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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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记-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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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思远道:“再往西北六百里,就是流沙河;那厮被困在河中沙洲上,四周都是各族群雄,插翅也难飞了。”流沙河湍急之至,素有西荒第一险川之称;大河上游源头乃是万仞冰川,融冰汇水,冲击下方流沙,遂成流沙河、河中七成为沙,三成为水,一旦涉入,必定深陷其中,卷溺而死。

拓拔野微笑道:“多谢古将军,为避免麻烦,咱们就在此分手吧!”古思远、玄钟与四人揖别,率领众飞骑呼喝疾掠,先行飞去。

拓拔野见他们去得远了,转头微笑道:“晏姑娘,还请你施展妙手,将我们乔装易容。”

晏紫苏格格笑道:“原来你们叫上我这个妖女便是为了此事吗?嘿嘿,拓拔太子,你就不怕我这毒辣妖女,将你们易容成水族和木族的其他通缉要犯吗?”

蚩尤冷冷道:“我们若是现了身,你还能独自活命吗?”

晏紫苏看也不看他,淡淡道:“反正我不容于族人,又被某个薄情寡义的狠心汉抛弃,已经是没人要、没人怜的孤魂野鬼啦!是死是活又有什么打紧?”蚩尤听她这话伤心气苦,心中不由也愧疚酸痛起来,当下默然不语。

说归说,晏紫苏手上的动作却是麻利得很,转眼间便将拓拔野化为一个黄睑长须的汉子,给了姑射仙子一个海蚕丝面纱,又加了一件黑色的长披风,包拢得严严实实。轮到蚩尤时,她眼中闪过怒意,突然挥手在他睑上“劈里啪啦”摔了十几个耳光,直打得他脸颊红肿,火辣辣地生疼。蚩尤知她多半是故意藉机如此,但心中有愧,忍怒不言。

晏紫苏忍不住笑道:“原来你的脸皮当真厚得很。”素手飞舞,将他化为一个浮肿丑陋的汉子,上下打量,格格脆笑,怨怒稍消。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晏姑娘果然是妙手通神。”突然想起一事,道:“是了,这雪羽鹤太过招摇,必被木族众人认出。”当下封印雪羽鹤,与蚩尤共骑四爪雪雕,姑射仙子与晏紫苏则分骑两只长翼雪鹫,朝着西北方展翅高飞。

一路飞行,雪山高原,冰川碧湖浮光掠影,风光壮丽,美不胜收;但四人各有所思,无心欣赏。

如此又飞行了一个时辰,忽然听见东面空中传来雷鸣似的吼叫声,竟是数百木族雷鸟飞骑急速飞来。为首一个青衣男子,绿眼长鼻,眼神凌厉,双耳高翘,犹如大耳,耳垂上两条青蛇摇曳曲伸,腰间悬挂一柄奇异的十字旋光斩,耀耀闪光。

姑射仙子秀眉微蹙,蓦地脱口道:“奢比!”众人一凛,天犬奢比是木族中顶尖仙级高手,亦是木族长老会中的执法长老,与木神句芒交情甚笃;性情残酷凶厉,其十字旋光斩有惊天裂地之威,每出必饮人血;念力法术高强诡异,木族中人对之极为敬畏,东荒素有“天犬喷嚏,闻风丧胆”之说。此次他来西荒,必是为了苗刀而来。

奢比听见姑射仙子的声音,耳廓一动,碧眼如电射来;拓拔野等人凝神敛气,顾左右而言他。奢比虽觉那声音有些熟悉,但眼下急着赶往流沙河,见这几人颇为面生,只道是他族中素仰自己威名的小辈,当下也不在意,倏然电掠而去。

拓拔野见他们远去,方惴惴道:“仙子,你既已想起奢比的名字,难道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姑射仙子摇头道:“只是觉得此人好生面熟,突然想起他的名字。但他是谁,究底如何,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拓拔野“哦”了一声,心中竟突然舒了口气,隐隐有些欢喜。蓦然一震,忖道:“为什么我听说姑射仙子没有恢复记忆,反倒这般高兴?是了,我怕她一旦恢复为木族的圣女,对我冷淡疏远,再无可能……再无可能如当日在密山山腹之中那般旖旎缠绵。”脸上微红,登时起了羞惭之意,心道:“拓拔野呀拓拔野,你不以大局为重,不为仙女姐姐着想,反倒存如此私心,当真是卑劣已极。”

正自自责,却听蚩尤沈声道:“咱们快些走吧!天犬奢比既已赶去,只怕有众多高手已经到流沙河了!绝不能让苗刀落入句芒老妖之手!”

