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周不是在检察院吗?你看能不能请他帮帮忙?”
“帮什么忙?怎么帮?”向欣突然觉得很好笑,去年在超市时若是没有告诉陆敏袁周的工作单位,陆敏今天是不会登门的。她是不是该庆幸有做检察官的男朋友,如此在陆敏的心中,她向欣还有点价值。
陆敏见向欣的语气似乎有些余地,急切道,“你也知道葛晖从小胆子就小,怎么可能去贩毒呢?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你看能不能让袁周去公安局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刚才也说了,袁周是在检察院,不是在公安局,这是两个单位,他怎么去问?”
“这公安局和检察院不都是一个系统嘛。”
向欣从未跟袁周说过她与葛家的关系,隐瞒并不是她贪慕虚荣,而是她觉得葛家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若不是那天在超市遇到陆敏,她相信这辈子都不会告诉袁周她有这样的一位大姨。向欣无奈的笑了一声,是不是在许多普通老百姓的心里,有个司法系统的亲戚朋友就能手能通天,袁周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司法系统又不是袁家的。
“袁周调到基层不过几个月,自个儿单位的人还没认全呢,怎么会认识公安局的人?”
“人托人,总是能问到的,”陆敏沮丧着脸,忽的试探性的问道,“听说袁周的爸爸是什么公司的副总,你看能不能让他爸爸通通……”
“不能。”不等陆敏说完,向欣打断了她的试探。
她不是没想过请袁周帮忙去打听一下,但所有的一切都止于袁周,如果这件事被袁母知道,她自己受到奚落事小,受牵连的还有袁周一定会被袁母关禁闭,她和袁周的关系也会戛然而止,袁母不但不会帮忙,只怕还会落井下石。陆敏的想法当真可笑,以为她是麻雀,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殊不知麻雀就是麻雀,怎么可能会变得了凤凰,她向欣永远都只是一只麻雀,还是一只被人嫌弃的麻雀,说不定还没飞到枝头就摔死了。
陆敏见向欣回答的如此决绝,急道,“那你说怎么办?向欣,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葛晖毕竟是你弟弟,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葛晖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啊,你搬走的那段时间,葛晖天天囔着要姐姐……”
“我劝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先去咨询律师,准备应诉,当然我会去请袁周帮忙问问,”向欣打断在抽泣中絮絮叨叨的陆敏,起身走到门口,用行动下了逐客令,“我之所以答应你去问袁周,是感谢那六年你对我的照顾,还有,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不欠我的,我反倒欠你一个生育之恩,所以葛晖的事情我一定竭尽所能,权当报答。”
向欣无视陆敏眼中的错愕和愧疚,关上门,顿觉得身心疲惫。
可能是昨天向欣的话提醒了陆敏,今天下班刚到家,向欣就接到了陆敏的电话,喊她晚上一起吃饭,说是约了律师,还有他的家人。向欣本不想去,可陆敏说这位律师认识向欣,既然认识,向欣不来显得没有诚意,人家大律师又怎么能尽心尽力的帮葛晖呢!
向欣本来以为是吴继琛,可是下班的时候,她看到吴继琛和阮可馨在一起。不是吴继琛,陆敏还认识哪些律师?当初葛家那么巴结吴家,如今放着吴继琛这么有名的大律师不请,不知道陆敏是怎么想的,不过不清吴继琛也好,省的他们再见面。
向欣来到酒店包间,才知道陆敏口中的律师居然是玄晋予。在与玄晋予的交谈中,得知玄晋予的父亲玄至诚与葛士荣曾经是战友,同一年退役,不过退役后的待遇不同,玄至诚作为转业军人进了检察院。葛士荣只是复原军人,地方政府不负责安排工作,后来在其老父亲的四处作揖下进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国营企业,主要是生产电子元器件。
葛士荣本想跃跃欲试,做一个力挽狂澜的人,无奈技术不过硬,多次败在了技术员贾权兴的手里,后来企业转制,一下变成了贾权兴的私人工厂,曾经的对手变成了企业的老总,葛士荣心里酸溜溜的,又不想为贾权兴卖命,就辞职下海,倒卖衣服,干了一年没挣到钱,反倒贴进去不少。
改革开放带来的效应,在Z市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私房的大量涌建。葛士荣没有学历文凭,读书不多,不卖衣服之后,干起了木工。葛士荣有木工的手艺,起初只是单枪匹马的干,后来看到私房越建越多,索性拉来一帮人干了起来,成了小有名气的包工头,再后来设立了一家公司,成了今天的名副其实的葛总。
☆、葛晖贩毒
小姨曾跟向欣说,向欣九岁之前住的那两间房就是葛士荣带着一帮人建的,房子建完之后,陆敏就跟葛士荣走了。小姨在跟向欣说这句话时,眼中的愤恨和鄙夷毫不掩饰。
小姨还跟向欣说,向欣的爸爸向子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会唱歌、会画画,还会拉二胡,当年还受省里邀请参与了小学语文的编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小学的副校长。陆敏不识货,葛士荣的一块名表就让她把自己给卖了,连你这个刚出生的女儿都不要了,还跟葛家人说你是我的孩子……你父亲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弱,又是文人气节,哪能承受这样的屈辱和打击,一场大病之后就再也没能下床……
