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片刻的死寂,杜箬的眼眸睁得极大,生生直视莫佑庭。他似乎比她还要生气,鼻间的气息粗重,冷目蹙起,拳头已经握得很紧。
杜箬一直没有说话,最后憋住的一口气松开,很快转过身,淡淡一句:“你出去!”
他似乎一直没动,就站在她身后站了后久,最后杜箬听到关门声,再转身,他已经从窗口走过。
杜箬原本很美的心情被莫佑庭全部搅乱,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偷情”两个字!可是那又怎样,她既然有胆去招惹乔安明,就有胆去面对所有的流言难堪。
简单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下山。
接连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只是天气依旧阴得很,山路上也泥泞一片,到处是横在路中间的碎石和树枝,杜箬一路挪到山脚,已经气喘吁吁,随即又很快想到,昨天乔安明赶过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整个山区都断电,路上没路灯,山体随时可能再塌方,他是冒着怎样的危险来看自己?
杜箬心里多少有些得意,这种心疼外加感动的得意,让她很快就嘴角蓄笑,再想到昨夜的激缠经历,笑容里又染上羞涩之意。
幸福来得太快,她到现在还在怀疑是不是停留在梦里。
小张老远见杜箬走过来就主动迎上前:“杜小姐,乔总让我送您回市里。”
杜箬还沉浸在思绪里,小张已经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径自往车边走。她当即就有些微怔,随后是尴尬,最后是心虚。
没有办法,她与乔安明的关系始终有点不得见光,虽然乔安明已经提醒过她,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会当不知道,但小张突然这样主动走过来,杜美人还是有些不适应。
只是小张已经开好了车门站在旁边等,杜箬能硬着头皮坐上去。
这已经不是杜箬第一次坐乔安明的车,只是今天的感觉与平日不同,明明心里紧张又欢喜,嘴上还要装出一副很云淡风轻的样子,频频找话题跟他聊天:
“…小张,这山路挺难开的吧,路上都是石头…”
“是啊,昨晚还没路灯,雨下得又大,能见度很低,乔总连夜赶过来,现在想想都心惊!”小张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窥后座上杜箬的表情。
他跟了乔安明这么多年,贴身司机,早就熟悉老板的脾性。
照理一个山体滑坡根本不足以让他心慌失措成那样,但昨夜一路,他不停地催促自己加速,且不管自己的安危,徒步爬上山,一夜没见他下山,自己独自等在车里守了一夜,就等到早晨老板的一句交代:“送杜箬回市区,晚上再回山里接我。”
老板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个杜小姐,已经不是普通的员工那么简单。
小张跟在乔安明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他不近女色,出了名的自律,可如今却破天荒的不避嫌跟她在一起,小张都有些觉得不真实,眼角又飘到后视镜上,刚好看到杜箬侧着脸趴在车窗上一个人傻乐,而她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似乎把她吓了一跳,眼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一瞬的慌张当即就被藏也藏不住的欣喜所代替。
小张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来电是谁的电话,可是我们幼稚的杜美人还以为全天下都是傻子,刻意压低声音,微躬着身接了电话:“喂…在车上呢,信号恢复了?…嗯,知道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罗嗦,我又不是孩子…”明明是有些嫌弃的口气,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显的甜蜜雀跃,挂了电话,还不忘偷瞟小张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在注意自己,当场吐了吐舌头,调皮地吁了口气,继续转头看着窗外。
可是小张是谁?当过兵,扛过枪,跟在乔安明身边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杜箬那些小把戏小表情,早就一分不差地落入他的眼里。
一开始小张搞不明白这位杜小姐哪里好,除了有些姿色之外,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能够让自律克制的老板为她破戒,可是现在看到杜箬这些小情绪小动作,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如果崇州的那位乔太太是一面湖,娇贵温莹,那么后座的杜小姐绝对就是大片海,时而安静时而调皮,浪卷浪舒,惊静都不定,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擒得住内敛深沉的乔安明。
杜箬回到市区后才接到郑小冉的电话,她的声音似乎很焦急,一接通就嚷嚷:“姑奶奶,你电话总算通了,还以为要去山里给你收尸了…”
“丫你嘴巴能不能别这么欠,我哪儿那么容易死!”
“我是不担心你什么,知道你福大命大死不了,只是某人巴巴担心了一夜,天一亮就开车赶山里去…”
“你说谁呢?谁担心我一夜!”