拓拔野霍然惊醒,点头咬牙道:“不错,决计不能让句芒老妖奸计得逞!”当下驱鸟高飞,紧随木族飞骑而去。

又飞片刻,终于俯瞰望见一条黄色大河滚滚奔流,朝着东南方喧嚣而去。河宽三、四十丈,险流湍急,沙浪飞扬。几只飞鸟低掠而过,登时被沙浪拍卷掉落,哀呜声中不知踪影。

众人精神大振,终于到了流沙河,逆流而上,就可见到那杀死烛鼓之、抢走苗刀、大闹昆仑山的神秘人物了!

当是时,忽然听见后方传来阵阵鸟鸣兽吼,又有几批木族与水族的飞骑汹汹而来;各飞骑首领真气充沛,遥遥便可感应,至少都是真人级的人物。

越往西行,越多各族飞骑会集追击。其中高手众多,不乏五族著名人物。晏紫苏如数家珍,一连道出六、七个水妖高手姓名。其中“钩吾鹿鹃”黑公沙、“单眼豹真”诸健、“星矢风真”山珲等人凶名犹为昭著。

拓拔野等人心中微凛,忖道:“纵使今日能从那怪人手中抢得苗刀,只怕仍逃不了一场恶战了。”

前方雪山连绵,破空横亘,峰顶白云翻涌,滚滚不息。山坡上开满了姹紫嫣红的各式杜鹃,绚丽斑斓,如彩云缭绕,织锦铺延。流沙河从山口之间怒涌奔泻,轰声巨响中,隐隐可以听见山后传来的喧声闹语。

拓拔野四人随着各族飞骑穿透重重云雾,越过雪山峰顶,眼前陡然开阔,鼎沸喧声如雷贯耳。

草甸绿野一望无际,流沙河狂野奔腾,浩浩荡荡。两岸数千名各族侦骑团团围集,兽嘶马鸣此起彼伏;空中又有数千名侦兵飞骑盘旋飞舞,层层叠叠地乌云盖顶。千夫所指,乃是流沙河中一沙洲。那沙洲方圆不过六丈,中有一株黑色的干萎巨树,枯枝如龙爪弯曲盘虬。树下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几具尸体,服色各异,金族、木族、水族皆有之。

一个身高近十二尺的巨汉正蹲在沙洲边缘,将头埋入流沙河中,四周河水急速倒旋,似是被他大口吸入。巨汉身边斜斜插了一柄弯弯曲曲的青铜长刀,在阳光中耀射碧幽眩光,正是苗刀。蚩尤重见苗刀!如故友相逢,心中狂喜激动,直欲驱鸟俯冲,将之拔出。

拓拔野微笑道:“鱿鱼别急,先看看情形再说。”四人徐徐下落,夹杂在群雄之中。

空中地上,数千人对着沙洲上的巨汉齐声怒叱喝骂,但无一敢轻举妄动。想来在拓拔野等人来此之前,群雄已经吃了不少哑巴亏,是以围而不攻,蓄势待发,叫骂不已。众水妖骂声最是难听,将那巨汉的母系祖宗直问候了个遍,险些便要追溯到女娲大神。但那巨汉置若罔闻,只是埋首流沙河,狂吸痛饮。

一个水族汉子叫道:“他奶奶的海苔霉球,这乌龟孙子在这里喝了足足半天,咱们就干等了半天,他要是在这里喝上半年,难道咱们也要乖乖等上半年?”

众人纷纷附和,叫道:“操他奶奶的,大伙儿齐上,将这狗贼剁成肉酱!”

