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又道:“李隆基的子孙,因为我令人施的咒,或横死,或夭亡,千年以来,十之*皆是如此,包括李桐,包括李月薇,还有……李志。说不定紫儿将来也会因为这个而……”
文晴说着,抽了抽泛上了酸意的鼻子,红了眼圈:“婉儿,你说我作孽不作孽?”
上官婉儿了解她心中的苦,感同身受,轻抚着她的肩膀:“别这样说自己。就算是作孽,也有我陪着你。”
文晴苦笑,深深地看着她:“婉儿,李隆基虽然让人憎恨,但是他的后人何其无辜?就算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也自有法律和老天爷惩罚他们,我又有什么资格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何况,他们也都是我的后人……”
文晴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人在作,天在看。我作了这等孽,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让我这辈子投生在了李家,阴差阳错成了李隆基的后人,呵呵……”
文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会短命的。这是我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
上官婉儿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来了,她猛然抓住文晴的小臂,抖着声音:“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文晴淡淡地看着她:“如果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呢?”
上官婉儿闻言眸色一黯。
“婉儿,你爱着的到底还是李令月,而不是文晴……”文晴轻轻挣开她的束缚。
“事到如今,你还要纠结这个问题吗?”上官婉儿微怒,“这一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追随你的脚步,你所有走过的地方,你逛过的小店,你吃过饭的饭馆,你停留过的咖啡店……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在这个地方遇到你?”
文晴闻言,心头大震。
“文晴,”上官婉儿沉着声音,“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吗?”
“明、明白什么?”文晴针刺般难受,躲避着她的目光。
“我在学着明白你和你的生活,你难道感觉不到吗?前世也罢,今生也罢,无论是李令月还是文晴,都是我想拥有的,都是我想明白的!”上官婉儿急切地表白自己。
文晴听得心里又甜又涩,却强自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因为上官婉儿的深情而动摇。
半晌,文晴才凉着声音:“婉儿,文晴就是文晴,李令月就是李令月,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人生……那么长,会有更好的人爱你、在乎你,我……我不过就是你的过眼云烟……”
“你什么意思?”上官婉儿气急。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的意思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剧组那边也该重新开工了,你也该回去了……澜姐的公司现在需要这部片子来扭转局面……”文晴说着,躲闪着她的目光。
这样也好,她想着,伤了老妈的心,她将来就不会太难受。
上官婉儿已然将她闪躲的目光收入眼底,她审视着文晴,突然道:“文晴,你是不是怕拖累我?”
文晴一滞,别过脸。
“什么拖累?”她说。
上官婉儿心里一疼,不甘心地双手捧起她的脸,逼着她和自己四目相对:“你怕自己是李家人,会短命,会拖累我,对不对?”
那双潋滟如两泓清澈的湖水,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的影子,令文晴心里酸酸胀胀的难受。
上官婉儿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呼吸相闻,似乎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隔绝她们。
“你是为我报仇才做的那一切,就算是有报应,也该是我陪着你。你怎么敢抛下我?”
文晴觉得更难受,同甘共苦、同进退,对于此刻的她而言,还有比这更美好的情话吗?
文晴很有种想要抱紧上官婉儿的冲动,可是想想自己未卜的将来,再想想若是自己英年早逝上官婉儿会何等难过甚至孤守终老,文晴就心痛得难以附加。
“回去吧。”她语气平静地对上官婉儿说,并且轻轻推开了她。
上官婉儿手中一空,发现文晴已经挣开了自己,站在窗前,只留给自己一个孤寂的背影。
初秋的景色很美,也很凄婉,隔着宽敞的玻璃窗,片片落叶飘飘摇摇,最后跌落在路面上,铺成一地金黄。
文晴的心中黯然一片。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树木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会不会有一天,她的生命也同这片片黄叶一般,再没有了生机,化作腐土,直至消散于无形?
