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极重,老于世故,常为外物所惑。
须知我辈修士,修的是性命,非是排场和面子等浮夸之物,若千百年后,寿元步至尽头,皮囊化作黄土一抔,纵然你有千万宝器,又能如何?不过是尽皆嫁与他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这赤条条的身体,方是我辈珍惜之物。”
青年弟子如遭当头棒喝,顿生醒悟,满头大汗,回忆过往种种,不由得心惊胆战:“多谢师兄提点,昔日我沉溺外物之中,犹然未觉,行差踏错,差点酿成大祸,今日之后,必当注重磨炼心性,争取早日斩断凡心。”
苗姓修士露出笑容,对其态度甚是满意:“你能明白就好,不枉师尊一番苦心,她特意安排你来接待客人,正是有借此机会来提点你的意思。”
“原来是师尊的安排!”青年弟子满面感激,朝着东方拜了三拜,“蒙师尊错爱,弟子必虔心修行,日益精进,不负厚望。”
正说间,忽而天地变色,云霞匆忙,虚空动荡,一股莫名的强大气势降临,方圆百里内的飞禽走兽受到惊吓,本能的想要四处窜逃,却被压得无法动弹,一个个像雕塑似停在原地,动也不动,连惊恐的啼鸣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反而诡异的形成了一片寂静。
苍穹中,空间突然裂开,浮现出一条狰狞的裂缝,宛如一头洪荒凶兽张开了大嘴,透过裂缝,隐约可见虚幻扭曲的时空景象,乍一看就叫人头晕眼花,还有阵阵破界罡风呼啸。
“是敌人袭击吗?”一名弟子惊慌的说着。
“笨蛋,这里是羽化宗,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挑衅,肯定是客人上门了?”回答的弟子语气中也带着几分不确定。
一艘辉煌宏伟的宝船如同自远古史诗年代而来,穿梭空间裂缝,降临在古寒峰的前方,船身楼阁金光万丈,直将天上的大日都掩盖下去,如剑出天地的古寒峰在这一刻都成了陪衬,如同人物画像里的背景。
宝船的船体上篆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每一个都隐隐散发着深沉的气息,令不少识货者大惊失色,这分明是有器灵凝聚其中,最下等的也是上品灵器,也不乏一些宝器级别的藏在里面。
两侧的船舱,九十五名香火愿力凝聚的魁梧神灵摇着桨橹,正是至尊之数,他们集合神力守护宝船向前,并抵挡时空扭曲之力。
船底下方,地火水风四*阵徐徐运转着,召集八百八十八尊元素精灵,并各自用一件佛门宝器镇压阵眼。
甲板上则是五行法阵守护,在五处方位上各自立有塔楼似的祭坛,并分别以一杆旗形法宝镇压。
五行法阵倒是平凡无奇,可负责镇压阵眼的法宝却是赫赫有名,令不少本就震惊得张大嘴巴的人,直接把下巴掉在了地上。
“我、我没看走眼吧,那五种气息,是先天五方旗吧!中央戊己杏黄旗,东方青莲宝色旗,南方离地焰光旗,西方素色云界旗,北方任葵玄水旗,果然是五方旗,一个不落。”
“胡扯!先天五方旗是太上教的镇教之宝,负责镇压护教大阵的阵眼,哪能轻易拿出来安插在一条宝船上。”
一名老者抚着长须喃喃道:“那是应该仿造先天五方旗炼制的后天五方旗,饶是如此,每一件至少是下品道器,寻常真人耗尽家财,才能勉强凑出一件来,后天五旗集合起来,配合阵法,其威能不下于一件真正的先天五方旗。”
“来的到底是谁,好阔绰的身家,二十八派中家底贫乏的那几家,集合全派的资源也未必能打造出这么一艘船来。”
羽化宗年轻弟子愣愣的看着万洋朝舟,呆呆的问:“师兄,执着于外物真的是错误的道路吗?”
