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苏噗呲一声笑了,拍拍身边的床垫“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小玖走过去坐下。
“先说好,这事你得谢我,下次我来,不管你屋里有没有客人你都得先顾着我。”
“行,要是真对我有用的消息,下回算你便宜点。”
那日苏哈哈大笑,拉她近一些。
“你那位妹妹,就是厨师妹妹,在海淀的一处宅子里。”
小玖一下坐直了,皱着眉看着他“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跟你聊得投缘,便告诉你。”
“怎么回事?她被人绑了去那!”
“不是,她伤了,在那养病。”
小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了,上回崇慎说她伤了,她又看看那日苏,警觉起来,突然不知道这人的来意了。
“你是谁?”
“我是谁?记住,我叫那日苏,下回可你别忘了,来了别管我叫爷儿,我不习惯。”他翻身起来整理衣服,回头看小玖愣在那里。
“你不去找她?”
小玖回过神,沮丧的盯着鞋尖“巴巴儿的去找她,她伤了都不愿意回来。”
“你没去试,怎么会知道她不愿意回来?”
“那你知道那宅子在哪?”小玖紧张道
“说实话,只知道在海淀,不知道具体位置,我明儿叫车送你去吧。”
那日苏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听到坐在床上的小玖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
“谢我什么?谢我跟你说了这些,还是谢我派车送你。”
小玖凝望他,眼睛黑得像沁过水的葡萄,她看着他的时候带了之前没有的人情味,那是彼此愿意说些实话的真情流露。
“都不是,谢谢你陪我说这么多,你是第一个办完事之后没有急着走的人。”
那日苏扭头看着她“你叫什么?”
小玖很想回答他大家都叫她玖姑娘,但是最终她回答了“信芳,张信芳,他们习惯叫我小玖。”
那日苏定了片刻,低头从里怀兜了掏出一条项链,扔给她,之后转身走了。
小玖缓缓摊开手掌,是一块羊脂白玉的无事碑。
崇慎跟城叔他们吃完饭后就回了宗廊,城叔把崇慎叫过去,耳语了一番。
“你父亲最近身体不适,你抽空回去看看。”
“他怎么了?”
“大夫说是风寒,但是久不见好,拖着不是事,老是这么病怏怏的,还咳着,早晚会咳出肺炎的。”
崇慎会意的点点头,说明天就回去看看,之后就回了房。
天儿晚一些时那日苏回来了,去书房找到崇慎,问他明日用不用车,崇慎说不用,那日苏说要借一下,崇慎没多问,很快的答应了。
他又去西厢房找索子,索子正在统计白天主子吩咐的活,见了那日苏分外高兴。
“老师老师,你怎么来了?”
“索子,对不住,明儿得求你点事。”
“什么事?在所不辞啊。”
“你可知道王爷在海淀的旧宅。”
崇慎歪着头想了想,很快的肯定回答“记得!”
“那就好,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啊,明早把主子吩咐的名单给他,一整天都大把时间。”
“那就好,你能帮我去烟柳巷接个姑娘吗?”
烟柳巷?又是烟柳巷,索子觉得最近跟烟柳巷真是缘分匪浅,他点点头。
“烟柳巷里有家识香纪,你帮我去接一位叫张信芳的姑娘去海淀的旧宅。”
“识香纪?”
那日苏点点头
又是识香纪?这识香纪跟自己有多反冲!小玖在那,颜姑娘在那,来砌石桌椅的石五两在那,现在又一个叫信芳的姑娘在那。
索子也没想多说,欣然的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索子就把拟好的名单给了崇慎,那日苏跟崇慎说托索子办些事,崇慎点点头,带着那日苏走了。
索子开车到巷子口,下车后照着车窗理了理发型和领口,他阔步走进识香纪时,玖姑娘正巧在院子里坐着。
“小玖!”
“索子?你怎么来了?”
“我家先生叫我来这接一位叫信芳的姑娘。”
小玖心里七上八下“你家先生?”
“恩,少爷的老师,托我来接个人。”
小玖一时尴尬,半天才道“信芳是我本名,来人叫你接我去海淀的旧宅吧?”
