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夜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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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夜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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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乡情怯。傅久久已经两百多年没回来了。千年继承了瑞和的神翼,傅久久坐在他背上指挥。
  “小姨……我怎么觉得不对?”
  “说了别叫我小姨。”傅久久闲闲地嗑瓜子,瓜子壳朝海里一抛,立即有海类将残屑吞入腹中。
  “那是一种鱼类,有点洁癖,看不得弃物。你说它懂什么,偶尔脏乱一点才叫过日子。”
  千年回想傅久久什么时候干净过。
  “再几千里就到了。别歪别歪,我没手扶。”
  “小姨……久久,你为什么要坐在我背上……”
  “舒服啊!”傅久久理所当然。
  什么都不懂的千年不说话了。
  千年飞得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前方已隐隐约约能看到岛的轮廓,远处看,像一轮弯月。
  “那是青和山!”傅久久指着那轮弯月,“你娘亲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炸成那样的。”
  千年抑制不住激动,那就是他娘亲诞生的地方!
  离岛越来越近了,天空中却漂浮着无数灰白的点。千年猛然刹住,傅久久从他背上站起来,面色凝重。
  怎么会有这么多天族?
  “小姨?”千年询问地看着她。
  “飞过去。”傅久久面无表情道,娘的她自己家她还没胆回?
  靠的越近,那些灰点就显现出人的模样。众多的天族分散四方,包围着岛屿,羲鸢在里面四处乱转。
  羲鸢怎么在这儿?难道木头先回岛了?
  再近些,只听见清朗的女声带着不屑与怒意道,“堂堂天族,仗着人多势众,就来围攻弱女子和孩童吗!”
  娉婷的身影站在南台岛细白的沙滩上,模糊成一团,看不清面貌。
  “她是谁?”千年问。
  傅久久没有回答,别说他,她也没听过这个声音。可她的样子,像在为南台岛说话。
  为首的天族发话了,“人族的女人,交出那个妖族,他并非良善之辈。”
  “呵!”女子怒极反笑,被这群道貌岸然的天族气笑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毛还没长齐呢,无凭无据,凭什么说他不良善。”
  “就凭他是墨羽族的族长!”
  真是木头!
  那个女子不移不动,笔直地站在那儿,仰视着天族,却丝毫没落了气势。
  “墨羽族是什么我不知道,你想要人,除非踩过我的尸体!”
  “蛮不讲理的女人。”为首的天族手指一挥,靛蓝色的光芒朝她劈去。
  傅久久一皱眉,千年就做好了冲刺的准备。然而,他还没有行动,一道极盛的白光截住了攻势。温雅的男声轻笑道,“拙荆有了身孕,脾气躁了些,还望各位包涵。”
  温润如山间清泉,暖意盎然。身披纯白狐皮大氅的男子降到女人身边,扶着她的腰含情脉脉地问,“生气了?你怀着孩子,不宜过喜过怒。”
  众天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惊住了,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竟有古神族的气息。
  “五夙神君……”天族中年老的后神族认出了他,竟不顾他人,落至地上匍匐跪拜。
  这个男人,就是南台岛的五夙!?
  “呀,这不是洛河的庆猿么?好久不见了吧,腿怎么样?”五夙笑得温和,一把纸扇虚空托起他。
  “拖神君的福,我这把老骨头挺到了现在。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神君一面,庆猿、死而无憾了……”老者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
  “你来与我说说,我妻子如何犯了众怒,惹得洛河族的长老出手。”
  洛河族面面相觑,尴尬不已。一来,这老神族只是普通族人,五夙公然将长老晾在一边,反而与他闲话家常;二来,他们刚刚冒犯的人族女人,竟然是五夙的妻子!
  他们正思量着怎么挽回局面,庆猿已将情况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五夙。
  五夙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却更让人心怯。
  这绝对是想怎么报复了!
  “如此……”折扇一收,“我南台岛虽避世多年,但到底是天族人。既然是墨羽族的族长,就交由我们处置吧,我必给各位一个交代。”
  古神族说这番话,已是极客气了。
  然而,谁都知道,给个鸟的交代啊!
  众人腹诽着,但无人反驳。南台岛曾是天族领袖,交与他们处置,本该是最适合不过。但看那女人的态度,明显是偏帮木灵修的。可惜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妖族人物,都已追到这里,竟无功而返。
  洛河长老不甘心!然,不甘心又如何,谁敢忤逆五夙神君!?
  一众人终散了,那个老人留下来,拉着五夙又哭又笑。
  五夙拍拍他的手轻叹,“我连累了你啊,他们不敢对我不敬,但对你就不一定了。你此次帮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庆猿激动道,“神君莫折煞我!若不是神君将我从尸山里挖出来,治好我的腿,我早已魂飞魄散!”
