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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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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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六郎,容娘的眼角跳了一跳,她心中漫无边际,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已有十日未曾见到六郎,六郎……!容娘的心底钝钝的痛,只觉浑身冰冷,连心都要冻结,无法动弹。
  “……如今也别无他法,若是我徐家的小娘子,便是要她去做姑子,也是舍得的。偏生你不是徐家的人,不好强你。有两条路,你自己斟酌着办吧。你姨婆还肯要你,若是嫁给淮南,徐家还是给你一份嫁妆,做亲戚来往;不然,只好把你移到庄子上去,将来有了机会,再给你找户合适人家……。”
  老夫人紧紧盯着容娘,却不见容娘一丝动静,她身形纤细,孤孤单单的立在那里,楚楚可怜。老夫人心中有一丝丝不忍,然张夫人的话骤然响起:“容娘是个好孩子,偏偏出了这事。虽说是子安鲁莽,然……。官人很担心哩,守礼春试在即,不让他为这些事操心才好。”
  操心?哼,只怕操过了心,是一心都扑到她身上了。老夫人只觉心头压得紧实,出气艰难。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的咽下去。
  良久,容娘舔了舔枯干的嘴唇,声音嘶哑,却并不犹豫:“我去田庄。”

第五十三章 送炭
更新时间2014…3…19 23:01:34  字数:3060

 秋收冬藏,日子一日冷似一日。早起,小环便说外头一层好厚的白霜,须得穿件厚些的夹袄才是。她递过一件桃红色撒花袄,配了白绫百褶裙。
  容娘看了一眼,不禁笑道:“穿的这样鲜艳作甚,又不出门会客。”
  小环撇了撇嘴,很是不屑:“便不会客,穿给我与卫大娘看也好。”
  容娘无奈,只得依从。小环帮着收拾,又给容娘梳发,容娘不防,抬眼一瞧,竟是梳的同心髻。容娘怔了一怔,不由得伸手去碰了一碰。往日守平常常取笑,说容娘梳的双螺好似两个牛角。守礼每每呵斥守平,至无人处却轻叹,等到容娘挽髻簪钗之日,竟是如此漫长。容娘听到,不由便羞红了脸,心中乱跳。如今守礼的叹息声犹如在耳,然人已远在临安。
  小环往容娘的青丝上压了一把小巧银梳,容娘瞧着眼生,不由问道:“何时有的这插梳,怎的从未见过?”
  “夫人给的,不是都在匣子里头么,小娘子又不曾上心,哪里知道。”小环双手不停,将容娘的发髻弄妥,便催着她去用早饭。
  春雨已摆好碗筷,容娘便问:“乳娘呢?”
  春雨答道:“乳娘叫小娘子自用,她是断断不与小娘子同桌的。还说若叫她坏了规矩,她便不在这里,自去别处寻生活。”
  容娘苦笑,只得一个人独自用饭。因见桌上有鱼,容娘皱了皱眉,道:“可是魏家小子送过来的?不是说了,不要接他家的东西么,人家荤腥难见,炖个鱼汤暖暖胃也是好的。”
  小环偏挟了块鱼腹,挑了刺,搁到容娘的碗里。“魏小二精得很,丢了鱼在门口便溜了,哪里赶得上。叫春雨待会送几个钱过去就是了。”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大门响动,守门的是庄上的婆子,似是在唤七郎。容娘心中高兴,丢了碗筷,迎出门去。
  果然是守平!他呵着手,从甬路那头小跑着过来,笑嘻嘻的七斤兄弟在垂花门口往里探了探,被守门的孙婆子揪了耳朵,隐到门后去了。见到容娘,守礼欢喜不过,口头却问道:“可有吃的,赶早动身,尚未用饭哩!”
  容娘忙让进屋来,又要亲去厨房弄几个菜。守平看了看桌上,
  一盘白菘,一小碟腌渍的辣萝卜,一碗鱼汤,一味的清淡饮食。他心中一酸,面上却是笑逐颜开,很是高兴的样子:“正想卫大娘腌的辣萝卜,很下饭呢,快快给我盛饭来。”
  容娘只得盛了饭与他,两人坐下用饭。
  守平就着辣萝卜吃了两碗饭,容娘又叫小环上茶,不过是乡间的粗茶老叶,味道涩重的很。守平将就着吃了两口茶,便从怀里掏出一包物事,眉毛一挑,笑着推与容娘。
  容娘红了脸,终是羞答答的收下了。她瘦了不少,眼眸越发深幽,整个人似乎沉静下来,连说话也失了往日活泼,静静的,淡淡的。守平心中一阵失落难过,便侧头看向院子里,不过是一株桃树,光秃秃的树枝,无一丝生机。
  “婆婆和娘身子可好,还吃药不曾?”容娘安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守平忙答道:“婆婆已然无恙。便是娘,郎中说养着些,莫费心劳神,也无妨了。”
  容娘听了,脸上又是一阵黯然。她眼睑低垂,手中捧着一盅热茶,虚虚的雾气上升,淡淡的消失在半空。
  守平心知说错了话,忙忙的做补救:“容娘,我……我有件难事,大哥过两日便可归家,你须得帮我想想法子。”
  容娘惊讶的抬起头,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疑问。
  守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也不遮挡,将自己所做之事一一道来。
  这却真是一件麻烦事!
