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连自己的身世都来不及问,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的安危?
“算了……”文晴突觉灰心丧气地很。
自己对上官橙的好历历在目,可结果呢?一拳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上。过去的上官橙不在乎,现在的上官橙既不拒绝,亦不回应。
文晴突然觉得自己好贱。我到底图啥?她自问。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复杂的事,如果喜欢一个人带给自己的快乐那么少痛苦却那么多,那又何必?
一时间,父亲和母亲的事,李月薇的身世,自己的身世,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脑中交错、纠缠,令她灰心丧气,又无能为力。
好没劲。
文晴想着,拧开了小阳台的门,把手机撇在一边,颓然地闷头窝进自己的床上,只留给上官橙一个后脑勺。
上官橙被晾在原地。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就像她之前答应乔瑞琪的那样,她会“说服”文晴。
可情况并不似她想象的那般,她想说,人家却不想听了,只抛给她一句“算了”。
上官橙一向善于察言观色,那一句“算了”包含了多少委屈和无奈,还有几分酸涩,她怎能察觉不到?
从她见到文晴的第一面起,这个女孩子就是活泼泼、健健康康的,像阳光一样温暖,又像一团火一样炽热,有时又像女将军一样威武,虽然偶尔会傻呆呆的。上官橙不喜欢颓然又伤心的文晴,尤其还是为了自己的事,她觉得自己造了孽,不仅夺了一个无辜之人的躯壳,还伤了一个好人的心。
对着虚空长叹一口气,上官橙挨着文晴坐在床边。手掌伸出,想要抚摩文晴的头发,又怕文晴再像之前那样不留情面地躲开。最终,上官橙还是鼓足了勇气,掌心轻揉文晴的后脑勺。
文晴对她突然的温柔毫无防备,僵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舍得躲开,心里有点儿别扭,还有点儿小小的享受。
上官橙的手其实一点儿都不暖和,甚至还有点儿凉意。文晴却被摩挲得愈发的舒服,她把脸埋入床单中,屏住呼吸,恨不得把全部感官都集中到上官橙的手掌流连之处。
缓缓的,如细水长流,如水滴石穿,像经过了长久的岁月,磨掉了年少时的棱角,磨掉了与生俱来的戾气,磨掉了长久年月中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其实没有多久,文晴却觉得像是经过了千百年的岁月。她想象自己是一块顽石,桀骜不驯、睥睨世间,却被一泓碧波深深地缠住,从此无法自拔。她缠着她的心,缠着她的神魂,用全副的柔情和爱意磨掉了她所有的棱角。文晴幻想着,拥有这方温柔天地,即使某一天天塌地陷她不得不赴死,她也心甘情愿地奔赴,心中所思所想所念,唯有来生和她再次相遇。
“不生气,好不好?”上官橙低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文晴的幻境被打破,她猝然惊醒,却发现之前的种种不快,此刻皆抽丝剥茧般不知哪里去了。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险些冲口而出“生气是什么?能吃吗?”,不过,她难得傲娇+矫情一次,誓要坚持到底。
继续,闷着头,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还说自己不孩子气……
上官橙无可奈何地看着文晴的背影。
因为摇头用力,文晴一只小小的耳垂自散在脖颈上的发丝间露了出来。
上官橙喉间一紧,脸上微烧。她不知自己刚才何以生了一丝旖念,竟有了想要吻上那小小耳垂的冲动。
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吧?上官橙这般安慰自己。
压下心中的驳杂,上官橙耐着性子道:“你也说过,大旗娱乐那么多人,都需要养家糊口的,各有各的难处,我怎么忍心因为一己之念就不顾他们的死活呢?”
文晴闻言,蹭地坐起身,纠结着一张脸:“你还学会以我之矛攻我之盾了?”
上官橙心中暗笑,柔声道:“我说的不对吗?”
文晴心里不快活,愤愤地扭转脸。
上官橙欣喜于她终于不再冷着脸面对自己,其实这样耍小孩子脾气,也是挺可爱的。
“就算是有危险,我也会自己当心的。”上官橙努力说服对方。
文晴可不认同,她“嗤”了一声:“真要是那么简单,你之前会受伤?会失忆?”
上官橙微不可见地蹙眉。若非文晴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失过忆”的人了。文澜见到她第一眼就看出了她和过去的上官橙不同,吕靖宸看到自己时也是一脸的古怪,这世间恐怕也只有文晴这个当局者迷糊的才会深信不疑自己是“失忆”的吧?