一股彻骨的凉意从她的脚心蹿了上来,文晴不由得一哆嗦。
没有人不贪恋生命。
当我们尽情地享受活着这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忽视其实生命是有尽头的;然而当自己的生命长度被打上一个无情的问号时,恰如一个病人被断定患了绝症,那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便不知道何时会落下,取走我们的生命。
彼时,再没有什么能让我们真正地快乐;彼时,快乐只是暂时的,痛苦才是永远的。
文晴落寞的背影,看得上官婉儿心如刀绞。她无法责备她前世的妄为,换位思考,若李隆基先害死的是太平,她也会拼了性命对李隆基的子孙赶尽杀绝。这无关乎道德,只是因为爱得太深,深得刻骨铭心。
上官婉儿更没法质问文晴为什么赶自己走,易地而处,若她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定也不会连累文晴。说不定,自己比文晴做得还要决然,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讯,谁也别想找到自己。
上官婉儿能体会到文晴其实内心里还是害怕的,怕真的有那样一天,更怕那个时候只剩下她一个人。然而,文晴又强撑着不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软弱的情绪。
如此一想,上官婉儿的心软成了一汪水。于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不要逼她,二是紧紧地抱住她。
“你别怕,那些巫术都是些虚妄之物,做不得数的。”上官婉儿环住文晴的腰,脸颊贴在她的后背上,柔着声音说。
文晴的身体一颤,顿觉熟悉的薄荷气味瞬间包围了自己。她知道那是自己用惯了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心中感动,她知道上官婉儿真的在试着接受自己,并不是因为李令月才对自己上心。
软绵、温热的娇躯贴服在自己的后背上,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文晴有些心猿意马,她知道上官婉儿在安慰自己,但她不能如此放纵了自己。
“你也说过,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我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承担结果。”文晴任由上官婉儿抱紧自己,垂着头看窗外肆无忌惮飘散的落叶,闷着声音道。
“我是说过,可还有一句话,叫做‘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今生既有守正之心,自然不畏惧那些邪妄之事。”上官婉儿又道。
文晴不语。其实她心中,何尝没有一丝对生的期盼?
上官婉儿见她不语,知道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去,遂趁热打铁,又说:“你当年要对付的是李隆基和他的后人,那些符咒怎么会来针对你?”
“从血缘上讲,我也是李隆基的……后人。”想到老天爷竟然如此安排,文晴更觉得心塞。这多像是一个冷笑话?自己投胎转世,竟成了仇人的后代。
“对那些符咒来说,你是主,它们是仆,它们害不了你的……”
上官婉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文晴抢白了:“你走吧,我就是想一个人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四处走走转转,不想再谈什么儿女情长,累……”
文晴轻推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初初听她的话,忍不住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理智让她没再开口。她深深地凝着文晴倔强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强撑坚强的孩子,便忍住不再逼迫她接受自己的劝慰。
上官婉儿上前半步,抚着文晴消瘦了几分的面庞,欣喜于她被自己亲近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期盼的光芒。
凑近,唇点啄过文晴的双唇,上官婉儿满意于文晴诧异的目光。
“那就去做些你喜欢的事,我这就回去,准备开工。我发誓,一定会用我的表演帮沛霖姐和澜姐扭转颓势!一定会拿下金百合最佳女主角奖!”
上官婉儿放出豪言壮语,话音一转,脉脉含情地凝着文晴:“你要照顾好自己。那支玉簪,我保存得很好。我等着你,替我别上它。”
说罢,她再一次用力地抱紧文晴,瞬间松开,转身离去。
房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徒留空气中淡淡的薄荷气息,以及独属于上官婉儿的味道。文晴痴然。
☆、第119章 表白
《巾帼宰相》经历了投资方被兼并的巨大变动之后,终于在事情发生尘埃落定之后一个半月开机了。
兼并了大唐公司的circle公司理所当然地成了投资方,而circle的最大股东世纪影视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因为之前耽误了太久的时间,自打开机始,徐导快马加鞭工作狂不要命般地赶进度,整个剧组从工作人员到演员,包括各家的助理、经纪人都累得苦不堪言,纷纷抱怨“被徐导玩坏了”,但徐导并不因为任何人的抱怨而慢下节奏,依旧马不停蹄地连轴转个不停。