但叫了半晌,仍是无人第一个上前。

拓拔野询问身旁的木族侦兵,方知这巨汉几个时辰以来,埋首河中,不闻不问。但众人一旦围攻上前,立时被他护体真气震得非死即伤。迄今为止,已有少说百余人被他震落流沙河,枉自送命。众人惊惧,不敢上前,只将他围困其中,苦候援兵。

此时云集的三族高手越来越多,拓拔野念力扫探,暗暗心惊。数千精锐勇士中,真人级以上的高手便有十八人之多,其中仙级高手便有四人,分别是木族的天犬奢比,水族的“钩吾鹿鹃”黑公沙、金族的槐鬼、离仑夫妇。四人各据一方,扼住沙洲巨汉的去路。另有大量高手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正自僵持,突听一人厉声喝道:“真神有令,能取此贼人头者,立封‘斩妖侯’,赐城十座!”说话之人脸似山羊,细眼如缝,撩牙微露,正是“钩吾鹿鹃”黑公沙。些言一出犹如一石击起千层浪,众水妖登时哗声四起,蠢蠢欲动。

又听一人冷冷道:“木神有令,能夺回长生刀者,立封‘掌刀圣使’,赐万户侯。”正是木族执法长老奢比。木族群雄闻言亦喧声大作,纷纷磨拳擦掌。

那身着白衣,长相俊美的槐鬼、离仑夫妇对望一眼,面有忧色,齐声道:“各位朋友稍安勿躁。此贼当日大闹昆仑,绝非寻常之辈,以我们之力或许尚不能将他擒缚,不如等到白帝陛下赶到此处,再齐心合力将他拿下……”

拓拔野等人微微一凛,想不到大荒中最为神秘,如孤云野鹤去留无迹的白帝竟也要现身此处。

众人哗声四起,纷纷叫道:“如意双仙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咱们几千人一齐动手,还宰不了这狗贼吗?”、“杀鸡焉用牛刀?这等宵小,何须等到白帝前来?”

水木群雄盘旋调动,俯冲试探,叫喝着便欲动手。“星矢风真”山珲桀桀怪笑道:“你们都这么谦让,老子就不客气了!”驱鸟倏然电冲而下,伸臂张弓,“呼”地一声锐响,一道黑光如流星疾舞,破空怒射。

蚩尤悚然动容,沉声道:“落河星矢!”这山珲乃是水族八大狱之一的狱法城城主,能成为镇守狱城的名将,自是法术武功臻于一流之境的高手。他的“落河星矢”号称大荒第一名弓,其弓以四百年前北海凶兽魁龙的龙骨所制,其弦系魁龙龙筋,星矢以北海陨石狼牙铁磨砺而成,一旦离弦,势不可挡,纵是厚达一寸的玄冰铁也必被一箭洞穿。蚩尤久闻盛名,今日方得一见,心中一紧,竟为那巨汉担心起来。

众人狂呼,纷纷驱鸟疾冲而下,如乌云陡然压下。“嗖嗖”破空之声大作,无数箭矢暗器如密雨般朝着那巨汉射去。

那巨汉姿势不变,依旧蹲距在地,俯身埋首河中,大口灌水,汨汨有声。浑浊湍急的涡流冒起串串巨大的气泡。

星矢破空怒舞,狂风呼啸,刹那间已冲至巨汉后背。“哧”地一声轻响,巨汉衣裳破裂,碧光蓬然溢射。星矢蓦地一顿,竟突然弯曲,反弹冲天飞旋,闪电似的没入一只铁羽虎鹫的腹部,从它背上水妖的头顶贯穿飞出。

当是时,箭矢如暴雨倾盆撵盖,那大汉的身上突然绽爆出耀眼的青光。“仆仆”连响,箭矢冲天乱舞,缤纷飞扬,去势比来势还要凶猛凌厉。冲在最前的众飞骑避之不及,登时纷纷惨叫摔落。

拓拔野心下骇然,倘若换了是他,借助定海神珠之力,或可将这些箭矢一一反弹激射,但力道决计无法如此强劲凛冽,更不能仅靠护体真气,便将“落河星矢”瞬间震弯反弹。此人真气之强,果然匪夷所思!