“莫佑庭啊,你没见到他吗?我给他打了半天电话也是没人接。”
“他啊,见到了…”
“然后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我…”杜箬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实话:“他先回市区,我后来自己回来的。”
……
挂了电话,杜箬便开始觉得愧疚不安起来,其实早晨跟他吵完自己就后悔了,只是天性要面子,不肯先服软而已。
再想想他一大早冒着山路险阻开车去见她,无非是担心她罢了,杜箬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拿起手机拨莫佑庭的号码,对方却一直是忙音。
难道他在山里出事了?路上出了车祸?不能吧,没这么背吧,杜箬安慰自己,渐渐心里就安了一些。
郑小冉给莫佑庭打了半天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最后对方就直接是关机提醒,无奈那天公司要加班,夜里9点多才忙完回去,又给莫佑庭打了一路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这下郑小冉有些急了。
莫公子的电话24小时开机,不可能这样无辜断了半天联系。
郑小冉收了手机,从公车上下来,直接打了一辆车就去了酒吧街。
莫佑庭酒吧的生意最近奇好,一半客源是为了看他们乐队演出,还有一半客源是奔着他这张脸。
郑小冉走进去随手拉住一位少爷问:“莫佑庭晚上有没有过来?”
少爷认识郑小冉,用手指了指身后走廊尽头的包厢,语气暧昧地说:“老板在那里面。”
郑小冉暗松一口气,抬脚正想往走廊里走,一把又被那少爷拉回来,他善意提醒:“喂,进去之前记得先敲下门。”
郑小冉觉得他多次一举,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就往里面走。
沿路的包厢都闹得很,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声音从哪间包厢里传出,杜箬直接走到尽头的那间,门虚掩,她毫不耽搁地推门进去…
无奈眼前香艳场景,立马止住她的脚步。
沙发上是两具交叠的身体,似乎还未进入正戏,只是女孩的外套已经被莫佑庭脱去,大半边白皙的肩膀晃在灯光里,娇喘盈盈…
郑小冉也是狠辣的主,直接走过去,抡起玻璃桌上的一个空酒瓶就砸了下去。
☆、V027 化为委屈
巨大的声响惊起沙发上的人,女孩看到进了外人,赶紧推开身上的莫佑庭,抓住地上的外套裹住自己就闷头跑了出去!
莫佑庭被那女孩一推,整个人都靠在沙发背上,抬头看到面前凶神恶煞的郑小冉,眉头一皱,醉意阑珊地骂:“操,你他妈上学老师没教你基本礼仪?进来怎么不知道先敲门!”
郑小冉本来就火得很,被他这咸淡不济的表情一挑拨,火气立马喷发:“我打了你一整天电话,以为你死在了山里,担心得要命,没想到你居然好好的窝在这里搞女人?”她的声音很高,脸色都涨红,是真的气昏了头。
这也难怪,明明一整天的担心,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担心全部化为委屈。
莫佑庭却似乎并不在意,邪惑一笑,云淡风轻地解释:“一个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手机没电了,需要你气成这样?”他当时就斜靠在沙发上,头发有些乱,衬衣因为刚才那场未遂的缠绵而解了两颗扣子,大片蜜白色的皮肤露在外面。
估计也只有他莫佑庭,连耍泼无赖都能如此让人心悸!
郑小冉猛吸一口气,莫佑庭见她不说话,又补了一句:“不信?那好,我把手机翻出来给你看!”
他吃力地从沙发上爬下来,开始满包厢的找手机,脚步明显不稳,一看就是醉得很厉害的样子,郑小冉心里恨得很,也不想管,任由他将小桌上的空酒瓶全部扫到地上,“哐啷啷”的玻璃瓶子碎了一地,最后还是找不到,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外套口袋里,于是又去找外套…
郑小冉就看着他在包厢里横冲直撞,最后总算在沙发角落里翻到自己的外套,将手机拿出来凑到郑小冉面前,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了几下,嘴角含笑,懒懒地解释:“看到了吧,说了没电!”
满身酒气,呛得郑小冉忙要摁鼻。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她扶住莫佑庭明显要倒下去的身体,踩着地上的玻璃碎渣子,一步步小心地将他扶回沙发,指着那些空酒瓶,问:“这些酒都是你喝的?”
莫佑庭好不容易在沙发上坐好,意识不清地回答:“不是,我只喝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刚才那女人喝的。好不容易把她灌醉,隔壁酒店的房间都开好了,却被你搅了局!”
这种话,怎么到他嘴里就能讲得这么顺?
虽然郑小冉一早就知道他风。流成性,可真亲眼目睹这一切,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莫佑庭,你看看你这什么样子?没女人你会死?那要不要我出去,你们继续?”
