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思考,在几分钟之后,才闻见了奇怪的味道。
是烟的味道。
什么在焚烧。
她抽抽鼻子,轻轻叫:“迟辰夫。”
他没有反应。
“迟辰夫,你醒醒啊。”
她怎么也够不到他,只得不停地叫,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大,空气中烟雾越发呛人,她不住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呼唤他的名字。
火苗是从后面窜过来的,已经到了这间房子,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终于,迟辰夫醒了过来,房子里面的烟雾呛的他咳嗽几声,吐出大滩血来,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来,听见苏?的声音。
“迟辰夫……你还好吗?还能走吗?”
他刚抬眼看了她一下,嘴角又有血沫溢出来。
从他的角度,已经可以看到后面的火势逐渐蔓延。
他攥着拳头,强忍着疼痛,“我没事,叶佳茗留手了,没刺中要害。”
苏?松了口气。
他吃力地起身,身体摇摇晃晃地绕到她身后,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手铐。
她的手腕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血还在流,他没心紧了紧,转身,想要快一点,可身体却不由自主,他在房内找钥匙,找可以弄断手铐的东西,可什么也没找到。
他看了一眼相连的后面那件屋子,火苗在窜。苏?意识到什么,叫了一声:“别去。”
他没说话,沉?地往那边走。
“叫你别去你没听到吗!”她看着他踉跄的脚步,“那里没有钥匙,什么也没有,我早看过了!”
他一言不发,扶着胸口,拉开已经发烫的木门看了一眼,后面不过是很小的一个房间,也是木头的,空空如也,最后面的门还敞开着,已经被烧的不像样了。
他愣了几秒,才回过头,又步伐蹒跚地折回来。艰难地跪在她身后,手拽着她的手铐,不停地拉,掌心被拉出红痕来,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过,这房子是在林间的一块空地上,外面也不可能有什么道具,甚至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苏?闭上眼,沉了口气,说:“迟辰夫,就算我出去了,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也不会把孩子给你,而且我凭什么遭这些罪?我还会恨你的,我不仅会恨你给我带来这一切。我还会——”顿了顿,她说:“我还会报复你,你知道我的手段,我会连t。s。也毁掉,到时候你就完了……”
她一口气说完这一切,喘息不匀地停下来,眼眶里面溢满眼泪,她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听得见火苗的猎猎响声,一切都在崩塌。
他还在固执地拉她的手铐,一边咳了两声,然后道:“我给薛舜留了线索,很快会有人来帮我们。”
他说话的时候其实十分没有底气,他根本拿捏不准,警察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她咬着唇,抬头看了看,头顶也已经是火,呛人的烟雾让她连说完整的话都很困难。
“我不爱你,迟辰夫,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爬上你的床,是因为我……咳咳,你不是很有钱吗,后来照顾你也是……我想嫁入豪门,我受够了苦日子了,换成是别的男人我也……”
他从后面探过手来捂住她的嘴。
“别再说话了,不然吸入的烟雾会更多。”
说完这句话,他最后一次扯了扯那手铐,然后颓然地坐在了原地。
扯不开,怎么可能用手扯开?
他对这个手铐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
浑身还在痛,他喘了口气,咳嗽几声,听见她的声音又传来。
“……走啊。”
“你走吧,迟辰夫,不要管我,你是傻子吗?我这样的女人……”
这一次,带上了哭腔。
他没有说话,很奇怪,这一刻,他居然没了恐惧,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内心无比平静。
她说的那些故意的,想要刺激他离开的话,他听了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他按着胸口,艰难地挪了挪,靠近她身边,看见她闭着眼,满脸的泪痕,他抬手擦了擦。
她又咳嗽起来,他在她背后轻抚,等她停下来,靠过去,额头抵着她额头。
“抱歉,是我让你受这些你不该受的罪。”
她听见他的话,只觉得心脏仿佛被撕扯着,就要分裂开来了。
曾经是平行线的人生,因为一个夜晚全部都毁了,错在谁?
谁似乎都有错,可现在,好像又都没有意义了。
她抵着他的额头。闭着眼蹭了蹭,像一只小猫在无比亲昵的示好,她说:“算我求你,你走吧,我们的孩子……至少还有父亲在……”
他摸摸她的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走啊!”
