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尹封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睁圆了双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终于学乖了。”南宫火麟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拿出刀子割开绳子,又走了。
尹封城重获自由却万念俱灰,她坐在地上,靠着床沿,想到自己已遭不幸,又再次被这个恶魔欺侮,又想到昨天在尹家受的气,一阵酸楚夹杂着愤怒袭来。
倔强如她,这样的侮辱她哪里接受地了,愤然之下,竟拾起南宫火麟用来割绳子的刀,抹了自己的手腕子。
☆、为母为儿皆叹事
尹封城醒来的时候,躺在南宫火麟的床上,盖了很多层厚厚的棉被,温暖柔软,她竟觉得有些舒服。伸出手臂看看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包扎地好好的,明明流了那么多血,现在竟一丝也没有看到,干干净净,摸了摸,也不疼,只是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有些无力。
她转头环顾四周,床边处,有一个人跪在地上拿着抹布墩地,那人是南宫火麟,火狐狸在一旁垂着尾巴无精打采的样子。
尹封城没有力气叫唤,她安静地看着他,竟感觉不到半点刚才那肃杀的气息。
也许是血流多了,脑子不敏感了,也许被子太暖,床太舒服,躺在上面竟还挺不想离开的,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睡了又醒,她奇怪,那男人怎么还在擦地?她已经能将脖子转出更大的弧度了,看看了地板,已经没有半点血渍,而且比以往还要干净锃亮,而南宫火麟机械般地墩地动作,一刻也没有停的一丝,这不禁让她有些害怕。
“喂……南宫……”她试着叫他,可他并不理睬,依然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他脸色不太好,似乎是忙了整夜,是不是整夜都在擦地板呢?尹封城不禁这样想。
仔细端详之下,她在南宫火麟侧脸上看到从未见过的哀伤。难道是我想不开作了傻事,让他伤心?想到这里,尹封城不禁为昨天的事有些尴尬,明明是他欺负自己,恨他憎他都来不及,可是若他真是因为自己而如此伤痛万分,竟有些觉得过意不去了。
“喂!南宫火麟!”尹封城使出最大力气叫道。
南宫火麟这才听到,猛地抬起头看向她,像沉到湖底的人猛地被拉出水面一般。
“你中邪啦?这地面,很干净,为什么还不停地擦?”尹封城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感到更加慌了,这已经不是因为自己抹腕子而伤心了,这分明是中邪吧。
南宫火麟看到尹封城醒来,松了一口气,又立即收起表情摆出他擅长的,冷漠的脸。他目光从尹封城身上又转向了地板,呆呆看了半晌,然后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便走出去了。他的火狐狸也跟着出去,依旧是垂着尾巴,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着他的背影,尹封城有些费解,这下,是该憎他,还是该怜他?
南宫火麟走后不久,青颜便来看她,看到尹封城的手腕上的伤口,责怪地问道:“看你一天一夜未归,就想到火麟不会轻易放你走,这是做了什么了,怎么做出这番傻事?”
尹封城恸然,“那天,我被抓来这里,昏倒那天,已经被这坏蛋……我不想苟活于世。”
青颜讶异,“可是他亲口说的?不会,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况且还是你。不如,你来我医局检查一下,自会清楚。”
尹封城沉默良久,“不用了。”
她讪讪笑道,她突然有种感觉,青颜的话没有错,无需检查,这种感觉异常清晰笃定。
“青颜姐姐,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家伙?他好像一直在床边擦地,叫也叫不停,有些吓人。”
“擦地?”青颜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床上的尹封城,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哀戚,“怕是,想到他娘了吧。”
“他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不是为了自己,尹封城松了一口气,不用过意不去了。
青颜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都是一次,他在他娘的祭日喝多了酒,亲口告诉我的。”
“那年他们一家收到消息,说被悬赏追杀,便匆匆往北边逃跑。追杀他们的赏金局不知怎么知道了逃跑路线,便在半路劫上他们。那时他爹为了掩护他和他娘,去引开杀手,被杀手抓到了。”
“任务是全家诛杀,所以杀手们抓住他爹要烧死,引他和她娘出来,他们娘俩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眼睁睁看着他爹被烧死。他娘当时肚里怀着孩子,受不了刺激当场就小产了,虽逃过一劫,但他娘因此终日郁郁,不久后,便拿刀抹了腕子,自行了断了”
“那时他才七岁,看到他娘死在榻上,血流了一地。床褥,地面都染红了,我想就此种下了心理阴影吧。”
尹封城听得悲恸万分,她听说的他们一家遇害,只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想到,竟藏着如此凄惨的故事,难怪南宫火麟变成现在这样。便是听故事的她,也禁不住咬了牙憎恨赏金局那些没有人性的杀手,恨不得他们遭受天谴,不得好死。可那杀手头子,偏偏是自己的父亲啊,这恩怨情仇的纠结,让她痛苦万分。
这时,竹娆来了,一袭白色织锦长衫,不再是往常顽劣的样子,神色间竟还有些凝重,“司月大人回来了。”竹娆对青颜说。
“我们先走了。”青颜听完立马向尹封城告别,两人匆匆离开的样子让封城觉得,这司月大人一定是个厉害人物。
南宫司月住的地方,是安和城靠东南方一座偌大的别苑,金碧辉煌,大气雅致,然而那别苑竟有一个与其豪华丝毫不相称的朴素名字——怜舍。
青颜和竹娆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南宫火麟站在大厅正中,衣衫之中透着大片的血迹。
南宫司月手持鞭子,正厉声质问:“云霆都跟我说了,尹家那些人,你居然都尽数放过了,他们现在举家北迁,何日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云霆说,你是为了一个姑娘,竟是为了一个姑娘?说,何时变地如此荒唐了?!”
