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莫小绯不信那个叫Merak的帅哥画家会画出这种狗血的剧情。
据左涵所言,Merak在画手界是以质量高、速度慢、剧情优出名的。Merak的图,不管是单张还是条漫都备受赞誉,只可惜此人太没效率,一年半载不见人影那是无比寻常的事,这次突然诈尸出来说要画长篇,差点让画手群里的一众人以为他被盗了号。
“为什么是我?”莫小绯问。
“我也很奇怪他怎么就看上你了……”左涵答。
“同学,你这话有歧义。”
“管它歧义不歧义,你以为谁能有机会跟M大歧义一下的啊?对了你要不要我跟M大说我认识你?”
“原来你没说啊,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卖了呢。”
“喂喂喂你个小人之心。既然你这么说就是默许我告诉他了对吧。”
“你这是什么逻辑……”
“话又说回来,平时没发现你有多好看,整天还傻傻愣愣的,被M大一画,倒是挺有气质的嘛。”
莫小绯十分愤慨:同学,我只是喜欢发呆而已,犯不着每次都把我形容得跟智障一样吧。
她在这边悲愤交加,左涵再次消失在QQ的那一端。
莫小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真去说了。对于左涵的二次元世界,莫小绯没有丝毫染指,左涵在其中的身份她不了解也无法理解。至于这个Merak在画手圈子里又是怎样的存在,左涵解释加类比了半天,她还是没太弄清,摈除一堆乱七八糟的头衔和描述,总之应该是个很受崇拜的人。
想到这里,莫小绯不知道自己是该荣幸还是该苦笑。莫名所以地被画成了漫画人设,还出自传说中的大手,这种真实,近乎虚幻。
说不兴奋,那是假的,但是莫小绯不敢兴奋。万一这事不过是那位画家临近春节一时兴起,然后如闪电般转瞬即逝不留下文,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
莫小绯会这样想,倒不是玻璃心,而是因为理智。莫小绯从小到大都是一个靠理智活着的人——虽然见过她发呆的人都众口一词地表示完全不信。
“你还在么?”一刻钟后,左涵归来。
“在。”
“跟你讲一件更加惊悚的事情……”
“说。”
“M大讲他要请你吃饭,问你哪天有时间,他找地方。”
“为何……?”
“道歉。”
“啊?”莫小绯忽然想起这位帅哥画家今天下午临走前的一句“多谢”,两相加在一起很有种说不出的微妙,好像即便道歉,他也不是理亏的那一方,而是理直气壮不容拒绝的主导。
左涵也被Merak的行径吓到了。她原以为Merak顶多问她要个莫小绯的QQ,然后互加好友再东拉西扯几句,再往后就是逢年过节群发一下祝福语什么的,全没料到他会直接提出请客吃饭。
莫小绯不敢说答应,可Merak也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正想着怎么办,就看见对话框里左涵的一行字飘出来:“我还真奇怪,他怎么就看上你了……”
莫小绯被她问住,斟酌片刻开始敲字:“……这世上的正常人都是相似的,不正常的人各有各的不正常法。”
第4章 青梅煮马
直到最后莫小绯也没答应让Merak请吃饭,归根到底是认为Merak和她全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晚饭的时候那句鸡血贲张的“求勾搭”是一回事,真正碰上了,莫小绯往后缩还来不及。
鬼使神差地,莫小绯打开网页搜索Merak这个词。
第一个蹦出来的是英汉字典词条,Merak,大熊座北斗星第二颗,名天璇。
第二条是代指一个人,新锐漫画家Merak,年龄不明性别不明,真实身份不明。莫小绯前前后后翻了一下,发现他最早的作品居然出现在八年以前。
她回想了一下下午那青年的样貌,顶多也就二十六七岁年纪,要是减去八年,那不还是高三?对于高三还有时间不务正业的人,莫小绯一向佩服得很,特别是画漫画,这得耗费多少时间啊,没有一分钟当五分钟用的能力,那基本想都别想。果然神人就是神人,非她这种凡夫俗子可以企及。
Merak最近的作品发布于半年之前,莫小绯随便点开来看了看,原来是惊悚故事短篇集合,仔细看了一下剧情,总感觉似曾相识,接着想起来这些都是左涵那段时间隔三岔五要拖着她讲一遍的鬼故事。
虽然莫小绯承认左涵的故事说得不错,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口述和画面在直观程度上存在差异,Merak的漫画更加引人入胜,看得莫小绯都快把自己陷进去的,中途房门被风吹开,吱呀一声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看了两三篇之后,莫小绯意识到这么大晚上地看鬼故事有点不太好,关了网页之后却还意犹未尽,扭头拿起那幅钢笔画,一点点抚平整了然后边对边地折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顺手将画夹在里边。
第二天是周六,莫小绯一觉睡醒起床已是九点多钟,爹妈正坐在饭桌边喝豆腐脑。莫小绯故意磨磨蹭蹭地刷了牙洗了脸,又故意磨磨蹭蹭地开始扎头发。
头发绑到一块儿,莫小绯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以鸡蛋里挑骨头的精神终于硬生生从其中找出一撮乱的,于是心安理得地拆开来重扎,捣鼓了半天,最后的成果还是一束简简单单的马尾。
等莫小绯一步一步踱到饭桌边上,老爹正在十分悠闲地看报纸。
莫小绯拿起勺子开始挖豆腐脑,老爹忽然从报纸上抬头,说:“啊。”
莫小绯也抬头:“啊?”