她的声音更加嘶哑,眼泪又落下来。
她什么办法都使了,难听的话说尽了,连孩子都搬出来了,可他就是不走。
火势肆虐,房间里面温度已经变得灼热,他就这么抵着她额头,静静的,可是过了几秒。想起什么来,离开了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来。
她看清那是那枚四叶草样式的戒指,他刚动了一下身体,又发出一声低微的痛吟,但还是坚持着,侧身把那戒指给她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再次回到她身前的时候,他居然弯了弯唇角,抬手让她看他无名指上一对的那个男戒,他的表情像是小孩子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满足,眼底发亮,“这样,你就是我的了。”
说罢,低头吻她。
这个吻里面血腥气息肆意流窜,也不知道是谁的血,在唇齿间弥散。或者是两个人的血,混在了一起,她也回吻,可不到两秒就赶紧缩回自己的舌头来,别过脸又咳嗽了起来。
咳嗽完,回头看到他有些无奈的表情,她居然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倾身过去以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抱住她。
两个人静静地靠着彼此,她下巴抵着他肩头,慢慢地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
“嗯,我知道。”
火舌肆虐,她觉得空气都是滚烫的,她闭上眼,“可是,有一句是真的。孩子不能连父亲都没有,迟辰夫,你走吧,照顾好孩子……”
他的身体微微僵硬,隔了几秒,才开口。
“让我自私一回,别再赶我走。”
他的语气很平静。
她彻底没了办法,停了一会儿,声音有些缅怀地道:“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真的只是想送你去酒店,你喝醉了,我怕你没人照顾……”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浑身是伤。无法再抱紧一些。
“我有时候觉得,你离我太远了,是我想摘又摘不到的花,我硬摘了,反而……伤了……”
他轻笑了一声,“这个比喻很恶心。”
她也笑了。
顿了顿,又说:“迟辰夫,有句话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其实我对你……”
“迟辰夫!苏?!”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话,那是陆仲颜的声音:“你们在里面吗?”
苏?一惊,抬头来,喊叫起来:“陆警官——”
迟辰夫吃力地挪了一下身子,放开她,然后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仲颜来了,他也就放心了,苏?并没有受多少伤,应该是可以出去的。
……
陆仲颜带了个小队来帮忙,秦殊跟薛舜也在,可看到眼前熊熊的烈火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里是郊区,要调消防车来需要很长时间,根本等不及。
薛舜心急,捂住鼻子就往进冲,拦也拦不住,场面乱作一团,陆仲颜心一横,也要往进去冲,被秦殊一把拉住,“你在这里等。”
停了一下,伸手问她。“枪呢?”
她愣了一下。
“你个律师凑什么热闹,一边去。”
他拧眉,脸色很沉,“别罗嗦,快给火警打电话,让外面这些人在周围搜查一下。”
她刚拿起,一只手极快地探到她腰间抽走了她的配枪。
她还没回过神,就见秦殊拿着她的枪已经冲了进去。
她的手有些抖,意识到自己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火光映天,她攥着,心都提了起来。
……
薛舜找到苏?跟迟辰夫的时候,也傻了眼,手铐成了最大的难题,木头房子眼看就要彻底垮塌,薛舜手忙脚乱地拽她的手铐。
苏?咳嗽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对薛舜道:“算了,你先把迟辰夫扶出去。”
薛舜眉心纠结,也犯了愁。
苏?说的不错,至少还能救一个,再拖下去,三个人都可能死在这里。
迟辰夫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哥,要不我们先……”
“陆警官人呢?她是警察,有枪的,可以打开手铐。”迟辰夫看了薛舜一眼,“你去找陆警官。”
薛舜知道跟迟辰夫肯定是说不通的,站起身就看到秦殊冲了进来,不停地咳嗽,扫了一眼眼前的情况,很快就蹲下身去用枪打开了苏?的手铐。
迟辰夫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被薛舜扶着,勉强地起身,往外走,脚步踉跄。
手铐刚打开,苏?动了动,感觉后面的柱子就要倒,她赶紧用身体抵住,用手扶着,慢慢站起身来。
秦殊看了一眼,才搞清楚状况。
这是屋子最中心的一根柱子,一旦倒了,整个房间顷刻间就会垮塌。
她满头是汗,单薄的身体有些费力地支撑着柱子,视线紧跟薛舜扶着迟辰夫的背影,直到那两人出去。她松了口气,抬头看秦殊一眼,“秦律师,你也走吧,你先出去,我再放手。”
秦殊抬手扶住了柱子,咳嗽两下,看她又咳嗽起来,说:“你吸入的烟气太多了,你先走。”
她摇摇头。
她不是傻子,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是最危险的,柱子一倒,整个房子都会塌,虽然是木头房子,但是现在上面可都是着了火的木头!