小姨每次提到父亲时的眼神,让向欣心里很不是滋味,陆敏曾经嫌弃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男人在小姨的眼里却是魅力四射,如果一开始的缘分就是父亲与小姨该有多好,可是命运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大到最后父亲郁郁而终。向欣现在都记不清父亲的样子,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遮了父亲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和在床上咳嗽时弓起的背。
晚饭进行到一半时,进来一个女人。玄伯母说是她的女儿,叫沈岚。向欣不关心她为什么姓沈,而不是姓玄,她关心的是沈岚在看到她和玄晋予时眼神中的异样,特别是葛士荣为两家没能成为儿女亲家而感叹时沈岚的面部表情,有醋意,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两家人还在交谈着,完全忽视了刚来的沈岚。向欣注意到沈岚似乎也不在乎,只顾着吃,边吃边低头看手机,喝完碗里的汤后,手机响了,沈岚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事,跟众人匆匆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向欣知道,那是沈岚自己按响了铃声。
两分钟后,玄晋予起身告辞。向欣送他走出包间,“终于忍不住了。”
玄晋予摇头苦笑,转而问道,“你跟吴继琛很熟吗?”
向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听玄晋予继续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上次明达公司开庭后,他问起你,我以为你们很熟。你可能不知道,吴继琛以前是做刑事案件的,整个z市,擅长刑案的律师也就那么几个,他便是其中一个。”
“他不是不做刑案了吗?”向欣说完,见玄晋予看她的眼神,忽觉不对,忙道,“我也是听别人听说的。”
“我先问问。”玄晋予这句话绝不是敷衍,吴继琛自进纵横所就不再接刑事案件,上次沈岚父亲的案件也是看在他的面子,如今葛晖的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请吴继琛帮忙,最多是先问问吴继琛的意思。
吴继琛的能力向欣是知道,不是没想过请吴继琛帮忙,可是她真的不想与吴继琛再有任何纠葛,如果吴继琛真的肯帮忙,就让陆敏自己去联系吧,“谢谢!”
第二天下午五点十分,向欣一出公司大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切诺基。正想转身走开,转而又想到吴继琛会不会是来找她的,或许玄晋予已经跟他说了葛晖的事情,犹豫不决之时,车窗摇了下来,吴继琛向她招手。
向欣走到车边,“有事吗?”
“上车吧,”吴继琛说完,见向欣纹丝不动,笑道,“你不想知道葛晖的事情?”
向欣认命的上了车。吴继琛在不问向欣的意思下,径直将向欣带到了忆江南。两人相对而坐,吴继琛不等向欣开口点了两杯咖啡。
“葛晖现在人在哪里?”
“在第一看守所。”
“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向欣心中的葛晖只会在家里横行霸道,标准的窝里横,一到外面就像蔫了的柿子,随人捏,怎么敢做触犯法律的事情呢,“他真的贩毒吗?”
“不清楚,但是听说上家指认他购买毒品。”
“听说?”向欣疑惑的看向吴继琛,“你没有见到葛晖吗?”
“没有家人的授权,我没办法去看守所见他。”
向欣恍然,嫌疑人不是说见就能见的,没有授权,律师也没法见,“那行,我现在就跟陆……葛家联系……”
“向向,”吴继琛打断向欣,正色道,“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
看着吴继琛严肃的脸,向欣一时有些蒙,“怎么了?”
吴继琛说,“我接受葛家的委托,愿意为葛晖辩护,但是我不与葛家人见面,这是我接受委托的唯一条件。”
向欣本想将这件事交给陆敏,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为什么?非得这样吗?你何必……”
“你不要多想,”吴继琛说道,“我没有非要跟你纠缠不清的意思。其实案件的整个过程中,也没有什么事情非要见面不可,很多事情可以电话联系,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你可以让其他人来协调,只要不是葛家人就行。”
向欣狐疑的看向吴继琛的眼睛,并没有捕捉到闪跳的光芒。
原以为此生不会再踏入葛家半步,十年后,她还是来了,为了葛家的事情。向欣本想约陆敏在外面碰面,可陆敏说老太太病了,她走不开,要不让你继父去。向欣想想还是算了,只好亲自来一趟,敲响葛家的朱红大门。
虽然说好向欣会来,但当向欣真的站在客厅时,陆敏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笑容,指着沙发,声音有些激动,“坐吧,你想喝什么?橙汁可以吗?”