要是旁人在场,见这情形肯定看得云里雾里。莫家人虽然秉性各异,但有一点是一致认同的,那就是自家人之间的对话能省就省,反正大家都懂。老爹一声“啊”刚脱口,莫小绯就明白这代表着“我要发表重要讲话了莫小绯你给我好好听。”
莫小绯以“啊”表达了“我在听着您老人家赶紧说”的意思。
老爹整了整报纸然后开口:“你腊月二十七放假吧?”
“啊,差不多应该是吧。”莫小绯忍着没伸手去捏眉心。她早知道,她就知道,这么多年没回老家,今年一定躲不过去。
她从早上起就一直耗着,想等老爹离开饭桌了再去吃饭。之前一个星期她基本都找各种理由拖延,指望干脆拖到年关再以临时有工作或者临时要交论文为由逃过这一年,不料老爹今天是下决心非把这事定了。现在离过年还有小半个月,老爹这么说,就是让她赶紧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到时候无论如何都得滚回去。
莫小绯瞪着豆腐脑发呆,老爹那边又发话了:“那我们腊月二十九下午走可以吧。”老爹用了商量的句式,却没用商量的语气。
“嗯,律所那边年终到时候应该可以弄完了。”莫小绯答应着,还不忘给自己留退路,万一律所年终有大事没完成,还能顺理成章地溜掉。
不过以莫小绯在律所里无足轻重的地位,估计真有大事也与她无关。她这样想,无非是自我安慰一下。
三两口把豆腐脑吃完,莫小绯收碗:“昨天律所那边的会议记录我还没搞好,下星期一就要交了。”
“你现在怎么搞的,天天除了看书就忙单位的事情,你这不还实习么,以后要真做了律师还不天天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老爹叹气,“趁回老家几天多歇会儿,今年过年佑言也回去,你们正好一起玩玩。”
本已转身的莫小绯听到“佑言”这两个字,猛地回头,反应之迅速把自己都惊悚到了。
回到房间,莫小绯开电脑,打开律所例会会议纪要的文档,按着鼠标在其中无意识地乱点。会议纪要的基本内容她昨天下午就全都写好了,现在只需要把重点内容分类加红或者加粗就行。
光标从文档的一角跳到另一角,看得她眼都花了,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把突如其来的眩晕赶开。
没办法,陆佑言的名字对她的震撼实在太大。
实际上,她本以为此人会死在美国一辈子不回来的。
一般来讲,有一个从出生就认识的青梅竹马是件很让人羡慕的事。
但是莫小绯对这句话持有强烈的反对意见,以为“一般来讲”的对象里绝对不包括陆佑言。
陆家和莫家是老乡,从祖辈就相互认识,陆佑言的父亲和莫老爹前后考进了医学院,学成之后又分到同一家医院当医生。很久以前,陆家和莫家同住在医院家属区里,还是门对门的邻居,然后理所当然地认识了比她大不到一岁的陆佑言。
要说陆佑言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一言难尽,如果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一下他,莫小绯绞尽脑汁才想出四个字:科学怪人。
小时候莫小绯一度每进陆家,就会把自己想象成战场上的小兵,冷不防就可能踩到地雷给炸个血肉横飞。
陆佑言的屋子,就跟战地似的,有一回莫小绯开门没看脚下,结果“啪”地一下,就踢碎了地上的一个烧瓶,瓶中的液体还溅了一滴在她腿上。
正坐在桌子边陆佑言诧异地回头:“小绯?怎么是你?!你没事吧?”
莫小绯往后跳了两步,听见瓶中液体流到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心里抖三抖。
“还好。刚才腿上有点麻,不过现在好了,”莫小绯老老实实地回答。
陆佑言点点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字。
莫小绯心有余悸,问:“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福尔马林。”
“啊?”莫小绯一只手正好搭在他手臂上,一边看,手上就不由自主地开用力,等陆佑言一声惨叫,她才反应过来,松手说:“你活该!你哪根筋搭错了,放瓶福尔马林在门口。”
“我哪知道你今天会来。”
“你怎么不自己去试!”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陆佑言眼睛都没抬一下,“福尔马林尝起来味道跟加了醋的浓盐水差不多。哎,你想知道稀盐酸是什么味儿吗?”
