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绯恨不得冲过去踹他:你不是不说话的么!突然插什么嘴!
谷天璿仿佛没看见她渐渐扭曲的表情,依然带笑。
莫小绯忽觉无力。她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家伙活活气死!
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小绯无视谷天璿,恢复刚才的笑脸,努力把话题扯开:“天璿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大伯家着火,帮了不少忙呢!”
老妈的思维果然被带偏出去,叹息一声:“我跟你爸刚才去看了一下,你大伯家的房子都烧尽了,非得重修不可,可是正过着年,连个工匠都找不到……”
老爹插话:“你大伯家房子骨架还在,虽然房子不能住人,但是还是铺点毛毡雨布比较好,万一下雪下雨的,把地基样子浇坏就不好办了。”
“那修房子的人手够不够啊?要不……”莫小绯故作迟疑状,“要不这两天让天璿去帮帮忙?好不好啊,天璿~~~”既然决定坑人了那就得坑得唱做俱佳,她这一声喊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谷天璿对于自己被发配去做苦力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依旧玩味地笑着,似乎被她这么喊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好。小绯说的,我都答应。”
谷天璿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跟着村里的青壮劳力们去帮忙搭棚子铺雨布。莫小绯也跟过去,名义上是烧茶送饭,实际上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工程的场面,她好奇,非要去围观。
结果兴冲冲地提着水壶茶碗过去,她就后悔了。
因为陆佑言也在。
陆佑言看到莫小绯,敷衍地打了个招呼,一头钻进被烧得乌漆抹黑的屋子里。
“看什么呢,傻了?”谷天璿侧站在她身旁,双手扶着一根木桩,上上下下看了那屋子好几眼,“其实我觉得吧,这屋子就算架构在也挺不了多久了,雨布毛毡又这么重,搭上去之后这房子恐怕就要塌了。”
他说完,也不管莫小绯怎么回答,跑到一边跟人扯雨布去了。
莫小绯在边上看他们爬房顶夯柱子,顺带烧了几壶水。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全往她大伯家跑,全部说是来烧水送茶的,挤得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她见搭雨布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况且来了这么多送饭的来了也不差她一个,干脆离开现场。
回到家门口,她就看见了李婶。
“小绯,你没去你大伯家?”
“刚才去过了,人太多我就回来了。”
“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莫小绯愣了。她再不会来恐怕都要被挤成肉干了。顺便,怎么听着李婶这话说的,如此的痛心疾首呢。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呢……”莫小绯莫名其妙。
李婶语重心长:“小绯,你不知道啊,她们去呀,全是去看你家那个谷……谷什么来着?”
“谷天璿啊?”莫小绯呼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虽说求谷天璿装她男友是她提出来的,可是她从心里就没把谷天璿当根葱。她想的是,反正撑到陆佑言去美国,之后一切恢复正常,他们就还是漫画家和模特的关系……虽然这个关系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合乎常理。
摇头晃脑地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莫小绯笑笑:“没关系,谷天璿嘛,我对他实行放养。”
李婶赶紧摇头:“哎呀小绯,这样不行的啊,这怎么行呢。小绯你知道不,今天过去的那几个小姑娘你都见过吧,你家二叔公的孙女儿,比你还小个两岁吧,模样长得那叫好看,一双眼睛能勾人啊,整个镇上村里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明着暗着讨好她。还有村头张家的闺女,又会说话会做人,八面玲珑得一塌糊涂,人人都夸温柔体贴的。就连你李婶我的侄女儿,不是自夸,那个菜烧得,啧啧,连几十年的老厨娘都比不过哟,她端出一盘菜来,问到香味来抢的人可是一拨一拨的喔。”
她一边讲吐沫横飞,一边分神观察莫小绯的反应。
“哦,要是谷天璿他抢不到,还有我帮他抢。”莫小绯呵呵一笑,将装傻进行到底。
听完李婶的话,她是丝毫不为所动,心里想的是,如果谷天璿去抢,那肯定所有人都抢不过他,再说了,就谷天璿那品味,看不看得上还是个问题呢。
至于谁看上谷天璿了,跟她又有半毛钱关系?虽然这样想,可还是略微不爽。刚认识的一帅哥,怎么就要收归他人了呢。
李婶还要开口,莫小绯赶紧截住她的话头:“大姑叫我回来看着灶台上的肉,我得赶快回去盯着,迟了恐怕锅要烧干了。”说罢抬腿就跑。
莫小绯总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扯这些有的没的,何况她知道李婶讲这些绝对不是真心提醒她,不过是借着家长里短的明着担心暗里挑拨,为千篇一律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可惜不要说莫小绯跟谷天璿是在假扮恋人,就算他们真有什么,她也不是个喜欢大吵大闹的人,她比较喜欢一个人坐下来慢慢想,从起因经过想到结果,思考每个人的出发点和做法,思考其中的巧合与必然,最后全部理清楚了,事情也解决了。
中午,莫小绯正要去送饭,却见本该在工程现场的劳动力们陆续回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一问才知道大伯家的房子终究还是因为雨布毛毡太重,结果塌了。
盖上锅盖,莫小绯蹲在炉灶后面无语:谷天璿你个乌鸦嘴!