  送走庆猿,五夙对着海面上轻笑,“你还要看多久,小九?”
  一旁的女子眉角一跳,方才一直冷着的表情多了些柔和。
  傅久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打量着那名女子,她穿着一身灰白的短衣,有些像渔女的打扮,料子却极好。她的眼睛极美,大而圆,傅久久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只是眸子没有焦距。
  “这是你的小妹吧。”女子笑着对傅久久说,眼睛却看着她的鼻子。
  傅久久眼微眯,眼疾?
  五夙笑着拦住她的视线,傅久久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笑着说,“这是五嫂子吧。”
  女子笑望五夙,“确实有点皮。”
  “……”她是不是暗地里被嚼舌根了?
  “鱼歌,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话同小九说。”
  鱼歌点点头,独自往山上走。
  她走得很稳,对这段路很熟悉的样子,看来住了有些时日了。
  她一走,傅久久就原形毕露,猛地锤了一下五夙的胸膛,“你怎么骗到一个媳妇儿的!难以置信!你的烟红呢?你的翠柳呢?都成了亲的人,怎么还穿的这么骚包!嫂子真霸气,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五夙皱着眉把她拉开,整整自己的狐皮大氅,表情严肃地说,“嘴巴干净点儿,什么烟红翠柳的,你又去逛窑子了!”
  傅久久撇撇嘴,说到窑子,那还是跟着五夙逛的。
  “你背后是什么东西,藏着掖着不让见。”五夙侧头,一个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从久久身后探出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五夙不经意地一瞥,而后僵住,再仔细一看,最后拔高了声调惊呼,“阿远的孩子!?”
  傅久久:“……”
  

☆、南台

  不怪五夙,除却气质,千年确实和陆远白有七分相似。尤其他现在是天族千年,更显干净纯粹。
  “……不对。”五夙以折扇点颌,斜挑着眼,“看起来挺机灵的,没小六那么傻……怎么有阿和的味道?”
  “舅舅。”千年走出来,腆着脸低头瞄着五夙,细声细气地说,“瑞和是我娘亲。”
  “……”
  认亲就这么结束了。
  回去的时候,五夙一直把着千年的手,不住地唉声叹气,“我侄儿啊,我那可怜的侄儿啊,你怎么不早点来投奔你舅舅哟,我可怜的侄儿啊……”
  傅久久瞅着千年憋屈的表情直笑。
  他的妖息很淡,却不是没有。五夙没有过问他的父亲,“以后南台岛就是你的家了,若是在外作奸犯科了,只管报咱们岛上的名号。”
  这是在说无论天族如何容不下你,世人如何挤兑你,你都是南台岛的人。
  五夙骚包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玲珑心。
  木灵修确实来了岛上,却伤的很重。鱼歌在浅滩上发现了他,把他带了回来。恰逢五夙带着新娶的媳妇儿衣锦还乡,发现了他脖子上的项链。做工精致,很是眼熟,链子上串着的石头是缥缈海特产的海石。
  五夙救了他,但他伤的太重了,仙灵在他的体内冲撞,对他的身体伤害很大。他外出寻药,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我看见那条项链的时候还想着是不是你不小心弄丢才让他捡了。”五夙戏谑地笑,“难得见你这么大手笔。模样倒是好,就是小了点。”
  傅久久对他皮笑肉不笑一番,突然捏着嗓子朝屋里喊,“翠柳儿诶,我五哥哥的裤子还在你那儿不?”
  五夙对比着他纯白的狐皮大氅,一脸菜色。
  岛上的屋舍只有九座,都是简单的小筑,其中一座隔得远了些,周围尽是花圃药园。一个紫衣青年冒出头来,长发未挽,脑后三股紫绳编成的小辫,摇摇晃晃地垂在后头。他的模样极秀气,圆脸大眼,有些未经世事的稚嫩。
  “咦,小九你回来啦。”他半个身子探出门来,两只手还留在屋子里拽着什么东西,脱不开身。眉毛上停着一只花虫,冲着傅久久龇牙咧嘴。
  “那是你七舅舅,叫不出口就别叫了。”傅久久转身,一本正经地对千年教导。
  千年握拳表示受教了!
  没有多的房间,千年便暂时住在一玦的小筑里。晚上鱼歌打渔归来,特意给未曾谋面的小姑子露了一手。饭桌上一家五口其乐融融,鱼歌本不是多话的人,但千年乖巧可爱,惹得鱼歌母性大发,不时给他夹菜加饭。七瓢扒几口,就拉着傅久久说话,傅久久视若无睹。
  七瓢抓起一只鸡腿放到久久碗里,就听见她冷不丁问,“远哥哥呢?”
  鱼歌的筷子停在菜盘子上方,不解地看五夙。五夙一挑眉,“我正想问呢,小六没和你一起?”
