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人哪里能用那么简单的好坏区分开的。”如愿沉默了一会儿,垂着脑袋叹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其实没有想过哥哥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知道他是我哥哥,我本身就不是一个靠理智决定人生的人。”
“那如果你知道你哥哥做了什么坏事,你会去警察局举报他妈?”
如愿想了想,摇摇头道:“不会……”
虽然她知道这不对。但是她没有办法这样对哥哥,她想她一定会保护他吧。
“所以你为什么要知道呢?”葛平秋苦笑着说道:“这也是你哥哥不告诉你的原因。他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保护你。”
如愿无言以对,苦笑着说:“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她不确定哥哥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她知道,哥哥肯定是个边缘人,如果他什么错误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又何必如此秘密?
“小秋,我哥哥是有罪的人吧……”
葛平秋又拿起了筷子,神色如常,平静地说道:“无论木如夜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圣人还是罪人,他都是你的亲生哥哥。就算有一天全世界都唾弃他,就算有一天他要接受审判,把牢底坐穿,谁也没有资格剥夺你为他说话,给他送饭,替他添衣的权利。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圣人还是罪人,你爱他都没有错。”
如愿微微有些震撼,她知道,这些话不仅仅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葛平秋自己说的。如愿看着葛平秋,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个性的嫂子,是这样一个拥有力量的女人。兴许越是沉静的人,越强大。葛平秋的神情坚定,目光坦然,似乎已经做好了为了哥哥承担一切风暴的准备。
“我懂了……”如愿说。
她的心结稍稍解开了一些,本身跟哥哥的这一场拉锯战就不可能有结果,又何必非要坚持下去呢?
“可是我哥哥和顾向阳……”
“你现在跟你哥哥犟着,你哥哥就能跟顾向阳和平相处了吗?”
如愿一呆,无奈地笑起来道:“也是,按照我哥哥的个性,只怕会觉得是顾向阳离间了我们兄妹,害得我都不停他话了。”
“对呀。这两个人无论有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从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之中夹着一个你,两个人都爱你,无论做什么总得顾及你的。他们两个最终怎么了解,你很重要。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你哥哥妥协呢?”
“我明白了……”
葛平秋欣慰地笑起来,握住如愿地手道:“过几天去看看你哥哥,他很想你的。”
见过葛平秋之后,如愿的心里放松了不少,对哥哥派来的保护自己的人也不再排斥,去医院换药的时候就干脆直接坐了他们的车子,省得浪费钱。
回家的路上,前面的保镖就把电话递给了如愿道:“小姐,老板的电话。”
哥哥现在的做派,还真的跟黑社会老大似的,如果心里有些不安,但又安慰自己,能有多坏,总不会是杀人贩毒吧?
她叹息一声,接过了电话。
“医生怎么说的?有没有说指甲什么时候能够长出来?”木如夜在电话那头说,语气自然,就像是他们兄妹俩根本就没有吵过架,这半个月的冷战都是如愿的幻觉一般。
哥哥决定模糊处理,如愿也不想那么清楚,也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回答说:“医生说手上的指甲长得快,估计再过一个月就会长好了。”
木如夜在电话那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医生,靠得住么,怎么还要一个月?要不还是我给你重新找一个吧。”
“指甲的生长周期就有那么长,你就是把神仙找来也不会好得更快呀!”
“那好吧……”木如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如愿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安静地拿着手机,直到木如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如愿惊讶地说:“哥,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叹气!”
木如夜忍不住笑起来道:“我为你叹得气可不少。”
如愿大笑起来道:“哥,你还是别叹气了,你一叹气我就觉得你老了。”
木如夜淡淡地笑了笑答道:“我本来就老了。”
“你才刚成家立业呢,老什么老!”如愿笑眯眯地说:“我还等着你和小秋给我生小侄子,小侄女儿呢!”