谷天璿一回来,就发现莫小绯表情错杂地看着他,酝酿了好半天才把他拉到厨房的角落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小声问:“不会真是你下的手吧。”
“什么下手?”
莫小绯索性直白:“下手把那房子的骨架彻底搞塌啊。”
谷天璿靠着墙,把粗纺手套摘了挂到墙上:“我又没动机。”
“没动机?你不是被我打发去做苦力的么。”
“那是我心甘情愿。”谷天璿好整以暇地走过去拿筷子拨弄大锅里的肉,“再说我要真想动手,肯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有可能事先告知你,让你怀疑么。”
“……”莫小绯很奇怪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午后,莫小绯被爹妈拉到镇上去参观某位亲戚新建的房子,没跟谷天璿说。
于是下午谷天璿一个人带着画板,在庄子里晃了半天,最终还是去那座被压塌的房子前,选了个角度坐下来,开始削铅笔。
忽然,被挤得不成形状的屋门砰地一下打开,一个人若有所思地咬着笔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布着错综复杂的化学式。
“陆佑言?”谷天璿大约记得这个名字。
“谷天璿么?!”陆佑言拧眉。
“电路排布图?”谷天璿瞥到陆佑言手中的纸张,“这次失火是因为电路故障?”
“电路老化。”陆佑言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
“所以你这是在……研究电线外壳材料的燃烧问题?”
“对。”陆佑言绕过他和画板,也不想跟他多废话,径自往前走,几步过后突然道,“我过了初五就去美国。希望你好好对小绯,否则……”
“否则你会拿手术刀来把我大卸八块么。”
“我不是医生,”陆佑言攥紧手中的纸张,毫无开玩笑的意思,“不过制造火灾或是其余事故让人死于非命,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谷天璿的笔尖一下没收住,在画纸上长长拉出一条线:为什么我明明是个来帮忙的,什么好处都没拿到,就被这样红果果地威胁,要是真有什么,那稍有闪失,陆佑言就是颗定时炸弹啊。
谷天璿闭上眼,用拇指指腹摩挲笔尖,笔杆的粗糙与笔尖的滑腻界限分明。
“我知道了,会的。”
第10章 压榨(2)
“我知道了,会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陆佑言忽然感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陆佑言一直觉得,莫小绯是给谷天璿的巧言令色骗了。陆佑言以为谷天璿除了一张脸一支画笔之外根本什么都没有,而他有的这些又正好是最容易被看到的。
可是现在谷天璿明明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浑身散发出的某种气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陆佑言,他可以承诺,并且讨厌被怀疑,所以他不需要这些提醒,谢谢。
陆佑言点点头,走了。
谷天璿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了一会儿,忽然感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喂?”
电话那端的人也不客套,直接问:“谷天璿你哪天回来。”
谷天璿放下笔揉了揉额头:“沈南风,你要我哪天回去?”
“年会定在正月初八,恢复上班第一天。改做的事……你应该都知道的。”沈南风的口气很平常,谷天璿“哦”了一声,说:“我会记得回去的。”
“嗯,你知道就好。过完年那回头见。”听那边声音,似乎是放心了的样子。
谷天璿刚想挂电话,又想起什么:“对了,多谢你替我查到小绯的老家地址。”
“啊,小事小事,”沈南风不以为意。老子可是赫赫有名上市集团的IT总监,被你小子压榨着来做人肉搜索那真是大材小用得让人想哭啊……还有,老子是良好市民来着!
仔细回味了一下谷天璿的话,沈南风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过谷天璿啊,你可别告诉我大过年的你不去喝酒泡妞居然跑到穷乡僻壤里缩着你这是打算上山下乡还是建设农村革|命根据地啊……”
谷天璿笑得不带感情:“既然你对农村这么有感情,干脆我向周总建议把你派来支援一年?”
沈南风手一滑,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谷天璿这人他领教过,绝对是说到做到。他这语气勾起了沈南风两年前去西北支边惨烈回忆。那种没人没网没八卦的日子,老子再也不要过了啊啊啊!
好歹等身后冷风嗖嗖嗖地吹完了,沈南风找回之前的话题:“可是谷天璿,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居然对一个在玄武湖边上碰见的小姑娘一见钟情了!”