“听话。”秦殊语气依然冷静,飞快地在脑子里面盘算着出去该从哪个方向才有可能活命,一边继续道:“苏?,你别忘了,你的孩子还在医院。”
苏?一怔,抬头看着他。
他说话总是这样一针见血,她犹豫了。
“你先走,我很快就出去。”
他又说。
她咳了两下,定下心来,回他:“我数三二一,一起放手一起跑。”
他微微一怔,就听见她已经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第116章 爱情的模样(大结局)
听见房子里面传来枪声的那一刻,陆仲颜脑海中掠过的第一个可能是——
也许是梁泽丧心病狂地想要同归于尽。
她心悸的厉害,也摸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刚准备进去的时候,薛舜扶着迟辰夫出来了。
她迎上去帮忙,才刚刚把昏迷过去的迟辰夫安顿在警车上,就听见后面一声轰然巨响,一阵热浪袭来,她跟薛舜扭头一看,全都愣住了。
整个房子都倒了,火蛇乱舞间,那些木头早就已经烧的不成样子。
薛舜一愣,继而不管不顾地就要往过冲,被她一把拦住了。
“让我过去,苏黎还在里面!”
她脸色煞白,努力保持镇定,“我们会找,你不能再过去了,会有危险。”
“你放开……”
陆仲颜叫了旁边的队员来,“把他拦住了。”
然后看了薛舜一眼,“你现在应该照顾迟辰夫,送他去医院,这里我会处理。”
薛舜被两个警员挡住,前进不得,却还在叫嚷:“你是不是有毛病,苏黎要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跟我打个交待!”
她攥了攥拳,没有说话,转过头朝着已经垮塌的屋子走过去。
秦殊也还在里面,要是人死在这里……
他跟苏黎还不一样,他本就是个律师,不该来这里的,是她带他来的。
她的手有些哆嗦,没有消防车,根本无法控制火势,这样怎么找人?
“陆警官!这边有情况!”
有人叫起来。
她脚步虚浮地往过走,看清地面上的两个人。
秦殊还是抱住苏黎护着的姿势,苏黎从他怀中抬头,他才痛吟一声,放开了。
“房子塌的时候。他们是从里面滚出来的……然后,被这棵树给截停了。”那警员解释。
苏黎缓慢地起身,陆仲颜拉了她一把,“受伤了吗?”
“我没有,不过秦律师用身体护着我……”苏黎低头看了秦殊一眼。
秦殊还保持着躺在地上的状态,背部刚刚碰到树,大概是撞的不轻,此刻表情有些痛苦,一言不发。
陆仲颜松了口气,弯下腰,从他手中直接拿走了自己的枪,口气难听似诅咒:“怎么没死呢。”
秦殊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却依然没有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诅咒他,他觉得她怨念未免太深。
陆仲颜拿了枪,问苏黎:“梁泽人呢?”
“带着叶佳茗从房子后面的门走了,应该是那边的方向。”
“他们有车吗?”
“应该是有的,”顿了顿,想起什么,“叶佳茗受了伤,身上在流血,梁泽看样子是不会放了她,是不是可以用这条线索找。”
陆仲颜点点头,最后看了秦殊一眼,“你把这人带过去,跟迟辰夫一起,现在赶紧送医院,迟辰夫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这边我来处理。”
……
背部那把藏刀深入身体八公分,好在藏刀是弯的,在身体里的角度偏向了肺部,但是由于失血,以及挨打过程中严重的内脏出血,迟辰夫最终还是经历了异常长达八个多小时的手术。
薛舜和苏黎就在手术室门忐忑不安地等完了这八个小时。
手术结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医生宣布脱离危险,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麻醉的关系迟辰夫一直没有醒过来,苏黎跟薛舜换班看护,到中午的时候,陆仲颜打电话给苏黎,问了一下迟辰夫的情况,然后通知苏黎到警局做笔录。
苏黎应允下来,刚要挂断话,陆仲颜又问了一句:“秦律师怎么样了?”
苏黎愣了愣,才回答:“秦律师就是肩胛骨受伤,有些骨裂,还有一些擦伤,已经处理过了,他半夜的时候就回去了。”
陆仲颜叹口气:“那家伙是不是又不愿意睡医院的床?”
苏黎点点头,想起陆仲颜看不到,补充一句:“是的。”
陆仲颜狠狠吐槽:“贱人就是矫情。”
薛舜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到医院之后,苏黎就去了警局一趟。
跟陆仲颜呆在审讯室里面,她心悸地开口:“最后怎么样,梁泽抓到没有?”
陆仲颜手里转着笔,叹了口气,“没有。”
苏黎怔住。
过了几秒,陆仲颜说:“抓不住了,因为他死了。”
山林的搜索难度非常大,调动了警犬,循着叶佳茗的血的气息,最终找到人已经是凌晨四点多的时候。
梁泽当时情绪非常不稳定,见到警察就用枪抵住叶佳茗的脑袋,场面一度陷入僵局,警察进,他退,直至退无可退的山林边缘。
后面是一道深约几十米的山间峡谷,陆仲颜拿着枪,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是来抓人的,不是来杀人的,梁泽死不足惜,但上面少不了要责怪她,所以她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