唰地一下,又是着着实实的一鞭打在南宫火麟背上,他不躲也不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凭血从皮肉里渗出来,又一道鞭痕。
竹娆和青颜想上前帮忙,但惧于南宫司月火气正盛,一股谁也别想干涉的气场,两人都只能远远看着,等她打完儿子,再上前帮忙,亦或是,上前收尸,也说不定。
“那个不是普通的姑娘,那是尹飞雪和阮炎真之女,尹封城,母亲。”旁边一个黑衣瘦削的男子恭敬地说禀报,他正是那天驾雷电猎豹攻击尹家的男人。那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南宫火麟,眼神中尽是狠狠的得意。
“哼,原来是故人相见,怎么,一见那姑娘就忘了血海深仇了?你别忘了你父母是怎么……”
“设计陷害,小人之举,赶尽杀绝,没什么意思。”南宫火麟开口掩掉南宫司月没说完的半句话,一句也没提尹封城的事。
“小人之举?你可别忘了这局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怎么,当了一辈子枭雄现在想当君子啦?”南宫司月愤怒难当地说道。
她当了一辈子南宫家的执行官,上上下下没有人敢逆她的意,就连哥哥南宫见月也要让自己三分。偏偏自己的孩儿南宫火麟,只有他,从小便事事不顺她的意。打了无数回,骂了无数回,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把自己这个养母放在眼里。
南宫火麟说完这一句便不再作声,任凭南宫司月打下去,她打得累了,觉得再打也是无济于事,便不再浪费气力了。
见南宫司月停手,青颜和竹娆立马迎上去,架着南宫火麟去医局疗伤了。
南宫司月看他们走远,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一只白色夹杂着几缕蓝毛的小猫跳到她怀里。她宠溺地摸着猫,南宫云霆孝顺地递上茶,“母亲,舟车劳累,您好好歇歇,别生那个逆子的气了。”
“嗯。”南宫司月接过茶,抿了一口,“同时收养的你们两个,性格确天差地别,不听话也就算了,还一次次破坏南宫家族的计划,真是越来越荒唐了!”南宫司月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手上的猫,“这几次战斗,雷霆表现地怎么样?还听你的话吗?”