  一点一点,心沉下去。
  苍穹骗了她?阿远去哪里了?
  气氛突然沉闷起来,傅久久食不知味地吃完,去看木灵修。
  木头睡得很沉,嘴唇很是苍白,送他的项链挂在脖子上,掉出来。听五夙说,有人将仙灵打入他体内,和他的妖息形成对抗,他的精神力受到很大的消耗,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
  人族……
  人族……
  人族……
  天族!
  傅久久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狠,在月夜下亮得渗人。
  翌日,鱼歌和五夙带着千年出海,让这片海域接纳新的主人。七瓢多年来习惯早起,一早就扑腾到他的小花圃里。傅久久靠在木灵修的塌边醒来,晨曦细微地点在额头上,平添温柔。
  海的那边突然传来号角声,那是海族的求救讯号。
  “小九啊。你去看看,我离不开啊!”七瓢嘴里叼着花茎,含糊不清地高喊。
  “……”
  傅久久赶到的时候,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二哥儿。听五夙调侃,这二哥儿不知哪只眼睛不好使,像是对她有意。从此以后,她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束手束脚,就像少年人见到心仪的姑娘时的羞涩。
  而今,二哥儿见到她,却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她面前,悲愤交加地扯着她的下摆吼道,“久久,救救我的族人吧!”
  凄厉绝望的大喊,傅久久从没听过。
  海里乱成一团,蔚蓝的海水被染成红棕色,一圈又一圈地晕开,像瑰丽的花瓣。二哥儿是被派出来求援的,她看着他不管不顾在水里奋力前行的样子,恍惚地想,禹江族怕是没了,否则也不会叫堂堂少族长出来求援。
  禹江族的领地已是一片狼藉。无数的尸体在海水里浮沉,殷红的血丝从他们的身体里抽出来,烟一样的缥缈。二哥儿疯了一样,抱着他祖父的头颅用身体撞着柱子。族长的头颅被挂在柱子上,肆意地羞辱这个族群。
  谁干的?
  天族!
  这个想法在傅久久脑海里一念而成。
  为什么?
  木灵修!
  不!
  她,和阿远!
  静乐城的回忆蜂拥而来,寒意顺着冰冷的海水从脚底升起。
  谁在她的身后?谁牵着木偶的提绳?谁在她背后咯咯怪笑?谁!想置她于死地!?
  有人想让她消失,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为何她一回来,海族就遭此灭顶之灾。这到底是警告,还是计谋?
  傅久久觉得疲惫。那个人一直抓着她,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她不想任人摆布,就得无时无刻不保持清醒。
  但她只想做个糊涂人……
  禹江族只剩下二哥儿一个人了,他的妹妹远嫁蔚海,许久不与族里联系。按照禹江族的习俗,嫁到外族的女儿,就不算族人了。禹江族确只有二哥儿一个人了。
  二哥儿在傅久久怀里痛哭流涕。小时候他们常在一起玩耍,二哥儿是海族的孩子王,气焰嚣张,老纠集一帮皮孩子恶作剧,欺负久久,和好胜的久久最不对付。后来二哥儿长大,高大结实,皮糙肉厚,常常大男子主义地对着久久呼喝,直到陆远白一指头弹得他滚出老远。
  而现在,这样的二哥儿,在自己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傅久久什么话也没说,灭族之痛,若是一言两语能抚平,那不过是虚伪的悲伤。
  “你只管哭,我给你这一次机会。哭醒了,拿起你的刀,没有我送你,磨好了,对着你的仇人,挥过去!”
  二哥儿哭的更加声嘶力竭,拼了命似的点头,眼泪鼻涕蹭了久久一身。
  只有禹江族遭此厄运。一旁的小海族畏首畏尾地游出来,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而对方明显针对禹江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逃避。
  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这是傅久久的处世法则,她并不责怪它们,因为弱小,才更要保护自己。
  此时冷面的傅久久格外威严,有的海族害怕了,忙不迭跑到傅久久面前,“神女,我们看见了,是天族人。”
  怀里的人一僵,二哥儿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傅久久的表情更加冷厉,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条希望能将功赎罪的小鱼,“看清楚是哪个族群了么?”
  小鱼被她的样子吓哭了,“神女神女,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呀!”
  尖细的娃娃音吵得耳朵疼,傅久久一挥手将它赶到一边,揪着二哥儿的衣襟,恶狠狠道,“听到没有!是天族!怕了吗?怕了吗!”她提高了声调在他耳边吼,二哥儿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天族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跟你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吗?谁告诉你他们就高人一等的?谁告诉你他们就是人上人的?我说的吗?你以前欺负我的劲头呢!老子一个古神族你都敢骑到老子头上,一群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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