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起身,她往地上丢了一个东西,在孟家人看来那似乎是一个打火机,因为就在这片刻间,那些地上不断蔓延的血线遇到她丢下的打火机,就像汽油遇到了火,瞬间将这个破败的院子布满。
那六个本来已经拔枪的孟家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除却三个早已被血线缠绕到底以外,另外三个竟生生被吓得瘫倒在地。
待血火烧起来,同伴间彼此呼叫的声音,跌跌撞撞的人争相往外面爬了起来。可是身后的血线似乎还在跟着。
漫天火光,似乎还伴随着血肉烧焦的味道在这个早晨不断蔓延。
最早倒地的陈右安若不是早早昏死在地,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但即便不是尸体,其余三个还活着的人也等不了他。
所以待陈右安醒来时,他的眼睛里全是火罐蔓延。
火势很大,惊慌之下,他慌忙往后退。
而唐糖,唐糖的身上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除了她手上不断涌出来的“血”,还有手心的四张剪纸以外,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被烧焦的味道。
一个人,竟然能有这样令人生恐却又让人惊异的力量。
那三个在田家打滚的孟家人还在大呼,火,火。。。。。。。
见唐糖慢慢过来,他们连连往后退。
陈右安看着一直冷眼看着他的唐糖,目中惊恐,一个人怎么能不被火烧着呢,那么大的火!
唐糖站在他面前,一滴血滴在他脸上,再要更多的时候,一个人却冲了莎能辣翅,拉住了她,“唐糖,不要杀他,他是我父亲。”
陈征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血水。
唐糖的手顿了一顿,她低头,看了一眼,对陈右安说,“你仔细看看,现在有火吗?”
陈右安只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着一样,酷热得令人难受,他想伸手挠,却发现自己四只根本动不了。
但是他的眼睛却越发清明。
院子还是那栋院子,哪里有大火。但是血水融掉的,却是几具尸骨。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宁家的血杀和血咒吗?”唐糖说,“你刚才看到的就是血杀,你现在和你以后一生经历的就是血咒。你以后一生都只能躺着,好好感受吧。”
她慢慢说着,像是在讲述一个最简单的故事。
能控制得了两种术法的人,自然也能控制一切杀人的手段。
陈右安目中惊恐,他看着一旁的陈征,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嘴里也发不出声音。
“唐糖,没有必要。”他听见陈征开口说话。
“我伤了你父亲,你觉得我没必要?”唐糖冷笑,“孟苍生死了吗?”
“他睡着了。”陈征说,所以他才来得这么慢。
瘫倒在地上的陈右安终于是明白了,从昨天到今日,不过都是唐糖的棋局,而最重要的旗子就是陈征。
没有人会相信唐糖能对付得了孟熙,也没有人相信唐糖真的会埋有炸药,孟家人确实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所以孟熙和他才会来到这个小院子见唐糖,因为他们笃定唐糖做不了什么,即便做得了,有那么多孟家人在,唐糖也做不了。可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陈征会将她的血人放在了孟老爷子的房间,他们更没有想到,唐糖的血杀会如此恐怖快速,根本不容人有还手的机会。
唐糖目中终于慢慢静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瞬,“我们两清了。”
我给予你血咒,你替我端一盆花进去孟家,替我传几句话。
这是他们昨日的交易。
陈征微微伸手,可是到底手还是没有伸出去,“孟熙的死孟家会算到你头上,只是现在老爷子死了,他们一时间……”
话还未说完,一辆车却急匆匆开了过来,三个年老的人下了车,他们见到眼前的一切,目中微微惊恐,还有几丝不可察觉的怒意。
陈征回头,对其中一个道,“三叔,我们做不了什么。我们不如和她谈谈。”
“谈谈?谈什么?”那个叫三叔公的人冷笑,“你和她?”