听到如愿语气活泼起来,木如夜也很高兴,道:“你不跟哥哥闹脾气了就好。”
如愿沉默了下来,思索了一下道:“哥,我别的都不问,我就只问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我就不要你非要给我一个什么答案了。”
“好,你问。”
“蝎子是不是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木如夜才说:“过两天我抽时间带你去祭拜他。”
☆、第38章
照片上蝎子的模样依旧,眼神带着点邪气,又精明又狡猾,嘴角是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模样被定格在他神采飞扬的时代,狂傲不羁,不可一世。
季惟慈……
如愿终于知道蝎子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了,他的名字这样书卷气,不知道如果他一直都叫季惟慈,会不会看起来温柔一点,而不是当蝎子的时候那般脸上总是带着一种阴冷狡猾,让女孩子不敢接近。
兄妹俩给蝎子烧纸,木如夜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待如愿给蝎子烧完了纸才说:“蝎子也没有别的亲人,就只有我。以后每年清明还有他的祭日,只有你来祭奠他了。”
“你不来吗?”如愿心里有些不安地问。
“我在的话自然会来。”
如愿心里一沉,紧张地看着哥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在的话自然会来,难道你还会不在吗?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木如夜没有回答。
如愿心里更慌了,她一把抓住哥哥的手道:“哥哥,你跟我保证,你不会死!你不会跟蝎子一样的结局。”
木如夜轻笑一声,揉揉如愿的头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你跟我保证。”如愿不依不饶。
木如夜永远拿自己的妹妹没有办法,他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道:“我答应你,我不会跟蝎子一样的结局。”
“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落得跟蝎子的下场。”
死在异国他乡,死在最恨的人的枪口下,在冰冻的铁盒子里呆了半个月,无人问津,灵魂孤苦无依,死后连一个悼念的人都没有。
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地上还未燃尽的纸钱,半空中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随风而去,木如夜和木如愿这对性命相依的兄妹站在高高的墓园只上,相对而立,这一日并不是清明时节,冷清的碑林里只有他们兄妹二人而已,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日的誓言有一天会左右他们的命运。
如愿看着墓碑上蝎子的照片和名字,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木如夜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拍拍妹妹的背道:“哭吧,蝎子死了之后,都没有能为他哭一场的人,你为他哭一哭也好,要不然他也走得太凄凉了。”
如愿替蝎子哭,也是替哥哥哭,更是为这悲凉诡谲的命运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所有的灰烬都被吹散了,撒在墓碑前的酒都干了,插在土里的三只烟都燃尽了,如愿的眼泪才渐渐止息……
一阵阵风吹过墓园的竹林,传来苍凉的簌簌声,似乎在诉说着生命的悲情。
“走吧。”木如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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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墓园,木如夜试着聊些高兴的事情想转换妹妹的心情,如愿知道哥哥的心意,想到下个星期就是木如夜和葛平秋的婚礼,就问起他关于婚礼的事情,可是哥哥却是一问三不知。
“都有专人准备,提前一天走一下流程就好了。”
“你怎么也这样满不在乎啊?你们俩都一个样,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结婚。”
“我现在做生意,都是跟政要商人打交道,中国人还是很看重家庭的,结了婚方便些。”木如夜看着手机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答道。
如愿惊讶地说:“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跟小秋结婚啊?小秋知道吗?你怎么这样啊!”
“她知道啊,她跟我结婚也不过是为了打发她的父母,再加上他的那个女学生怀了那个徐山的孩子,学校里风言风语很多,跟我结婚堵了那些看好戏的人的嘴。”
“我以为小秋不在乎这些呢……”
“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她又不是神仙又不是仙女……我们是人,只要还需要跟人相处,就难免不为了无聊的人生气。世界是傻子蠢货建立的,聪明人只能遵从他们的规则才能在社会里活下去。”
独院瘪瘪嘴,嘟囔道:“你们俩都太务实了,这样结婚不是很没意思吗?”
