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夜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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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夜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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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吧。”婴郜还是察觉了。
  室内的光亮突然盛了些,枢麟进门,一支做工极为精巧的箭羽横在桌上,神光四溢。
  “你试试。”
  旋即,枢麟右手划出一把弓,旋转一圈,握至手心最熟悉的位置,搭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箭矢仿佛切破了时空,穿透了围墙,又一个围墙,直至隐入黑暗。
  静夜里隐隐传来羌笛气急败坏的叫唤声,兴许是射到了他的地盘。
  婴郜和枢麟直接忽略,一同走到围墙边。
  墙上无一丝龟裂痕迹,箭穿过形成的孔洞光洁无匹。
  枢麟不苟言笑的脸上划过一丝讶异,天性的顺从让他敛手站回婴郜身侧。
  “你觉得这支箭矢如何?”
  枢麟沉思片刻,谨慎道,“似出自巨海的翎羽箭。”
  “为何只是‘似’?”婴郜心不在焉地摸着尾戒。
  “……威力更大。”
  “呵呵。”婴郜不再说话,只是笑。极淡的笑容埋在黑暗里,徒增诡异。
  比真品更具威力的赝品……
  木灵修曾以为,像傅久久这样的人,如果在工地工作,就一定躲在树荫下偷懒;如果在客栈工作,就一定躲在后院里偷懒;如果在别人府上工作,就一定躲在自己房里偷懒。总之,在木灵修的印象里,傅久久的人生追求就是偷懒,不断地偷懒。
  然而事实宛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浅滩沙地般模糊的印象冲刷得一干二净。傅久久敬业爱岗的背影高大了起来!
  直至月末——
  看到傅久久欢天喜地地从管事的纱迦手中接过五个灵宝。木灵修捂脸,真相总是那么残酷!
  傅久久欢喜地将灵宝藏在玲珑袋里,顺便弹了木灵修一记脑瓜壳儿。
  木灵修捂着发红的脑门儿,“婴郜怎么会对你这么好?”据不可靠消息称,隔壁冉遗族兄弟,每个月也只有三个灵宝,还是因为治好了隔壁的隔壁的老王睡觉一做噩梦就磨牙的怪病才涨的。
  傅久久敷衍道:“兴许看我得养两张嘴?”
  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心口位置,心脏还在跳动,因着未退的兴奋有些鼓噪,带着些残留的不安。
  五个灵宝只是额外的赏赐,她自己的命才是真正的交易条件!
  她赌了一把,天妖两族的关系危如累卵,若是交战,必然需要强大的兵器,而婴郜作为边城的城主,一旦开战,首当其冲。
  她唯一的擅长,正对他的需要。
  木灵修看着傅久久飞离思绪,吞下到嘴边的话:其实,婴郜是不收他的伙食费的。
  傅久久仍是每日埋首于锻造室。半个月后,婴郜命人运出第一批剑。负责搬运的妖族们毫不掩饰赞叹之色,连带看傅久久的目光也有所不同。妖族就是这样,实力为尊,尽管只是铸剑。
  但木灵修直觉,她今日造出的一批剑,没有她袋子里的一半好。
  木灵修望着锻造室门口面无表情指挥着搬运工的傅久久,忽然,视线暗下来,他偏头,婴郜正站在他跟前对着自己笑,他心里陡然惴惴起来,“一个不错的消息——你哥哥要来了。”
  傅久久呵斥因好奇欲摸剑刃的阿威,抽空回了个眼神看木灵修。只见他整个人影都被婴郜罩住,在那刺目的绛红大袍的衬托下,小脸苍白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哽了好久好久……
总觉得不太对,也许实质上的内容并不多……大家表介意
PS:下章有超级超级重要的人物出场哦!猜猜他/她是谁?

☆、锻造师(二)

  过了几日,婴郜遣了几名铸剑师跟傅久久学习。毕竟千军万马手中的利器,不是一个人能够铸成的。
  傅久久更加肯定了婴郜的企图。
  来的人都是铸剑的好手,手艺不凡,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不屑向一个丫头讨教,且还是个外族丫头。
  傅久久也不多话,让木灵修搬来几块生铁,挑个了最粗糙的,一锤子下去。老铸剑师们都被她这猛然一击惊得胡子乱颤。她看似用得气力不大,下盘却极稳,短短一击已有雷霆万钧之势!
  生铁裂开,破碎,剥落。一把剑已初具雏形,剑身光可鉴人。
  见过不少世面的铸剑师们纷纷傻在当场。不懂行的人,也许会认为铸剑的都应该是虬髯肌肉大汉。他们既是专家,自然知道,铸剑之道,重在巧,非巧力不可成一剑。但他们铸剑这么多年,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已一击之力打出完成度这么高的剑!