看来今后和别人打交道要多多注意,不要被看破。上官橙暗想。
而对于文晴……
上官橙敛容,深深地看了文晴一眼:“若我说我很想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呢?”
文晴一震,拧着眉头,沉默了。
“所以你宁可生命受威胁也要开工?”
“是,”上官橙肃然,“文晴,我不想做被豢养的花花草草。”
这叫什么比方?文晴听得心里别扭,这话说的,好像我圈禁了你,剥夺了你的自由似的。
“你喜欢演戏,我们可以再选别的剧本。这件事我会替你摆平……”文晴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她想要告诉上官橙她们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文晴,”上官橙抬手打断了她,“你的好意我懂,可我不可能一辈子依赖你。”
☆、第74章 两次扑
“你说什么!”文晴瞬间变了脸色。
上官橙眼见她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登时蒙上一层青色,没来由地心里一软,聚到嘴边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文晴耳不聋眼不花,论身体素质她比谁都强,她会听不清上官橙说了啥?
当然不是。她只是不懂为什么上官总像是一只养不熟的猫?
失忆之前她撇开自己;失忆之后,自己对她百般呵护,照顾得任劳任怨,她却还要离自己而去。
文晴忍不住自问,难道她对我就没有留恋吗?
若干年前,两个人一次争吵之后,上官橙恨恨地说:“文晴,我不想像你似的过猪一样的日子!”
文晴不觉得自己这“猪一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简单、随性,做自己想做的事,这还不够吗?
思及往事,文晴眸光一凝,逼视着上官橙的双眼:“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你想起什么了,所以不愿意再被我束缚,所以要去做那个镁光灯下华丽而耀眼的你,不愿意再陪我过“猪一样的日子”了?
上官橙被她的目光所迫,下意识地躲闪着。
强势的文晴,让上官橙从骨子里生出排斥。她来不及想清楚自己排斥的究竟是什么,就被文晴猛然一个前扑,按倒在了床上。
上官橙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床单,文晴就撑在她的身体上方,俯视着她,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这样的姿态,让上官橙不适,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强迫的,又像是被逼问,她不喜欢再次回到前世面对太平时的那种软弱的姿态,很不喜欢。
上官橙支起身体,她想挣脱文晴的束缚,她想要两个人平等地面对,她不要再做那个软弱的人。来到这个世界,让她懂得了很多前世不懂的东西,前世的她从不知道人和人之间原来是平等的,谁也不是天生的谁的奴隶。
凭着胸中刚刚觉醒的平等的意识,上官橙想要摆脱文晴的强势,怎奈身体状况不允许,即使没有大姨妈的困扰,上官橙的小身板也是拗不过文晴的。
她挣扎,文晴更恼,头脑一热,两只手一边一个,死死按住了上官橙两条细瘦的小胳膊,愤愤然地怒视她。
上官橙的身体本就不济,一挣脑袋就是一晕,意识便模糊了几分,再一挣小|腹又是狠狠的一抽,突然的疼痛使得她轻抽凉气。
她没想到文晴会这么粗鲁地对待自己,心里更生出几分抗争的情绪,纵然文晴束住了她的身体,她的态度却是绝不妥协的。
于是,上官橙用她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动的部位表达了不满,她用力地别开了脸,目光投在小阳台的窗户上,半寸都不分给文晴。
文晴扣住上官橙的双臂,本来是出于一时激愤,上官橙眉头一蹙,她心里也疼,知道自己过分了。她想松开双手,想和上官橙好好谈谈,可就在此时,上官橙却嫌恶地别开了脸,好像再多看自己一眼都会后悔似的。
文晴心头火起,还夹着几分自伤自怜:你就这么烦恶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情急之下,她忽的伸出右手,强行扳过上官橙的下颌,逼迫她正视自己的存在。
上官橙下颌一疼,她混沌的大脑恍惚生出某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这个画面曾经在两个人之间发生过无数次……
上官橙的理智一丝丝脱离,意识被身体的本|能一点点占据,像前世的复制+粘贴,她紧紧闭上了眼——
这是每次太平盛怒之下强行索要她的身体时,她都会做的动作。
闭上眼,就不会看到那个人眼中的怒火和伤痛;
闭上眼,就不会看到自己的裙裳、内衫一件件脱离自己的身体。
可是,闭上眼其余四感就会格外敏锐清晰。
嗅到的,是太平熟悉无比的薄荷气息,还有令人羞赧不堪的淫|靡气息。
触到的,是太平光|裸的身体、滑|腻的汗水,甚至只是她为了惩罚自己而故意不脱去哪怕半件的衣衫。
尝到的,是太平唇|舌间熟悉无比的味道,那是会让上官橙上|瘾的味道。
听到的,是太平撕扯自己衣物的声音,是她吮|吻甚至撕咬自己身体的声音,还有……上官橙自己的声音。
心跳狂乱,脸颊潮|红,上官橙着了魔一般,潜意识中她知道自己在给自己制造梦境,幻想着只要紧闭着双眼,就可以只想那个人,就算是自己在她的眼中爱的那么卑微,即使她在自己的眼中高高在上,还是想她,想她的味道,她的身体,她的手指,她的唇……她的一切。
如果强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太平,她会说什么?