  自上回张家打输官司,虽张炳才立志要做一件漂亮事情,城北之户却是再不敢与他家打交道。收了张家定金的,也纷纷找张家退钱。张家再不敢使强,无奈只得提高价钱,方做成了几笔买卖。却仍有五户托了人中间说话,要将房子卖与徐府。恰恰守平那些日子送六郎去临安,徐夫人病中,进之管了家中大小事情,便大手一挥,答应买下。
  容娘心思急转,须臾,瞪大眼睛,惊讶的看向守平。她急忙问道:“七哥,上回你将那十头水牛全数兜办,所余之钱,不多了啊!哪来的钱去买房子?”
  守平苦笑,无奈道:“正是。如今还欠着四户的房钱呢!”
  容娘心中一阵盘算,不由担心:“若是如此,便连家中用度也难以维持啊!何况,若欠人家的钱久了,失了信用,咱们家在清平再不好做人的。”
  她见守平一副绝望状,不由安慰道:“幸好是叔叔承的事,大哥必不致为难你。”
  守平白了她一眼,反驳道:“难道你忘了大哥由此及彼的本事!他定会说,‘你便该事先有所打算,出门之前好生安排,也不至落到如此境地!如今山穷水尽,好,自己去趴到春凳上,领罚吧!”
  守平板了脸,学守中的教训人的模样,偏他性子温润,做不来守中威严的样子,便很有一番画虎不成的滑稽感。容娘不由微笑,眸中微波闪动。
  守平高兴,竟做了小来求容娘:“好妹子,快点给我想个法子来吧,不然七哥可要皮疼了!”
  容娘哪里有什么法子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中又没有金库在手。容娘想了一想,为难的摇了摇头。
  守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觉前途渺茫。
  然他不知,他想叹气便可叹气,想诉苦便可诉苦,连那份担惊受怕也是来得如此直接,如此简单,在容娘看来,实是世上头等的美事啊!容娘心中涩涩的,手中握紧了适才守平交与她的小包,虚浮的心方才有了一丝丝甜蜜的期待。
  那是守礼的信,每月写家书之时,便夹在给守平的信中。一俟信至,守平便亲自送来,顺便捎些生活所需,说些城中趣闻。
  待守平走后,容娘轻轻的展开信,默默诵读。
  “……世上一应物事,临安皆有。城中巷陌纵横,街市繁华,幽静处竟有专为妇人所办之邸店……。一切安好?往日之事不必追悔,妹需信我,来日可期。”
  容娘呆呆的坐了一时,心中似喜似愁,竟有万千滋味。她收了信,又将守礼言语在心中好好咀嚼回味一番,方慎重收起。窗外暮色渐浓,小环进来点灯,那一星豆火,渐渐兴旺,将屋中那一分冷清驱逐,带来融融暖意。
  小环喜滋滋地掏出一卷物事,摊开给容娘看,却是一叠交子。容娘不由得责备小环:“今日七郎不是说了么,家中账务空虚,用度亦紧,你怎的还收七郎的钱?”
  小环扁扁嘴,很不以为然。“七郎不过是逗小娘子罢了,偌大的徐府,怎会缺钱。自从夫人病倒,老夫人叫婉娘子管家事,咱们的用度便越发短缺。如今天气尚好,若再过些时日,天寒地冻的,不准备些石炭如何过冬。再有,春雨的冬衣甚薄,多少也要给做一两件。外头的窗户,好歹也要再糊一层纸……”
  容娘白了她一眼,拿了书在手,不再理喋喋不休的小环。过得一时,正埋头做针线的小环忽地听到容娘轻轻嘱咐,“下回再莫要了。”小环吐了吐舌头,将怀中的交子收紧了些。
  冬日的被窝始终是暖烘烘的,小环已起身,然她将被窝扎得紧实,热气一丝未散,实是舒服得让人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年。容娘懒懒的翻了身,外头小环却踢踢踏踏的跑了进来,急慌慌的禀道:“赵郎……哦,小郡王,他……他来了!”
  容娘蓦地将被子罩住脑袋,假装未听见。
  小环扒开被窝,露出容娘的脑袋,一阵摇晃。容娘不耐烦的打掉小环的手,赌气道:“他又来作甚,你打发他走了便是,我一个小娘子家,难道还能去见他不成?”
  小环颓然坐下,灰心丧气:“小娘子便去屏风后道句谢又如何?自咱们来此,受了人家多少好处!房子是他找人修葺,家具物什是他送来,便是咱们如今盖的厚被子,也是他送来的。这回,小郡王又送来了石炭!小娘子只惦念着六郎,六郎可没有怎么管小娘子!”