苗姓修士无言以对,在这逼人的财宝气势前,他实在做不出类似先前的高谈阔论,否则就像是一个乞丐指着皇家盛宴说食物只要能吃饱就好,太多只是浪费一般可笑。
哪怕道理是对的,哪怕他真的对财富不屑一顾,仍是不能说,因为没有任何说服力,说出来只会惹人发笑。
而且这还没完,很快万洋朝舟的船体上就闪耀起各种光华,其中南方离地焰光旗和西方素色云界旗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霎时,地脉劫火被勾引而出,一道道穿过古寒峰设下的禁制,如长蛇蹿腾而起,飞上半空后迸发开,化作炫丽的烟花。
苍穹中的乌云汇聚起来,内种似有天龙舞动,翻翻滚滚,降下轰鸣雷电被西方素色云界旗吸收,接着化作一条雷电长桥喷涌而出,连接船身甲板和古寒峰的山门。
凝雷成水,这是天人境专精雷法的术修需要跨过的一道门槛,所谓不敢越雷池一步,可见其中的高明。
最后,数十名女修士从富丽堂皇的船楼中鱼贯而出,环肥燕瘦,淡妆浓抹,甚是可人,她们一个个踏着雷电凝聚而成的长桥,排成两排,众星拱月似的等待着正主的出现。
纯阳派的排场与之一比,仿佛乡下土财主的宅子比之皇家陵园,真正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苗姓修士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一名饱读圣贤书的秀才能对乡下财主不屑一顾,却无法小觑皇亲国戚的权势。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弟,发现这位已然陷入无可自拔的震撼之中,回荡在双目中的情绪,是对眼前之景的深深向往。
得,刚才的一番话,全部做了白用功。
苗姓修士很想劝说,这等高端大气的排场在天人强者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实现,属于奇葩中的奇葩,其余人都是可望不可及,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可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说出,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说什么话都没用,师弟根本不会听进去,只有等日后吃够了苦头,才能幡然醒悟,明白在证道一途上,别人能走的路,不代表你也能走。
“唉,这下辜负师尊对我的期望了。”
雷水凝聚的长桥上,秋璃像宫中丫鬟般牵着月湖真人的手,莲步轻移,态度恭敬而虔诚,在外人面前,她称职的完成了承诺的事项。
秋璃轻声询问:“这样的出场方式,师傅可满意?”
月湖真人慢条斯理道:“马马虎虎,三十分吧。”
“要求可真够高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讲道与偷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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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真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叫人想不在意都难,诸位负责接待客人的弟子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上前,担心见面就得腿软,故作镇定那一套在悬殊的气势差距面前未免有些可笑。{首发}
古寒峰的峰顶飞出一道青光,带着锋利的锐气划破长空,转瞬及至,降落在雷电长桥的前面,现出一名身着素朴青衣的女子,她遍体上下几无坠饰,唯有长发用一块白绢束成马尾。
此女正是古寒峰峰主舒云隽,她跟月湖真人站在一起,几乎是两个相反的极致,一个是简朴到了极点,另一个则是华丽到了极点。
舒云隽不说什么客套话,张嘴便是讽刺:“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样的暴发户品味,什么时候能学会一些格调呢?”
月湖真人理所当然道:“本宫就是格调,所以这世上只有别人学本宫,没有本宫学别人的道理。”
“能将这种傲慢的话说得理所当然,也就只有你了。”
“弱者这么做的是傲慢,本宫这么做的就是仪态得体。”
舒云隽哼声道:“居然直接将自己跟强者等同,真是大言不惭,你离真正的强者还差得远呢?”
“可笑,世上只有两种人,一是弱者,二是像本宫这样的人,没有所谓真正的强者的容身之处。”
“我看你狂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六道宗的那三位居然也能容得下你,真是叫人敬佩。”
“没有点肚量怎么当六道宗的领袖?何况本宫对宗主的位置没兴趣,他们当然不必担忧本宫会取而代之。”
“省省吧,就凭你?再过三百年也敌不过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境界的差距就注定你的言论是狂妄自大。”
“用自己认定的常理来局限别人的能为,这是庸人才会干的事。那三位不过是比我多活了几百年而已,赶超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往里面走去。
见到这一幕,旁边的羽化宗弟子惊讶得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我没看错吧,峰主不是向来寡言少语,沉默是金的吗?哪怕对亲传弟子,也少有谈论修炼以外的话题,开口不会超过三句话,今天怎么……”