“母亲,它表现地很好,和我越来越有默契了,不如……不如你早日将它继承给我。我定能好好驯化雷霆,像南宫火麟一样东征西讨。他能办的事,我也可以。”云霆满怀期待的看着南宫司月。
“好孩子,好孩子……”南宫司月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领功似的喵喵叫唤,“怎么,你是觉得为娘老了?战不动了?”南宫司月问南宫云霆道。
“不,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千万别生气。”南宫云霆急忙解释,“就当……就当孩儿没说过吧。”
他恭敬的眼神里掩藏万千的不快,南宫司月战不战得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年南宫司月从来没参加过战斗,只是在后方指挥。
南宫云霆很久没见过她御雷豹战斗了,倒是南宫司月经常将它借给自己使用。
但借,终归只是借,凭借这借来的灵兽,南宫云霆终归是能力有限,他不像南宫火麟能亲自带领军队到处厮杀,他的任务尽是暗杀,支援这种没有人知道的事。
南宫云霆不快,也许雷霆现在根本不听南宫司月的话了,它跟自己更有默契,迟早有一天,是自己的。
只是,还少了一个机会,就差一个,小小的契机。
……
竹娆和青颜把南宫火麟带回医局,青颜马上除去南宫火麟的衣衫,帮他清理伤口。
“你怎么不躲也不求饶,连解释也没有一句,就这么站着让她打?像你这样不战死,迟早也被司月大人打死。”青颜责怪他说,手里也没停下,麻利地消毒,上药,包扎。
“我们已经做好收尸的准备啦,没想到你小子皮倒是挺厚。”竹娆见南宫火麟没死,又恢复起了顽劣的性子。
“他是我养母,从小收养我,我还能怎么样,给她点面子吧。”南宫火麟故作着轻松,“诶诶,可以了青颜,可以了,不要包这么多,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打架输了。”
“别动,竹娆给我按住他。”青颜不听,从小到大,受了伤,南宫火麟从不让人帮他上药帮他包扎,他喜欢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伤自己好。也许是灵力强大的关系,他的伤也总是好地比别人快,可这医局是青颜的地盘,她不许任何人不听话,这样胡乱对待自己的伤势。
“可是,从小让你随军,让你出生入死的也是她啊,有哪个娘像她那样不顾儿子死活的,欸你别乱动,乖……”竹娆说道。
“不是娘,是养母。”南宫火麟反驳。此刻他的手脚已经被一条长长的白蛇缠在床上死死固定住,动弹不了了,他看着那条蛇,甚是无语。
☆、生死奈何终血祭
尹封城在南宫火麟府邸休息够了,下床溜达了一下。她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院落,回廊,大堂,房间,到处是简简单单的布局,没有装潢,也没有生气,连一颗认真生长的树,一颗有心栽培的花也没有,杂草野花倒是肆意泛滥。
她想象着住在这里的南宫火麟过着怎样的生活,一个人,一壶酒,随便找块地上一坐,在清冷的月光下独酌……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酸,但她立马想到那天南宫火麟带回的姑娘,不禁感叹自己想太多了,兴许,别人是美女在怀,夜夜笙歌才是。
尹封城小心地将刘海梳下来,挡住脑门中的那个奴字,拿了自己仅剩的几文钱,到集市去买了点菜,刘海遮不住,一路上还是不乏有人指指点点,本想发火,但转念一想,迟早是要习惯的,就罢了。
回来吃了饭,又到处溜达了一番,天色已经不早了,南宫火麟没有回来,她本想去医局找青颜,又怕青颜笑话自己是来找南宫火麟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道第几次从卧房里溜达出来,她终于看到了一个活人,那是一个浑身绑满绷带的人,他拿着一壶酒在庭院的空地上晒月亮。
起初她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的,遂又害怕是尹岚若的鬼魂来找自己报仇,她远远望着,直到那人说话了,“喂,奴才,来得正好,过来……过来帮爷把绷带拆了,快。”
听到南宫火麟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
“你……你怎么了,不声不响就回来了,还……弄成这样?”
“少废话,快点,绑成这样,真是……真是不舒服,我不是打架打输了啊,是意外,总之你快过来。”
尹封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近距离看南宫火麟,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纱布也是绑地上身没留一点空隙,想必受了重伤。
正在犹豫之际,突然被南宫火麟一把揽过来趴在地上。“捂住鼻子,别吸气!”南宫火麟说。
尹封城急忙憋住气,但还是晚了一步,吸了一口刺喉的空气,顿感不能呼吸,晕眩无力。
南宫火麟没有唤出红猪,那毒气比空气轻,他们只能趴地最低。他把尹封城护在身子下面,自己抬头看着四面院墙,想知道毒气的来源在哪里。
就在这时,西面墙的高处出现一群弓箭手,将他们围住,雨一样的弓箭朝从四面八方射来,他们如同瓮中之鳖。
正在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群黑衣人冲出来,将南宫火麟和尹封城围起来形成一道人墙。他们用手里的刀剑抵挡射过来的弓箭,以湿巾捂面,又丢了两块给他们。
“抱歉来晚了,找不到抵抗毒气的方法,只能暂时用这个。”带头的海桐对南宫火麟说。
“海桐大哥小心,湿巾也不能完全抵挡这毒气。”南宫火麟说罢,唤出炽焰银鞭。先是朝地上一挥,一堆土立刻被挥起来将尹封城整个埋住,然后捂上湿巾和他们一起抵抗。
可是自己本就负伤,动作大显笨拙,炽焰银鞭的威力也大大减少,周围的人也一个个倒下,这弓箭怕是有毒,中箭之人皆难有动弹之力。
南宫火麟觉得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干脆破釜沉舟招出红猪,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一招星陨落下府院四周,掩护他的人中不少人中箭倒地,他这一招吸了不少毒气,也几乎用尽所有的灵力。
这一招星殒下去,对方几乎全灭,受伤的立即就地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