只有一个人对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是毫无怨言的,甚至是甘之如饴的。那就是女主角上官婉儿。
一则她想尽快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果,更想通过这部电影帮助陷入公众信任危机的世纪影视尽快摆脱不利的局面,也算是帮薛沛霖和文澜分忧,替文晴尽一尽孝心。
二则思念蚀骨铭心,令人不能自拔。一旦她的大脑空下来,就会无边无际地思念远在他地的文晴。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世间相爱的人都在温存吧?上官婉儿每次都是这样想。于是,她也无法免俗地觉得寂寞空虚冷。她想念文晴的体温,想念文晴的味道,想念文晴为自己癫狂时候的样子。成熟的女人,成熟的身体,思念总是带着些旖旎的意味。
所以,忙起来吧,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就不会再辗转难眠,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的影子。
于是,甭管头一天拍到后半夜几点,第二天早上上官婉儿都会准时出现在片场,精神焕发活力四射的样子让一众被徐导的高强度工作状态搞得一脸菜色的剧组成员纷纷以为上官橙带了好几个替身来。
时间过得飞快,似乎只是转眼之间,《巾帼宰相》就进入了杀青阶段。
上官婉儿并没有因此而得以轻松,接踵而来的,是一大波一大波的宣传活动,各种通告要上,各种飞来飞去,上午还在华北,下午可能就飞到了西南。更有公司安排的参加各种综艺节目和访谈,上官婉儿如同赶场子一般,脚不沾地地一场接一场地赶。
其间,难免要参加娱乐访谈节目,主持人鲜少去关心她的剧拍得如何,关于《巾》剧的问题往往一带而过,然后就直奔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各类八卦去了。
“拍《巾帼宰相》很辛苦吧?据说徐导对演员要求很严格?对作品更是出了名的精益求精?”主持人是个发型很潮、打扮也很潮的白净小哥。
“还好,我在徐导那里学习了很多,无论是演戏还是做人,徐导是个很优秀的导师。”上官婉儿淡笑着回答。她愈发懂得这个世界里娱乐圈的语言了。
“感觉上官的变化还是蛮大的,看来徐导确实对你的影响不小。”主持人意味深长道。
上官婉儿知道,曾经的上官橙一向是个跋扈、霸道的主儿,绝少有此种谦恭的姿态,主持人说出这话是意有所指。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更不会介意,只是大度地一笑而过。
“上官和剧组中的其他人相处得都愉快吗?”主持小哥再问。
“嗯,都很好,他们都很专业,也很敬业,我和他们相处得不错。”上官婉儿程式化地回答。
主持小哥突然神秘地笑问:“我们听说《巾》剧有一幕是上官婉儿和武三思的激|情戏,很是期待上官的表演啊!”
上官婉儿闻言,脸微红。
主持小哥眼尖,早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眼中流露出促狭的神色:“那么,上官对饰演武三思的楚文博印象如何呢?”
说着,冲着上官婉儿挑了挑眉角,那意思显然是“你懂的”。
上官婉儿大感头疼。其实,前世她和武三思之间,只有武三思垂涎她,以及她利用武三思保住自己的政治地位和武三思甘心情愿地被自己利用的关系,哪里有过什么床|笫之欢?她的身体、她的心属于,并且只属于太平。
前些日子拍那场莫名其妙的船戏的时候,楚文博比她都紧张。
清场是必须的。
当片场内除了导演、摄像和灯光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楚文博突然拉住她的戏服衣袖,一脸苦相地哀求她:“上官啊,你一定要跟她说清楚啊,我一开始真不知道还有这戏码啊!一定要说清楚啊……真是要死了……为什么要拍这个哇?小新会抽死我的……我不想死在床上啊……”
上官婉儿初时不解地看着楚文博从和她说话演变成自己一个人的碎碎念,后来才恍然大悟,楚文博说的“她”是指文晴,他怕文晴误会他和自己的关系;而所谓的“小新”,应该是楚文博喜欢的人吧?
她并不知道,“小新”和蜡笔小新一样,都是纯爷们。
其实,上官婉儿何尝不担心文晴误会?文晴如今本来就怕拖累自己躲着自己,若再有这样一层,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上官是在回味吗?”主持小哥见上官婉儿沉吟半天,故意促狭道。
上官婉儿脸微烫,连忙收敛心神,换上一副习惯了一辈子的大家闺秀的表情,微微笑着看着主持小哥:“你是说楚文博吗?”
“是啊!”主持小哥双眼晶亮,心中的八卦之火狂烈地燃烧。据传楚文博是个小给给,还是个富二代小给给,这要是爆出和上官橙闹绯闻,这得是多大的猛料哇!
上官婉儿眼角含笑,回了他一个“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的眼神。
“他是位很优秀的演员。”她说。
主持小哥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表这样啊,上官!‘很优秀’什么的太笼统了吧?”
上官婉儿挑眉。
“比如,我们可以聊聊楚文博是不是你理想中的男生……”主持小哥循循善诱道。
“不是。”上官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