可身旁的男人似乎没有听进去,很快转移话题:“人都被你赶走了,还怎么继续?算了,要不你陪我再喝点吧。”一边说,一边俯过身开始在那一排空瓶中找酒喝。
郑小冉气得很,拉过他半边倾斜的身体,吼:“都醉成这样,还喝?”
“心情不好,难得醉一次,你来都来了,陪我喝一会儿会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一点撒气,桌上的空酒瓶全部被他推到地上,一整面桌子空空如也,地上碎玻璃狼藉,他却不管不顾,只踩着那满地渣子去摁了服务铃,很快就有少爷端着酒进来…
杜箬缩在床上看电视,各大新闻,基本都在播放武穆山的情况。
这次山体滑坡是因为溶雪导致,情况确实有些严重,已经造成人员伤亡,虽然数目不多,但在桐城历史上已经算是一次大灾难。
“……截止今日下午3点,武穆山体滑坡已经发现7名遇难者遗体,所有被困和受伤居民全部转移,搜救工作仍在继续…”
“武穆山是草药之乡,此次灾难波及大片药田,许多药苗被压毁,药农和药商损失惨重…”
“…胜安制药所捐献的药物于下午2点全部运抵受灾现场,临时救助站已经开始运行,胜安制药的创始人乔安明也亲临现场,与药农一起共度难关,并承诺胜安将出资进行山陵改造,以避免类似灾难再次发生…”
……
乔安明的脸频频出现在屏幕上,依旧是昨夜来时的那身西装,亚麻色的细条纹呢子,围了枣红色围巾,站在一群受难家属中间分配药物和保暖用物,态度谦和,笑容温雅。
人心慌乱时,这样和熙的笑容总是显得尤为动人,他又是如此从容稳重的乔安明,所以只一天时间,整个桐城,甚至是整个中药界都知道了胜安开始经营草药的事。
所以乔安明实在太过聪明,顶着受害者的身份,却依旧出资出力出药,这一场表演下来,他用为数不多的损失换来药农的皈依,换来政府的赞誉,换来整个消费市场的认可,这局棋,他独赢!
杜箬没有指望乔安明真的连夜赶回来,毕竟那头那么多事,他需要一件件处理,应付政府,应付媒体,应付基地内部的惶恐,所以杜箬很乖地,自己洗洗先睡了。
可能之前在山里被冻了两夜,加上精神紧张过度,现在突然松懈下来,杜箬躺在床上开始昏昏沉沉地觉得头疼。
只是睡到半夜,枕边的电话响起,她迷迷糊糊抓起来酥腻“喂”了一声,低沉的男音就钻入耳里。
“睡了?方便出来开门吗?”
杜箬一个激灵爬起来。
“你在哪里?”
“在门外。”
杜箬扔了电话就跳下床往门口爬,乔安明听着电话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瞬间就松了下来。
门扉打开,她那张喜到皱眉的脸就在眼前,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眼光往下面瞟,看到她光裸的脚就踩在凉冰冰的地上,微微的怒斥:“怎么又赤着脚。”遂手臂一抬,直接就把她打横抱在怀里…
这样的亲昵,他做得自然,像是水到渠成。
杜傻子却感觉一直在梦里!
天哪,这幸福要不要来得这么生猛?
乔安明直接把杜箬抱到床上,揭开被子把她塞进去,然后再将她的外套披到她肩上。
“大半夜去给我开门,怎么不披件衣服?”
“太心急,一时忘了。”她说实话,还不忘笑着调皮。
乔安明忍不住刮她的鼻子:“急什么,我又不会跑。”如此的宠溺,杜箬慌得心都颤。
没有办法,幸福来得猝不及防,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就这样不设防地站自己面前,杜箬还是适应不了。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那边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有人留在那边处理,再说答应你的事,我不想总食言。”乔安明说着说着就开始笑,他一笑,杜箬就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敢看。
这老男人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悍。
可是乔安明见她躲避,笑得更放肆,最后索性坐到床沿,将她身体扳过来,一点点看入她的眼,柔声开口:“你怕我?”
杜箬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顿觉不对,又狠狠摇头。
“我怕你?笑话?我怎么会怕你?”她那狡辩的劲头,一看便知是在掩饰,乔安明不说穿,只摁住她的肩膀慢慢说:“不需要怕我,也不需要怕任何事,既然我选择跟你在一起,就会尽全力保护你。”
眼敛深邃,深不见底,气场强悍的老男人,平日里冷漠少言,真要说几句情话,绝对摄人心魄。
杜箬哪里招架得住,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