“我也只会和陈征谈生意,如果你们想现在死,我也不会介意。”唐糖冷笑。
“你以为你逃得了我孟家的追杀?你这次杀了孟熙。我们孟家不……。”
唐糖冷冷看了他一眼,“是孟熙重要还是你们孟家的利益重要?如果我没有猜错,想必孟苍生已经死了。孟苍生一死,能继承孟家藤生术的人寥寥无几。孟熙虽然也会,但是他的生意分给你们的有多少?就凭现在你们孟家,没人能杀得了我不说,恐怕你们孟家赖以生存的技能都要不行了吧。”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们孟家,小姑娘。”那个叫三叔公的人微微冷笑。
唐糖说,“你们会调我朋友的资料,难道我不会找人查你们?且不说这些年你们孟家害的人,犯的事。就拿你们孟家养了一株血滕来说,这血滕是孟家术法的基础,但这血藤需要猎物的血,你们家养的恐怕已经没有多少血了吧。不如我们来做一个生意,我可以将我的血分一部分给你们。但是前提是你们和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做这生意,今日就和我玉石俱焚,但是除了你们,还有很多孟家人呢,这些年他们干不干净,只要我死了。我的朋友就会曝光这些,你们和我死了都不要紧,可是你们的家人却不一样了。他们也是你们孟家的一部分呢。”
世上不怕狠人,就怕一个完全不在乎的人。而唐糖此时就是这样的人。
陈征心下骇然,可是面上却道,“唐糖,我们没有必要这样,我们孟家不会再找你麻烦。三叔公,此时自然是孟家更重要。三叔公,你可以看这段视频。这是我刚才收到的。”
他将手机递给孟三叔公。
手机视频中有着几大本资料,而其中一本上有着孟家人的照片,姓名,生辰,职业。。。。。。。。
孟三叔公看得脸色一片铁青。
没有血滕,孟家的藤生术就毫无作用。
那个叫三叔公的人显然很了解一切。况且现在孟家被她捏在手里……。。
他的脸色变了好几遍,才和身后几人开口,“老爷子说,得了宁家人血的人可为孟家的掌门。这事如果陈征既然能解决了,以后孟家的事自然听陈征的安排。”
没有人愿意死在面前,孟家更不愿意血藤枯萎而死。
那段视频自然是唐糖发给陈征的,上面的东西只有第一页看到的是真实的,这几个月,她当然不可能去查到孟家所有的事。
郭镜找到的那个吴盟的朋友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我会血咒,你们家的滕无需我多少血。”一千毫升的血被抽走放在特制的血袋里,和特质的药放在混在一起,那株縢至少能活很多年。
而孟家自然可以以此做很多事。
至于唐糖,孟家人都沉默了。
“我若死了,你们家的血藤也会跟着死。你们别想打我注意,因为血咒,只需要动动意念即可。若是孟家人总是不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动一动念头,得了我血液滋养的孟家血藤也会慢慢枯死。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对了,我死的时候,今天陈征给你们看的资料也照样会暴露。”
唐糖在将输血管拔出后,直接走出了孟家。
孟三叔公沉默了很久,终于是没了让人追杀的心思,老太爷和孟熙一死,孟家的滕生术即便能继续下去,可是也需要花多年的功夫。而陈征现在却是会滕生术的人,而且老爷子将所有关键的东西都留给了他。
既然以后孟家都是陈征的,陈征自然不会让人去追杀这个女人。
孟家村子逐渐被甩落在后,待唐糖走到公路上准备招辆车时,一辆车却追了上来。
“唐糖,我送你一程。”陈征开口。
唐糖沉默着上了车。
“视频是假的吧?”
“是。”
“老爷子没想到那盆花是害死他的致命物,直到最后一刻。”陈征淡淡开口。
唐糖嗯了一声,她侧目看了一眼他,“你的身体只要不出意外,和正常人并无区别。”
“多谢。”
“这是生意,我们两清了。”她淡淡开口。
陈征心中一片苦涩。
两人再无话可说。
车里放着的那首歌,是当初唐糖最喜欢的歌。
窗外的景物不断在眼前流逝。
“唐糖。”到了机场,陈征才慢慢开口。
他看向唐糖,“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开口,可是他知道一旦他不开口,他以后再也没开口的机会。
唐糖像是从很久的过往中苏醒过来,她望向陈征,眼神平淡。
“你以后去哪儿呢?”陈征终于换了个问题。
唐糖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天下之大,都可以去,可是这天下在没有一个叫吴盟的人。
“去我该去的地方。”她终于开口。
“留下来吧。我们重新开始。我知道……。”陈征终于开口。
唐糖拿包的手微微一顿,她回头:“陈征,我已经不喜欢这首歌,我最爱的那首歌叫途中。”
她说完,笑了笑,关上了车门,朝候机大厅进去了。
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陈征眼睛也未眨一下,他知道这一生恐怕也再也见不到唐糖。
回去的路上,他关上了那首歌,痛如刀割。
而那首叫途中的歌,却在音响中响起。
陈征终于明白,即便他不问那句话,他也永远没有机会再回到过去。
她要去的生活,曾是吴盟的生活,她要去的远方,曾是吴盟的过往。
唐糖的飞机是下午三点到的成都。走出机场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辆车,依然是那辆路虎,可是站在车边的人却已经不是吴盟。
唐糖忍住心中惶惶,笑着走了过去。
郭镜将钥匙丢给她,“给你开过来了。”
“你打听到了怎么去吴家了吗?”她问他。
郭镜点头,“方大哥托人送给你的地图在车上,他只让你一个人去。”
唐糖点头。
郭镜送她出了成都,两人才告别。
车子沿着蹒跚的公路开着,一路向北。
经过山野,跨过平地,穿越未知的旅程。到达那个所说的地点时,唐糖终于泪流满面。
方千的身边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看着唐糖,目光像是能让所有一切静止。
他说,“你要做的事做完了?”