莫小绯紧闭双眼想先死一死,她不要再跟这个疯子说话!
这一年,莫小绯九岁,陆佑言十岁未满。
福尔马林这件事情最终没有被声张出去,陆佑言继续掩人耳目地倒腾陆父从医院带回来的瓶瓶罐罐各种药剂,他的地下实验室,只有莫小绯知道。
之后莫家搬家了,陆家也搬家了,但是陆佑言房间的风格一直没变,一排书柜里全是各种她半个字都看不懂的书籍和藏在暗中的各种烧瓶试剂,搞得莫小绯一进去,就有种上前线排雷的刺激感。
上了初中之后,陆佑言对化学的热爱一发不可收拾,刚上初二就被初三年级的化学老师拖去旁听校竞赛队的课程。从此有了竞赛做理由,陆佑言愈发沉浸于实验室,每天在试管烧杯勾兑配平里忙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假使莫小绯有朝一日听说陆佑言同学以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去埋个炸弹纵个火,她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
莫小绯初三的时候,陆佑言在F中上高一,跟着学校去参加化学竞赛,从校队市队省队一路杀进全国决赛,成绩斐然。那年暑假陆佑言就受邀去美国交流学习,然后就留在美国上高中了。
本来莫小绯也考上了F中,陆佑言突然走人,让莫小绯一时无法适应。
她太习惯身边有陆佑言这么个人了。她和陆佑言,那是战友的热血兄弟的情谊。所谓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爬过墙,一起下过乡,她跟陆佑言除了第二条以外其他都能牵强附会地沾上点边。想当年两人联手跟其他班的人打过群架,一道翻过学校的围墙,还合作撬过化学实验室的锁。其实陆佑言是个好学生,一个平时连话都不怎么多说的好学生,可是遇上莫小绯这么个成天上房揭瓦的捣蛋魔王,终究无可幸免地留下了一笔一笔的个人黑历史。
这样一个朋友说不见就不见了,换了谁都堵得慌。幸而莫小绯跟左涵越来越熟,只可惜左涵的理科能力跟她一样悲惨得不相上下,让莫小绯愈发怀念陆佑言在实验室里教她物理化学的那段时光。
高中毕业之后陆佑言顺顺当当地申请到了美国一所常春藤联盟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专业是生物化学,本硕连读。陆佑言定了学校之后的那个暑假是在国内过的,临走莫小绯去送他,正准备挥手告别陆佑言突然侧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开口:“小绯,你要不要跟我去美国?”
当时莫小绯正由于不明原因发呆,听见他出声,十分不给面子地来了句:“啊?”
陆佑言很有耐心地又说说了一遍:“我说,你跟我去美国好不?”
“陆佑言同学,你真是,真是太会说笑了。”莫小绯自己先笑起来,“我一没学上二没工作,跑到美利坚喝西北风去?我现在才高二,就算要申请那边的大学,也要明年才行,再说我一没考托福而没考SAT,有大学要我才有鬼呢。”
陆佑言听罢,也跟着笑了一下。
尽管陆佑言默认了他是在开玩笑,但是莫小绯仍然感觉别扭,把他那句话耿耿于怀前思后想了半天,也没弄懂以陆佑言这样一个闷葫芦,他到底基于怎样的动机和目的,才能如此出乎他性格常理地说出一句如此意味明确的话。
可惜就算意味明确,这句话也被莫小绯故意当成了耳旁风。
正面回绝,莫小绯不擅长,她擅长的是装傻充愣,并且找到充分的正当理由支持自己装傻充愣,正当到连她自己也信了三分。
陆佑言的意思太明确,莫小绯为找理由,委实焦头烂额了好一阵。不过伟大的福尔摩斯先生曾经说过,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 what ever remains how 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ruth。排除一切不能用的理由,剩下最后一个,就算再扯淡,莫小绯也打定主意相信。
第5章 模特(1)
排除一切不能用的理由,剩下最后一个,就算再扯淡,莫小绯也打定主意相信。何况她找的理由在某种意义上还能说得过去——
她想起陆佑言走之前,他们两个一起回了趟老家。
莫家是村子里的大家族,每年回去莫小绯光是辨认那些叔叔伯伯姨娘姨夫堂表兄弟姐妹们,就能认个半死。陆佑言的祖父母则是当年留下来的下乡知青,虽然家里人不多,但是有学识的人也比较受崇拜,邻里乡亲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总要来请教一下,故而陆家在村子里很有威望。
莫小绯每天在老家吃吃玩玩生活很悠闲,某日她去陆家,老远就听见村里大嗓门的李婶在陆家院子里说话。
“哎呀,好长时间没看到,佑言都长这么大了啊。都十八岁了喔!我那个时候都嫁给你李叔了哟。”
她的话音落下,院子里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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