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费力的抬着,看来是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绛紫色的轿子被七八个衣影抬着快步离去。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隐隐担忧,怎么会又突然吐血了呢,上次的毒不是已经全部清楚干净了吗,难道旧伤添新伤,著哥哥你一定要没事,华儿明日才可以安心的去主持祭祀大典……
圆月下掠过几只黑色的乌鸦飞向远方,路得的尽头,渊著汗珠布满了整张脸,他强撑着睁开双眼道:“停轿!”
“主子有何吩咐?”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锦轿问道。
他单手捂着胸口,不徐不疾道:“华儿呢?”
“华公主由上官亲自送去公主殿,应该不会让他人起疑。”帘外人垂着头,恭敬道。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不准跟着的吗!”渊著厉声道,这与他往日温和平静判若两人。
这一声唬的轿外的人,统统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垂着头说道:“是喜乐公公吩咐的,怕今晚有什么异常,所以属下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主子。”
刚才的呵斥让渊著气血如滚滚长江沸腾不止,一阵紊乱,他忙顺了气,平静道:“来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吩咐上官在暗中彻查此事!不得惊动宫中的任何一个人!”
“是!属下明白!”他本以为薛丞相不敢拿他怎么样,至少是在曼纱华面前,今日却大打出手,明目张胆的刺杀,这未免有些鲁莽过头了吧。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轿子行到东夏国皇宫的东门口,停了下来,渊著扶着一人走下了轿子,左端又上来一个衣影,两人将渊著架起,快跑两步,从东门一旁的墙头飞过,曲曲折折向宾来殿行去。
他们玄立在一旁的古树上,泛白的月光洒在他俊逸的脸庞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古树的左下方恰巧可以看到宾来殿的一举一动,玄青色长袍来回踱步在门口,像是焦急着等着一个人的归来。
“你们退下吧,我自己可以了。”渊著单手捂着胸口向下滑去,双脚轻盈落地。
他佯装踉跄走路,一只手扣在宾来殿的大门上,另一只手虚弱的推开半掩着的门,院内的人被推门声惊到。
忙快步上前,扶住了将要倒来的渊著,“皇弟,皇弟!你怎么样了?”眼中竟是焦急与不安。
“是薛丞相……不要伸张……”话罢渊著软软的倒在了渊辰的怀中。
“来人!”渊辰向院内急切的喊道。
喜乐贯门而出,上前急忙扶住了昏迷的渊著,紧张道:“太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好生带他下去歇息,一并请了太医过来,就说贵客感风寒,让他紧急来医!”渊辰将渊著交予喜乐手中,站在院内半晌,兀自一人匆匆向李卫铮的房间走去。
渊辰离开以后,渊著缓缓的睁开眼睛,睨了一眼渊辰离去的方向,而后面不改色的吩咐道:“只会华公主,今晚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要对他人提及,我安然无恙,让她心安。”
喜乐应了一声,又低声吩咐了一旁的小斯,小斯疾步离去,喜乐将渊著扶到房内,关上了门,小声道:“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四方若有一毫疑处,便即刻来报!”
“呵呵……”渊著身体斜靠在床榻的一旁,兀自笑了起来,然后将床头一旁的布袋翻开,取出了一缕银针道:“我赌不是他。”
这一句将喜乐听的是迷迷糊糊,站在一旁亦是不敢多问一句。
银针扎入了渊著的手臂,一根两根三根,须臾他缓缓开口道:“薛乾坤那边不用盯着了,望他再大胆也不敢轻易下令将我射杀,薛丞相也亦是。”
“为何?”喜乐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他闭上了双眼,一只手捂着发闷的胸口,静静靠在一旁不去看手臂上的银针,漫不经心道:“杀了我与他们无益,反而多增苦恼,东夏城是由薛丞相管辖,前些日子薛乾坤的眼睛一事,又闹的人尽皆知,所以即便是再冲动的人,也不会这么傻。”
除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定是薛丞相,可仔细推敲下去,处处是疑点,没有人笨的会往自己头上扣下凶手的帽子,除非他傻。
话罢以后他睁开双眼,向手臂看去,如水晶般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让他们收手吧,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何?”喜乐又是一问,却隐隐瞧见渊著眼中的怒火与杀气,饶是他掩饰的如此之好,可喜乐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在他身边跟了那么久,久到让他都忘了自己,只记得渊著的喜恶,这条命他给的,为了主子定要拼尽全力!
喜乐随着渊著的目光看去,只见手臂上的三根银针尽数成了乌黑的色泽,再看渊著的脸庞,煞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可言,慌乱道:“主子,有毒!”
