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十二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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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十二婳-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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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就一直念着这句话: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三杯竹叶穿心过,两团桃花上脸来(出自冯梦龙的《三言》;形容醉酒)。又说起了胡话。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出自李商隐的《晚晴》;意译:老天爷同情那幽僻处的小草,人世间也珍惜着傍晚时的晴天;隐喻红尘离别之苦)。’姐姐常常念道,我却始终不懂。若能留在凡间,我定会倾尽此生。又
  闻,东方有蓬莱奇观,假而(如果)我能有幸,像姐姐那样,看见一次该有多好。”
  飨傅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眸,莞萱相视他那有神的眸子,傻傻地笑了笑,“引愁春梦,谁解此情悰?(出自李珣的《 临江仙》;意译:别离就像多愁的春梦,有谁会明白这种情怀呢?)”
  痛饮几杯后,酒气上头,一时熟睡过去,趴在棉织的桌案上。
  美人醉卧温床,飨傅为其盖褥,横眸(眼神流动)密意,隽永深情。自言道“我自小门祚(家室)贵盛(高贵显赫),才力赡裕(才华横溢),却不善与人相交。娘素日奉养神灵,祈求家平。我爹本想通过试院(旧时科
  举考试的考场)谋个官位。赖彣(本县尹府)攀着宰相的关系得一冗官(闲散无用的官)。时移俗易(社会风气变了),我爹才会时常不顾家眷在外沈漫(沉迷亵狎)。而我,唯一能交谈的衿契(襟怀相合的好友),竟是赖
  彣。同是愤世疾俗,余醒(喻不随浊世浮沉)自知。岂不难堪(又怎么忍受的了)?”
  旋而(不久),飨傅起身为她打下床帏,转身而去。
  莞萱口中念念有词,“牛毅哥,牛毅哥。”燕婉(柔和)而笑。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深知身在情长在

  客栈。
  念夙昔,清梦初回秋夜阑,床前耿耿一灯残(出自陆游的《秋雨渐凉有怀兴元》;形容秋景)。飨傅彻夜冥然兀坐(静静地独自端坐着),对着盏脂烛燃尽的短檠灯(矮架的灯)与老瓷壶,以手撑面,抑首(低头)盹睡于
  桌毡前。辰刻(清晨)阳晖(阳光)熹微,万籁声宁。就时,闻门外跫音(足音)渐近,飨傅先醒(事先觉察)无寐(不能入睡)。至前,轻开了门。
  晨光穿透翠帏,云鬓半偏梦中醒,粉腮红润,秀眸惺忪。莞萱眼眸一蹙,微目眩。缓揭绣衾,整拾装容,自若从容而起。适觉口中干涩,至桌前倾拿瓷壶,却是空的。一刻,悄然听见门外的一些细语。
  “公子您夙夜未归,老爷和夫人那边不好交代,又且(犹而且)织坊也无人看管。”听得出,是位苍劲的老者的言谈声。
  “牛毅不是看着吗?”
  乍听,莞萱面色愁窘(忧愁困窘)又思,‘牛毅哥?他们是什么关系?’。跙足(侧足而立)户阖(门扉)后窃听。
  “主管昨日里受了风寒,坊工至今都不肯开工,您还是赶紧随老奴回去吧!”
  忽而,莞萱疌然推开门,乏意早去。抱愤而言,“你们有何关系?”
  “姑娘,牛毅是我家少爷的侍僮(随身使唤的少年男仆)。”老者话语严谨,不失稳重。看清了他的面容,平头甲子(六十岁),两鬓微霜。
  “你派人跟踪我。”含惹怨(招致埋怨与愤恨)之气,瞋目竖眉道。“带我去见他。”
  老者,“姑娘,这是公子的家事,你又何必瞎掺和?”