上官橙笑得苦涩,又甜蜜——
她会说“你今日在母后殿中为什么不理我”。
她会说“你居然让贤哥哥扯住了你的衣袖”。
她会说“你前日和安平说的话,比和我说的都多”。
她会说“连武承嗣那个畜生都成了你的入幕之宾”。
在太平的心里,自己就应该时时刻刻围绕着她,从“成为她的人”的一刻起,就是她的所有物了,和她的奴仆一样,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她。她甚至从来都不问问自己为什么如此,从来都不想想身为罪臣之后游走在官场与宫廷之中的自己有多么的不容易。
她只想束缚住我,像豢养一只金丝雀,让我时时刻刻以她为全部!
昔日太平如此,今天文晴还要如此!
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喜欢和爱吗?!
上官橙猛然睁开双眼,趁着文晴怔忪的当儿,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她的身体,挣脱掉她的桎梏。
我不要卑微的爱情,我不要被豢养,不要再被束缚得无微不至。即使这世道于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即使我不知道前路如何,即使老天爷不一定何时又要夺走这具躯壳再把我抛弃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我也要靠我自己活着!靠我自己得到平等的爱情!
上官橙脑中是万丈的雄心,身体却暂时无法撑起这份豪迈,她按着小|腹,跌跌撞撞地推开了文晴,跌跌撞撞地要回自己的房间。经痛害得她直不起腰来。她想,且容她再在这个房间里休息一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等她缓过来,她就走——
上官橙有自己的家,只是文晴不允许她回去。
她要回那个家去。她能照顾自己,她能照常开工,她能找到太平,她能……
上官橙一个趔趄,地板向她直直冲了过来,腿一软,她抢在了地上。
“你疯了你!”文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搀扶她,“摔疼没?不知道自己什么状况啊你!”
文晴心疼,却也恨上官橙无视自己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了她眼中无所谓的存在?就因为她想起来过去的事了吗?所以那个前几天还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温婉女子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文晴险些冲动地拽过凳子削在上官橙的脑袋上——削傻了她养着她!
不得不说,文晴的骨子里还是存着戾气,只是不被刺激时,她不会没来由地发作。
你又来!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再被你呵护得这么无微不至了?我快疯魔了!
上官橙甩开文晴的胳膊,微仰着脸,莞尔:“文晴,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文晴手臂僵在半空,紧蹙着眉,嘴唇泛着苍白的颜色。
“我心里有别人,”上官橙笑得温柔,像是看到了心爱之人,“有别人,你懂不懂什么意思?”
文晴的呼吸停止了,这个问题她想了多久,就怕了多久,既怕从上官橙的口中听到,更怕上官橙闷在心里永远不说。
如今,答案揭晓了,她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会哭天抢地如丧考妣。也许,在潜意识中,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上官橙会恢复记忆,同时也恢复了她对于耀眼星途的追求,恢复了对比自己更有能力捧红她的人的靠近。
最好的消息是没有消息,最坏的状态是未知的状态。
现在好了,上官橙对她摊牌了,她不必再忐忑不安了,一切都浮到了明面上。
可是,文晴终究是不甘心,尤其是脑中的猜想逐渐成型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个人”差了什么。
“是李月薇吗?”文晴沙哑着声音,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如此平静地问出这个问题。
李月薇?
上官橙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和太平的名字何其相像?这个人是谁?
文晴一瞬不瞬地凝着上官橙的脸,发现当自己说出“李月薇”三个字的时候,上官橙的眼中现出一丝缱绻,那是无论如何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呵!好得很啊!你们果然有私!是通过沈蓓认识的对吗?只怪我蠢,蛮以为你攀附的是沈蓓,却原来是奔着沈蓓背后的*oss去的!
文晴心中苦涩。亏得她还一心一意地怕李月薇、沈蓓之流伤了上官橙的性命,却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人家上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