  一时之间,傅久久在焱城锻造师中风头无两,更有年轻的锻造师寻求她的画像。
  然而,欲促成行业内部自产自销的老锻造师们提起画笔,都发现脑海中的傅久久音容笑貌极模糊,似乎平凡得没有辨识度,便将重点放在神韵,草草画完了事。
  于是年轻的锻造师们手中拿着的,俱是一幅天族乞讨图。
  傅久久发现,木灵修最近有些忧郁。但她白日忙着指导,晚上还得锻造,一时无暇顾及他的情绪。
  铸剑师们终于学成归家,离别之时,无论老铸剑师们多么依依不舍,多么声泪俱下,傅久久只是“嗯嗯”敷衍两声,叼着中午没吃的鸡腿,跑着去找红衣小童。
  受傅久久的影响,木灵修开始勤奋修炼,具体方式不明。但傅久久估计,现在的木灵修,徒手摔桌子都是有难度的。
  傅久久进屋的时候,木灵修已经开始发呆。她走过去,弹了一记脑壳儿,大喇喇地坐在床边。
  “回来啦。”木灵修只是瞟了她一眼,继续发呆。
  傅久久微讶,有种不再受宠的感觉。
  “久久……”
  “嗯?”
  “你打算留在这里吗?”他问得随意。
  傅久久凝神细听,确认没有人在周遭。近日婴郜对她放得松了些,不再派专人监视这间院落。
  “等我能走的时候,就会走。”
  木灵修越发愁眉苦脸,日后他上哪儿去找她呀。
  “其实,婴郜人挺好的。”没有立刻把他压回家,给他饭吃,还放过了久久。最重要的,是个适合做长工的好东家。
  “呵呵!”傅久久抚摸着腰上结痂的伤疤,冷笑。
  木灵修并未注意,继续道,“我觉得枢麟也是好人,羌笛也是好人,阿威阿武也很好……”其实他连阿威阿武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纱罗?纱、纱迦也很好……”
  傅久久有些无语地问,“有谁不好的?”
  “阿水!”木灵修突然义愤填膺起来,“你不要理他!”
  傅久久仔细想了想阿水其人,和木灵修一般大,人族十岁左右模样,长得乖巧可爱,有些喜欢恶作剧。她进锻造室的时候,偶尔会发现鼎旁的铁屑有些变动,被人动过了。阿水有些黏她,常向她讨东西玩,木灵修讨厌他很正常。
  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争风吃醋。
  她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激怒了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野兽的直觉?”
  “不!”木灵修义正言辞地反驳,“飞禽类!”
  傅久久眼珠子转了转,说起来还不知道木灵修是哪个族类,“你是个什么鸟?”
  “……”木灵修幽幽道,“你真的不是在骂我吗?”
  傅久久讪讪地笑。
  “总之,他不好,你、你不要和他玩!”木灵修第一次说别人坏话,说得不是很利索。
  傅久久双手环胸,挑眉看着他,“那,谁和我玩?”
  木灵修嘴唇嗫嚅了下,又沉默了。
  原以为他一定会毛遂自荐的……傅久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你怎么了?她想问。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别再多管闲事!
  她暗暗提醒自己。
  然而木灵修却主动说了,声音含在嘴里,像要哭了似的,“我哥哥就要来了……也许,我得回家了……”
  “那不挺好。兄友弟恭,多和谐。”傅久久咬掉最后一块鸡肉,漫不经心。
  “你不懂……有很多兄弟姐妹,并一定是好事……”
  傅久久不苟同地看着他,“你有几个?我有八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我觉得很好。”
  木灵修也看向她,正正经经反驳,“三十六个,亲的。”
  “……”傅久久默了默,最后只憋出一句,“你爹挺能的。”
  “嗯……”
  自婴郜带来那个“不错”的消息之后,他想了很久……他一点也不想回家,就想跟着傅久久!可久久太自由了,就像此刻,她困守在这座宅子里,可她的心飞得比谁都高,而他徒有翅膀,只能滑稽地站在地上,巴巴仰望着她。他一边因她若即若离而不安,一边又疯狂汲取她无意中的温暖。可惜久久,不会因为他而停留,他没有勇气要求她继续与他相伴。
  “呃,你饿不饿?”木灵修难得的沉默让气氛渐渐尴尬,傅久久忍不住开口。
  “有点……我想吃鸡腿。”方才久久就吃得很香。
  傅久久手里还拽着已经啃得皮都不剩的鸡骨头。她随地一扔,干咳一声,“我去厨房找找,你……先睡一觉吧。”
  木灵修看了她一眼,默默地爬到榻上,背对着她缩进被子里。
  那最后一眼包含太多情绪,期待,失望,不安……傅久久通通解读为成长期儿童的特有症状,急吼吼地跑到厨房。
  灶下的火还燃着,里面掺了术法,永不熄灭,这个术法覆盖了整个厨房,能保所有的饭菜不冷却。
  实乃生活必备良技。
  负责伙食的妖族少年常年镇守厨房,已成地方一霸。
  傅久久好说歹说,承诺月底给他新换一组菜刀,他才给她装了两个鸡腿。傅久久看着鸡腿也有些饿,又点了几个菜加一个鸡腿自己吃。
  拿人手软,妖族少年纵然对她的得寸进尺感到愤怒,还是抡起大勺风风火火地上菜。
  少年手艺不错,傅久久吃得很香,如果没有看见婴郜的话,她还可以继续香下去。
  婴郜高大的身影一进厨房,傅久久就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她有些难以呼吸,一口气没上来,鼻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呛上来……
  为什么婴郜作为老大偏偏喜欢凡事亲力亲为,除了见阶下囚,连厨房都要自己跑!?