索子愣住,那日苏是怎么认识小玖的,他心里顶不痛快,所有关于小玖的他不清不楚的事情他都在意,而且他恼怒在竟不知道小玖的本名,而那日苏却知道。
索子强忍着没流露出自己的情绪,笑着带小玖出去。
车上俩人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小玖心里有事,惦记着一会儿相见的情形,颜晏伤的重不重?怎么个样子?心里担忧着,嘴上客套着跟索子闲聊着,但总是出神,索子在后视镜里偷看了她几眼,心里也是烦闷的很,他觉得自己爱得疯魔了,竟不想给玖姑娘一丝自由的空间,想让她什么都跟自己讲,而玖姑娘明显是拿自己当朋友,无论是故态复萌还是任性试探,他都觉得自己狼狈的开不了口。
☆、商道
车到了旧宅,玖姑娘跟崇慎说让他在这等等,崇慎自知跟进去不好,他不知道她来这的目的,忍着不去过问。
推开柴扉,院子里阡陌交错,玖姑娘伫立片刻,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颜晏这会儿正在厨房煎药,她点了蜂窝煤,把砂壶坐上,药不能糊,她一直盯着,用蒲扇扇着风。
小玖走进屋里时,就见她一个人在炉子前忙活着,粗布麻衣,头发披散,像极了村野农妇。
她想开口叫人,但是一下子哽咽,她自己都没料到会这般凝噎,赶紧掏出帕子,捂了捂嘴。
笨蛋!放着好好的地方不呆,有人照顾着不用,非要在这荒郊野岭的吃苦头!
小玖终是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颜晏。”
颜晏猛的回头,看见来人,惊得手里的扇子都落了地。
“小玖?”
她们看着彼此,眼圈都是泛着红,突然又同时笑了,抱在一起。
“你个蠢蛋!不是说回奉天吗,怎么在这鬼地方,既然在,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刚开始小玖还说得好好的,但是到后面却变得越来越泣不成声,她拉开颜晏,见她也挂着泪痕,赶紧帮着擦了擦
“你说你,伤哪了,伤了就回我那!你真是不把我当家人!”
颜晏摇了摇头,心里紧紧的被攥住。
她们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互相看着彼此,又噗呲一下乐了起来,那是两个姑娘和好如初的信号,也是对之前种种争吵都太幼稚的总结。
“你说说你,谁给你安排在这的?”小玖先问颜晏。
“你说说你,是谁告诉你我在这的?”颜晏笑着反问。
“你先说!”
“你先说!”
小玖服软,不太肯定得说“我这来了个客人,是宗廊的老师,跟我说了你在这,至于他怎么知道的,我当时竟没问,现在倒要说说你,是谁安排你在这的?”
“崇慎的父亲。”颜晏低着头“他的管家安排的。”
“管家?你跟我说说,你走后发生什么事了?崇慎跟我说你伤着了,怎么回事?”
颜晏从前倒头细细的跟小玖讲了一遍经过,只讲到穆管家安排自己住在这,往后的没好意思说。
“崇慎居然是小王爷?”小玖也诧异万分的缓了缓“他父亲的态度,你要是委屈,咱就离他远远的!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不一定非得是他。”
颜晏盯着小玖,脸颊有点泛红,她的眼里都是话,但是表情有些微妙的尴尬,小玖审视了一遍这表情,突然道。
“你们不会是睡了吧!”
颜晏抬头,觉得这也没什么,你情我愿的,她看着小玖,郑重得点了点头。
小玖倒吸一口冷气“你傻,这有未来吗?!”
“没有。”颜晏干脆的回答。
小玖不说话了,疼惜的看着她“你啊,你啊!别相信这世上能有真感情,别相信甜言蜜语,之前不曾对你说过,但是现在觉得真是后悔,你既然知道,你图什么?他图你什么你心里没数吗,傻得你!你觉得他能陪你走多远!他背后还有那么多张嘴,你糊涂!”
“我的心被人下了蛊,不受控制,自私的想多跟他待在一起,有一天算一天,哪怕明天分离,太阳照常升起,我开始一复一日的生活,他开启新的旅程,没关系,我只要现在。”
“这是自私知道吗?能拥有一天算一天,离别后过各自的生活,最终抱着怀念度日,但是狠心绝不回头,太自私,爱情是懦弱的,总有一方要臣服。”
颜晏有些焦急的要辩解“可是看着他,心就化成水似的,不管不顾,就是想要靠近一些,再近一些,想伸手摸摸他,又怕叨扰,缩了回来。”
“既然都这样了,那以后,我只是打个比方,说以后万一你俩不行了,这谁都说不准吧!你也别生气,或者他一定要娶别人,你到时候就会不想靠近?”
颜晏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到时候我再安慰自己,世上好男人多的是这样的话吧。”
小玖心里愤恨,他觉得崇慎就是拿这个傻丫头当玩意儿耍,送上门的肉谁不要,最后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还要跟颜晏博同情说自己身不由己。
小玖突然讨厌起崇慎这个人,虽然没有太多接触,但是之前还是觉得这男的是个汉子,能上窑子来找颜晏,现在突然怕他没担当,满身少爷病。
俩人聊着,小玖突然想起索子,中午都过了,她赶紧到外面叫他进来,一起吃饭。
索子见到颜晏倒是挺惊讶的,这姑娘总是能在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他只知道上回颜晏遇到歹人被崇慎救下,之前的争吵和之后的相遇他都不知晓,这会见她出现在旧宅,很是奇怪。
“颜姑娘,听说你伤了?怎么在这?”