“你以为婚姻是什么?婚姻本来就是个契约合同而已,只是利益关系,跟爱情没什么联系,只是因为有爱情所以有的婚姻才可以被忍受而已。”
哥哥一向很多这样的“歪理邪说”,你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我不管,我以后结婚一定是因为爱情。”
如愿笑眯眯地看着哥哥,可是哥哥却不搭腔,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如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聊到了他们兄妹之间的雷区。
她的爱情是哥哥一直都强烈反对的。这段时间他们谁都不提这件事情,不代表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了,而是谁都不想再吵架,想安安生生过几天日子。
如愿知道,顾向阳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一颗□□,迟早都要引爆。
车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默又尴尬,两人一时无话可说。
墓园远在郊外,回城的路都很荒凉,没什么车子,如愿想看窗外转移注意力都没得风景可看。都怪自己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这时候,车子忽然刹住,如愿疑惑地探出脑袋看,只见从路口窜出来两辆吉普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木如夜把如愿拉回来道:“坐好,等我。”
后面的一辆车也停下来,车子的保镖下来,为哥哥打开车门,护送着哥哥下了车。
如愿没有忍住好奇,探头看,见到那两辆吉普车上陆续走下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看肤色和长相应该是东南亚那边来的。如愿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那几个军人打扮的人站定之后,车子上走下来一个女人来。
那个女人长相艳丽,化着浓妆,有一双妩媚的眼睛,然而眼神却锐利狠毒,就是那天拔掉她指甲的女人。
如愿立刻下了车,冲到哥哥身边站到了他身后,小声在他身边道:“就是这个人拔了我的指甲,哥哥你要小心点。”
“我知道。你先回车里等我。”
如愿准备回车里,可那女人已经带着手下走到了兄妹俩面前,她看了一眼如愿的手,一脸笑意地问:“小妹,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呢?看来姐姐还是下手太重了……唉,也怪我,做事情不想仔细,应该知道你细皮嫩肉的,跟我们这些粗人可不一样。”
木如夜神情阴冷地看着昂山梅丹道:“不要烦我妹妹。如愿,你先回车里等我。”
“等等!”昂山梅丹叫住准备离开的如愿,不怀好意地说:“有什么事情你还不敢在你妹妹面前说么?我看我们家妹子挺通情达理的。”
“如愿,回去。”
“站住!”梅丹厉声喝止住如愿。
梅丹身后的军人拔出抢来对着她,吓得如愿一动不敢动。
木如夜身后的人也立刻拔出枪来,两方对峙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梅丹,你这是做什么?你就不怕周围有警察盯着我们么?”
“我就是想跟妹妹聊聊而已,怎么,这么怕我欺负她啊?”
木如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冷冷地看着昂山梅丹,眼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梅丹,你要再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你。”
梅丹是故意针对如愿的,本来这件事情就不关如愿什么事情,但是她讨厌如愿,即便她与如愿之前素未谋面。但是从十多年前起,她就开始讨厌如愿了。
她们是那么相似,都是年纪小小失去父母,都是一家的瘾君子,都是只剩下长兄,可是如愿被木如夜用性命疼着,为了这个妹妹木如夜把自己卖进毒窝里,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而她的兄长却把她十岁的她卖给一个恋‘童癖的老头子做妻子,让她被那个老男人糟蹋,那一年她才只有十岁!她每天哭,一直哭到绝望,哭到再也没有眼泪。
她讨厌如愿,因为她们的命运如此不同。
凭什么?
凭什么木如愿可以如此无辜?她却生来就要做一个恶毒的婊‘子?
“梅丹,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么认真做什么?跟妹妹开个玩笑而已。”梅丹收起枪来,一脸嘲讽地看着木如夜,讽刺道:“真没想到,你还挺护着这个妹妹的嘛,还以为你对谁都跟对我一样冷漠呢?”
“不要明知故问。”木如夜看了一圈周围,冷着脸道:“有什么话我们两个换个地方说,这里不安全。”
“怕条子啊?”梅丹冷笑道:“什么时候我们的章鱼也怕起来警察了?”
如愿露出疑惑又担心的眼神来,她看着自己的哥哥,一脸的彷徨,梅丹看到她这副样子,忽然生出了恶毒的看好戏的心态。
她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恶意。
梅丹的声音不大,却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我们的章鱼当好人当久了,忘记自己原来是毒贩子了?”
“你闭嘴!”木如夜拔出枪指着昂山梅丹。
两边的人又都拿抢指着对方,场面一触即发。
“怎么?这么不想让你妹妹知道这件事情,都不怕警察了?”梅丹恶毒地说:“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弱点,这么多年,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急。”
木如夜愤怒地手都在抖,手上的青筋爆出,恨不得现在就一枪爆了梅丹的脑袋。
如愿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她声音颤抖地问木如夜道:“哥,她说的是真的吗?你是毒贩子吗?”
木如夜紧紧握着手里的枪,双眼通红地等着梅丹,像是一头饿了七天的狼。他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他只想杀了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