  “老沅。”飨傅止住老奴的无理,好言相道,“好,你同我一起即刻回府。”
  仝府。
  临街有五大间四合院群,每间开间一丈。西向南开正门,有两卒护阖。朱漆雕刻的门楼,四檩廊罩,萼云纹饰的花枋,梁架上施以彩绘,入眼即一派崇贵宽宏。门枕石蹲狮,趸柱粗阔,椒图铺首。迈四方步,砖雕萧墙。
  西南为前院,东南为角院,角院至南为车轿房。西转穿堂入第一进院,紧邻四合院宅门,最南端为倒座房,为府中男仆所居。东起依次为车轿房,宅门,倒座房,会客间。前院朝向垂花门,伫五层青石台阶之上,柱头莲瓣雕
  饰,五檩桁架之格,冰盘连檐。六角柱门的框上,四颗门簪镌以万字锦,竹叶,牡丹及草弯,华绮焕目。抄手游廊与其一侧座西,游廊四边围合,楹栋平正,栏楯完牢。
  ~~~垂花门是内宅与外宅(前院)的分界线和唯一通道。前院与内院用垂花门和院墙相隔。前院,外人可以引到南房会客室,而内院则是自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
  步入正院,十字甬路,道旁对植蓝花楹与凤凰木。白石墁地,垂花门直通正房,对接西厢房与东厢房。西厢房为嘉客所居,东厢房属长子。厢房转角东西处,各置鹿顶一间,即厢房耳室。西鹿顶为婢女居处,东鹿顶为公
  子书童侍居。正房东西为耳房,西耳房为书房,东耳房为库房。东耳房并连蛮子门。耳房与厢房之间隔以跨院,参差错落的门垣,幢幢房屋远近有致。放望院落便有七丈宽,十丈长。
  ~~~蛮子门,作穿堂用,由此可从正院进入后院。鹿顶比厢房稍小一些,与西东厢房并接,作侧室用。
  由老者引路,过甬道侧转,入东鹿顶(上文所提及,为公子书童居处)。东厢房与东鹿顶之间,隔以山尖形的横墙。规壁高耸,墀头戗檐,戗兽獬豸,独角高额。
  ~~~规壁即山墙,作用是与邻宅隔开及防火。
  东鹿顶不大,二三十来平。一张宽敞的板榻(坐卧之具)上躺卧着一人,且留下两个坊工照拂。见公子来,都给退开了床位。
  莞萱观色了一眼,脸色泛白,眉头紧蹙,嘴里还不时重重地吐纳。莞萱坐上床沿,“去拧把湿布来。”
  在侧的侍从皆狐疑不动,飨傅再觑了一眼,便按照吩咐去做了。
  递来湿巾,莞萱在他面颊上轻缓地擦去额头上渗的汗。
  飨傅,“老沅,吩咐下人备着汤药。”
  “是的,公子。夫人说,您一旦回来,就请您。。。”
  “知道了。”飨傅先行离去,老者跟从去罢。
  那两厮待公子出了门,方不用伏气(屏气,形容惶恐),莞萱惑思不解。
  “你们俩怎么了?他就那么令你们害怕么?”
  “姑娘,我们不是害怕公子,是敬惮(因尊敬而畏惧)。其实夫人和公子,对我们都是有恩的。”
  府中的侍仆大多年方与飨傅相合,“我们都是受公子和夫人庇护的人,这么些年为仝府卖力,公子不曾亏待我们。供我们吃住,还传授我们手艺。”
  另一厮又言,“不过,公子也挺可怜的。”
  莞萱,“可怜?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京畿(国都周围的地方)中有哪位公子比他燕闲(安闲)?”
  “这府中,你是第一人敢这么说公子的。”
  “怕什么,他又不给我发工钱。”
  三人调笑(相互开玩笑)甚懽(同“欢”),于时,牛毅躺在榻上却不得安分,连咳了几声,有气无力的。
  “他是怎么了?咳得这么重?”
  “是哮喘,好多年了。牛毅的身世也是可怜,两岁死了双亲。当年的情形,县民无人不晓。当年,他们家境贫寒,食不果腹。他娘不过是偷了几个馒头,竟被衙役的人活活打死。主管的爹闯进衙门说理,众人眼下被公役
  殴杖(以杖殴打),喋血(血流遍地)府前。”
  一厮截道,“也算老天有眼,据说当时天降祥瑞之光,他爹的尸身竟瞬间变成一头黄牛,冲出围群。后来,是夫人从草庵(草房)把他抱回府里。夫人还收养了我们这些穷苦人,正是与公子年龄相仿,才让我们奉侍。”
  莞萱不禁黯然失色,微抿双唇,且问“那他爹?”
  “哎,夫人也只能劝慰主管说,那头黄牛便是他爹的托生(转世投胎)。就饲养在后院呢。”
  “不单是主管,老爷当年亦是如此。”
  莞萱,“怎么说?”
  “二十多年前,丞相只是个县官,靠着攀附权贵,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老爷人微言轻,几经投考(报名参加考试),都名落孙山。可叹,此后靠着夫人的家底开了织坊做活,给公子打理的有条有理的,没几年仝府在京
  城已是尽人皆知。”
  ‘世事这般多艰,姐姐为何终究不能放下?’
  前堂。
  由飨傅引牛毅及莞萱入室。一张八仙桌正对门扉,夫人坐尊东,老爷坐右侧首位。
  “都是自己人,僭坐(谦词,不按尊卑位序就座)吧。”夫人表贤显善,言表谦和。
  三人依次入座,公子坐右席(右侧)次座(第二个座位),莞萱坐尚左(左侧第一位,为主客),牛毅既而左席次座。对溜(两排)四张椅都搭着绵绸椅搭(椅披),东道(主人)之座套着弹花椅袱(椅套)。罗列盛馔
  (丰盛的饭食),满席荤羶(肉食),旨酒饭香。莞萱昂眼一视,不禁睊怒之极,以手指向眼前这人,“你,”
  “萱儿。”飨傅迫时(及时)止住她的话,莞萱忍辱含羞(忍受耻辱)而低眉。只见仝;老爷浑身冷汗,捉颤(发抖)不住,目不交睫(形容心情不安)。
  仝夫人温良恭顺而言,“莞萱姑娘,请你别介怀,老妪是真心诚意请你来的。”
  “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莞萱言态弛慢(懈怠轻忽);一旁飨傅颜面尽失,仝老爷始终故作安分地一语不发。
  “都别干坐着,动筷吧。”夫人浅笑相合,却使飨傅更加难堪,愁眉锁眼。
  西厢房(前文提及,为贵宾所居)。
  庭前二人,秋韵深沉,蟾月撩人。莞萱移视甬道两侧的树木,西道上,蓝花楹素净淡雅,簌簌花絮。东道上,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出处不明)。树冠舞蝴蝶,双影(“红影树”指凤凰木,而“蓝影树”则指蓝花
  楹)相对映。
  “花絮时随鸟;风枝(父母死亡,不得奉养)屡拂尘(出自简文帝的《咏柳》;抒哀婉之情)。忧棘(谓居父母之丧)之祸,宁信方术(神通)之说,可叹。”莞萱经人世久,能寓情于景,看懂物是人非,是凡缘之因(与
  世俗有缘)。
  “这间客房是为你准备的,安心住在住。”飨傅面藏怅怏(惆怅不乐),复言,“方才,你不该这么说话的。”
  莞萱怫然不悦,“怎么说话?为什么事先你都不告诉我,他就是你爹。你想欺瞒我多久?”