渊著抬眼目光犀利不同于往日,眼中尽透着杀气,他不悦道:“往后莫要再提及此事,下去承办吧”
“是。”喜乐不再多言,行了礼,向房门走去,蓦地虚掩着的窗子骤然打开,从里面翻滚出一个衣影来。
喜乐顿住了脚步,退至一旁,垂着头等待着新的消息。
衣影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道:“启禀主上,辰皇子的确有疑!”
喜乐顿时抬起头,复又看着渊著手臂上的银针,心下了然,银针发乌说明血液中掺了毒,而晚间时渊辰是第一个站起身来端起茶杯,与众人相碰,想必定是那时渊著中了渊辰的毒,所以他才会让飞影收手不再去追查。
可这毒下的也巧妙,渊著习得药性多年,竟也中了圈套,除非非常信任,他人又怎么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毒!
渊著没有发话,衣影继续说道:“适才属下随着辰皇子到国舅住处,只见他推了房门便破口斥责道,没经过他的允许谁也不准伤害他的弟弟……”
“舅父怎么说。”渊著问。
衣影双手抱着拳,低下了头去,自责道:“属下无能,剩下的话并没有听到,国舅将辰皇子拉进房内,然后将房门关好,只得从孔中看到他们在耳语,至于内容……”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渊著摆摆手,淡淡吩咐道,“喜乐,将干菊花泡成汤峪,我要沐浴更衣。”渊著眼中寒光一现,然后转瞬即逝,一脸常色,平静的看着木桌上的烛台,愈燃愈烈,忆及了往事。
天渊四十七年,渊著渊辰在云晚宫旁的一所桃花园里练习剑术,两人都是点到为止,不伤对方一分一毫。六岁的渊著拿起桃木剑来还是有些吃力,最后渊辰为了弟弟方便,两人统统丢弃桃木剑,折了一旁的桃树枝来练习。
“皇弟承让了!”渊辰又一次将渊著的桃木枝打落,脸上露着傲气的神色,看着他。
056:肆虐燃烧
056:肆虐燃烧
渊著捡起地上的桃木枝还要再拼时,渊辰放下了桃木枝,傲睨自若的说道:“皇弟平日里可要多加练习着剑术,不要老抱着书本看,瞧今个你连木剑都拿不起,将来还怎么得了,等你能超越皇兄的剑术时,我们再一起比试吧。”
渊著略带沮丧之意,也慢慢的垂下了手中的桃木枝,面前这位是他最敬重的兄长,如今都瞧不起他的剑术,他自当不乐意,心里暗下决心,不日以后他的剑术一定要远高于渊辰之上,然后再和他一同比试!
云晚宫内浓烟四起,宫人们慌做一团,渊著所站的角度恰巧可以看到宫内升起的黑色浓烟,他有些发愣,那是什么?云雾?不对,好像是火焰!他叫道:“哥,你母妃的宫里好像是起了火……”
渊辰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一卷一卷的如麦浪般的黑烟腾空而起,他忙丢下了手中的桃树枝,与渊著一同跑去,渊著与渊辰站在云晚宫的红门外,看着里面的房梁被烧焦,有些房梁俨然成为黑炭,他们不约而同的喊道:“母后!母妃!”
云晚宫内的宫人们一个个都慌乱了手脚,泼水的,救人的,好不热闹。
一个披散头发的宫女从里面踉踉跄跄的走来,脸上还有烧毁的痕迹,她大喊着:“云晚宫走水了,走水了,落微皇后和李娘娘还在里面,快快救他们……”话音还未落,正殿上端的一根房梁直直的砸在了宫女的脊梁上,跳动的火焰迅速淹没了她。
渊辰渊著见到逃出来的宫女,现在这副烧毁了的模样,心猛的一沉,落到了谷底……
云晚宫正殿上方,乌黑呛人的烟味欲升欲高,顿时与天空连绵成一线,云晚宫正殿耀眼的火红色霹雳啪啦的燃着,没有人能阻止它的肆虐。火焰愈是嚣张开来,放肆的点燃了周边的房屋。
此时宫人们想再进去救人更是难上加难,方才那位被火梁砸死的宫女就是一个例子,现下更是没人敢上前再去救人,正殿门口横七竖八的插着不断落下的屋梁。
渊著渊辰站在门外,烟熏火烤得他们眼泪纵横,两人死命的喊着自己的母亲,云晚宫救火的宫人们,拦着要以身犯险的皇子,一旁的询问道:“皇上来了没有,其他宫的人怎么也不来,你们找的人呢!”
