿了一下道，“我没有。”
“你有，你见她不说话，又不去叫经理，你更加生气，便羞辱她，”吴继琛不理会他的否认，继续道，“你们说她是从农村来的，没见过世面。黄定芳见你如此愤怒，更是不敢开口，任由你们骂她。”
“我没有。”
“可你们见她退退缩缩的，认为她装可怜，所以骂的更凶，什么脏话胡话都骂向这个二十岁不到女孩子。”
“我没有。”
“你们骂的不过瘾，就动手打她，特别是你，用筷子直接抽在黄定芳的脸上。黄定芳怕哭声会引来领班和经理，更怕丢掉这份工作，只能忍着……”
“我没有。”
吴继琛言辞激烈，语速越来越快，王国平否认的也越来越快。
“你见黄定芳不敢声张，又起了色心，要黄定芳陪你喝酒……”
“我没有，我……”
“可黄定芳以酒店有规定拒绝了，这让你很没有面子，你心中更加不痛快，便强行要黄定芳喝酒……”
“我没……”
“你没想到黄定芳死活不同意，你就抓着她的肩膀，强行灌了一杯酒。”
“我没有，不是我……”
“灌酒之后，你心中的愤怒并没有减少，因为你本来就因为你们内部分配不均心中怨恨，可是你敢怒不敢言，只有拿黄定芳出气。”
“我没……”
☆、505房间
王国平的否认快不过吴继琛的凿凿言辞，“接着，你又准备对黄定芳灌酒，没想到黄定芳挣扎中将酒全部洒了出来，还溅在了你和她的身上，这一来，你更是怒火中烧，你竟要求黄定芳舔干净你身上的红酒……”
“不是，我……”
“黄定芳自然不肯，只能苦苦的哀求你，可是你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她呢。像这样遇事只会忍气吞声的女人正符合你们两个男人的要求。你们认准了就算你们再怎么为所欲为，黄定芳也不敢报警，再加上你们早已告诉黄定芳你们的身份，你们这么有来头的人，黄定芳更是不敢得罪。所以你狂妄的伸手抓住黄定芳的头发，无耻对他说，她不帮你舔干净，你就帮她舔干净，你更是变态的想要扯开……”
王国平几次我我我都被吴继琛严厉的陈述给打断了，彻底的急了，道，“不是我，是龚天明，是龚天明做的，龚天明他……”
原本肃静的审判庭，瞬间哗然了，在审判长连敲几次法槌之后才安静下来。旁听席上的袁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袁周感激之余佩服的看向吴继琛。向欣除了一颗心落回原地之外，更多的是感动，那个神采飞扬，信心十足的吴继琛又回来了。
吴继琛含笑的看向王国平，“原来二十三号晚上跟王总吃饭的是龚天明。”
王国平怔怔的看着吴继琛，足足一分钟之后，才回过神，恍然笑道，“可能是我记错了，二十三号晚上可能是跟龚总吃的饭，二十四号晚上才是与沐总吃的饭。”
“记忆出错在所难免。”吴继琛毫不在意王国平的否定，面带微笑的问道，“王国可还记得二十四号晚上是在哪个房间？还是505吗？”
“就是505。”
“原来沐总陈述的二十四晚上的饭局是受你之邀啊，你就是他的客户？！”吴继琛道，“王总跟505挺有缘啊，两个晚上都在505。听说贾家大画家贾迅文曾经作过一幅画，就挂在505，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王总选505该不会是为了这幅画吧？”
王国平警惕的看了一眼吴继琛，道，“不是，我对画不感兴趣。”
“那太可惜了，据说这幅画是风流才子贾迅文的早期作品，说是为一个女人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