  “即使这样,我娘也没有对你的身世有任何嫌疑(猜疑)之处。”
  “你嫌弃我?怪我曾是个女闾(妓女)。”
  “我不是这个意思。”
  莞萱转首进屋,空庭孤立,飨傅怊怅自失。
  主室。
  独留仝夫人与牛毅二人,“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
  “回夫人,本无大碍。”
  “那姑娘的禀性刚愎(倔强固执)了些。”
  “夫人对她不满意?”
  “不,她像是年轻时候的我,只要**些日子,定能处事不惊。”
  一早寐醒,莞萱便被人野蛮地拉走。
  “听着,夫人亲自吩咐,打今儿起由我青嫂来教你如何服侍公子。什么诗酒花茶,还有什么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鲐背苍耉(泛指老年人),老成而悍戾(蛮横)。
  “这些都要学?还要伺候公子?我又不是你们府的下人。”莞萱不假思索地推却,舒展着眸间的乏意。
  “我说你怎么那么多话,快跟我来。今天就从看茶开始。”
  西耳房(上文提及为书房)。
  一书斋,卷帙浩繁,看出主人的摊书傲百城比(喻嗜书之深)。大多凿楹纳书(谓藏守书籍以传久远),前人古卷。墙上一幅画轴引起莞萱的留意。
  念碎着,“砧杵敲残深巷月,井梧摇落故园秋(出自陆游的《秋思》)。秋景寒色,梧桐燎栗,人人解说悲秋事,不似诗人彻底知。”
  “你废什么话,拿着。”青嫂好不爽地递出一本书,莞萱接过信手(随手)翻了翻。
  “陆羽的《茶经》,‘至若救渴,饮之以浆;蠲忧忿,饮之以酒;荡昏寐,饮之以茶(出自《茶经?六之饮》;道出酒可解忧、茶能提神)。’茶品即人品,茶道即人道。此为茶道吗?”莞萱一句诘究,青嫂一把手抽回了
  书。
  “告诉我,十大名茶是什么?”
  “龙井,碧螺春,毛峰,云雾茶,瓜片,银针,毛尖,岩茶,铁观音,红茶。”
  “分别出产何地?”
  “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嗯,庐山岩茶,”
  “错了错了,连公子最爱喝的岩茶都搞不清,是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茶。。。”
  “哦。”莞萱频频点头。
  “好了好了,你今晚把这本书看透,我明儿来抽背。”
  “什,什么?这么多,就一晚上?”莞萱霍然得舌桥不下,闻之惊愕失色。
  “这就错愕了,今后要你学的还多着呢。”
  莞萱和颜悦色相讨道,“青嫂,我可不可以不学?不能说你们公子的书童卧病,就硬拉我抵着吧。”
  “谁要你作伴读,快跟我来,事儿多着呢。”
  沿正房门前直走,过东耳房(上文提及为库房),便有一扇蛮子门(上文提及,作穿堂用,由此可从正院进入后院)。紫檩木的角替,蝉肚透雕。门后便是后院,东北角院的墙上镶着两个直棂窗,棂格精巧,洞窗之框景
  不尽可观,为祖堂屋室。左转一道经过后罩房,有两间耳室的宽度,为织坊。西北角院也置一穿堂门,里为伙房。墙隅一处,在槐树的荫蔽下坐落着一口老井,厩肥草棚,拴着一头黄牛。莞萱只能觑视一眼,青嫂竟在门前早
  就备上了炊具,风炉、炭盆、茶垆、抹布、葵扇、瓢子和一桶净水。
  青嫂,“《茶经》中有写到煮茶的三步骤,你先烧壶水。”
  莞萱听着指令,将茶垆置于风炉上,瓢少许水入垆中。烧了炭火,用蒲扇用力扇着。熏烟顺风飘向青嫂的脸,直呛住她的鼻子。
  “呦,你这是在干什么呀?瞧把炭都要给扇灭了。”
  青嫂覆上抹布将垆盖启开一瞅,“你放了多少水?都给烧干了,真是什么都不会的笨女人。”
  莞萱已是满腹盛怒,大声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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