“谁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她是在玄武湖?”
“那是在哪里?”沈南风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有爆点,“我就说守株待兔不是你的风格,你还是最擅长自己在地上插一根木桩,再躲在后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你可小心那兔子力气太大,直接把你的木桩子撞飞出去。”
“你这算是哪门子担心。”
“我是怕你乐不思蜀忘记回来。”沈南风丝毫不掩饰对他的不信任,“那天你拿到她的地址,脸上那笑得,我打赌中了五百万你都不会笑得那么开!”
“的确不会……”
“嗯?”
“如果中了五千万我会考虑一下……”
“……”沈南风那边直接掐了电话。
莫小绯年初七回律所上班,一上来就开了整整两天会,主要内容是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在锣鼓和掌声中赢得新的成就。
做律师的人口才都不错,几位合伙人愣是把冗长无趣的发言讲得抑扬顿挫发人深省,让莫小绯连着开了两天会居然一刻都没睡着,不过她也不敢睡,因为会议纪要的任务还落在她头上。本来两天的会议记录是由她和另一个实习生顾玥一起完成的,但是初七那天会议开始之前,顾玥突然跑过来说,诉讼部那边定好了要她去发言,所以没法记了,于是莫小绯就把记录工作全部揽下来了。
说她不羡慕顾玥,那肯定是假话。南京名校之一的S大学毕业,人长得漂亮,做事又玲珑剔透讨人喜欢,除了学校考试成绩以外莫小绯还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有把握胜过她的。
顾玥比莫小绯迟来一个月,却比她早混熟律所上上下下,才来几天,所里从合伙人到清洁工全认识她了,而莫小绯勤勤恳恳工作了两三个月,结果到了非诉部全部门大会的时候,居然听见上司之一跟助理咬耳朵:“她是谁啊?是我们非诉这边的?什么时候来的啊?”
莫小绯用笔记本遮住脸,以图将自己闷死。在她人生的一片污点中,这颗还真是鲜活得触目惊心。
莫小绯和顾玥只是同事,并不算朋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对手关系。南庭律所缺人的正式职位只有一个,而应届的实习生又只有她们俩,这便意味着,到今年六月,她们中间,必然是一个走,一个留。
南庭律所是同行里的领军,无数人想往里挤。当学校推荐的初实习名额是按成绩排,莫小绯作为实习生能来这里已经很让人羡艳了。留下来的机会,她想要,顾玥也想,于是她们不遗余力地竞争。而在这行比赛中,最大的筹码,就是通过司法考试。但是如果她们同时通过,那么莫小绯心里,一定更加没底。
下午六点,两天会议终于谢了幕,莫小绯将纪要略微删改调整了一下,收拾桌子准备回家,手机被扔到包里的前一刻突然响了。
“谷天璿?!”这个时候居然能接到此人的电话,莫小绯感到十分惊奇。事实上,他是和她一起从苏北回的南京,但是下了车道了别便各走各的,临走的时候谷天璿说最近他有事情要解决,可能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了,莫小绯笑着说好的你赶紧去忙吧,心里头想的是你赶紧滚蛋吧滚蛋吧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她还以为谷天璿至少消失十天半个月,不曾想还不到一个星期,此人又出现了。
“小绯,晚上有空不?”
“有事?”莫小绯莫名不安。
“上回不是说了么,带你出去吃东西啊。”谷天璿的声音里透着笑意,“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好了。”
“吃”这个字对莫小绯从来都有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当下什么焦躁不安都被抛到了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直接报上南庭律所的地址。
“那好,那我一刻钟之后过来,六点钟到你楼下接你。”
打电话的时候,谷天璿就站在南庭律师事务所楼下。合上手机,他决定在这里等上十五分钟。
他今天心情很好,换做是谁在会议上将质疑者问到哑口无言溃败逃走,都会心情很好。
他小半年没回公司,具体事情都是听沈南风讲的。沈南风说,在他休假的半年里,有人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上他的位置,谋划着把他踢下去了。
但沈南风毕竟在IT技术部,对谷天璿那边的事情只看得见表,却挖不着里,干着急了半天。站在任何一个立场上,他都不希望谷天璿的职位换人。谷天璿这个人,虽然时不时喜欢算计人一把,但真要做事,那绝对做得完美无瑕。与他合作,连工作都爽利畅快了许多。谷天璿说要休假一年的时候,沈南风就预见到了整整一年不会有舒服日子过了,幸亏他还时不时回来几天,才让沈南风没有疯掉。要是他的位置真换了人,沈南风觉得自己也会跟着直接撂挑子不干。
谷天璿花了半个晚上来查对手的资料。这人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