“不用了,”向欣没有坐下,从包里拿出文件,“律师需要你们的授权,我将文件带来了,你们签好字,我就送过去。”
陆敏看出向欣想要速战速决的态度,笑道,“不急,你先坐会儿,我去倒杯橙汁。”
不等向欣回答,陆敏转身去了厨房。既来之则安之,向欣坐下,环顾四周。看不出这套两层的别墅有多少面积,只是感觉客厅很宽敞,欧式四人真皮沙发横在中央,两边分别是两张雕花的木椅,看款式像是明清时期的物件,正前方是壁炉,上面悬挂着电视机,红木楼梯形成钝角通向二楼,楼上隐隐约约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这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大有见不到葛晖死不瞑目的气势,让向欣头皮发麻。
楼梯那边是餐厅和敞开式的厨房,厨房里站着正在做鲜榨橙汁的陆敏。
中西混搭加上古今混搭,向欣实在看不出葛士荣想要表现出什么风格,那墙上随处可见的油画和山水画还有书法让人炫目,她相信这些字画绝非赝品,葛士荣不懂这些,但正因为他的不懂,才绝不会让赝品出现在家里的墙上,只是可惜了印着繁花的漂亮墙纸。
让向欣很不自在的除了两边的雕花木椅,就是沙发后面两侧的掸瓶了,高高的掸瓶像似两个侍卫一样监视着她。
☆、有些失望
“这对粉彩掸瓶是你继父从一个客户那里买的,花了好几万呢,诺,还有这四张椅子,听说是梨花木的,明代物件,很值钱……”陆敏见向欣盯着掸瓶,将橙汁放到茶几上,笑道,见向欣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声音也渐渐低弱,“我也不懂,都是听他说的……”
“姨夫不在吗?”向欣问。
陆敏听向欣称姨夫,微微一愣,脸部的表情也收敛了许多,道,“刚出去了,我跟他说了你会过来,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向欣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这些委托材料除了你的签字,还需要他的签字,这样吧,我先将材料放在你这儿,等他签好字后,你送给我,或者你通知我,我来取。”
“你先喝点橙汁,”陆敏将橙汁往向欣面前推了推,“等你姨夫签好字,我直接送给玄律师吧。”
“不用,不是玄律师辩护,”向欣顿了顿,“是吴律师。”
“吴律师?哪个吴律师?”
“吴继琛。”
闻言,陆敏身子一怔,目光震惊的看着委托材料,声音低沉中带着颤抖,“他……他愿意辩护?”
向欣看着陆敏的反应,想到吴继琛的条件,不免有些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跟她没什么关系,瞬间将这份奇怪抛之脑后,“他同意了。”
陆敏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突然抬起头,“他……他妈妈还好吗?”
“我不知道,”向欣打断了她的话,见陆敏惊愕的眼神源于她声音的僵硬,缓和道,“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父母了。”
“哦……”陆敏欲言又止,最终没再开口。
陆敏将向欣送到门口,向欣很客气的跟她再见,正如方才来的时候很客气的向她问好,客气中产生的距离让向欣很舒服,能自由的行走,自由的呼吸空气。
快到小区大门时,一辆宝马从身边驶过,摇了一半的车窗后面是一张熟悉的脸,发福时横出来的肥肉并未改变葛士荣的容貌。向欣迅速瞟了一眼车尾,车尾上的数字让她立即想到这辆车价格不菲,因为公司的一个客户买的也是这款同型号的车。
向欣清冷一笑,不买这款车怎么能突出葛士荣的身份和财富呢,正如他家里那些土豪的摆设。看得出房屋的主人很想显示出文人的气息和古典的雅致,可又实在抵不住有钱后想要炫富的心情,最终不伦不类。
向欣回到家的时候,袁周正站在门口等她,“你去哪儿了,手机怎么关机了?”
“手机没电了,”向欣的朋友不多,公司里也不需要她与客户联系,下了班基本上不会再有人找她,所以手机关机对她影响不大,不需要像小陈一样非得买一个充电宝带在身上,“找我有事吗?”
袁周随向欣进屋,“我是为你表弟的事情来的?”
“葛晖?”向欣疑惑的看向袁周,“你怎么知道他的事情?”
“今天上午,你大姨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了葛晖的事情。”袁周说。
怎么将陆敏给忘了,向欣心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