  傅久久边咳嗽边腹诽。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婴郜自然地在傅久久对面坐下。
  “入乡随俗。” 
  婴郜莞尔,“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神族的神族。”
  “谢谢。你也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妖族的妖族。”
  大多数妖族人除了族群,并不喜欢和外族人来往。
  婴郜轻笑,“如果你脸上没有……嗯”他指了指傅久久脸上未干的可疑水痕,“……的话,你的话会更有震慑力。”
  傅久久埋首苦吃,“如果你能让你家厨子把洋葱炒熟的话,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缩在后头装作眯眼打盹儿的少年闻言瞪了她一眼。
  婴郜大笑。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但傅久久不敢放松警惕,婴郜的喜怒无常,她用半个月的伤残记住了它。
  “你的剑铸得不错。”他话锋一转,“虽然也许有一天你亲手铸的剑会指向你的同胞。”
  傅久久顿了一顿,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脸上的不解不似作伪,这次轮到婴郜顿了一顿,缓缓道,“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奸细了。”
  傅久久碗里的饭菜已然见底,但还是做出扒饭的样子。
  许久,婴郜突然说道,“给我铸一把剑吧,傅久久……”
  又三个月,按季节来算,已是初冬。
  焱城的冬季格外具有杀伤力,一觉醒来,外面的大雪能积三尺,夜里的风似狂乱的战士,将傅久久的小锻造室吹塌了两次。
  第一次的时候,傅久久正在锻打,屋顶塌下来的时候压得她手中扬起的锤子直直砸向她的脑门儿。第二日,妖族们发现她被压在废墟里,当时的情景至今还广为流传。木灵修用了四个字总结:血流成河。
  为此,傅久久又养了好几天。
  第二次,正值枢麟换一个剑鼎。大风来袭,房屋将倾,枢麟敏捷地跳出去,还没落地,被狂风生生拌了回来,被刮倒的鼎压伤了腿。这都是小道消息,可不可靠不确定,但傅久久和木灵修七天没见到枢麟的影子。
  焱城天气的恶劣程度可见一斑。
  三个月过去,木灵修口中的兄长迟迟没有来,就在傅久久以为他不会来了的时候——
  他来了。
  午时过后,傅久久打开窗户透气,天上的云堆得很厚,层层叠叠的,太阳不大,但很暖和。傅久久携了把椅子,拉着木灵修去院子里晒太阳。
  羌笛兴冲冲地跑来,扑到木灵修身上,“今天有客人来了!”
  木灵修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触碰。羌笛很是跳脱,傅久久不太理他,他就常追着木灵修说话。
  两个人俱是不感兴趣的样子,有点打击羌笛的积极性,“是从地渊来的贵客!”他努力表示这是个值得雀跃的消息。
  木灵修一怔,下意识地扯傅久久的袖子。傅久久低头看着他有些圆润的手指,没有甩开。
  羌笛见两人开始感兴趣,兴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开,“听说是大族长的儿子。”
  傅久久眸色一沉。大族长是整个妖族的族长,地位不啻于天帝在天族的位置。如果木灵修的兄长是大族长的儿子,那就意味着木灵修……
  胳膊被抓得有点疼。傅久久回神,木灵修不知什么时候拽着她的胳膊,看着她,满脸惊惶,哀求的表情就像个急于被认可的小孩。
  傅久久轻扯扯他的衣摆,无声地安抚他。他果然镇静了些。
  羌笛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现在正上山呢,你们要不要去看看?要知道,像咱们这样的边境城市,地渊的人是很少来的。”
  傅久久先打发走羌笛,收了椅子,准备下山看看。木灵修钉在门边,低着头,踟蹰不前。
  她有些无奈地蹲在他面前,“是你哥哥吗?”
  “不知道……也许……”
  “你今年多大了?”她蓦地问道。
  木灵修一愣,“三千六百多岁了。”
  “可以自立的年纪了。”傅久久意味深长地说。
  木灵修跟在傅久久身后,大宅子门前挤了不少看热闹的妖族,都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婴郜亲自下山迎接,同去的还有枢麟。
  傅久久个子矮,只能踮起脚看。木灵修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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