“这你孤陋寡闻了吧,我听说……反正是不靠谱的消息,你们千万别说是我传出来的,说了我也不承认。据说峰主是前王朝大周帝国的皇家遗族,唐藏帝国正是取代了大周的国祚才建立的,像它的领土大多继承自大周帝国,而这位六道宗的月湖真人恰好是唐藏帝国的公主,所以两人之间就有点小矛盾……据说在尚未踏入修行界的时候,峰主曾经刺杀过唐藏帝国的皇帝,却未能成功,传闻是被某位意想不到的人物阻止了。”
“你这又是据说,又是传闻的,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爱信不信,就是这么一说法,如果这些内容都是真的,我才不敢说哩,除非嫌自己命长。”
罗丰拉了拉头罩,低调走过,他是从万洋朝舟的后方船舱悄悄溜出来的,毕竟以当时的阵容,如果他也跟着月湖真人一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可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实在太过显眼,容易招来麻烦。
他突然有些想念黄泉了,虽然是个假货,可关键是别人不知道啊,一起行动的话多少能分担些压力,现在他只能独自跟做贼似的偷偷溜进去。
好在众人的注意都被月湖真人跟古寒真人神秘的“过往交情”吸引住了,倒是没人关注他。
通天古书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凭两人的关系,你迟早得代表月湖真人的面子出场,在庆典上让弟子出面与客人的弟子切磋,这可是惯例。一般来讲,为了不喧宾夺主,客人都会嘱咐自家弟子在动手时留几分力,漂漂亮亮的输掉。当然,以月湖真人的脾气,你要是输掉可就糟糕了,指不定会给收回奖励。”
“就算躲不过十五,能躲上十四天也算不错。”罗丰敷衍了一句,观察四周的景象,对比不同于六道宗的风景,“羽化宗,嘿,我跟这门派还是挺有渊源的,不仅学了他们的炎术,还有过几番交往。”
通天古书坏笑道:“虽然跟你有交往的弟子死的死,亡的亡,唯一关系不错的苏小妹还被你逼得挥剑弑师,几近绝交,你这回若是碰到她,可就尴尬了。”
罗丰倒不在乎:“有什么可尴尬的,她当我是朋友,我便当她是朋友,她若要为此事报复我,随手碾压掉就是了,以为我会因此而愧疚,那就是脑子想岔气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月湖真人久了,你的语气也变得霸道起来。”
罗丰没有回话,悄悄的蹑在月湖真人一系人的后面,默默的入了席位,接待的弟子虽然对他身为男性有些奇怪,但既然其余门人都没有异议,他们倒也不会越庖代俎的多管闲事,虽然私底下的议论不会少。
古寒峰主跟月湖真人的关系虽然糟糕,但她的气量却不小,没有因此就特意刁难,毕竟臻至她们的高度,必然经历了诸多磨难,除了几个奇葩的存在外,大多数天人强者懂得将私人感情与礼节分开来对待,掌握方寸,所以仍然给留了上等席位。
以罗丰的修为境界,自然是陪坐在末席,因此远离月湖真人一系的弟子,反而更靠近旁边的羽化宗弟子。
听着旁边数名弟子的喳喳议论声,他倒是对接下来的庆典流程有了几分了解。
举办庆典的原因是古寒峰主突破了天人五重界王境,这一重境界并非天人中的大难关,因此没有到广撒请帖,邀请三教六宗各门各派的程度,但天人强者每突破一道关隘,都要用上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间,因此小小的庆贺一番无可非议。
受邀参加此回庆典的客人,都是跟古寒峰主有着私交或者孽缘,并没有代表某个门派前来道贺的人,因此月湖真人的身份在来客中已显得十分尊贵。
庆典的最初一步是依照羽化宗的祭祀传统,由古寒峰主带着门下诸弟子祭天,以及祭拜羽化宗的列代先祖。
随后则是由古寒峰主开坛讲道,传授经验,具体是何种内容,高深还是基础,全看她的意向。
最后才是罗丰被命令跟随来此的目的,由诸位客人的弟子跟古寒峰的弟子进行切磋,以示彼此和睦友好,交情源远流长,遗泽后辈。
这样的切磋往往不是很在乎胜负,也没人会将这种切磋的胜负当真,因为正常情况下,客人都会给主人留面子,不会特意去搅场子。
第一步的祭祀礼仪很是繁冗,若依着羽化宗的规矩全套照搬,至少得用掉整个上午的时间,但古寒峰主主张一切从简,将八成的繁文缛节都给省掉,只留下最核心的内容,几番折腾下来,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整个祭祀过程中,月湖真人都是客客气气,谦恭而严肃,并没有因为私怨就捣乱,一举一动都遵守着既定的礼仪准则,给足了主人家面子。
这令许多不了解她的人大吃一惊。
其实以月湖真人的性格,又岂会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即便要挫败对头,也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方式,让对方心服口服,挑不出刺来。
接下来的讲道,让罗丰觉得不虚此行,单凭内容就值得这一趟的辛劳。
古寒峰主讲的内容是涅槃剑道,糅合了羽化宗广为人知的炎术和剑术,以涅槃为剑意,于死中求生,能从冰中生火。
对于其他非羽化宗的弟子而言,因为古寒峰主只讲剑意和功法奥妙,不涉及具体的剑法,因此只能从中借鉴,听个囫囵吞枣,触类旁通。
但罗丰却不一样,他学过剑术,八卦兜率剑法阴阳平衡,又蕴含离卦剑法,最重要的是他还学过《朱雀浴火妙法》,象征涅槃重生的羽化宗功法。
古寒峰主的讲道,入他耳中,就跟直接传授剑法别无二致,而且源自天人强者的教诲,真正是可遇不可求。
“这算是公然偷学他派武学吗?话说,《朱雀浴火妙法》可是师尊赐给我的,她当年这么做的时候,难道就已经料到有今天这么一遭,所以故意布局来算计古寒峰主?”
罗丰一边仔细听着讲道的内容,一边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