唐糖回答,“是。”
“那就好。”他说。
唐糖抬眼,树木参天,仿佛看不到太阳。
欢喜或是坠亡,永远没有人知道答案。
她坐在吴盟留给她的车里,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萤火虫闪亮至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会有几章番外交代后续。
☆、番外一
登珠峰实在是一件艰苦的事。但是这次,史密斯的队伍中有一个人却很特别,她从来不和别人主动说话,一直很沉默。
登山顾问史密斯对她很是好奇,问她,“为什么要去?我看你也不是一个专业的登山队员。”
那个人正是唐糖,听到史密斯的话,她只是笑,她并不回答。
从吴家离开后的这一年,她已经走了很多地方,她在每一次的旅程中寻找着吴盟的脚步,最后她终于来到了终点,尼泊尔。
史密斯叹气,“那儿会让人没有命的。”
队伍中有各色各样的人,可是唐糖这样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她不是专业的登山队员,也不是极限运动的爱好者,这样的人,他一般是拒绝收到队伍中的。
可是他因为朋友的关系还是接受了,可是登珠峰真的是一件要命的事。
他自然是好心,但是唐糖依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比起那些登山队员,野外生存的专业人员,她实在很逊。可是每一次,即便她落后很多,她依然还是爬了上去,很多次,史密斯都觉得她抗不下去了。尤其到昆布冰川的时候,发生了十几次的冰崩,唐糖差点掉到冰缝中,同行中已经有人折返。
史密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让人带她返回。可是她却使劲摇头。若是史密斯强硬点,她就会摆出一副要和人拼命的神情。
史密斯每次都被气得大骂。
可是唐糖根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史密斯最后只得随她。
但幸运的事,她还是跟上了他们的脚步。最后就连史密斯都不得不感叹她的精神力量。
到了最后,他们终于爬了上去。
世界上最高的山峰。
人人喜极而泣。
唐糖从包里拿出了那把锁,那把锁住了甲乙丙丁的锁,她慢慢挂了起来。
朝着北方合手,手心有血滴在那锁上。
一滴一滴,唐糖只觉所有的精神力量都在流失,随着她每一次的默念。
风雪要袭来的时候,史密斯催着大家下山。
唐糖依然还在地上跪着,她像是跪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唐,得走了。”史密斯过来扶她。
然而唐糖并未起身,她一头倒在地上,手中的血已经流淌在脚下,那些血很快被凝固,一块一块红得通透的晶体,像是血玉。
手中握着四张剪纸。血红诡异!
史密斯大骇。
他身边的三名登山员也是。
他们对唐糖又是施救又是吸氧,然而唐糖依然没有反应。
“她之前有点小感冒,我想可能是高原反应,感染了肺部。”有人轻声。
狗屁,高反根本不是留这么多血!史密斯大骂娘!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急救方式,最后均不管用,在呼啸的风中。
史密斯伸手,她根本没有气息。
“马上就会有风,我们最好赶紧下山。”有人建议。
这一只队伍十六个人,最后上来的人只有十一个,史密斯也得对这些人的生命负责。
史密斯无法,最后只得将她尸体带走,于是叫上队伍中的四人一起合力,然而他们根本搬不动唐糖的尸体,而风越来越大,他们的氧气已经不足。再耗损下去,他们也得死在这儿。
史密斯看着这个躺在“血玉”中的女孩,即便是此时已经死去,可是依然漂亮得犹如雪山女神。
无法带她下山,史密斯只得含泪将唐糖留在山上。
“i’m so sorry。”史密斯上前与唐糖告别,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系上风马旗。
凌冽的风催促着四人下山。
山顶一片寂静,除了大自然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