“你看!连索子都知道你伤了,就我一个人最后知道”小玖嗔怪道。
“没事,无大碍,你家少爷安排我在这的,说这清静。”
索子没细问,只是觉得这几个人被命运唆使着牵系到了一起,怎么逃怎么躲都是这么个圈子。
吃完饭小玖要带颜晏回去,颜晏其实也想回去,这里势必荒郊野岭,但是一想到药方都在郎中那,他定期都来给换药熬药,这不打招呼就走了,等人来了找不着肯定要着急的。
并且今天的到访看来不是崇慎安排,听小玖说是他的老师叫她来的,所以还是等他来了跟崇慎说一声再走。
“我这药还要再敷一阵子,喝的汤药我现在自己可以熬,但是今次喝完下次的就没有了,你再等一周,我待郎中来了要了药方子,跟他说一声就走。”
时间不算长,小玖点点头,同意了。
“这里不方便日日过来,到时候你跟崇慎说,让他送你回我那吧。”
她们道别,索子带着小玖走了。
这边崇慎跟那日苏到了凯蒂饭店,经理是江苏人,客客气气的,要是不知道崇慎是老王爷的儿子,他才没时间见他一面,不知道二位的来意,他的眼里只有利益,想得也是老王爷的人脉。
“少爷,您不常来我这吧,今次是有何贵干?”
来之前那日苏嘱咐过,不能上来就聊生意,要先捧一捧店家,这样买卖才会好做。
“虽然我不常来,但是我朋友多,常跟我说起这的环境不错。”
“少爷客气,做生意,总得有些心意。”
“王经理做得最上心,把饭店打理的这么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在此开一个小型的宴会。”
经理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宴会不论大小都是块肥肉,他赶紧倾身靠前一些,忙给倒茶水。
“好说好说,少爷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满足,这是我们的荣幸。”
“我听说你们的云雀厅能容纳百十来号人,就定那间吧,不知道这个月几号有空闲。”
王经理想,呦嘿!那个厅可不算小,平时利用率很低,只有处长和外商结婚的时候用过,之后没人像崇慎真么大阵仗,云雀厅随时都有时间空出来!
他不急,还没谈价格,就怕这爷仗着有势,想白吃白喝。
“这我要看看时间,周末跟平时不是一个价格。”
他抬眼瞧瞧崇慎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只是低头慢慢饮着茶,觉得可能他也不是很在乎钱,这生意人都知道,越在乎钱的人,你跟他说各个价位不同,他就会仔细计算着比较,反倒是那些不在乎钱的人,你给他点优惠,他本没有此意,听你一说优惠,反倒会很开心。
“但要是少爷用,不管哪天,都照平时的算,果盘也都免费。”
“那真是谢谢王经理了,只要宴会布置的妥当,安排伺候的做事周到,价格都好说,不过我有个为难的地方。”崇慎低头喝了口茶,没急着说,王经理等着他开口,半天没动静,经理的心理防线先崩塌,觉得不管什么要求,只要能把宴会办在凯蒂就行!
崇慎也觉得时机差不多,说道“我父亲年岁已高,邀请的客人也都是局长处长之类的人物,还有我的朋友,虽然年轻,但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北平人,他们都有一个毛病,说出来不怕王经理笑话,他们吃不惯西餐。”
经理坐在对面愣了,外资饭店都是吃西餐的座上客,而且为了走这种高端路线,根本不屑于做传统菜肴,北平人来这,也就为着图个虚荣尝个新鲜,这下子要返璞归真,一时间叫经理难开口。
但他很快就想了,一场宴会的利润不小,临时雇几个厨子,专门忙活这一场宴会,忙完了结钱打发了也不是难事,就是前期要做好多工作,采买他一窍不通,会做中式菜的厨子不知去哪里找,真是难倒门外汉。
崇慎见经理思考着,就知道入了自己的道,他轻轻嗓子,关切的问
“王经理,我知道这对你有难处,不过我刚刚话没说完,我自己有山货行,所以食物的采买不用你烦心,厨子我自己有信得过的,只需要你到时候帮我美言几句,夸夸菜品,做的好吃权当是你的功劳。”
王经理猴精的,这么一听,觉得食物不用采买,厨师不用饭店出,那价格自然要给降了,他还在心里权衡着,崇慎又道。
“价格照旧,不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