  屋中静默。良久,容娘方缓缓道:“此话你莫再说。六郎自有他的难处,是我错在先,让他难为。婆婆和娘也被我气病了,他又怎能罔顾亲恩,一味维护我。罢了,我起来了,你莫压着被子。”
  容娘粗粗梳洗,并不十分妆扮,来到正屋的屏风后。那头,风流倜傥的赵东楼,粗茶在手,却如品着这世上最名贵的酒一般,风度翩然。
 

第五十四章 挂念
更新时间2014…3…20 23:39:47  字数:3005

 容娘静静的坐在屏风后,却不知该说些甚么。外面的那个郎君,赵东楼也好,小郡王也罢,于她,都是一个陌生不过的人。虽在张府时蒙他解围,然往事如斯不堪,她并不愿出言相谢。
  面前的百子屏风,活活泼泼的刻了许多嬉笑的小娃,憨态可掬。留了鹁角儿的男童,抱着偌大的粉色寿桃,圆滚滚的胳膊,似可掐得出水来;蹲踞在树底下斗蟋蟀的小儿,拍手欢呼,天机烂漫;围绕在货郎担前的娃儿,短短胖胖的手指,指着担子上各样稀奇物事,眼中满是艳羡……。六郎,嫌玩物丧志,却是从未斗过蟋蟀呢!
  容娘漫无边际的想着,不提防小环一旁推了她一把,她“啊”的一声,茫然的看向小环,后者眼中提醒的意味明显,她方想起外头的赵东楼来。她收敛了涣散的神思,在屏风后福了一福,道:“小郡王有礼了。”
  赵东楼正将乡间的粗茶当临安的龙凤团茶来品,忽地听到容娘的声音,他不由勾了嘴角,将唇边的黑瓷茶盏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回了声小娘子有礼。如他记得不错,这可是他头回听到容娘的声音,果然,声如其人,清冽如泉!
  “郡王情谊深重,待友至诚,容娘也沾光不少。如今容娘此处已万事齐备,并不欠缺甚么。还请郡王莫再馈赠,否则容娘深感不安。”屏风后那个深感不安的小娘子款款而谈,镇定自若。
  赵东楼微微一笑,他身子往后一靠,懒懒说道:“我可并非为了七郎情谊来此,小娘子也不必不安。不过些许物事,不值甚么。”他说得大大方方,竟是要将话语挑个明白,再不让容娘有机会借了七郎避让。
  容娘惊慌不已,她并非毫无知觉。然她久居内室,实不知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将此等事情说得坦荡无比。容娘心慌,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环,小环傻傻的看着她,两人的眼睛里俱是不知所措。
  屏风后默然无声,赵东楼心情却无比畅快。那个河边放灯、愁绪缠绕的小娘子,那个山顶怡然赏景、云淡风轻的小娘子,那个船上脸色苍白、却敢举簪相助的小娘子,不过是寥寥数次相遇,却让他念念不舍。
  “如此,容娘更不敢受。容娘虽独居在此,然娘亲教养不敢稍有违背,不好久留郡王,还请郡王见谅。”
  这竟是要谢客了,赵东楼不由哑然。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小娘子不必惊慌,我自去便是了。”果然他抬脚便走,好些天不再来。
  容娘吊着的心渐渐放下,长日无聊,她见魏老三那几个小儿衣衫褴褛,不能蔽体,鼻子底下终日流着两条长龙,便叫小环春雨两个寻了些布头,与卫大娘一处,裁裁剪剪,也做成了好几件冬衣。
  魏老三浑家受了,感激不已,领了几个小的来磕头谢恩。容娘越发兴起,索性将不要的旧衣改改,散与庄上的女娃儿。卫大娘一直担心容娘存了愁绪,如今她寻着这样一桩事,却是最好不过。
  然善事做多了,却扯出一桩纠纷来。
  庄上的孩童渐渐知道,主人家住了一个天仙般的小娘子,时不时的便有衣裳送出来。那些冬日里习惯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孩,乌脸乌嘴的,如今穿了结实的衣裳,身子暖和了,也知道将脸面洗净。采了新鲜野菜,钓了鱼虾,便偷偷的放在大门口,敲响了门飞快溜走。若是主人家娘子知道,定会打发人送铜钱过来,那样却是极丢面子的一件事情,好似丐儿去乞讨一般!
  然也有人趁便去得这几个铜子的。庄子东头的邱孝儿,鬼精灵一个,每每将三四条小鱼串了,重重的敲了大门,待听到里头来应门,方背过身作欲走的模样。自然他得赏钱的次数便多了,庄里头的其他孩童皆是不屑。
  这日,邱孝儿故技重施,得了赏钱回家时,却在拐角处被几个小子揪住,狠狠的揍了一顿。他土头土脸,肿着眼睛回家哭号,他爹娘瞧见,心疼得紧,问了人名,便亲往那几户去问责寻事。
  偏偏打人的小子倔得很,嘴里头承认打了人,却说邱孝儿贪财忘恩,活该。几家大人也在一旁斗嘴,到最后,竟然由口嘴官司,惹出一番拳脚斗殴来。因冬日无事,各家闲人俱往围观,好大的阵仗!
  容娘正在家中学做新鞋,春雨兴奋的进来,说外头有好热闹看。她两眼闪闪发亮,实是想去一探究竟。
  容娘已听到隐约喧闹声,只不知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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