“陛下和云太尉正在前殿里面议事呢,小段子已经去请了……”
“快!快再去请一遍,看着火势,皇后和娘娘怕是保不住了……”
“你胡说!”渊辰歇斯底里道:“母妃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要有事也要让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给她陪葬陪葬!”他的眼中印着不远处的烈火,熊熊的燃烧着。
宫人们缩紧了瞳孔不再言其他,从其他宫内运来的一桶又一桶的水,源源不断的泼了上去,只见火势丝毫未减……
“微儿……”渊辰渊著闻声转了过去,只见天渊国皇帝匆匆往这方赶来,面目阴沉的吓人。
“父皇……”渊著小声叫道,赶来的天渊帝见到正殿的火势,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渊著渊辰,只淡淡吩咐了一句,“照看好皇子,若再有什么差池,诛你九族!”
宫人们个个惶恐的应了声“是”。
“来人拿桶水和棉被过来!”天渊帝命令道。
跟着天渊帝来的太监当即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劝诫道:“皇上不可呀,这救人的事就交给奴才们去做就好了,您亲自去万一伤了龙体怎可是好!”
天渊帝不语,目光犀利的落在方才说话的太监身上,太监立即闭嘴不言,只好任由他去。
天渊帝将棉被披在自己的身上,命宫人们将它与自己用水桶浇了个湿透,锦织的皇袍开始滴答滴答的落着水滴,“不够!再来!”说着天渊帝自行一人提起一个木桶,自头往下浇去,现下他已经是浑身湿了个透,冰水从脸上流下,发梢眉梢上也滴落着水珠。
一切准备妥当,渊辰挣开宫人们的手臂,跑到天渊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央求道:“父皇求求您,一定要将母妃救出来,求您了!”
“能救则救。”他淡淡道,然后转过头去瞅着渊著,渊著神情坚定,看着天渊帝不发一言,却是势在必得的样子,他在心里默赞道,好样的。
“皇上您小心啊,保重龙体!”宫人们焦急的喊道。
只见天渊帝身披湿棉被,没有丝毫的犹豫冲上火焰,一脚便踢开了横在门上的房梁,这踢开房梁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支住着上顶的房梁被踢开,本就是烧的松松夸夸的房门顷刻间塌落了下来。外场的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在塌落的瞬间,天渊帝身形一闪,便从鬼门关上闯了过去,其他人无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渊著渊辰焦急的等在门外,看到正殿的出口已经被尽数毁灭,心里的希望被一点一点的被火焰所燃烧至尽。
云晚宫正殿内,天渊帝一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抓着棉被,在偌大的正殿寻找着皇后与妃子的身影,他试探的叫了一声:“微儿……婉儿……”
四周只是霹雳啪啦木头燃烧的声音,未见一个活人,天渊帝沉住气,往更深去走去,角落里的有两个宫人蜷缩在一起,已经被烧了个通透,仅仅剩了几缕衣料来辨认她们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转了一圈,已经看到了六七个宫人被烧得面目全非,还活着的人死命挣扎着,最后无力的垂下了手。
大火烤的他满脸的通红,发丝已经被烘烤干了,脸上滴着汗珠……
天渊帝的心里更是火急火燎丝毫不比这大火来的逊色,“落微!落微!落微!”他已经不唤李婉儿的姓名了,只焦急的寻找他的皇后,若是再找不到他就得放弃了,因为棉被上的湿气逐渐的被烤干,他不出去,恐怕也要葬身在这火海之中了。
在心底的希望快要被燃尽时,一丝细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皇上……”天渊帝的脚步顿在了那里,这是幻觉还是真的,他仿佛听到了落微的声音。
他转过身去扫视着周围,人呢,人在哪里?
半响没有了叫声,也没有发现活人,他的心从里到外更是凉透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落微,来世你再做朕的皇后好不好!”他痴痴的朝火海中喊了这么一句,转身欲要离去。
“皇上……”又是一声,听着声音怕是已经虚弱到不行。
天渊帝心中一惊,此时他已经分辨不清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着声音是落微的还是李婉儿的,四周只是滚滚的浓烟和灼人的火焰,他的脑子也一片混沌。
“落微是你吗?”他想也不想了只试探了问了一句,可是再次转身过去,哪里有什么人影,被烧的精光的窗帘一旁只摆放着几个器物,“你在哪?”
“哗啦!”突然一声水响,他的目光锁定在窗子旁的大水缸上,那上面垂下了一只白皙的手臂,上面还有翠绿的玉镯,他心下一喜,这是他亲自为落微戴上玉镯。天渊帝加快了脚步,走到水缸前,那本是暑期气时放在房中呈着冰块用来乘凉的,想不到如今却救了自己的皇后一命。
“微儿……”他又叫了一声,然手伸过手去,将落微从水缸中抱起,他摸着落微滚烫的身体,又试探了一下水缸的温度,原来偌大的水缸中冰块化成了水,被灼烧的又化作了滚烫的水。
他将落微抱在怀中,细心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