众人又惊又怒,乱叫道:“烂木奶奶的,这厮使妖法!”、“他奶奶的乌龟王八,和他拼了!”千鸟展翅怒舞,层层叠叠如天河奔泻,轰然冲下。电光石火间,已有数十名飞骑抢先冲到,长矛铁戈纷乱交错,朝着巨汉疾刺乱砍。

那巨汉突然抬起头来,闭着眼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嘿嘿而笑。

“当唧”连声,那些长矛铁戈尚未触及巨汉身体,便铿然断折,四下乱飞,没入周围飞骑体内。鲜血冲天激射,几十名飞骑悲呼惨叫,连人带鸟摔飞跌入流沙河中,沙浪激涌,再也没有浮起。十几个侦兵被震甩而出,霍然贯穿悬挂在枯萎的巨树上,满脸惊怖神情,抽搐不已。

那巨汉徐徐睁开眼睛,一对褐色的大眼珠滴溜溜乱转,衬着那张娃娃脸、稀稀落落的黄须,竟像是一个顽皮少年。蓦一仰头,似乎突然瞧见漫天冲下的如雨飞骑,呆了一呆,起身拍手大笑道:“好玩好玩,天上从来只下雨,今天居然下起人来了!”

众飞骑惊怒狂吼,前仆后继地层叠冲击,纷纷被他碧绿的护体真气震得断戈碎刀、自相撞击残杀。那巨汉仰头笑嘻嘻地观望,手足丝毫不动,转眼间又有近百飞骑被他真气震飞,惨呼着摔落流沙河中。

山珲怒极怪笑道:“流电七星!”驱鸟俯冲,弓如霹雳弦惊,黑光爆舞,锐风呼号,七支星矢同时怒射而出,犹如七只巨蛇呼啸怒吼。

巨汉笑道:“有趣有趣!”大手凭空一抓,黑光迸裂,蓦地将七支星矢轻而易举地抄在手中;歪头端详片刻,随手抛落,只抓了一支留在手中,当作牙签,在大口里胡乱撬动;一边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山珲羞怒攻心,大吼一声,身形摇晃,险些晕厥。众人骇然惊怒,一时不敢再莽撞上前,纷纷冲天盘旋。

拓拔野适才瞧得分明,这汉子探手抓箭,所使的功夫分明是木族中的“并蒂莲”,其真气强沛惊人而生机勃勃,亦当是木族的碧木真气。心下一动——难道这巨汉果真是木族中人吗?

当是时,呼喝四起,十几道身影电冲而下,杀气如狂风卷舞;众人大骇,纷纷朝后退却。凛冽真气纵横飞舞,“哧哧”轻响,那沙洲巨树陡然碎裂迸飞,两岸草木亦纷纷断裂纷扬;刹那之间,黑光、青光、白光眩目缤纷,令人眼花缭乱,不可逼视。

蚩尤青光眼凝神望去,漫漫绚光中,天犬奢比、“单眼豹真”诸健、“钩吾鹿鹃”黑公沙、松槐双真等十四名真人级高手四面八方迅猛围攻,电光石火间已将那巨汉困在其间,真气交错怒舞,兵刃纷乱,以他眼力之锐利,刹那间也不能将各人招式看得透彻明晰。

那巨汉哈哈大笑道:“好玩好玩!”猿臂挥舞,青光闪耀,如蛟龙奔跃飞绕。

突听“仆仆”几声闷响,水族“玄啸枪”馗达、“旋蛇轮”时简之突然被抛飞甩出,怪叫着朝流沙河中掉落。

沙河怒吼,巨浪高卷,两人险些卷溺其中,亏得相互拍掌借力,御风踏步,方才狼狈不堪地从狂肆的沙浪中穿掠而过,摔倒在岸边草丛之中!惊骇恐惧,只觉手脚酸软,再也不敢上前。

巨汉兴致高昂,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嘻嘻哈哈地在众人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中跳脱闪掠,极为轻松。身如鬼魅,双手闪电似的抓住某人衣领,将他高高抛摔而出,片刻之间,又有四位真人级高手被他丢到沙洲之外。

拓拔野越看越奇,这巨汉所使的武功无一不是木族中至为粗浅的功夫,但又有些走形变样。其双手提人衣领,四下抛飞的招式乃是木族中至为简单的“拔苗催长”,但由他使来,竟是妙到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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